书名:结巴大佬的白月光[重生] 作者:南陵一别 文案: 程楚一直以为自己和顾渺的婚姻会是貌合神离的商业联姻。直到车祸来临时,顾渺将自己死死地护在身下。 记忆的最后一刻,程楚听到他宛若诀别般的表白。 再次醒来,程楚回到了高中时代。 她发现,班里那个自闭寡言,说话结巴的男生,竟然就是自己的新婚丈夫,那个将来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 她想要好好补偿他。 * 高中时,程楚是很多男生心中的梦。 顾渺隐在一片黑暗处,明知自己不配,心中的妄念却还是如野草般疯长。 他本以为,这终究是一场苦涩无望的暗恋。 直到那个午后,明媚的阳光洒满教室,女孩站在他桌前,笑盈盈的问:“你愿意和我坐同桌吗?” * “顾渺先生,你愿意娶程楚女士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牧师在台上问道。 可新郎却迟迟没有回答。 酒店里,衣香鬓影,权贵云集,璀璨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整座城里最有名望的人,看着平日里深沉冷漠,行事果决的顾先生,煞时红了眼,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我,我愿意。” 自卑结巴商界大佬*光芒万丈大小姐 他在黑暗中,仰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从未想到很多年后,那轮明月会来到他身边 阅读指南: 1.男主一直暗戳戳的爱着女主 2.双初恋,高甜,结巴会好的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楚,顾渺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自卑结巴未来大佬*光芒万丈女神 第1章 天空泛着阴沉的灰。 程楚呆呆地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细细的雨幕。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外头传来宋嫂的声音:“太太,周律师来了。” 听到声音,程楚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低眸掩下泛着血丝的眼,疲惫地抬手整了整泛着褶皱的衣服,才低声说:“请他进来吧。” 周律师在宋嫂的示意下进了屋子,他提着公文包,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几分精英气质。 “顾太太,你好。” 屋里散着股好闻的香薰味儿,是种清冷中带着微微苦的香味。 憔悴似乎并没有折损程楚的美,她那泛着微微血丝的桃花眼,苍白的面颊,乃至额间缀着的几缕碎发,反而将她本来有些明艳逼人的长相,带上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是周重第一次见到这位顾太太,可只一眼,他就突然就有些理解了那位顾先生对她偏执又痴狂的心思。 “节哀顺变,顾太太。”周重抿了抿唇,低声说。 程楚压下心中那股强烈的酸楚,轻声说:“谢谢你,周律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继续说:“不知道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呢?” 一连几夜的不眠不休,将程楚本就几近崩溃的神经推向了悬崖边缘,此刻她只想睡一觉,哪怕是浅浅的几个小时也好。 可直到程楚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时,纷飞的思绪却宛如窗外愈下愈大的雨,狂风暴雨般席卷了她的心。 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想到周律师说的话:“顾先生在生前曾立下遗嘱,若他意外身亡,所有资产将会归入您的名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程楚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心中紧绷的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她呜咽了几声,终于无法抑制般地嚎啕大哭。 窗外的暴雨将窗户吹打地啪啪作响。 程楚紧闭着眼,泪水却还是不断从眼角渗出,流入光滑的真丝枕套。 恍惚的思绪里,她突然想到了那场车祸。 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 那个雨夜,街上幽冷凄清,微弱的路灯只堪堪将街边照亮。 他们二人坐在车里,客气又疏离地坐在两端,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突然刺眼的一束灯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顾渺死死地按在怀里。 他力气大的吓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劲儿,不顾一切地将她护在身下。 程楚只觉得肩膀被箍得生疼,双脚不知被什么压着,钻心般的感觉。 车灯将整个路面照亮,她忍着疼抬眼,就望见顾渺那双幽黑深邃的眼。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滑落,平日里那张冷峻苍白的脸上此刻已布满了血迹。可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般的,一眨不眨地望向她,似乎要将她刻尽灵魂里。 “别怕,楚楚。” 在那炽热的仿佛能将人融化的怀抱里,程楚清晰地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楚楚。 可也是最后一次。 顾渺额间的血滴落在她脸上,带着滚烫的热意。 记忆的最后,他的声音沙哑又破碎,好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我爱你。“ 宛若决绝。 程楚本以为他们二人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商业联姻,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下,两人不过见了几次就领了证。 结婚之后,他们虽住在一个房子里,可平时见面却也只是像见了邻居一般点点头。 程楚没想到,危险来临时,顾渺会那样坚决果断地护住自己,甚至将生命都置之度外。 他说爱她?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们结婚两个月,认识时间满打满算不过短短三个月。 第一次见面时,她直截了当的对顾渺说:“顾先生,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散发出暖黄色莹润光亮。 程楚起了身,顺着灯光找到拖鞋,匆匆穿上后,便出了房门。 走廊里的窗户留着条小缝,吹进一些微凉的风。 程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那是顾渺的房间。 恍惚了几天的头脑仿佛被冷风吹醒,她心脏急速地狂跳着,血液仿佛在身体里疯狂流动着。 一步步走进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她微微使力,拧开房门。 屋里是以灰白为基调的装修,冷淡,禁欲,就像顾渺给人的感觉一样。 办公桌上整齐地摆着几份文件,一个深棕色的相框,里头裱着张美丽的风景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的来到他的房间,或许是因为心中那股又愧又悔的情绪,让她想要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她对他一无所知。 程楚伸手打开书桌下的抽屉,只发现了满满的工作文件,她又转身翻了翻书架里镶着的小抽屉,终于发现了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似乎有些旧了,深黑色的封皮都有些褪色,可主人明显是十分珍视它的,连坚固的四角上都贴了保护的牛皮纸。 程楚急不可耐地打开相册,可里面的照片却让她忍不住地手指颤抖。 是她的照片。准确的说,是高中时期的她。 照片中的女孩坐在钢琴椅上,背景是璀璨闪亮的镁光灯,她正微微低头,专注地弹着钢琴。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程楚忍不住将照片从相册里取出,细细端详,却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字。 楚楚的第一次演出。 她内心涌起酸涩,吸了吸鼻子,将照片放进相册。 继续往后翻,这些照片的主人公无一不是她。 吃饭的她,和同学说笑的她,专注着学习的她。 几乎是贯穿了整个高中生涯。 可这些明显不是偷拍,有几张照片里,她甚至还面带微笑的看着镜头。 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 她强忍着疑惑,继续往后翻,相册的最后,是两张班级集体的毕业照。高三二班,高三三班。 高三二班是程楚的班级,她很快在照片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在最后一排边上,浅浅微笑着的女孩。 可高三三班里面并没有她啊? 程楚将两张毕业照取出来,翻到背后。 有她的那张毕业照后写着“毕业快乐” 而没有她的那张,则用黑色钢笔,郑重其事地写着一行字。 “好想和你一起拍一次毕业照” 难道那张三班的毕业照里有他? 程楚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拿着照片的手都有些颤抖,她仔仔细细的在照片上搜寻着顾渺的身影,却发现并没有。 怎么会? 这一次,她从第一排,一个一个往上看,终于在最后一排的边上,找到了他。 他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照片里的他,戴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长长的刘海盖住额头,嘴角的牵起的笑都带着几分勉强的味道,浑身散发着阴郁颓废的气质。 程楚记得海市一中有个规矩,在高二期间,重点班和普通班实行流动政策,只要在重点班考的差的,会被流放到普通班,而普通班考得好的,则有机会进到重点班。 她曾经以为生病缺考,没了成绩而被流放到三班,但之后的考试发挥的不错,所以又顺利的回到原本的班级。 可在三班学习的半个学期,她却从来没注意过顾渺这个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 也许那时候,他就对自己...... 程楚只觉得眼中酸涩,她愣愣地看着毕业照后的那行字,只觉得自己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似的疼。 门外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宋嫂试探般地敲了敲门:“太太,是您在里面吗?” 程楚掩饰地抹了几下眼睛,说:“是我。” “哎,太太,您已经几天没睡觉了,这样下去怎么熬得住呢,若是先生知道,也会伤心的。” 提到顾渺,程楚只觉得自己的心更难受了,眼底的泪不要命地涌出来,她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眼,开口说:“宋嫂您先去睡吧,我收拾下东西,一会就睡。” 宋嫂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房里恢复了平静,程楚将相册小心地抱在怀里,撑着地板,勉力地站了起来。 可刚刚起身,她心脏就一阵疯了似的跳,眼前一片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下一秒,就“嘭”得一声摔在地上。 世界仿佛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上课迟到了。” 程楚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勉强地睁开眼。 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床边,满目关切地看着她。 “赵姨?”这不是高中时照顾她的保姆吗? “诶,我早餐都做好了,你快点起来吃吧。”赵姨见她醒了,放心地出了门。 程楚打量着房间,浅蓝的墙纸,白色的公主床,窗台上还挂着串缀着水晶的风铃,明媚的阳光照着水晶,折射出耀目的光。 这是她高中时候,爸爸在学校旁边给她买的房子。 她不是晕倒在顾渺的房间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程楚下了床,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闪亮亮的,眼波流转间,泛着灵动的光。 这是高中时期的她。 程楚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稚嫩的脸庞,狠狠地伸手拧了下自己的手。 “嘶。” 手臂上传来真切的痛感,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可心中的喜悦却如同燃烧的火焰,将冰冷又绝望的心烧热。 上天给了她一起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会牢牢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我牵着小结巴回来了~大家看看我啊! 宣传一下下我的下一本文,求预收啊 捡到反派的笔记本 文案:纯情大佬*明媚少女 程千收到了本奇怪的笔记本。 深夜时分,笔记本里总是凭空出现陌生的笔迹。 那字迹清隽利落,字里行间却满满的厌世气。 某天夜里,笔记本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空白的纸页上,字迹变得狂躁潦草,还不断地重复着“好想死”。 程千终于忍不住提笔回道:“别啊,人间这么美好,咱要不再想想?” 字迹停了下来,几秒之后缓缓地打出了个“?” * 大佬贺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高考前夕,贺然被诬陷入狱。 狱里鱼龙混杂,冷漠傲慢的他受尽苦楚 某天夜里,贺然望着黑漆漆的铁栅栏,绝望地想着一死了之。 但没想到,栅栏里突然投进了一束光,照亮了晦涩黑暗的人生。 出现了一个人,成为他活下去的勇气 * 人人都以为贺然千帆过尽,游戏人间,玩儿够了收了心,才娶了比他小十岁的程家大小姐 可没人知道,那个夏天夜里,在车上一触即离的吻,是贺然的初吻 而程千,是他放在心尖上,暗暗渴慕了十年的女孩 阅读指南:小甜文,双初恋 第2章 赵姨做的早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吃完早餐,程楚背上书包出了家门。 她就读的海市一中是全市排名第一的高中,能考进这所高中的同学要么是成绩格外优异,要么是拥有一些拔尖的特长。 而程楚恰好两样都占了。 她从四岁起就开始练钢琴,有天赋肯努力,几乎是所有教过她的老师给她的评价。 而从小到大,从幼儿组,少儿组,到少年组,她几乎囊获了每个年龄段的钢琴金奖。 生活好像对她格外宽容。 家境优越,相貌出众,成绩拔尖,她从小就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直到高三那年,哥哥出差办公,乘坐的飞机发生空难,机上无一生还,父母担心家族企业后继无人,要求她放弃音乐学校,转而学习商科。 程楚看着一夜白头的父母日益消瘦,只能点头答应。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灵魂,像一个牵线木偶,顺着父母的意愿读书,毕业,结婚,继承家业。 最终以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死去。 她觉得自己有无数的遗憾,哥哥的死亡,未完成的梦想,还有—— 顾渺的死。 程楚自觉前世没有对不起谁,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为了救她而失去生命的顾渺。 所以这一次,无论怎么她也要好好弥补。 海市的十一月还没入冬,并不寒冷,清晨的风带着股微暖意。 程楚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只觉得沉甸甸的心都被这阳光暖化。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考上一中之后,爸爸为了方便她上下学买的,离学校只有短短五分钟的路程。 穿过马路,便看见金色的正楷字“海市一中”。 程楚脚步轻快的走进校园,心里全是对于重生的喜悦和期待。 循着记忆,她沿着楼梯走上三楼,进了教室。 二班是重点班,班里大多数都是极其用功学习的人,距离早读课还要大概二十分钟,可大半个班都几乎坐满。 程楚是从后门进去的,她脚步很轻,却还是被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察觉。 那人转头一看,见是程楚,目光闪了闪,有些不确定地问:“程楚,你是有东西忘了拿?” “啊?”程楚有些疑惑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程楚有一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清凌凌的,像是春山中的小溪流。 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余言的脸不由自主地升起些热意,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小声说:“三班,在楼下啊。” 教室里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以纵使余言用着气音说话,还是有几个坐在后排的人往后打量。 重生的喜悦来的太突然,像是天降大馅饼般砸得程楚找不着北,她一路光顾着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如今自己正因为生病缺考,而被“流放”到了三班。 以前的程楚也许会因为被调到普通班而心生沮丧,可现在她想到的只是,去到三班就可以离顾渺更近一点了。 她冲余言笑了笑,丝毫没有尴尬或是不悦,语气轻快:“谢啦,我忘记了。” “不谢,不谢。”余言挠了挠头,他目光追随着程楚雀跃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回身。 楼梯里的人有些多,程楚贴着墙角,一步步地挪下楼。 到了三班门口,她才有些慢慢停下脚步。 和煦的朝阳撒进楼道,程楚站在一片阳光里,顺着窗户往里望。 教室里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程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冰霜包裹,望着近在咫尺的热水,既渴望着靠近,又惧怕那热气将自己灼伤。 她双手攥着衣摆,嘴唇紧紧抿着,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般地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视线穿过第一排,第二排,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排。 一瞬间,程楚激动地鼻尖一酸,心里抽搐般得颤了颤,眼底渐渐浮起了些热意。 视线有些模糊,她掩饰地抹了抹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教室里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他却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那个唯一阴暗的角落。 四周的同学正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而他一个人低着头,盯着桌上的课本,时不时地抬手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忽然,他合上课本,拿起水杯起身。 清晨的风轻轻吹起程楚的长发,电光火石间,她猝不及防地撞上顾渺的视线。 也终于看到那双幽暗又深邃的,犹如茫茫黑夜般的眼。 她忽然想到那个雨夜,狭小幽闭的车里,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而顾渺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 程楚的心忍不住颤动,她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的话哽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 顾渺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他就垂下眼,加快脚步地和她擦身而过。 程楚心里一空,升起些失落来。但她转念一想,这是她第一次来三班,顾渺肯定还不认识她,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可她不知道的是,走向饮水机的顾渺,拿着杯子的手轻轻颤着,脚下像是着了火般慌乱。 到了饮水机前,他僵直着手拧开水龙头,杯盖都没打开就把水杯往水龙头下一杵,开水顺着杯盖飞溅开,他被烫得眉心一跳。 “嘶。”顾渺忍着疼将水龙头关了,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旁冲了冲凉水,手上刺骨般的疼才消减了些。 正值早读前夕,教学楼里人挤着人,程楚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教室,远远地就看到三班的班主任向她走来。 “程楚,不是让你今天先去办公室找我,怎么等在教室门口了。” 程楚有些尴尬:“对不起啊,林老师,我忘记了。” 林月虽是三班的班主任,但高一时候教过程楚,所以对她很熟悉。 她一向喜欢这个学生,所以也没计较,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说:“没事,你先进去吧,坐到左手边第二排那个空位子。” 有人被调到三班,自然三班里也有个人升到二班。那个第二排的位子,自然是原本属于那位好学生的。 但程楚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她打量了一眼班级座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能坐那个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吗,坐在第二排我怕挡到后面。” 程楚身材高挑,一米七二的个头,在女生里算很高的。 “行,那你去吧。”林月根本不知道程楚心里的小九九,很爽快的答应了。 程楚心里乐开了花,那个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子,正好在顾渺前面,这样以后接近他的机会就多了。 她从悄悄走进后门,明明放轻了步子,可一瞬间,整个班级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只余窸窸窣窣的窃语声。 “卧槽,这次调来我们班的是程楚吗?” “是她是她啊,刚刚站在班级门口好久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女神啊,我的妈啊,我好幸福。” “她坐哪儿啊,应该是罗叶原来的位子吧。” “我也想和女神坐同桌啊。” 众目睽睽之下,程楚从第一组穿过,直直地走向最后一排,最后在教室的最角落放下了书包。 新同桌是个大眼睛的女生,此刻睁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嗨。”程楚侧头对她笑了笑。 新同桌傻兮兮地咧嘴笑:“嗨,我是罗茜茜。” 程楚心砰砰跳的飞快,她转过头,就看到了低头学习的顾渺。 教室的窗开着,外头微冷的风透进来,将他的额发吹起几缕。 他挺直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衬得他本就冷白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 程楚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都因为紧张而抽搐,她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地露出个甜美的笑:“嗨,你好。” 听到她悦耳的声音,顾渺本就僵硬的身子此刻像石头一样,他攥着笔的手,用力的指骨都微微泛白。 窗外透进几缕阳光,顾渺微微抬眼,就看到眼前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她。 少女莹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光,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闪亮亮的,颊边的两个小酒窝仿佛缀上了又香又甜的糖粉。 顾渺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几拍,刚刚被开水烫到的指尖还泛着一丝涨涨的热,可那并不十分清晰的热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放大无数倍。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在这一个笑容里。 程楚只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可眼前的少年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双眸淡漠的像是落满了寒冬的冰雪。 她有些泄气的垂下肩。 顾渺本就是个冷淡的人,对着算是陌生人的她,这样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班主任进了教室,班上的同学都正襟危坐,吴茜茜也好心的拍了拍她,示意她赶快坐好。 程楚耷拉着眼,正准备转回头,就听到顾渺有些低沉的声音。 “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有几分奇异的停顿,像是一字一字蹦出来的。 可就是这么短短两个字,就让程楚乐了两节课。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见,见到她,好紧张,幸好没有结巴(脸红) 第3章 接近顾渺的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整整一天,一到下课,程楚的书桌前就围满了人。 他们似乎对她有着无数的好奇,七拐八弯的问题几乎将她淹没。 想着还要和这些同学相处一年多,程楚耐着性子,一个个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是的,程楚已经单方面的选择要留在这个班级,不管之后是不是有机会回到重点班。 前世被“流放”到普通班,从小过得顺风顺水的她心里便攒了股气,认为从重点班到普通班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这个班的两个月,她铆足了劲学习,在人际交往上并没怎么下心思。 这也导致了她和班上的人都不太熟悉。 斑驳遥远的记忆里,她回忆起了班长和几个特别活跃的同学,其他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印象。 但他们的热情,却让她心生温暖。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下课铃一响,大家就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 程楚本想回过头对顾渺说几句话,但班主任却直接把她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零星坐了几个老师。 班主任林月扶了扶眼镜,和蔼地问:“程楚啊,第一天来班级呆得怎么样?” “挺好的。”程楚笑着点头:“同学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就怕你在新班级不适应,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林月实在是喜欢这个学生,之前高一教她时,就对她特别优待。 待程楚从办公室出来时,天空布满了绯红色的晚霞,轻柔的云彩层层叠叠,宛若童话世界。 兜里震动了两下,程楚打开手机,发现是赵姨的短信,她说自己的儿子生病了,能不能请两天的假。 程楚回了个好的,又问他儿子的病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帮忙。 赵姨感激的回了谢谢,说只是受了伤,需要人照顾,没有很严重。 校园里浮动着微冷的风,程楚一边走一边回着短信,等到结束对话,才发现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暖黄色的路灯洒满街道。 学校对面开着许多小吃店,各自亮着五颜六色的LED灯牌,让人看了头晕眼花。 在这一众“妖艳贱货”中,有一家店格外的引人注目。 它不像别家,恨不得将所有颜色都堆在招牌上,只是选了极其耀目的红色,反而格外引人注目。 程楚对这家店有印象,她记得高二时吃过一次,味道很好,但她后来再想去时,却发现这家店已经关了。 赵姨请了假,那么晚饭就得自己解决。程楚没有犹豫,步履轻快地迈进了这家店。 店里空荡荡的,大概是因为程楚出校门时已经很晚了,所以错过了饭点。 收银台前只有一个小伙懒洋洋地坐着,听见脚步声,才慢悠悠地放下手机。 他看到程楚,眼睛一亮,里面站了起来,态度也十分殷勤了:“同学,看看想吃什么?” 程楚看了看菜单:“三鲜米粉,加个煎蛋。” 小伙有些抱歉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今天煎蛋卖光了,要不你换个别的,我们家的卤豆腐也卖得很好的。” 程楚吃面习惯加煎蛋,对卤豆腐没什么兴趣。 “那算了,不用加了。” 小伙也没想再劝她,爽利地说:“好咧,你坐着等等,很快就好” 为了保持用餐区的清新空气,收银台和厨房只隔了个小窗,用来传送饭菜。 顾渺立在烟雾弥漫的厨房里,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这听到她的声音。 他弯下身子,顺着小窗户往外望,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背影。 女孩抽了几张面纸,正小心翼翼地擦着桌子,她高高的马尾随着动作微微摆动,似是一下一下撩着顾渺的心。 真的是她! 顾渺冷淡的黑眸闪了闪,脚下像长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厨房的蒸汽水雾为顾渺的眼镜罩上了一层朦胧,视线一片迷茫,他索性摘下眼睛,慢慢地朝小窗子靠近。 视线里忽然就出现了个泛着青皮的光头。 “一碗三鲜米粉,你刚刚听到了吧。” 顾渺这才回过神来,呆愣地回到灶台前,将粉煮进锅里,用长筷子来回搅动。 锅里的开水升腾,像小鱼般吐着泡泡。 顾渺纷乱的头脑逐渐清晰,他看着锅里的米粉,突然想到女孩的话。 她好像还说要加个煎蛋? 店里的煎蛋确实是已经卖光了,但下一条街边开着家便利店,里面应该有卖生鸡蛋。 他如果一来一回跑的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顾渺连身上的围裙也来不及摘,直接拉开厨房的后门,奔进茫茫夜色中。 夜晚的风浮动着,吹乱了顾渺的额发,他只觉得一颗心飘到了天上,踩在轻飘飘的云里。 他跑的飞快,一来一回,几分钟足矣。 回来时,甚至连收银小伙都没注意他出去了一趟。 锅里的粉煮的正是时候,顾渺将刚煎好的鸡蛋铺在粉上,按了按铃。 “诶,店里有蛋?你刚刚煎的?”小伙凑在小窗子前,疑惑道。 顾渺抿了抿唇,点头。 店里飘着浓郁的米粉香味。 “谢谢。”程楚从桌旁取出筷子,才低头看到碗里摆了个煎蛋,有些疑惑地问:“诶,不是说没有吗?” 小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厨突然又有了,就现煎了个。” 一般粉店里的煎蛋都是事先煎好放在那,谁点了就取一个。 程楚拌了拌碗里的粉,笑着说:“那真是谢谢厨师了。” 店里空旷寂静,顾渺站在小窗后,清楚地听到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手指微微一颤。 四周弥漫的白色雾气,一瞬间变成了一根根温暖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拂着他的脸颊。 那股带着温度的痒意好像传进了心底,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店里只有程楚一位客人,顾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直到她付完钱,背上书包走出店外,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 海市昼夜温差大,直到夜晚,这座城市才带上了冬天的寒冷。 一片漆黑里,顾渺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回荡着女孩的笑颜。 寒风顺着窗缝,微微钻进房间里,本就狭小的房间瞬间布满寒意。 可顾渺却觉得心中像燃起了火,烧得他四肢百骸都滚烫着。 暗恋程楚的一年两个月零三天,他终于堂堂正正地再一次和她说上了一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 第一次见程楚,是在高一迎新晚会上,女孩坐在高高的三角钢琴后,微微低着头,悦耳的琴音顺着指尖缓缓流出。 她像是生来就带着光芒,只要静静地坐着,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顾渺站在人群中望着,只觉得她像是夜晚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却还是忍不住关注她的消息。他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是音乐特招生,可成绩也十分优异,刚入校不到一个月,就有许多男生向她表白。 顾渺时常在走廊上看见她的身影,女孩的身边总是众星拱月般的围着一群人。他隐在暗处,甚至不敢开口和她说上一句话。 因为他是个结巴。 他并不是天生的结巴,初中前,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能顺畅的和人交流。 可就在一个平常的傍晚,楼道里飘着阵阵饭菜香,放学回家的顾渺站在家门前,却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打开门,只看到父母倒在一片血泊中,早已失去了呼吸。 才上初中的他被吓得手脚颤抖,脑袋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直到路过的邻居发现不对,才报了警。 警察很快抓住了犯罪的人,是一群入室抢劫的团伙,刚好撞上了顾渺父母,一番搏斗之中失手杀了人。 亲眼看到父母惨状的顾渺产生了心里阴影,一连半个月都没说一句话。 直到并不亲厚的舅舅将他接到家里,他才沙哑着嗓开口说话。 可说出来的句子却是断断续续的。 顾渺知道自己的心理阴影造成了说话障碍。他逃避般的把自己牢牢地缩在壳里,避免着和所有人说话。 本来稳居全校第一的他,成绩一落千丈,虽然最后还是勉强考上了海市一中,但却没能上重点班。 到了新学校,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他一下暴露了自己结巴的毛病。 一片哄笑声中,顾渺只感到深深的绝望。 新班级的同学因为结巴而孤立他,时不时在背地里学着他讲话的模样,作为笑料。 小组合作时,那些人听着他讲话,总是不耐烦地皱眉催促,有时候干脆让他噤声,免得浪费时间。 在粉店打工的他被派到后厨,只因为那儿只用干活,不必他说话,浪费时间。 顾渺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悬崖底,孤魂野鬼一般游荡着。 他渴望又艳羡地遥望着那束闪闪发亮的光。 从未想到,有一天那束光会冲破层层叠叠的乌云,照进他那幽深空寂的崖底。 顾渺望着天空的皎亮的明月,只觉得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暗恋的女孩来店里吃饭,想偷偷给她加肉,可她好像不爱吃。 * 呜呜呜,感谢你们还愿意来看我,看到你们的评论超开心! 感谢在2020-03-06 18:29:29~2020-03-07 14:4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喝奶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夜幕深深。 顾渺总是暗无天日的梦境里,第一次出现了微微光亮。 他梦到了和女孩第一次说话的场景。 那还是高一的一个初秋的夜晚。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粉店里只坐了三两个人。 收营台前的小王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说家里有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按照惯例,店里应该有两个人,小王负责点单收钱,顾渺在后厨煮粉。 顾渺是废了好大劲才找到这个工作的. 父母死后,没留下什么遗产,收养他的舅舅家里本就不富裕,如今多了个小孩,更是捉襟见肘。 所以他每天放学之后,会去兼职三个小时,也能攒下一些生活费。 可兼职的工作并不好找,一连问了好几家,要不就是怕惹事,不雇佣学生,更多却是嫌弃他说话不利索,交流费劲。 他把工资压倒很低,粉店的老板看他一副可怜样,最终才勉强同意他到后厨煮粉。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而现下店里的同事有求于他,也不好不答应。 小王见他有些犹豫的样子,急声说:“现在店里也没几个人了,你就坐在这,人家点单,你点头就是,不用说什么话。” 顾渺想了想,犹豫地点点头。 其实他只是怕说话慢,惹得顾客不满,给店里惹麻烦。 “多谢你了啊。”小王喜笑颜开地拍了拍他的肩:“改天哥好好谢谢你。” 店里确实是没什么人的,小王走后,几个食客吃完粉,直接付了钱就离开了。 顾渺暗暗松了口气。 初秋时节,店旁的梧桐树金黄一片,晚风吹下几片叶子,飘飘忽忽的落在店前的台阶上。 顾渺低头整理着收银柜里的钱,就听到门口几声轻微的响动。 他抬眸,只见女孩背着米白色的书包,慢慢地走进店里。 深蓝色的秋季校服衬得她小脸莹白,店里的白炽灯将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都映得熠熠生辉。 此刻女孩正微微抬头,专注地望着贴在墙上的菜单,半晌转头才问他:“三鲜米粉的三鲜是什么?”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春山上的溪流漫过干枯的田埂地。 顾渺的心狠狠一颤。 “就,就是,香,香菇。” 顾渺顿了顿,恨不得狠狠扇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嘴。 他认命地闭上眼,等着女孩不耐烦的打断。 店里一片寂静,连黄叶落在台阶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厌恶语气并没有出现。 顾渺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望向她。 女孩的眼神澄澈,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没有一丝不耐,反而还带着些浅浅的疑惑:“除了香菇,还有呢?” 她并没有在意自己的结巴。 顾渺微微松了口气,坚冰一般的心缓缓化开,连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没由来的顺畅:“还有,瘦肉和猪肝。” 女孩唇边绽出浅淡的笑意:“那就一碗三鲜米粉吧,加个煎蛋,谢谢。” 顾渺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店里明亮的灯光下,他望着女孩纤细的背影,只觉得幽暗的心底,慢慢地升出一丝光亮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耐心又平和的对待他。 他回到厨房,默默地低头煮粉,之后再端给女孩。 “谢谢。”她浅笑着道谢,嘴角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 顾渺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耳廓不由自主地泛起热意。 “不,不用。” 墙上的钟表滴滴哒哒地响着,店里没什么人,顾渺回到收银台后,取出课本,低头静静地看书。 可心思却飘飘忽忽,视线忍不住就往不远处飘。 书还没翻动几页,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冲直撞地跑进店里。 顾渺抬眸,看清了来人,眼神闪了闪,捧着课本的手悄悄攥紧。 那是他们班的王东海,班上的“老大”,平日里最爱捉弄取笑他。 王东海也没想到顾渺在这店里打工,粗犷的浓眉有些惊异的挑了挑,走进柜台狠狠地拍了一下。 顾渺放下书,黑峻峻的眼不带一丝感情的望向他。 “一碗清汤粉,加牛肉。”他说完这话,直接转身找了个位子坐下。 竟是没有找茬。 顾渺有些诧异。王东海一群人,平日有事没事就爱给他点颜色,要不是路过踹他课桌一脚,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声学他结巴的样子。 可今天,他竟然就这样放过这个找麻烦的机会。 没有麻烦当然是最好。 顾渺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厨房,照他的意思煮了一碗清汤粉,又按着正常的量,加了两勺牛肉。 王东海吃的很快,他是校篮球队的,人高马大,消耗量自然大。等他吸溜吸溜把汤都和干净了,程楚也刚好吃完。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多少钱?”王东海瞟了眼墙上的价目表,明知故问道。 店里明码标价,一般顾客会自己算好钱,直接付,并不会多问什么。 顾渺知道他应该是有心找茬,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这次一定不能结巴,他在心里暗暗想。 可开口,嘴巴却还是不受使唤似的重复着数字:“十,十,十。” 王东海的嘴角恶意地扬起一丝笑,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直接往收银台上一扔:“哦,十块啊,给你。” 他说完,拎起椅子上的书包,转身就走。 清汤粉加牛肉一共十五块,王东海分明是故意的。 店里少了钱,就得自己出钱补足。 顾渺一天的工资本就没有多少,就算是五块钱,对他来说也是珍惜的。 所以纵使知道拦住他之后,必定会被恶言相对,甚至可能还要笨拙地与他争辩。 顾渺还是咬了咬牙,疾步从收银台绕出去,拦住王东海。 可还没来得及拦住他,站在后面的女孩早已先一步,飞快地走到王东海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女孩身材纤细,比王东海足足矮了一个头,却还是毫不畏惧地仰着头,桃花眼清澈动人。 “他价钱还没说完,你就这样记得付钱吗?” 王东海是知道程楚的,高一段花,谁不知道? 他甚至还和自己的兄弟们,暗戳戳地说过带着颜色的玩笑话,而这玩笑话的主角,自然是这个全年级最漂亮的女孩。 但当这个漂亮女孩站在他面前,明晃晃地指责他时,王东海内心还是升起丝不快。 “他自己说的十块,我给了,怎么了吗?”他梗着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楚。 顾渺正要上前说话,就见女孩双手抱胸,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几下王东海,嗤笑了一声,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种赖账的事。” 她伸手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朗声说:“你吃的清汤粉加牛肉,清汤粉十块,加牛肉五块,十加五等于十五你不会算吗,你真的是我们高中的吗?” 王东海被说的面红耳赤,但又实在蹦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狠狠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往顾渺身上一扔:“给你,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来卖什么东西。” 他将书包甩到背上,也不再看程楚,挎着大步离开了粉店。 程楚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什么人啊这是。” 她转身,只看到顾渺蹲在地上,沉默地捡起皱巴巴的五块钱。 少年穿着店里的宽大的工作服,衬得他苍白又消瘦。 程楚心里莫名的有些酸,她抿了抿唇,轻声说:“你别在意这种人。” 褪去了刚刚的冷硬,女孩的声音轻轻软软的。 顾渺只觉得自己被喂了口绵软的棉花糖,甜的心口都快化了。 他将皱着的五块钱展平,放进收银柜里,低声说:“谢,谢。” “不用不用。”程楚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他:“我是三鲜粉加鸡蛋,一共十三块钱是吧。” 女孩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剪得干净整洁。 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顾渺低眸,看见她的掌心躺着张平整的十块钱纸币,和叠成一座小山的一块钱硬币。 “我,我,请你吧,谢,谢你,帮我。” 顾渺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他,只能这样说。 虽然十三块钱是他几乎半个晚上的薪水了,可想到是为她花的,心里却是升起股甜丝丝的隐秘快乐。 “可别啊,这样你可不是亏大了吗,我给你找回了五块,你又搭上十三块。” 女孩怕他拒绝,直接将十三块放在收银台上,背上书包跑了。 门口的梧桐叶飘飘落落,顾渺望着她轻巧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 等到那抹背影消失不见时,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时针慢慢地转向九点,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待到顾渺将店门关闭,心底那股强烈的震颤不但没有停止,反而逐渐强烈,宛如冬季里越燃越旺的火苗,烧热了他心底冰冷的角落。 他开始盼望着,有一天能稍微靠近那个阳光般耀眼的女孩,哪怕只是和她说上一句话,或是几个字也行。 可是秋去春来,店外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又重新长出了新绿。 女孩却再也没有来。 顾渺很少在能在学校见到她,仅有的几次,女孩被许多人众星拱月般的围绕着。 而他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生活仿佛回到了原位,那束灿烂的朝阳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可那温暖的触动感,仿佛依旧篆刻在他的心脏里,融进他的灵魂里。 他本以为他们最近的距离,只会是走廊上的擦肩而过。 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女孩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那一刻,宛如枯木再生,他死寂的心一瞬间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虽然她已经忘了(难过) *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在这里跪谢了! 感谢在2020-03-07 14:41:44~2020-03-11 15: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束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一中的早读课一向比别的学校早一些,七点十分的预备铃,七点十五准时开始。 程楚几乎是踩着铃声进教室的,她昨晚睡得迟,早晨迷迷糊糊的把闹铃按了,又没了宋嫂的催促,睁眼时已经六点五十了。 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忙忙地洗漱之后,就背上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班级里已经坐满了人,三班不像重点班,同学们的学习状态比较松散,大部分人都还凑在一起说着小声话。 程楚将书包放在自己的位子上,发现背后的座位是空的。 她原以为顾渺只是迟到了,可直到第一节 课下课,那位子依旧空荡荡的。 程楚忍不住去问了班长。 “啊,刚刚班主任说他是请假了,但没跟我说原因。”班长诧异地望着她,好像惊异于程楚会关心这个毫不相关的人。 “好,谢谢。”程楚心不在焉地道了谢,回到了座位。 高中的课程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到底已经过去了许久,就算要重新拾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程楚一直是个刻苦认真的学生,但今天上课时,她的心却一刻也无法集中,总是忍不住担心起顾渺。 他为什么请假?是不是生病了? 思绪横冲直撞般的胡思乱想,直到放学时,隔壁班的男生进了班级,问了顾渺坐在什么位子,并且将他的周末作业都拿走了。 程楚背起书包,追出教室,叫住了那个男生。 “同学,你是帮顾渺送作业吗,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男生抱着作业本和卷子,呆愣了几秒,才回答:“没,是他表弟受伤了,他们家人腾不出时间,只能让他请假照顾。” 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程楚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顾渺什么时候有表弟了? 她只知道顾渺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年迈的爷爷。 看来自己的对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 夕阳的余晖撒进楼道,仿佛将整栋楼都染上了绯红色。程楚正低头沉浸在思绪里,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在这等我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程楚被吓得狂跳的心脏一下平稳了,她转过头,白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别每次在后面吓人好吗?” 林其风的额上还挂着汗水,整个人湿得像掉进了水沟里。他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额头,满不在意地说:“这就叫吓?轻轻拍一下而已。” 估计是刚打了球,他身上全是汗臭味。 程楚退了几步说:“你站的远一点吧,身上好臭。” “行行行,大小姐你还真是金贵,走吧走吧,车都在校门口等了,要不要小的给你背包啊?”他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呛人的很。 程楚却觉得这样的朝气蓬勃的他,莫名的让人十分怀念。 她笑了下,没再搭话,语气也温柔了些:“走吧。” 林其风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跟上了她的脚步。 周五的傍晚,仿佛所有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程楚和林其风走出校门,一辆宾利低调的停在街角处。 司机看到两人,连忙殷勤的下车开了车门。 学校旁的房子是程楚爸爸为了方便她上学买的,平时只有程楚和保姆住在那。 但每到周末时,程楚还是会回到老宅和家人一起过。 林其风和她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每周五林家的司机来接他时,也会顺带把程楚接上。 车里没开暖气,旁边的车窗拉下一条小缝,清爽的风呼呼地刮进来。 程楚看着他俊朗的侧脸,有些出神。 高中毕业后,林其风家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之后便随着家人移民。 他们很少见面,只是偶尔打打电话。 但在自己最难最苦的那段日子,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少年总是默默地支持她。 程楚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了。 晚风吹起少年的额发,他的眼眸是浅淡的茶色,看人时总是莫名的透出几分温柔。 “这么看我干嘛?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帅啊。”林其风见程楚看他,微微勾起嘴角,坏笑道。 程楚别过眼:“呵呵。” 果然还是这幅臭屁的样子。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程家老宅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程楚放下书包,微微垂眼就看见了玄关处摆着双黑色皮鞋。 她内心一窒,拉着杨姨问急声问:“我哥回来了?” “是,大少爷说是刚下飞机,现在还在书房处理公事呢。” 程楚光着脚就跑上楼,杨姨追在后面连声叫:“小姐,穿上拖鞋啊,别着凉了。” 木质楼梯似乎有些脆弱,一跑起来就发出砰砰的闷响。 程楚跑上二楼,正撞上程越。 他身上的白衬衣没有一丝褶子,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丝毫不像刚从长途飞机上下来的人。 只是清俊的眉宇之间透着几丝疲惫。 “哥。”程楚一下抱住他,眼里的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一下全都蹭在那干净整洁的白衬衣上。 程越一下慌了手脚,笨拙地摸着她的头,而后安抚地拍了拍,声音中带了丝小心翼翼:“怎么了,楚楚,在学校受委屈了?” “没。”程楚吸了吸鼻子,抬眼望他,声音软糯糯的:“只是想你了。” 哥哥还好好活着,真好。 程越低低地笑了笑:“我听秘书说了,你这几天找不到我,还把电话打到他那去了,国外通讯不方便,你知道的。” 他揽着程楚的肩,微微用力将她推了几步:“走,到我房间,我给你带了礼物。” 程楚根本不在乎什么礼物,她只想好好跟哥哥说说话。 但当程越取出首饰盒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喜的睁大了眼。 暖黄色的灯光下,音符形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 “喜欢吗?”程越低眸,温柔地问。 程楚连连点头:“嗯,好喜欢。”她本想戴上试试,门外却突然响起杨姨的呼喊:“大少爷,大小姐,快下来吃饭了。” 程楚只好悄悄把项链收好,和程越一起下了楼。 饭桌上其乐融融,程楚目不转睛地看着神采奕奕的爸爸妈妈,板正却温柔的哥哥。 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 那种失落已久的归属感仿佛一汪温水包裹住她惶惶不安的心。 程楚掩饰地低头抹了抹泛红的眼,暗暗决定,这一世,她不仅要好好弥补顾渺,还要拼尽全力保住哥哥的命。 * 周天一早,程楚就拉着哥哥来到医院。 程越是个工作狂,加班熬夜是常态,工作起来忘了吃饭更是家常便饭。 程楚知道,一年后哥哥将会死于一场意外空难,但在那之前,他就因为胃病几次住院。 所以前几天,程楚就在网上预约了体检。 全套身体体检需要空腹,所以不能吃早餐,程楚担心哥哥的胃,抽血这个项目一完成,她就点了份早餐外卖。 餐厅不远,十几分钟外卖员就打来了电话。 因为只写了医院地址,没有具体楼层,程楚只得跑到医院门口拿外卖。 清晨的空气弥漫着青草味儿,程楚拎着两袋粥,快步走进医院大门。 前方的拐角处,仿佛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却又消瘦,像极了顾渺。 程楚忍不住悄悄走进了些,才发现真的是他。 医院里熙熙攘攘,顾渺穿梭在人海中,脚步飞快,他手上提着个打包袋,身上穿着件深黑色的外套,像是枯瘦的树枝罩上了松松垮垮的塑料袋。 他默默地走上三楼,进了个角落的病房。 房门并未关紧,程楚透过门缝悄悄往里面看。 并不大的病房里,顾渺正仔细地将打包带打开,拆好一次性筷子,这才将碗端给病床上的少年。 那少年态度倨傲地瞥了顾渺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接过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他吃了几口突然放下筷子,指着旁边的脸盆对顾渺说了些什么。 程楚心里一阵抽疼,她知道少年一定就是顾渺请假照顾的表弟。 可是那表弟对他的态度,却一点都不像对待亲人。 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更像是对待自己的佣人。 病房里,顾渺沉默地低下头,半晌才起身拿起桌上的脸盆,向门外走去。 他的脚步极快,程楚根本来不及闪躲,就直勾勾地对上了那双深邃幽黑的眼。 程楚很快镇定下来,脸部红心不跳地笑道:“嗨,顾渺好巧啊哈哈哈,竟然在这遇到你。” 有一瞬间,顾渺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端着脸盆的手紧了紧,黑眸情绪翻涌,愣了半晌才抿了抿唇,低声说:“嗯。” 纵使心里是藏着千言万语,他依旧只回了一个字。 因为他怕自己再多说几个字,就又结巴了。 医院的灯光明亮,程楚清晰地看见他眉宇间透着浓重的疲惫,连眼底都泛着深红的血丝。 她心里一酸,想到病床旁摆着的简陋沙发床,突然意识到,顾渺一定照顾了表弟一夜,说不定连眼都没合。 而那买来的早餐,好像也并没有他的份。 两人沉默地站着,顾渺的手紧了又紧,才听到程楚低声说:“你吃早饭了吗?” 一夜未眠的脑子,还陷在见到程楚的不可置信中。 听到这句问号,顾渺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这样。 程楚叹了口气,微微抬眼,将左手的袋子递给他:“给。” “不。”顾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程楚抿了抿唇,又加了句:“多买的,吃不完。” 医院飘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可顾渺却只闻到了香甜的粥味,暖呼呼的仿佛冬天里的一杯热水,灌进他冰冷麻痹的胃里。 他微微低头。 医院的灯光下,女孩的桃花眼澄澈明净,像是落进了星星。 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是浅浅的纯粹善意。 疲惫一瞬间被抹去,顾渺沉重阴霾的心,一瞬间狂跳起来。 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拒绝那样一双眼睛。 就像他无法抑制自己,将整颗心都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的台词很少,因为说话破坏气势(皱眉) * 结巴会慢慢治好的,少年大佬是个小可怜 每天0点更新~~ 第6章 深夜时分,顾渺背着沉重的背包,踏进了家门。 今夜没有月亮,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他草草洗漱后,躺在木板床上,空荡荡的胃里一阵抽疼。 忙碌了一天,早晨的那碗粥是他今天唯一吃的东西。 临近半夜,顾渺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 厨房里飘荡着氤氲水汽,他用往开水里兑了点凉水,微微抿了口,胃里的抽疼终于缓解了些。 他灌了几口,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 已经十二点了,想到明天还得早起上课,他急忙躺回床上。 但片刻过后,胃里强烈的抽疼感又卷土重来。 他紧闭着眼,希望自己尽快睡去,以抵挡自己胃间汹涌的痛感。 窗外呼啸着寒风,飘忽迷乱的思绪里,顾渺想起早晨那碗温热的粥,以及女孩那双明澈动人的眼。 那是他曾经连想一想都觉得是亵渎的人,可如今他们却离得这样近。 顾渺知道,她一定早已忘记自己,忘记了那个狼狈可怜的结巴少年。 之前的那些温柔善意,不过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好心的姑娘。 可她温暖又热烈的像是冬天里的阳光,将他冰冷孤寂的心照亮。 她一定不知道,那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黑暗仿佛把一切感官放大,有一瞬间,顾渺清晰地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凶猛得宛如滔天巨浪。 学校的生活对顾渺来说是阴暗的。 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飘荡在校园里,同学们的嘲笑和老师的无视,像是把利剑,将他本就阴暗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可自从程楚重新来到他生活的那一刻起,他却开始期待以往那些避之不及的时光。 他渴望着坐在女孩身后,上课时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背影,呼吸间满是她身上缥缈浅淡的幽香。 这一夜,顾渺做了个好梦。 * 周一早上不到六点,顾渺就醒了。 起床洗漱完,外头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 暖黄色的光照亮黑暗狭小的房间。 顾渺打开课本,开始小声地朗读课文。 他读的是语文课本上的《逍遥游》,虽然刻意地放慢了语速,却还是断断续续的。 “北,北冥有鱼,其,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少年声音低低的,像是丝滑悦耳的大提琴。 卧室里的时钟滴滴哒哒,伴着他断续着的朗读声。 待到顾渺磕磕绊绊地读完这一篇幅不长的古文,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他抬眼望了望时钟,满含期待的眉眼耷拉了下来。 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他将时长记录在小本子上,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课。 这是顾渺练习说话的第一天。 以前的他从没对这方面抱什么期待。 在内心深处,他总是逃避似的认为,只要不说话就好,这样别人也就失去了嘲笑他的谈资。 但自从昨天在医院见到女孩,顾渺那颗死寂的心仿佛坠入了一颗种子,他逐渐升起一个念头—— 想流畅的说话,也许更准确的是,他想流畅的和女孩说上一句话。 顾渺知道女孩早已不记得他了。 那么着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忘了自己是个结巴了呢? 他幻想着,在他们下一次说话时,哪怕自己不能流畅地和她说话,也能不像一年前那么狼狈可怜。 清晨的风带着清冷,像是漫天喷洒的水雾,不带力道地拂在顾渺脸上。 可他内心火一般得燃烧着,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幻想着自己和女孩谈笑自若的样子。 就像梦一样。 * 海市一中早晨第二节 课下课后,是大课间时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大多数同学会选择在这段时间吃早餐。 这会班上没什么人,新同桌罗茜茜拉着程楚:“楚楚,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啊?” 罗茜茜对程楚有所耳闻。 印象里,程楚那样漂亮到张扬的女孩,应该是傲慢冷淡的,昂着高高的下巴,享受着大家的追捧。 可是和她相处了短短两天,罗茜茜就觉得以前的想法实在是错的彻底。 程楚实在算是个平易近人的姑娘。 教室里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安静极了。 程楚悄悄往后看了看,见顾渺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看书。 少年坐得笔直,宛如风中挺拔的小白杨。 她对罗茜茜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去了。” “好吧。”罗茜茜有些失望:“那我和别人去咯。” 她坐在里面,出来时需要程楚侧过身子。 外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程楚趁着机会微微转了个方向,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不自觉地往顾渺身上往。 少年正低垂着头,手里握着只中性笔,手指修长,指骨微微发白。 好认真啊。 程楚为难地抿了抿唇。 她想跟顾渺说话,但看他一副专心学习的样子,又怕打扰他。 思索片刻,她垂眸,懂事地转回了身。 教室的最后,顾渺桌面上的书一页也没翻动,呼吸间全是女孩身上清浅的香气。 他心却跳得像奔腾的兔子,期待着女孩主动和他说话,又害怕着自己回答,暴露了结巴的事实。 不过短短几秒,他脑海里却预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性。 可是,她转了回去,一句话也没说。 前门被“嘭”得一声撞开,有些人从小卖部回来,带了炸鸡腿和包子,跨步坐在位子上大快朵颐。 程楚正想翻开课本,预习一下下节课要讲的题,旁边的男生就递了个包子过来:“程楚,吃包子吗?” “不用了谢谢。”她礼貌地笑了笑。 于殷有些怏怏地伸回手,又没话找话地说:“程楚啊,你高一就在二班吗?” “嗯。”程楚点了点头。 “我以前是一班的,就在你隔壁。”他语气有些得意。 一班和二班都是重点班,高二开学按照成绩重新排班,成绩合格的重点班成员呆在原班级,不合格的则分到普通班。 这人从重点班退到普通班,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程楚不想和他再说话,敷衍地点头附和:“哦。” 可于殷毫没有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扯东扯西了几句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巧克力。 他一边手穿过走道,大声说:“对了,我还忘了带了巧克力,你吃吗?” 程楚转过头刚想拒绝,就见到后头站着个人。 晨光里,少年的身影格外挺拔。 她抬眸,看见顾渺拿着水杯,嘴唇紧紧地抿着,那双沉得像寂寂黑夜般的眼眸微微低垂着,冷淡地望着横在眼前的那只手。 “不用了,谢谢。”程楚对着于殷说:“那个,你好像挡到人了。” 于殷抬眸,斜着眼轻蔑地瞟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收了回去。 他望着顾渺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嗤了声。 程楚微微侧头,见他脸上全是轻蔑与不屑,心里升起股恼怒。 她不想再和于殷说话,兀自打开课本,认真的看起书。 晨光里,少女微微低着头,侧脸流畅优美。 于殷终于有些眼色地沉默了。 他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视线徐徐穿过玻璃,阴沉地望着顾渺的背影。心里悄悄升起一个念头。 早晨打水的人并不对,顾渺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分钟,就回了班级。 教室里静谧安稳,徐徐的微风顺着窗缝吹进来,桌上的书页微微翻动。 顾渺走进教室,看着女孩乌黑柔软的发顶,眼里的阴霾渐渐消散。 眼睛不能控制一般地往她身上瞟,他走到女孩身边时,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 突然,脚下被什么绊到,顾渺下意识将手往另一旁的桌子一撑。 “嘭”得一声巨响,他一个重心不稳,将旁边桌子上的书连带着水杯都挥到了地上。 他狼狈地趴跪在地上,膝盖钻心地疼,可却毫不在意用破了皮的手掌撑着地板,迅速的站了起来。 不能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顾渺想。 可有人明显不怀好意。 于殷见他站起来,马上伸手推了一把,嘴里大呼:“卧槽,你干什么!” 顾渺有轻微的低血糖,刚刚摔在地上本就有些头晕眼花,如今被推得一个踉跄,便彻底没了力气。 他“嘭”一下又倒在地上。 膝盖和手都破了皮,撕裂般得疼渗进皮肉里,他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咬了咬牙,摸索着弯腰将地上的书本和水壶捡起来。 程楚瞪了一眼于殷,怒叱道:“你推他干嘛?” 目光如炬,无数双眼睛聚集在班级的角落。 程楚弯下身子,一边帮着顾渺捡起四处散落的课本,一边小声对他说:“你没事吧,摔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务室?” 于殷看着女孩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心里眼里全都是顾渺。 他心里愈发恼怒。 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顾渺,于殷嫌恶地咒骂道:“死结巴,说话啊,撞到我桌子,道歉都不会?” 顾渺撑着手,缓缓地站起来。 十一月的教室里,带着凉意的风拂进来,顾渺周身仿佛带着严冬的寒意,黑峻峻的双眸里泛起阴戾。 有一瞬间,于殷被这样的眼神怵到了,他微微退了半步。 但很快,看到俏生生的女孩,他自觉不能输了气势。 挺了挺胸,于殷不依不饶道:“艹,撞坏我东西连道歉都不说?” 他平日里就爱找顾渺麻烦,如今这个人不长眼色的扰了自己,惹得他愈发不快。 顾渺比他高了半个头,微微垂眼时,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寒意弥漫。 他默默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嘴唇紧紧地抿着,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默默压下心中的怒火,顾渺暗想着,刚刚在她面前摔倒已经够丢脸了,千万不能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有讨厌的人向她献殷勤,很生气,却还是不能说话 大家都在说小结巴可怜,放心,会把欺负他的人打脸的 * 第7章 第三节 课是英语课,课堂进行到一半,老师让大家同桌两人组成一组,互相朗读单词。 程楚脑子里环绕着于殷辱骂般的话。 她有些不懂,顾渺什么时候说话结巴了? 前世顾渺虽然沉默寡言,但说话时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教室里嘈杂喧闹,同桌的罗茜茜正低头将书翻到单词页。 程楚用手肘撞了撞她,用手指指着书页空白处,用眼神示意她。 罗茜茜往旁边移了点,看到程楚工整的字迹—— 「于殷刚刚骂顾渺是结巴,是真的吗?」 罗茜茜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像是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我和他同班两个多月,几乎没听到他讲过完整的一句话,大都是嗯,哦,好,这种一两个字的。” 程楚垂眸,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她想到第一次见到顾渺时,他对自己说了两个字。 “你,好。”他说的很慢,中间还微微停顿,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还有周末在医院,他好像也只说了一个“不”和“嗯。” 都是一个字就能解决的回答。 程楚本以为他只是生性冷淡,不欲多言,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原因。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英语老师已经慢悠悠地走过来。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闹哄哄的乱成一片。 程楚垂头专心地听着罗茜茜念单词,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一桌始终一片静默。 周然和顾渺已经同桌两个多月了,他也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对于顾渺的沉默始终适应良好。 但如今老师都已经走过来,再不开口就相当于自寻死路了。 他只得将书本往顾渺那移了移,小声说:“老师来了,我先读。” 说完,便自顾自的读起来单词。 而顾渺却始终垂着头,黑沉沉的双眸盯着课本,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样子。 可实际上,自从刚刚被无视了于殷的找茬之后,他的思绪就无法抑制地乱冲乱撞。 许多小组的任务都完成了,喧闹的教室安静了许多。 顾渺抬眸,望着女孩纤细的背影,心里的焦躁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烦躁的心渐渐升起一丝暴戾,恨得想将于殷打一顿,又想大声又理直气壮地质问。 可他不能,他甚至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 顾渺不愿在女孩面前丢脸。 若是他开口,一定是一副磕磕巴巴的样子,不但不能反驳于殷,还会成为全班的笑料。 她,一定也会看不起自己吧。 顾渺紧抿着唇,握着笔的手用力到连指骨都微微泛白。 他思绪不自觉地乱飘,又想到如今自己这样一言不发的回了座位,程楚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礼貌的人。 把别人的书本水杯撞倒,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 顾渺无力地闭了闭眼,清俊的眉眼透出几分烦躁。 英语老师又重新讲课,教室里一片寂静。 顾渺睁着眼,努力地逼自己认真听课,他上周请假一天,已经落下了许多功课,不能再这样放纵了。 直到英语课下课,他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些。 可于殷似乎不打算让他好过,老师一走,他就站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顾渺的桌前。 他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踢了脚顾渺的桌子。 “嘭”得一声巨响,宛若惊雷,全班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渺摆在桌角的几本课本被震得散落在地。 “结巴,还不道歉?”于殷扯着嗓。 程楚抿了抿唇,转过头,冷冷地说:“你有完没完?” “我有完没完?是他先撞得我,还一副理直气壮不道歉的样子。”于殷转过身,继续趾高气昂地对顾渺说:“道歉!” 顾渺站起来,他额上青筋爆出,平日里平淡无波的眼里如同掉入了小火苗。 他身板虽瘦,却带着少年的挺拔,站起来时傲气凌然。 于殷有些心虚地退了半步,片刻之后,又强撑着往前垮了一步。 火光似乎在空气中弥漫,矛盾一触即发。 这时,班主任的声音严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都围成一团干什么呢?啊?”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于殷瞪了眼顾渺,乖乖地回到位子上。 班主任抱着课本走到讲台上,将插着的U盘取下来,抬头巡视了一圈,才开口说:“你们,不要又给我搞什么幺蛾子,上次打架斗殴已经闹到了校长那,我的脸都被丢尽了。” 她的眼神冷冷地投过来,像一把极具穿透力的剑。 “特别是你,于殷,不要再给我搞些小动作。” 触到班主任的视线,于殷被刺到一般低下头,乖巧安静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程楚侧眼看到他这幅滑稽的样子,嘲讽地笑了笑。 看来这个于殷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定刚刚的事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班主任说完这话,铃声也响了。 同学们纷纷准备好课本,开始了新的一堂课。 或许是班主任的话起了作用,这节课下课之后,于殷并没有来找麻烦。 程楚吊起的心稍稍落了地。 一天的课结束的很快。 课间时,程楚试图找顾渺说几句话,可收到的回答一直是“嗯”“好”,这类敷衍性的话。 她不知道是顾渺不想和自己说话,抑或是他害怕说话时犯了结巴,自己会笑话他。 但程楚并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他们还有那么多时间,来日方长。 * 程楚本以为这件事扼杀在班主任的镇压下。 可这天大课间,程楚打了水回到班级刚坐下,就听到于殷嘈杂得像是破锣般的声音。 “周然啊,你听过顾渺讲话吗?”他扯着顾渺的同桌,环顾四周,大声问道。 周然被扯着脱不开身,只得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我好哥们啊,高一和他同班,他第一天自我介绍时是这样说话的,大大大家好,我我我我叫顾渺。” 他夸张地笑起来,张扬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前俯后仰连带着拍桌子。 周围的人的一小部分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殷更加得意地继续说:“这死结巴,真tm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海市的秋日并不寒冷,可程楚却觉得有一股凉意悄悄从脚底升上来。 她抿了抿唇,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瞥了于殷一眼:“好笑吗?” “嗤。”于殷转头斜了眼程楚,阴阳怪气道:“正义使者又出现了啊。” 这几天程楚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可此刻只是听他说了几句那死结巴的坏话,就主动和他呛起来。 于殷心中又嫉又怒。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轻飘飘地将头转回去,抚摸着放在桌角的水壶,嗤笑道:“假好心,我告诉你,他那种没礼貌的穷逼,把我水壶撞坏了不赔也就算了,连一句对不起也不说,你指望着帮他几句话,他就能念着你的好吗?” 教室里坐了不少人,却没有顾渺的身影。 于殷看了眼门口,外头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班主任刚刚叫走了顾渺,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骂道:“所以我劝你啊,少为他说话了,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你帮他,那死结巴估计连句谢谢都说不出口吧。” 程楚紧抿着唇,漂亮的桃花眼火光乍现。 旁边的罗茜茜见状,连忙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趟这趟浑水。 这于殷是他们年段小团体里的一员,平日里在学校为非作歹,老师管了几次才消停了些,惹上他们没好处。 更何况,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可程楚才不管这些,她虽算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却不是个可以忍气吞声的人,若是有人触及她的底线,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回击。 她微微侧身,望着于殷桌角的水壶。 那是个黑色的保温壶,盖子的边角磨破了些漆,估计就是那天不小心掉到地上蹭掉的。 这就算撞坏了水壶? 程楚冷冷一笑,快步走到于殷桌前,举起水壶,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 “咚”得一声闷响。 于殷低眸一看,他的黑色水壶被砸出了个坑,还顺着地面滚到了讲台前。 “卧槽你妈,你干嘛?”于殷气得脸色涨红,不顾一切地冲着程楚嘶吼。 程楚轻蔑的瞟了他一眼,犹不快意地跑到讲台前,像踢皮球一般狠狠地将水杯踢了回来。 水杯剐蹭这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色漆面被磨得不成样子,底部还凹进去一个深深的坑。 程楚这才慢悠悠地将水壶捡起来,轻飘飘地放在在于殷的桌角,轻声说:“这才叫把水壶撞坏,懂吗?” “你。”于殷气得脖子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程楚甜甜地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他摔倒是因为你绊他。” 于殷的脸僵了片刻。 程楚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他桌上,说:“赔给你的,自己去买个新的吧,可别又穷酸的到处说,我把你水杯踢坏了还不赔你钱。”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程楚这波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惊得合不拢嘴。 程楚转过头,对罗茜茜温柔的笑了笑:“走吧,刚刚不是说要去吃早餐吗?” “啊,哦哦。”罗茜茜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边拉着程楚的袖子往外跑,一边迭声说:“卧槽女侠太帅了,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告诉你,是于殷故意绊了顾渺,才这样生气吧。” 程楚被她拽着走了几步。 明媚的晨光洒满走廊,顾渺抱着一捧作业站在阳光里,晨风吹起他的额发,那双藏在黑框眼镜下的眼,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程楚:我的温暖小甜心人设就这样崩了吗? 第8章 秋日的晨风带着些微微凉。 程楚微微抬眸,就撞进了顾渺的眼。 深沉得像暗无天际的夜,乌黑又幽深。 罗茜茜在一旁,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悄悄伸手拉了拉程楚:“走吧,楚楚。” 程楚的心砰砰狂跳,她不知道顾渺是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又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自己那副蛮横的样子,是不是都被他看见了。 她走的可是温暖小甜心路线啊! 程楚勾了勾僵硬的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好巧好巧哈哈哈,我和茜茜去吃早饭,你要吃什么吗,我给你带点。” 顾渺眼底漾起一丝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教室里弥漫着奇怪的气氛,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安静。 顾渺其实没看什么,只是在门口,听到了罗茜茜的话。 他生性冷淡又孤僻,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所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是事关程楚,他冷得像冰一样的心也情不自禁泛起涟漪。 回到座位上,顾渺就收到于殷恶狠狠的眼神。 他见怪不怪的选择无视,从笔记本里撕了张纸,提笔写了几句话,将纸递给同桌周然。 “怎么了?” 周然低眸,就看到纸上清瘦的字迹,他悄悄看了于殷一眼,低声说:“刚刚于殷骂了你几句,反正骂的挺难听的,程楚看不过,直接把他的水壶砸了。” 顾渺一愣,心中情绪不自觉地翻涌。 真的是,为了他? 教室里的白炽灯明亮,顾渺莫名觉得眼眶有点热。 周然继续说道:“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挺爽的,他骂你那话我听着都不好受。” 只是他没有程楚那样的勇气,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人到底都是自私的,谁会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惹上麻烦呢? 顾渺也深谙这个道理。 他是从没得到过什么善意的,谁会平白无故对一个阴沉自闭的人好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站出来吧。 可是程楚却如此不一样。 她就像一道炽热又耀眼的光,照亮这个世间所有的阴霾与黑暗。 她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伸张正义,自然也会为一个点头之交的同班同学施以援手。 可她不知道,这对于顾渺来说意味着什么。 暗无天际的生活里,她是世界里仅存的亮光。 几缕晨风吹进教室,课桌上的书本被吹得沙沙作响。 周然拍了拍他的肩,说:“害,刚刚幸好你不在,要不然你俩准得闹起来。” 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亲近了,颇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顾渺点了点头:“嗯。” 他垂下眼眸,心里思绪翻涌。 程楚这样会不会惹上麻烦,都是因为他,才闹成这样。 想到这,他的手紧了紧,乌黑的睫毛轻轻垂落。 都是因为他没用。 * 程楚挽着罗茜茜走出教学楼。 清新的晨风微微吹拂,程楚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跳动的心微微平复了些。 小道上的落叶还未清扫,铺成一条金黄色的地毯,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细响。 程楚胸口有些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顾渺的了解少得可怜。 他的家人,他结巴的毛病,甚至于他的落魄贫穷,都令程楚感到疑惑与陌生。 成年后的顾渺是整个顾家的执掌者,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程楚本以为处在那样家庭里的顾渺,从小都应该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可是这几日,她见他穿着杂牌运动鞋,背着磨得发白的书包,被自己的表弟颐气指使,卑微落魄的连顿早饭都吃不上。 记忆里的顾渺强大又坚韧,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惧怕。 那时的顾渺,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保护她。 那么这次,换她来保护他。 回到教室后,还没到上课时间,程楚见顾渺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个乌黑的发顶,看起来并没有被什么影响。 程楚的心稍稍松快了些。 她怕刚刚他站在门口,听到了于殷的那些话,心里不舒服。 老师已经提前走进教室,程楚翻开放在桌角的课本,想先看看下节课的内容。 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夹在中间。 『谢谢』 只短短的两个字,却让程楚弯了嘴角。 窗外传来清越的鸟鸣,空气中浅淡的青草味消散了教室里繁杂的气味。 “看书都笑得这么开心?”罗茜茜疑惑地看着她,小声嘀咕。 程楚将黏在书上的便签纸取下来,叠成工整的四方形,悄悄放进笔袋里。 上学的时光好像过得格外快,眨眼间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后,程楚正写着作业,就听到有人冲她喊:“程楚,有人找。” 她有些疑惑地抬眼,就见窗外站着女孩对她挥了挥手。 “楚楚,我都不知道你换班,刚刚还去楼上找你呢。”一到教室门口,季明月就拉着她亲昵地说道。 女孩肩上还背着小提琴,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水亮亮的杏眼透着愉悦。 程楚自嘲的笑了笑说:“这不是成绩不够吗?” “行了行了,别给我卖惨了,你说这话要气死我吗?”季明月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吧。” “去哪?”程楚有些疑惑。 “音乐楼啊,你忘了今天是周三吗?”季明月无奈地撇撇嘴:“你一向不是最积极的吗,今天竟然要我来催你了。” 程楚这才想起来,每周三和周四的最后一节课是兴趣课,所有同学可以自主报名自己感兴趣的班,也可以选择留在班级自习。 像程楚和季明月这样的音乐特招生,每当这个时间段,就是默认的练琴时间。 高中时代已经离程楚实在遥远,这几天她光是补上已经忘记的知识,就已经焦头烂额,丝毫不记得这节课了。 “好,走吧。”程楚说。 季明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不带谱?” “忘了,先走吧。”别说带谱了,她可能连一首连贯的钢琴曲都弹不出来了。 教学楼和音乐楼之间有一条连通的回廊。 正值傍晚,夕阳透过树荫微微洒落,将整条走廊铺上深黄色的碎影。 程楚和季明月并肩走着,耳畔却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程楚微微侧目,只看见女孩漂亮的杏眼明亮,像是撒入了揉碎的水晶。 高中时,她和季明月是很好的朋友,同是艺术特长生,两人有许多共同话题。 可高中毕业后,她顺着家人的意愿放弃了音乐,而季明月考上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音乐学院。 在音乐上,季明月不算有天赋,却足够努力。她是程楚一直艳羡的那种女孩,温柔又明媚,坚毅执地坚持梦想。 她看着季明月顺利的进入全国最好的乐团,登上更大的舞台,逐渐声名鹊起,在音乐界小有生就。 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最后逐渐断了联系。 可当顾渺发生意外,她的世界濒临崩溃之际,季明月却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并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窗外的夕阳似乎还带着暖融融的温度,程楚看着眼前雀跃的女孩,心中一阵温暖。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还未失去,她有爱她的朋友和家人,还有—— 顾渺。 原来世界这样美好。 * 两人走到了音乐楼,季明月便和她告别。 所有的琴房都在一楼,但程楚却忘了自己的琴房是在哪一间。 她游荡般地饶了一圈,企图唤醒悠远的记忆,可是没有,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诶,程楚站着干嘛,还不进去?” 程楚转过头,就见高中时的音乐老师站在身后。 “额,老师好。”程楚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干脆开口问,就听见老师继续说:“走走走,我先去听听你这周练的怎么样?” 程楚放慢了脚步,终于在老师的指引下走进了琴房。 八号琴房,她悄悄记下。 琴房很小,几平米大,墙是简陋的白色,,不大的空间里只放了一架钢琴和钢琴椅。 “弹吧,月光三,”老师站在钢琴旁,双手抱胸。 程楚正在打开琴盖的手一僵。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她不知道多久没练过琴了,可能谈个致爱丽丝什么的还可以,月光三,怎么可能? “那个,老师啊,我还没练好,要不然你先去检查别人吧,再让我练会。”程楚带着心虚的笑,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 程楚一向用功,老师对她印象很好,面对好这样一个好学生,她也愿意放宽些。 “行吧,那你好好练,我先去看看其他人。” 程楚乖巧地连连点头。 琴房的门一关上,她就掏出手机查谱,之后就盯着小小的手机,磕磕绊绊的练起来。 这首曲子对手指跑动的要求很高,力度的要求也很严苛,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 不管她以前弹得再怎么好,多年没碰琴,在这几十分钟之内,是不可能练好的。 但程楚从来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就算知道等等一定会被骂,她也不敢浪费一分钟。 琴房在一楼,夕阳倾撒,程楚有些看不清手机屏幕,所以干脆将窗帘拉上。 窗外传来路过的同学发出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可程楚并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弹着。 琴房外是一颗梧桐树,金黄的落叶随风飘洒。 顾渺抱着本物理书,一个人走在人群的最后。 路过八号琴房时,他停下脚步,背靠着那颗合抱大的梧桐树,像之前做过千百次那样,沉默又执着地望着那紧闭着窗帘的琴房,静静地聆听着钢琴声。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有没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 喵喵现在弱了一点后面会爆发的,他只是对于自己的事太能忍了 * 昨天清收,一觉起来看看收藏差点又躺回去,有没有小可爱被清了呜呜呜,快点回来,我好害怕 第9章 傍晚绯红色的夕阳洒落,琴房里传来断续又带着些生涩的琴音。 和她原来的琴音不一样! 顾渺的黑眸闪了闪,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走进了些。 傍晚的风将窗帘微微吹起,顾渺的视线穿过缝隙,看到女孩低着头,笨拙又认真地看着手机,之后微微低头弹着琴键。 他松了口气,迈着步子重新站远了些。 泛黄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有几片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到了顾渺的肩上。 他丝毫没有察觉地望着不远处的窗户,总是淡漠的如同黑夜的眸,透出微亮的光彩。 曾经,周三周四的最后一节课,是他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光。 纷乱的校园生活里,静静地在八号琴房外,听着悠扬动听的钢琴曲,成为他唯一的慰藉。 因为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离她那样近。 近得连他沉闷无波的心都仿佛注入了活力,随着那忽上忽下的琴音微微颤动。 今天的琴音很奇怪,不似平日里的流畅悦耳。 可顾渺的心还是不能自已地波动。 他觉得自己像个窃听者,无耻的隐在角落,听着那不属于他的琴音,妄想着不属于他的人。 夕阳逐渐隐去,顾渺听到琴房里的琴音戛然而止,接下来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快下课了,我检查一下你练的怎么样?” 琴房里安静了片刻,顾渺听到程楚低低地声音:“老师,那个我还没练好,能不能下周啊?” “不行,刚刚已经给你这么多时间了。”女人的声音有些严厉。 路边亮起了昏黄的路灯。 几秒之后,琴房里传出刚刚那并不十分连贯的琴音。 那琴音还没出现几秒,就被打断。 “停停停,你这弹得什么东西,程楚啊,就算一周不练也不会荒废成这样吧。” 顾渺的心紧了紧,接着便听到女孩低低地声音:“老师,对不起,我上周没练。” “你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最勤快的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弹成这个样子你别想着去海音了,任何一所音乐学校都不会要你。” 女人的声音很大,尖刻又严厉,顾渺站在几米之外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微微颤了颤。 “对不起。”他听到女孩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声音。 “跟我对不起有用吗?等等下课留下来,多练半个小时再回家。” 门“啪”得一声关了,几秒后,琴房里又重新响起钢琴声。 远处的下课铃悠悠响起,夹杂着琴房里飘出的琴音。 待到半个小时候,程楚这才将琴盖合上。 季明月下课便背着小提琴来找她,听她说了事情原委,便说在门口等她,但被程楚劝了回去。 走出琴房时,天色已经黑了,路边昏黄的灯光撒入回廊,程楚的脚步有些沉重。 教室早已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摆放着,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程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动作散漫地开始收拾书包。 她将手探进抽屉里,却触到一包塑料包装的东西。 教室里只亮着一盏灯,并不十分明亮,程楚微微低头,就看见抽屉里躺着一包草莓味的奶糖。 是她平时最爱吃的牌子。 程楚瘪了瘪嘴,将包装纸撕开,奶糖的甜味在嘴里融化开,春风化雨般将她心中的苦涩统统带去。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窗外,只觉得月光都变得温柔。 第二天,程楚上学路上遇到了季明月。 她拍了拍季明月的肩,感激地说:“谢谢你啊,昨天的糖。” “什么?”季明月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说:“什么糖?” 程楚皱了皱眉:“昨天我抽屉里的糖,不是你放的?” 季明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而后又坏笑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什么糖,嘿嘿嘿,是不是暗恋你的男生放的?” “好了,别乱说。”程楚比她高半个头,所以很轻松地揽住她的肩说:“走啦,要不然迟到了。” 不是季明月,那是谁呢? * 季明月在文科班,和程楚不在同一层楼,两人分别后,程楚一个人走进教室。 离早读课还有十几分钟,班上只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程楚看到顾渺正坐着,低头看书。 晨风将他的额发吹起,鼻尖盈过熟悉的清香。 顾渺睫毛颤了颤。 “早上好,顾渺。”程楚对他笑了笑。 顾渺抬眸,眼底的幽黑缀入一丝光彩。 他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笑。 那是一个极浅淡的笑容,浅得如同远山上缥缈的云雾,转瞬即逝。 程楚愣了愣,心中止不住升起雀跃。 这可是顾渺第一次对她笑啊! 仿佛得到了礼物的小孩,程楚惊喜地将椅子向后挪了挪,愉悦地说:“你在看书吗?” “嗯。” “语文课本啊,这篇《逍遥游》好难背啊,你背完了吗?” “嗯。” “你好厉害,那之后那篇《琵琶行》背了吗?” “嗯。” 一问一答,永远收到了只有一个冷淡的“嗯”。 程楚只觉得自己像个警察,正审问着一个拒绝合作的犯人。 有一瞬间,她几乎觉得之前那个浅得转瞬即逝的笑容是她的错觉。 程楚有些泄气地转过身,不再搭话。 教室里陆续进来几个人,十分粗鲁的拉开椅子,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响。 顾渺低垂着头,再一次地厌恶起自己的结巴。 要是他能正常说话就好了,这样起码在她和自己说话时,能多说几个字,也能多看她一会。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抬眸看着女孩的背影,暗淡的眼里弥漫着苦涩。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不一会儿,班里就陆续坐满了人。 早读结束后,第一节 本来是英语课,可来的却是化学老师。 他扶了扶眼镜,说:“我跟罗老师换了课,今天是实验课,大家收拾一下,跟我去化学实验室。” 全班一下子沸腾,比起生涩的课堂,大家明显更喜欢趣味性的实验课。 程楚抱着化学书,和罗茜茜肩并肩地往实验楼走。 “楚楚,你等等和谁一组啊?” 程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不是自由组合吗?” 罗茜茜说:“不是啊,按照学号的,比如一号就和二号,三号和四号,老师说这样比较方便他登记实验成绩。” “啊?这样啊。”程楚刚来三班没多久,有些不熟悉规矩。 她知道自己顶替了离开三班的那个同学的学号,应该是三号。 那和自己搭档的就是四号了。 程楚拉了拉罗茜茜,问:“班上的四号是谁?” 罗茜茜有一张完整的学号表,她从书本里抽出表格,拿着表格的手指僵了僵。 “是顾渺。” 深秋的落叶飘飘洒洒,满地的黄叶有些寂寥的萧瑟感。 可程楚却觉得心里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儿。 这可是接近顾渺的好机会啊! 程楚心里的小人快乐地转了个圈儿,脚下的步伐轻快了许多,桃花眼里绽出光彩。 罗茜茜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新同桌实在有些奇怪,原来和顾渺搭档的那人可是每次都避之不及呢。 她还看到那女生私底下找了化学老师好多次,只为了想将搭档换掉。 怎么换到程楚,就开心成这样。 罗茜茜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们两人走在班级的最后面,所以到实验室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两两坐在试验台前了。 实验教室很大,顾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面,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实验器材。 那双淡漠的眼宛如黑夜,掩盖着一切复杂的情感。 其实顾渺早就知道自己的搭档是程楚。 从她第一次进到班级,顶替了另一个女生的学号时,他就已经在内心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练习说话。 实验搭档无法避免沟通,而他势必不能再用“嗯”,“哦”,“好”,这类简单的单字来回复。 外头明媚的天光透过窗子,顾渺只觉得自己内心的胆怯犹如野草般肆意增长。 他的手悄悄握紧。 旁边的椅子轻轻移了移,发出微不可查的轻响。 顾渺的手颤了颤,垂下眼逃避似的看着课本。 “嗨,顾渺,没想到能和你一组。” 程楚翻开课本,状似无意地往顾渺方向看了看,说:“我化学不太好,等等可能得多麻烦你一些了。” 顾渺无声地点了点头。 教室很大,老师没有带扩音器,只能扯着嗓子,大声讲着实验的注意事项。 顾渺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全部的心神仿佛都被身边的女孩带走,就算她只是轻轻转一转笔,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试验了。” 如同得到特赦令一般,安静的实验室顿时沸腾开。 今天要做的试验是配置100ml,1mol/L的氯化钠溶液。 试验开始前,需要先计算出所需物质的质量。 程楚转头望着顾渺,耀目的桃花眼里绽着温柔的神采。 “你能算一下吗?我不太会。” 顾渺松了口气,这句话他可以一个字回答。 于是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会。” 实验室的灯光明亮,顾渺看着女孩的侧脸,只觉得全世界的光都缀入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买了一包奶糖,她会喜欢吗? 第10章 窗外是温和的晨光,实验室里回荡着叮叮当当的仪器撞击声。 前面的同学传来一张试验记录表,程楚低头看了看,按照书上的内容依样画葫芦地抄上去。 写到所需物质的质量那一栏,她侧过头看了一眼顾渺:“你算好了吗?” 顾渺点了点头。 “多少?” 嘴里的话好像一瞬间哽在喉咙口,顾渺的嘴唇无声地翁动了下。 “你说什么?”程楚没听清,向他凑近了些。 实验室的灯光如同流水倾泻,一瞬间映入她的眼里。 顾渺手指一僵,微微抬眸就撞进那双明净澄澈的眼。 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突然想到高一那年在粉店打工时,女孩也是用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看着他。 就是那一瞬间,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的心底。 顾渺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心底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个念头暗暗滋生—— 她也许并不会嘲笑他。 那徒然升起的念头仿佛一颗小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顾渺微微攥紧拳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实验室里嘈杂喧闹,程楚眨了眨眼,小声地再次问:“顾渺,数据是什么?” 女孩的语调温软,像温水下肚,莫名地抚平顾渺潜藏的不安。 他定了定神,回道:“五五点八五。” “五十五点八五?”程楚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多? 但她选择信任顾渺,笃定地低头写下55.85g。 “不不不。”顾渺连声阻止。 “那是什么?”程楚停下笔,疑惑地抬头。 顾渺敛眉:“五五点八五。” 不是一样?程楚看着试验表上自己写上的数据,55.85,没错啊。 顾渺急地说不出话,他其实说的是五点八五,可是由于结巴的原因,总是说成五五点八五。 可越急就越说不出话。 他知道自己结巴的毛病更多的是心理因素,每当紧张或是着急时,就愈发难开口。 十一月的深秋带着寒凉,顾渺的额上却出了一层薄汗。 程楚望着他焦躁的样子,柔声说:“你别急,慢点说,没事的,或者要不你来写也可以。” 她的眼神温柔沉静,不急不躁的声音像春风般温柔。 顾渺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开,浮躁的心绪微微平静。 片刻之后,他抬眸,望着女孩的眼睛说:“是五点八五。” 这一次,没有结巴。 程楚笑着点点头,之后在记录表上重新写上数字。 接下来便是实验操作。 这个实验并不复杂,但是两人配合少不得交流几句。 一般都是程楚先开口,她态度温柔平和,就算顾渺有时候出现些结巴,也会耐心地侧耳聆听。 渐渐地,顾渺也愿意主动说上几句,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磕磕绊绊,但有时候竟能还算流畅的沟通。 气氛融洽,两人分工明确地进行着实验。 但到底是耽误了些时间,两人进行到最后环节时,大部分小组已经完成实验。 老师正站在第一桌,忙着检查实验步骤,并没有时间维持秩序。 实验室里吵吵闹闹,有些人还四处游荡,对着别人的成果指手画脚。 明亮的白炽灯下,顾渺正一手举着容量瓶轻轻摇动。 他手指冷白,骨节分明,握着透明的容量瓶时不像在做实验,反而像在展示着一件美丽的珠宝。 程楚望着他细长干净的手指,突然就觉得,这样一双手是极其适合弹钢琴的。 容量瓶里透明的溶液微微摆动,拍打着瓶壁,发出悦耳的轻响。 而这时,一道并不十分令人愉悦的声音凭空出现。 “诶我看看,你这个地方写错了吧。”于殷举起桌上的实验表,开始指手画脚。 程楚真的很想翻白眼。 但到底顾忌着形象,她只是伸手将实验表从于殷手里抽出来,之后悄悄看了眼顾渺,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容量瓶,并没有注意到这儿。 程楚放松了些。 前几天她回头想想,顾渺应该是没看到她踢了于殷水杯。 所以自己温柔小仙女的形象还是得保持住。 她扯出一个克制的笑,张嘴无声地冲着于殷说—— 滚。 不知是前几天在程楚这吃了瘪,怀恨在心,还是因为如今这个简洁利落的“滚”。 于是,于殷又开始作妖了。 他朝程楚轻蔑的一笑,语气嘲讽:“小组合作的怎么样,你的搭档能说话吗?” 程楚真想一巴掌拍到他那张大脸上,她深呼吸了几下,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顾渺“啪”得一声将容量瓶放下。 “滚。”他抬眸,声音冷冽,幽深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艹,结巴你终于说话了?这次竟然没结巴呢哈哈哈哈哈。”于殷站在实验桌旁夸张地鼓掌。 程楚眉头跳了跳,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说:“再不走我叫老师了。” “嗤,小女孩就懂得告状。”于殷平时最爱的就是嘲弄同学,但一遇到老师就怂得像只老鼠。 他瞪了两人一眼,离去前还怪声怪气地问:“怎么样,结巴的声音好听吗,是不是阿巴阿巴这样。”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状似嚣张的甩了甩手。 这一甩手,恰巧带倒了桌角的容量瓶。 玻璃瓶子“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和溶液四处散开,溅了一地。 整个实验室仿佛被按了静音键,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这儿。 程楚只想骂脏话。 她深吸了口气,微微抬眸就见到于殷手足无措的样子。 “艹,我不是故意的。”他低头望着一地碎片,眼神透过惊恐。 呵呵,就算不是故意的,也该付出代价。 程楚对上化学老师投过来的疑惑眼神,朗声说:“老师,刚刚我们做实验的时候,于殷一直过来指手画脚,我们叫他走开,然后他就把我们的容量瓶故意打碎了。” 化学老师慢慢走了过来,望着一地的碎片,肃声问:“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啊老师,我不是故意打碎的。”于殷磕磕巴巴地辩解道。 “那指手画脚是真的了?”老师扶了扶眼睛,锐利的眼神箭一样射向于殷。 于殷挣扎:“老师,我只是提点建议啊。” 程楚望向老师,澄澈的眼底没有一丝畏惧:“老师,你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他们应该都听到了。” 老师转过头,对前面的女生问道:“你刚刚听到了于殷说什么吗?” “额,他好像说了什么结巴的声音好不好听之类的。”女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 化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教了大半辈子书,瞧一瞧学生的眼睛,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他看着于殷闪烁的眼神,又听到其他同学的话,一瞬间就在心里下了定论。 “哼。”他冷哼一声,望着低着头的于殷,冷声说:“别人的实验用的着你指挥?你以为你是谁?你上次化学考了几分就来指挥化学第一?” 顾渺的理科成绩很好,化学和物理一直是全班第一,老师只以为他性子孤僻冷漠,所以平时总是独来独往,却并不知道他有结巴的毛病。 如今听别人这么一说,心底也不禁对这个成绩优异的同学升起一丝怜悯。 而对这个随意嘲弄别人,品性恶劣的学生更加厌恶。 他皱了皱眉,严厉地说:“既然你把人家的实验成品毁了,等等放学就帮他们重做一份,顺便再把实验室所有的桌椅都摆好,地上的碎片也全部收拾好。” “还有,打碎的这个容量瓶,照价赔偿。” 于殷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肩,点了点头。 老师冷飕飕地瞪了于殷一眼,才肃声说:“下课,把实验表交到讲台上,就可以走了,于殷留下。” 程楚忍不住露出个快意的笑,她将写好的实验表交给罗茜茜,回头对顾渺说:“我们走吧。” “嗯。”顾渺点点头,跟着程楚和罗茜茜走出教室。 第一节 课的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根本不够于殷重新做实验,并且打扫卫生,所有当他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回到教室时,第二节课已经开始十五分钟了。 恰好是班主任的课,她一向烦这个惹是生非的学生,又看他丝毫没有学习态度的迟到了几乎半节课,气不打一处来。 “迟到十五分钟还来上什么课,你干脆别来了啊。”班主任瞪着站在教室门口,刚喊完报告的于殷,冷声说。 于殷正想张口辩解,又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难道要说自己挑衅了程楚和顾渺,然后被化学老师惩罚了? 这简直是自找苦吃。 于是他只好低着头,认命地听着班主任的教训。 “你进来,站到班级最后面站着听。”最后,班主任冷声说。 于殷抿着唇,垂头丧气地从课桌里取出书,站到了班级最后。 路过程楚的位子是,他微微垂头,就看到女孩水亮的桃花眼看着他,嘴角露着嘲讽的笑意。 他恨得牙关紧咬,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却毫无办法。 班级最后那一块刚好是离程楚和顾渺最近的位子,于殷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恶念丛生。 而离于殷不到一米的顾渺,却毫不在意背后那道如毒蛇般恶毒的视线。 他低眸,看着手里那张浅粉色的纸条,眼里的冰雪一瞬间化开。 只见那巴掌大的纸条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别听他的,你说话声音超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没有嫌弃我 : ) 最后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啊啊啊啊~爱你们 第11章 待到十二月时,海市终于入了冬。 程楚发现顾渺变了。 少年如铁般密不透风的心好像被戳开了个小洞。 他开始愿意说话了。 虽说大部分时候讲出来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但好歹不再是嗯,哦,好,这类的单字了。 程楚知道,少年的生活过得艰难,所以他在心里筑起一座高墙,用冷漠与尖锐包裹自己,将柔软藏在心底。 但这样的柔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寒凉的冬季,所有人都换上了加绒的冬季校服,有的人还在外头罩了羽绒服。 可顾渺却什么也没有。 下课时,程楚去小卖部买了两个热水袋,加上开水,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女孩的校服外面裹着件摇粒绒外套,厚重的围巾下露出素净莹白的小脸,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看得人心旌摇曳。 顾渺动了动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程楚看他双手冻得有些红,急忙将热水袋塞进他手里。 热水袋外罩着浅米色的绒布套,和她外套的颜色一样。 热意从指尖慢慢传到心底,顾渺低头望着小熊图案的热水袋,眼底有点热。 舅舅家并不富裕,前些日子表弟住院更是掏空了仅有的钱。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几年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舅舅舅妈更不会给他买新的。 只能每日穿着单薄的冬季外套,缩着身子,期盼着冬天早点过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他一份温暖。 顾渺双手紧紧握着热水袋,冻得发红的手指被骤然一暖,传出微微的痛感。 正是下课时分,顾渺微微抬头,看着女孩的背影。 冬日的暖阳将她及腰的长发染成温暖的栗色,其中几缕调皮的落在他的书桌上。 教室里十分安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沙沙的翻书声。 顾渺痴痴地望着书桌上的头发,双眸透出眷恋。 半晌后,他颤抖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垂落在书桌上的发丝。 突然,女孩撩了撩头发,那几缕发丝一瞬间从手指间溜走。 顾渺怅然若失地缩回手,可指尖却着了火般得烫。 他微微摩挲着指尖,回味起那细软的发丝的触感—— 温热的,带着春天般的温暖,就像她一样。 教室里响起铃铃的上课铃,老师走进教室。 顾渺回神,慢半拍似的站起身,随着全班人说了声:“老师好。” 坐下时,他望见桌角落着跟发丝,细长的,被阳光晕成温暖的栗子色。 顾渺伸手,悄悄地将发丝捡起来,寻了张干净的纸,悄悄包在里面。 * 这节课是物理课,讲的是电学,恰巧是程楚最不擅长的那一块。 课上到一半,老师让大家分成四人小组,讨论书里的一道设计电路题。 程楚和罗茜茜抱着书转过身,就见到同样皱着眉头的周然。 “你会吗?”罗茜茜问他。 周然摇了摇头,罗茜茜是个标准学渣,除了化学还一点,其他都是一团糟。 程楚不擅长电学,也摇了摇头。 三个人面面相觑。 教室里一片喧闹,只有他们这个角落一点儿声都没有。 程楚悄悄抬眼,望了望顾渺。 少年垂着头,眉目冷郁,似是将喧闹的班级隔绝在外。 周然和罗茜茜都知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从不参与任何的小组讨论,所以根本没打算问他。 可程楚却不知道。 这几日,她发现顾渺愿意和她多说几个字了,就总找他说话。 少年听着她层出不穷的问题,总是垂着眼,耳根红成一片,却还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她。 程楚以为他开始愿意敞开心扉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 但她并不知道,少年那颗冷硬的心,只对她一个人柔软。 也只愿意对她一个人敞开心扉。 教室里有些吵,程楚将椅子往后挪了点,微微抬眼就望进少年漆黑的眼。 她轻声问:“顾渺你会吗?” 顾渺低头扫了眼,点了点头。 “那你能给我们讲讲吗,等等老师好像要抽人讲题。”程楚有些为难。 少年垂着头没说话,黑峻峻的眼藏在沉闷的镜框下,喜怒难辨。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罗茜茜尴尬的笑了声,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也不一定会抽到我们的。” “对啊,我们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就想出来了。”周然也跟着附和。 两人都怕顾渺的沉默会让女孩尴尬。 几缕寒风钻进窗缝,书页轻轻地浮动。 少年手指顿了顿,犹豫片刻,沉声开口:“会。” 他顿了几秒,继续说:“可,可以给你们讲。” 罗茜茜和周然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平时沉默的不像个活人的少年,正从书桌里抽出本笔记本,提着笔在上面画起了电路图。 两人连忙凑过去,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少年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点磁性,虽然结结巴巴的,却并不让人感觉烦躁。 他讲得有些慢,可条理清晰,所以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这一次,没有人打断他。 顾渺放下笔,松了一口气。 “你好厉害啊。”罗茜茜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她是个学渣,其实只在刚开始的一分钟听懂了,这种题考试遇到都是直接放弃的。 一旁的周然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确实厉害。” 这类题很难,通常放在试卷的最后,作为压轴题出现。 顾渺只是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这样直白热烈的夸赞很少出现,他感觉有些陌生,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 那她是怎么想的呢? 终究是抵不过心底的渴望,顾渺悄悄抬眸。 明媚的阳光下,女孩撑着头,亮闪闪的桃花眼里藏着喜悦,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崇拜。 顾渺瞬间红了耳根,心底浮起隐秘的快乐。 他第一次觉得小组讨论不再是负担,而是那样的生动有趣。 教室里的讨论声渐渐小了,老师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有谁主动来讲讲这道题吗?”老师问。 没人说话,大多数人垂下头,避免着与老师的眼神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那行吧,都不愿意主动,我就抽人了啊。”他顿了顿,随意地说:“那就三号吧。” 程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隔了条走道,她听到于殷正轻声哼笑。 “哦,是新同学啊,这道题会吗?”老师一脸慈爱地问。 “老师她肯定会的,她可是重点班来的。”于殷高声起哄。 老师看出她的犹豫,也不打算为难,只是扶了扶眼睛,问:“会吗,不会的话,就坐下吧。” 他也知道这道题有点难了,从重点班下来的女生大多输在理综上,不会也是情有可原。 程楚低头看了看书上的题,回想着顾渺刚刚磕磕绊绊的讲解,拼命地捋了捋思路。 其实她可以选择说不会坐下的,可是三号后面就是四号,要是老师直接顺着学号点下去怎么办? 在这么多人面前讲题,顾渺少不得会犯结巴的毛病,想也不想就可以知道,于殷那帮人会怎么嘲笑他。 程楚心中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抿了抿唇,艰难说道:“会。” “好,那你到讲台上,一边画图一边讲。”老师乐了,期待又鼓励地望着她。 程楚移了移椅子,带上课本正准备往讲台上走,手里就被塞了团纸。 她悄悄攥着纸,走上讲台。 台下几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其中有不怀好意的,也有期待的。 程楚慢吞吞地找了根粉笔,看了看塞向她手心的纸。 纸被揉过,如今摊开自然不太平滑。 那张布满褶皱的纸上,画着清晰又工整的电路图,旁边还写着思路。 教室里刮进冷冽的风,可程楚却觉得手上这张破破烂烂的纸仿佛带着热度,顺着冰冷的指尖将她忐忑不安的心悄悄抚平。 她松了口气,先转过身依样画葫芦地将图誊抄到黑板上,再对着纸上写的步骤讲解起来。 女孩的声音清亮干净,如同夏日里最干净的那捧山泉水,清凌凌的,光是听着就是种享受。 她结合了自己的理解,加上顾渺清晰的提点,本来很难的题,如今讲解起来竟是深入浅出。 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讲得很好,来,大家给点掌声。” 一片热烈的掌声,台下的一双双眼睛布满了崇拜。 冬日阳光明媚,她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一下就看到人群中的顾渺。 少年戴着沉重的黑框眼镜,却掩不住眼底的熠熠的光。 程楚的心突然一阵酸涩。 她想起在那个诀别的夜晚,他的眼睛,也是这样亮。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悄悄珍藏她的头发 * 对不起哇大家,周四有点事情,可能得晚上9点左右再发了!但是周五0点会准时的 第12章 下课后,程楚抚了抚夹在书页里的纸,转头对着顾渺说:“刚刚谢谢你了。” 少年的耳根泛着微微的红,唇边浮起丝羞涩的笑:“不,不用。” 未来冷峻阴戾,眉头一皱就令人心惊胆战的顾总,原来是这样羞涩内向的少年。 程楚看着他微微发红的双耳,只觉得稀奇又可爱。 她撑着头,双眼熠熠,直勾勾地看着他。 少年的睫毛因为紧张正微微颤着,刘海直直地搭在额前,乌黑的眼微微闪烁,莫名的像只毛茸茸的大狗。 程楚突然就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她指尖颤了颤,强忍下内心的冲动。 教室里浮动的冷风,吹得人忍不住瑟缩。 顾渺手里握着暖呼呼的热水袋,心像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着。 她这么看自己干什么?是不是眼镜脏了,或是脸上有东西? 顾渺垂着眼,心里惊慌又喜悦,他想抬头看看她,却又忍不住心生胆怯。 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就已经心跳的不能自已了,要是再和她对视,他怕自己会紧张的立刻死过去。 好在女孩只是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就转回去了。 顾渺松了口气,可心底却浅浅的浮出些怅然若失的情绪。 他突然恨极了自己的结巴,恨极了心底的那股胆怯与懦弱。 好几次,隔壁班的林其风来找她,他悄悄隐在暗处,像个卑劣的小偷,看着两人站在走廊上笑着说话。 他心里又嫉又恨,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只有那样光芒万丈的男孩才配站在他身边。 因为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周四下午,程楚毫无意外的又被钢琴老师留堂了。 其实她昨晚回去练了一整夜,虽说进步了不少,但比起她高中时的巅峰状态还是差了不少。 老师这次竟然没有骂她,毕竟比起昨天的冲击,程楚今天的表现已经好上那么一点了。 但仅仅是那么一点点。 “以后周三周四都留下练半小时。”老师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下课时,程楚想到今天是她和顾渺做卫生,冲着来找她的季明月说:“你能帮我去和我们班的顾渺说一声,我可能要晚一些回去,让他做完自己那份就先走吧。” 季明月点了点头,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转身走了。 弹琴的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待到程楚出琴房时,天已经全黑了。 教学楼的灯都暗了,只有几缕浅浅的路灯透进来。 程楚摸索着上了楼,却发现班级的灯还亮着。 她走进班级,就见顾渺正站在班级最后的垃圾堆旁,低头整理着垃圾袋。 教室里焕然一新,一尘不染的黑板,摆的整整齐齐的课桌,就连地板都干净的仿佛透着光。 顾渺竟一个人把卫生全做了。 “我来吧。”程楚连琴谱都来不及放下,走过去就要夺过垃圾袋。 却被顾渺避开。 教室里只亮着一盏灯,并不十分明亮的灯光虚虚掩映着。 顾渺垂着头,动作迅速地将垃圾装好:“不,不用。” “那我跟你一起去扔。”程楚连忙说。 这次他却没有拒绝。 走廊里灯光昏暗,顾渺拎着垃圾袋,脚步轻松。 两人的脚步很轻,可在寂静的走廊里却格外清晰。 顾渺侧头,静静地看她。 仿佛只有在这样并不十分明亮的环境里,他才敢鼓起勇气,直直地望向她。 女孩的轮廓掩在月光下,透着股朦胧的美。 独独那双桃花眼,清凌凌的闪着光。 顾渺的心微微颤动,就听见女孩轻声说:“谢谢你帮我做卫生,下次我替你做吧。” “不,不,不用。”顾渺的声音透着股慌张。 女孩并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事,自己有多开心。 仿佛那个自卑怯懦的自己,也终于有了那么一些站在她眼前的资本。 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他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丝甜。 程楚叹了口气,心底也明白他不会同意,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暗暗打算下次两人做卫生时,自己再多做一些。 两人走进教室,整理好书包,走出了教学楼。 街道撒下暖黄色的灯光,寒寂的冬夜仿佛都变得温暖。 程楚家离学校不远,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到了学校门口,她问顾渺:“你往哪儿走?” 顾渺指了指左边。 “我们顺路也,那一起走吧。”程楚笑着说。 冬季的夜晚月明星稀,女孩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一轮明亮闪烁的月牙。 顾渺心中一颤,慌忙点了头。 两人肩并肩走着,程楚甚至能闻见顾渺身上干净的肥皂味。 夹杂着冬日的风,莫名的有种凌冽的味道。 她望了望沉默的少年,沉吟片刻,说:“其实,你平时可以多说说话啊,你的声音很好听的。” 顾渺脚下一窒。 他想到那张自己反复摩挲过无数遍的纸条,上面也写着那句话。 那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明知道是安慰,他心底那个冰冷的角落,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暖意。 “嗯,好。”顾渺低声说。 他低垂眉眼中布满的郁气,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宛若坚冰般化开。 街头映着昏黄的路灯,程楚看着少年清俊的眉眼,忍不住说:“其实,班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于殷那样的,有些人也是挺好的,就像周然和罗茜茜,他们都很愿意和你说话的。” 程楚知道,少年内向又孤僻,没有朋友,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 但她想告诉他,这世界上有很多像她一样的人,愿意包容他的磕磕绊绊,愿意停下等待,也愿意接纳他的阴沉。 少年幽黑的眼望着路边的枯枝,半晌也没有说话。 程楚以为他不信,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垂下眼,静默不语。 许久之后,她听见少年低哑着嗓,说:“嗯。” 你说的,我都会听。 程楚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她望着顾渺,笑着点点头。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程楚家的小区门口。 程楚停下脚步,抬眸望着顾渺,轻声说:”我到家了,明天见,你路上小心点儿。” 顾渺点了点头:“嗯。” 他双眸目送着女孩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过身,步行着回了学校。 学校里有些昏暗,他摸着黑走进自行车棚,跨上那辆唯一停着的车,两脚一踩,将车驶进茫茫月色中。 * 周五一向是同学们最浮躁的一天。 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全因下午有一场物理考试。 一到下课,同学们也不出去玩了,一个个端坐在桌前,不是复习着物理笔记,就是琢磨着难题。 周然卡在一道难题上,他虽然学习刻苦,但成绩也只是中等。 教室里一片寂静,周然忍不住侧目,悄悄望了望自己的同桌。 他这个同桌,学习可以说是顶好的,平日里物理化学都是全班第一,没去重点班,全是因为英语脱了后腿。 和顾渺同桌几个月,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昨天上课的小组讨论,可以说是他听到这个同桌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周然本来是不敢打扰他的。 顾渺一向阴沉,几乎是谁都不理。 周然低眸看了看书页上空着的题,想着下午的考试,又想到昨天小组合作里,顾渺一反常态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轻轻碰了碰同桌,小声说:“顾渺。” 顾渺皱着眉侧过头,黑眸沉沉。 周然下意识的一怵,到嘴边的话瞬间消失在这冷漠的眼里。 他花了几秒才想起想说的话。 “额,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他将课本伸过去,语气小心翼翼。 顾渺有些诧异,班里除了程楚,几乎不会有人和他主动说话。 他微微低眸,看着书上的题,心中泛起股奇怪的情绪。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周然看着低眸的顾渺,有些尴尬的将书收了回来:“算了算了,我自己再想想。” 他心里有些后悔,明知道顾渺不会搭理他,还上赶着去找没趣吗。 顾渺听着周然带着些许尴尬的声音,抿了抿唇。 他想到昏黄的灯光下,女孩望着他,眼眸里闪着真诚又明亮的光。 她说,其实是有人愿意和听他说话的。 冬日的寒风带着些刺骨的寒意,可顾渺却觉得自己心底的一块角落在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温暖又平和的温度,慢慢地传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坐在旁边的周然正低着头,苦思冥想着那道解不出的物理题。 突然,书桌上有张纸被推了过来,上面满满的写满了解题步骤和思路。 周然惊异地抬头,看着神色冷淡的顾渺,有些不确定地说:“给我的?” 冷漠的少年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因为结巴而透着点违和感:“看,看不懂,再来问我。” “行行行。”周然又惊又喜连连说道:“谢谢你啊,顾渺,其实你人挺好的嘛。”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同桌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顾渺的眼眸微微一闪,他垂下头,没有搭话。 人挺好的?他在心底嗤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试着走出第一步,跟别人说话试试 第13章 考完物理的同学们并没有开心几天,月考就接踵而来。 午休时,有许多人选择呆在班级,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着小声话。 “诶,楚楚,你想喝奶茶吗?”罗茜茜扯了扯程楚的衣角。 “行啊,点外卖吗?”程楚答道。 罗茜茜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对着后桌的周然问:“喝奶茶吗,我你楚楚三个人,刚好凑齐起送价。” 周然扶了扶眼睛:“行啊。” 罗茜茜马上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挑选起来。 中午时分,教室里的拉上了窗帘,午后的几缕暖阳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程楚望了望顾渺空荡荡的课桌,说:“茜茜你帮我点两杯吧。” 罗茜茜有些奇怪地问:“你一个人喝两杯?” 程楚抿了抿唇,小声说:“给顾渺也点一杯啊,我们三个人单独喝,不太好吧。等等我把钱转给你。” “你要请他啊?”罗茜茜眯了迷眼。 程楚说:“这几天的小组讨论,他帮我们挺多的,请他喝也没什么吧。” 罗茜茜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挺有道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冷的像冰一样的少年也开始加入他们的小组讨论,虽然通常是他们问一句,他才磕磕绊绊的答一句。 周然也在一旁说:“对啊,他人其实挺好的,我这几天问他题,他回答的真的算很耐心。” “是吗?”罗茜茜疑惑。 她对顾渺总是怵的慌,别提说话了,看都不敢看一眼。 午后的时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顾渺从粉店出来时,头脑还有些昏沉,他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 他背着书包,拔腿就往教室跑。 前些天因为晚上做卫生的缘故,他和老板申请了调班,所以这周他必须在中午补上。 冬天的风寒凉彻骨,顾渺觉得自己的脸被刮的有些生疼。 待到他一脚踏进教室时,预备铃刚刚响起。 他移开自己的椅子时,发现桌子上正摆着一杯热奶茶。 顾渺碰了碰杯壁,温热瞬间传遍了指尖。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问周然:“这,这是?” 周然正在低头看书,闻言抬起头说:“我们三个刚刚订了奶茶外卖,买三送一。” 这话是程楚叮嘱的,少年的自尊心重,若是直接说请他喝,他一定不会接受。 指尖的那点温热像是细小的溪流,悠悠地传进他的心底。 顾渺抿了抿唇,说:“谢,谢。” “嘿,谢什么谢。”周然拍了拍他的肩。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整日阴沉的少年,并不是他印象中的那样冷漠。 他像是微微燃烧的小火苗,只有愿意接近他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微弱却并不失力量的温度。 周然心中升起丝愧疚,他想到之前顾渺被于殷辱骂时,自己只是冷漠的站在背后,选择冷眼旁观。 他并不是个多么热心的人,更不会像程楚那样毫不畏惧的站出来,指责那些不公与霸凌。 但如果被欺负的是他的朋友,他愿意收起自己的市侩与冷漠,挺起胸板,鼓起勇气站出来。 * 月考之后,班级的气氛不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愈来愈紧张。 今天是发成绩的日子,程楚一早便来到教室。 她并不期望可以回到重点班,所以对发成绩也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可其他人却不一样,特别是经常出现在班级前三的人,谁如果进入了年段前六十,就代表着获得了进入重点班的门票。 窗外飘来微冷的风,程楚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并不觉的冷。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程楚转过头,看到顾渺正弯下身子,将书包放到位子上。 明媚的晨光里,少年清俊的脸带着些苍白,他只穿着件薄外套,呼吸间仿佛带着外头的冰冷气息。 程楚连忙起身,将窗户关上,转过头对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早上好。”顾渺有些局促。 他微微抬眸。 女孩的笑容明媚,像窗外的冬日暖阳。 顾渺艰涩地抿了抿唇,嘴唇因为干涩而有些破皮,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知道今天是发成绩的日子,只要进入年级前六十,她就会离开了。 和她相处的时光是一场短暂的幻梦,虚幻的如同雨后天上的彩虹,华美却转瞬即逝。 而如今,也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呆在阴沟里,慢慢地腐烂,变臭,平静地等待该有的结局。 天上那抹耀眼夺目的太阳,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也许就连悄悄走进,都会被那热烈所灼伤。 可他却如同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无怨无魂。 顾渺暗无天日的心底,徒然生出一丝阴暗的妄想—— 要是她考的差了,是不是就不会回到重点班了? 他的手指微微攥紧,心里竟因为这无耻的幻想而稍稍松快了些。 可下一秒,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是那样善良又温暖的姑娘,从没因为他的缺陷而嘲笑他,反而时时刻刻都想着帮助他。 而反观自己,却因为一几私念,而生出这样恶心阴暗的想法。 顾渺觉得自己的心从没这样冷过,铺天盖地的自厌感像灰蒙蒙的网,将他牢牢笼住。 他像是被又沉又重的网附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支离破碎。 过了许久,他有些逃避的垂下头,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桌子,一动不动。 教室的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班长拿着成绩条,走了进来。 座位上的人一拥而上,将走道围的水泄不通。 顾渺坐在座位上,眼睛牢牢地盯着远处的人群,黑沉沉的眼眸冷漠冰凉。 人群里传来班长的高声呼喊:“都回自己座位上,成绩条我一个一个发。” 一瞬间,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每个人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等待着成绩的分发。 程楚从一开始就没动过,她知道这次考的并不好,起码和以前的自己比,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旁边的罗茜茜也从一开始就坐着,她是个标准学渣,进重点班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罗茜茜好奇地瞅了程楚一眼,问:“楚楚,你都不好奇自己的成绩吗?” 像班级那群成绩好的,一早就围上去了。 程楚摇了摇头:“反正总会知道的。” “哎,是啊。”罗茜茜扁扁嘴。 不知谁默默开了窗户,微微的寒风刮进教室。 班长来到程楚面前时,刘海被微微吹起来。 他伸手整了整刘海,低头随意瞟了眼程楚的成绩,双眸漾起些诧异。 “给。”班长将成绩条递给她,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加了句:“你别伤心。” 程楚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成绩。 班级第八,年段一百三十。 她以前成绩从来没下过年段前三十,最差的成绩是年段二十八。 程楚默默地将成绩条收进笔袋里,对班长平静地说:“嗯,没事。” 罗茜茜本来好奇地想问,听他们这么一说,也不敢问了,可一双眼睛还是好奇的滴溜溜转着。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班长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往后走,将剩下的两张成绩条跟给周然和顾渺。 顾渺领过成绩条,随意地瞟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 他的心紧紧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楚的背影。 女孩自顾自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是因为考的不好,所以伤心了吗? 顾渺的黑眸闪了闪。 有一瞬间,他更加厌恶起自己的险恶用心。 为什么,事情照着自己所盼望的方向发展,可他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呢。 心像被插入了把刀,那刀子并不十分尖锐,甚至带着些钝,可却缓缓地磨着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下一下慢慢地磨着,逐渐渗出了血,发了炎,冷风渗进伤口,又疼又涩。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比起女孩的离开,自己更不愿看到的,是她伤心难过。 他希望她永远笑着,像明媚耀眼的太阳。 教室里的渐渐响起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顾渺隐约听到罗茜茜小心翼翼的声音。 “楚楚,你别难过啊,这次回不去,还有下次呢。” “嗯,我没事的。”程楚的声音淡淡的,可顾渺却感觉那是她在故作坚强。 他的心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想,想要她留下,又不想她难过 第14章 程楚其实真的没有伤心,她昨晚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在练琴,作业落了一些,所以正低着头补作业。 重活一世,哥哥的死亡可以避免,她重新升起了考音乐学院的念头。 所以这几天,程楚一面补着学校的知识,一面重新拾起钢琴。 预备铃悠悠的响起,她将刚刚补好的作业合上,抬起头就看见罗茜茜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女孩双眉紧蹙,眼里透着想问又不敢问的小心翼翼,让人心中一软。 程楚转过头,看见周然和顾渺皆是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满不在意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三人都是一副你不要故作坚强,我不相信的样子。 教室里的空气都泛着刺骨的寒意,可程楚却觉得心里被灌进了一股温水,将她的心泡的又暖又涨。 “你们别这样看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程楚知道他们都是关心自己,有些无奈,但更多是温暖。 顾渺微微抿了抿唇,黑眸微微垂着。 教室里的逐渐安静下来,老师抱着一叠卷子走进了教室。 早读课是英语课,老师没有让大家读英语,而是选择发试卷。 林月是三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英语老师,所以班上的同学都挺怵她的,平日里学起英语也是十分积极。 林月曲起手指敲了敲讲台,台下的同学都坐的笔直。 “这次我们班总体发挥的还不错,特别是程楚,英语全班第一名146分,年段第三。” 全班的视线都往她这投,程楚被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脸上也不见羞涩,反而一片平静。 她小时候在国外住过几年,回国读的初中,但英语也没落下,所以这门课一直很好。 这次之所以成绩下降了那么多,完全是因为物理化学拖了后腿。 林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之前罗叶转到二班了,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一直缺着,程楚你来班上也有半个月了,同学们应该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以后就由你担任课代表吧。” 程楚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林月投过来的眼光,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 安静的教室,因为林月的一句话炸开了粥。 “有问题吗?”老师一个眼神瞟过来。 她一向积威甚重,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话,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没问题的话,我就继续说了,下午我们班会重新排一次座位,这次的座位由你们自己来选。” 刚刚静下去的教室又瞬间沸腾了,自己选位子啊,可以和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坐,这是多大的诱惑。 同学们各各交头接耳,暗地里和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使眼色。 顾渺的手不自觉的蜷了蜷,黑沉沉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程楚的背影。 自己选位子...... 应该没人愿意和他坐吧。 她这样受欢迎的女孩一定有许多人抢着和她坐同桌,也一定会选到一个好位子。 总归不会是这个冰冷冷的角落。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坐在她背后了。 再也不能离她这样近了...... 顾渺的心不自觉地缩了缩。 班级里洋溢着喜悦的暗流,可顾渺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黑眸一片冷凝,仿佛班主任刚刚宣布的消息和他毫无关系。 他的心像是破了个小洞,股股寒风透进来,刺得他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顾渺微微低下头,取出抽屉里的热水袋,紧紧地攥在手里。 热水袋里的水早已没了温度,触手一片寒凉,可顾渺却不管不顾地握着,仿佛要透过着冰冷冷的热水袋,来获得那一丝丝的慰藉。 班主任肃着脸,看着台下一片躁动,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都给我安静。”她大声喝道:“我还没说完。” 教室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林月抿了抿薄唇,继续说:“选位子的顺序,按照这次的班级排名,第一名就第一个选座位,以此类推。” 程楚听着班主任的话,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顾渺同意,自己就能和他坐同桌了。 她的成绩是班级第八,也算是可以优先选择了。 而顾渺的成绩一直不错,她知道他的物理化学都是拔尖的,只是英语稍稍拖了后腿,才导致去不了重点班。 如果不出意外,顾渺这次的成绩应该在班级前十,很可能还比她好上许多。 只要他答应下来,他们就一定能选到一块儿。 程楚的心微微浮上喜悦,平淡的面色也逐渐透露出些笑颜。 罗茜茜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扯了扯她的袖子问:“楚楚,你还想和我一起坐吗?” 欢愉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程楚懊恼地闭了闭眼。 她这个见色忘友的人,怎么能忘了罗茜茜呢。 女孩一双杏眼波光粼粼,正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这样的眼神,让程楚不忍拒绝。 但是和顾渺同桌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她狠了狠心,小声说:“对不起啊茜茜,我想和顾渺一起坐。” 罗茜茜一脸失望地垂下头,低低地应了声:“哦,好吧。” 她成绩一直不太好,有些自卑。 这些日子,程楚一直不厌其烦地为她讲题,梳理知识,帮了她很多。 “那,我不会的题还能来问你吗?”罗茜茜小声问。 程楚点点头:“当然行了,随时都行。” 放学时,班级里的人都渐渐散去。 程楚拽住了经过的顾渺,说:“顾渺,你能等等吗,我有事和你说。” 顾渺低眸,看着女孩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头。 教室里渐渐空了下来,门外的走廊静悄悄的。 程楚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角,才抬眸,望着顾渺黑峻峻的眼说:“你,愿意和我坐同桌吗?” 顾渺楞在原地,黑沉沉的眸子透出些不知所措,他声音颤颤:“你,你说什么?” 女孩的桃花眼像一汪清水,澄澈明亮,里面映出他冷俊的脸。 顾渺心头砰砰直跳,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中午天光正盛,热烈的阳光透进来,程楚穿的厚,额头浮出一层薄汗。 她直直地望着顾渺,眼底像是映满的璀璨阳光:“我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坐吗?” 顾渺的手指颤了颤。 他感觉窗外的阳光正打在身上,将他浑身的坚冰融去。 仿佛活在一场幻梦里,她不但没有离开班级,而且还问他愿不愿意和她坐同桌。 一上午的惶恐不安,怅然若失,自厌自弃,尽数融化在女孩的一句话里。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顾渺望着女孩清凌凌的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 程楚没想到,这次重新排位子,罗茜茜和周然竟然做了同桌,四人竟还是一起坐在了班级的角落,只是位子稍稍掉了个个儿。 周然本来是想继续和顾渺坐的,他觉得顾渺这人还不错,不像是表面这样冷冰冰的。 可是没想到,却让程楚捷足先登了。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暗中商量好了,他和同样落单的罗茜茜一拍即合,两人和程楚商量,还是选在了班级的角落。 此时正值下课,班级里吵吵闹闹的,三个人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程楚。”坐在程楚前面的女孩儿转过头,大声唤她的名字。 三人正聊到热烈处,被突然打断自然有些不开心。 程楚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女孩问:“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女孩叫林落,平日里在班级里爱搞些小团体,经常下课聚在一起,发出震天般的笑声。 林落见她看过来,脸上漾开笑,又从自己的课桌上抽出物理书,用笔指着里面的一道题问:“这题怎么做啊?” 程楚顺着她的笔尖看了看,摇了摇头:“不会。” 林落问的是一道压轴题,她是真的不会。 可林落却并不相信,她扯着嗓说:“你怎么可能不会,上次老师让你上去讲的那道题你都会啊。” 程楚被她的大嗓门震得有些不快,她强压下心里的不满,平静地说:“上次是顾渺教我的。” “嗤。”林落瞟了眼顾渺,眼中透着不屑。 她才不想和这样的人说话。 那明晃晃的轻视彻底惹怒了程楚,她沉下脸,对着林落冷冰冰地说:“就算我会,也不想教你。” “对啊,教你又不是楚楚的义务,想教就教,不想教就不教,你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你似的。”罗茜茜也跟着帮腔。 林落的脸都被气绿了,她恶狠狠地瞪了程楚和罗茜茜,猛地转过身,留下一句:“不教就不教,狗眼看人低。” 顾渺本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到林落的话,默默抬眸,一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潭,冷冰冰地看了眼林落。 程楚见顾渺抬眼,以为他是因为林落那声“嗤”而心生不快。 她连忙说:“你别理她,也不知道谁是狗眼。” 教室里依旧吵闹,没人注意到这儿。 顾渺微微侧头,就看见女孩明媚的桃花眼儿,正关切地望着他。 他摇了摇头,心中却微微颤动。 教室的窗帘被冷风微微吹起,顾渺心中一片复杂。 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声嗤笑而难过,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早已习惯。 可是,他见不得别人骂程楚,哪怕只是那么几个字,也让他忍不住心火丛生。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离她好近,心跳得好快 第15章 海市一中是个注重多元化的高中,学校不仅开设了特长班,每年还会有许多固定的比赛。 今年高二准备开展的是英语演讲比赛,每个班有两个报名名额,而第一名所在的班级会在期末班级总评里加上二十分。 班主任林月在课上宣布了这一消息,并且说有意向的同学可以下课找程楚报名。 可同学们对于比赛兴致缺缺,直到中午放学时,也没有一个人来报名。 十二月的海市已是寒冬,教室外的梧桐树早已光秃秃的一片,平白添了些许萧瑟。 程楚下午到教室时,班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坐在程楚斜前面的女生看了看周围,转过来对她说:“程楚,我想报名英语演讲。” “嗯,好。”程楚点点头,抽出报名表添上了她的名字。 女孩叫宋新雨,和林若是同桌,也是她们那小团体里的一员。 程楚和他们不熟,也不愿和他们多说话,加上宋新雨的名字后,就默默地低头预习下午的功课。 可宋新雨并没有转过头。 “你还有什么事吗?”程楚问。 宋新雨摇了摇头,过了半晌又犹豫地点点头,小声说:“那个,我想问问你,除了我,还有谁报名了?” 程楚看了看空荡荡的报名表:“没有,就只有你一个人。” 宋新雨嘴角微微勾起,平淡的脸上洋溢起一丝喜悦:“嗯好,谢谢你。” 见她转过头,程楚暗暗松了口气。 演讲比赛就在下周,稿子需要自己写,再交给老师改,所以时间有些紧。 这天放学,程楚就被班主任林月叫到了办公室。 “我们班就一个人报名?”林月看着空荡荡的报名表,蹙起眉头。 她戴着副椭圆形的黑框眼镜,黑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皱眉时严厉的可怕。 程楚有些怵她,只是默默地点头。 “怎么回事?”林月抿了抿薄唇:“每个班要出两个人,要不剩下这个你去吧。” ??? 程楚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出口拒绝:“老师,我不行啊,那么多人我会紧张,要不你找别人吧。” 她对英语演讲实在没什么兴趣,而且每天要练琴又要学习,时间已经不够用了,根本挤不出时间来思考这些。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她已经重新回到重点班,那儿的同学对于这次比赛都很积极,所以根本用不着她。 正值放学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早已走了大半,林月曲起手指,重重地敲着办公桌。 “以前在全校面前弹钢琴,也不见你紧张。”林月平静地说:“班级正是需要你的时候,而且我让你做了课代表,你去这个比赛也是应该的。” 程楚望着林月严肃的脸,暗暗攥了攥手指,刚张口想要争辩,就被堵了回去。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和宋新雨两个人周四之前写好稿,交给我改,等我改完你们周末好好练。” “现在也不早了,回去吧。”林月说。 程楚知道没有什么辩驳的余地了,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程楚将写稿的期限和宋新雨说了,可她的表情却很奇怪。 女孩瞪着眼看她,眼神又委屈又幽怨:“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报名吗?” 程楚这才明白过来,她解释道:“确实是只有你一个,所以少了个名额,林老师让我顶上。” 宋新雨没说话,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瞪了她一眼,就委委屈屈地转了回去,留下一句小声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程楚有些莫名其妙,这幅被她欺负的可怜样子摆给谁看啊,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冬日的教室阴冷,可程楚心里莫名的篡了股火,她深呼吸了几下,低头看着课本,强压下内心的焦躁。 周围安逸静谧,只有些许轻微的翻书声。 “别理她。” 程楚有些惊讶地抬眸。 冬日的阳光下,顾渺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也泛起了些许明亮的光。 他似是害羞于女孩的直视,逃避似的垂下眼,双手攥了攥,说:“你,你别在意。” 程楚心里那股焦躁散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清亮的声音泛着愉悦:“嗯,我知道。” 女孩的声音清脆动听,漾的顾渺的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丝微红。 他有些慌乱地点点头,接着就转过身去看他桌上的课本。 可几分钟过去了,书页却一张也没翻动。 相处了这么些天,程楚早已知道未来的霸总如今是个容易害羞,又时不时有些小结巴的少年。 平时和她说几句话就忍不住红了耳畔,手脚都慌乱的不知往哪儿放。 程楚转过头,不再逗他,她怕说多了,他的脸都会烧起来。 * 这两天程楚忙得昏天黑地,既要写演讲稿,还要练琴学习。 待到她把稿子交上去之后,才发现班里的气氛有些隐隐的不对。 平日里爱找她套近乎的人不见了,总是拉她一起上厕所的也不见了。 程楚本来也没在意,但是下课去装水时,几个排在她前面的女生一见她来了,顿时就安静下来,其中一个还悄悄瞟了她一眼,凑到旁边的耳边,说起小声话。 那样子,好像生怕程楚不知道他们讲她坏话似的。 回到班级,程楚转头问罗茜茜:“最近班级里有说我什么闲话吗?” “啊?”罗茜茜一双眼睛飘飘忽忽,就是不敢看她。 看来是了,程楚又问周然:“你知道吗?” 周然有些尴尬的哼笑了几声:“你们女生的事,我哪里知道啊。” 顾渺背对着他们,手指僵了僵,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他一向被排挤,原来只有程楚一个人愿意靠近他,但最近又多了周然和罗茜茜。 所以只要他们三人不说,他对班级里的闲言碎语几乎一无所知。 正值下课,班级里有些嘈杂,程楚肃下脸,说:“你们是知道的吧,那跟我说说吧,总不能我自己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吧。” “咳。”罗茜茜咳了咳,望着程楚泛冷的桃花眼,小心翼翼:“楚楚啊,别人说的话,我俩都是不信的啊。” “对对对。”周然跟着点了点头:“你知道宋新雨和林落他们那个小团体总是爱搞些孤立什么的,没事找事。” 程楚点了点头:“所以是宋新雨和林落他们在说我坏话?” 之前拒绝了林落的问题,如今又把宋新雨得罪了,他们不说她坏话才怪。 前面的位子空荡荡的,那两个让大家孤立她的始作俑者不知去了哪儿。 程楚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没了树叶的枯枝,没说话。 等她再回过头来,发现坐在旁边的顾渺不知道去了哪儿。 冬日的寒风呼啸,走廊上的人不太多,同学们下课大都会选择呆在教室里。 顾渺握着手里的塑料水壶,黑峻峻的眼冷的像冬日里呼啸的风。 他穿过走廊,看到了林落和宋新雨的背影。 两个女生都不太高,校服外套着棉袄,显得有些臃肿。 他们两人前后站着,宋新雨将头靠着林落的肩上,正开心的说着话。 顾渺觉得他们的笑容有些刺眼,他悄悄靠近,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看今天除了罗茜茜都没人找她说话了。” “活该,谁叫她那么婊,明明就自己报了名还骗你说没有。” “哎,也许她是真的被老师加上去的呢?” “这你也信?雨雨你真的是太天真。” 宋新雨蹙着眉,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小声说:“可是,她成绩本来就比我好啊,这次比赛她应该会赢吧。” 林落拧开盖子,将水壶放在温水的水龙头下,头也不回地说:“她只是考试成绩好而已,咱们考试又不考口语,我上次听你念觉得挺好的,你一定比她强。” “真的吗?”宋新雨惊喜地问。 “当然啦,比完赛看她还怎么得意。”林落将水龙头关上,举着盖子正要合上,肩膀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手上的水壶顿时飞了出去,温水竟数泼到了宋新雨的棉袄上。 “啊。”宋新雨被吓得尖叫。 林落也被泼了一手的水,她气的抬眸准备骂人,就见到顾渺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严寒的冬日里,少年深不见底的眼竟比北风还要冷,像是条冷冰冰的毒蛇,冷漠又阴鸷。 望着她们两人时,像是看着地上肮脏的垃圾。 林落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突然哽住,她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顾渺。 记忆里的这个沉默的少年总是坐在班级的角落,就算被几个男生出言嘲讽,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看见这样可怕的他。 比平日里阴沉沉的他更令人恐惧,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要轻轻一动手指,就能将他们燃烧的尸骨不存。 冬日的寒风呼啸不止,林落手上的温水早已一片冰凉,她冷得打了个寒战。 被顾渺的眼神吓到,宋新雨拽了拽林落的手,小声说:“快点走吧,别管了。” 林落强撑着气势,瞪了顾渺一眼,就被宋新雨拖着离开了。 直到坐在教室里,林落还有些后怕,她想到顾渺最后的那个眼神。 阴沉而又恶毒,像一条黏糊糊的毒蛇正吐着蛇信子。 又仿佛在警告她,下次再让他听到,就不止是温水那样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投喂~~~ 感谢在2020-04-15 17:56:38~2020-04-17 13: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强强、漂亮的小卷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wehi 69瓶;抹茶味的六级 5瓶;明月是我家猫、陈熠宵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班上的流言随着时间慢慢平息。 林若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连看都不敢看她。 而宋新雨总是用一种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程楚对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她忙得很,要练琴,学习,还要背演讲的稿子,没有时间去参加这些小女生的勾心斗角。 不知不觉间,周末就这样匆匆过去,演讲比赛在周一如期举行。 周一的最后一节课连带着自习课被改成了演讲比赛,所有人都必须去大礼堂集合。 参赛选手都被叫到了后台。 到那儿时,狭小的后台已经挤了不少人,吵闹得像个小型市场。 程楚才发现,林其风竟然也参加了这次的比赛。 他见到程楚倒不惊讶,只是扬了扬眉,朗声说:“你也来了?” “对啊,我们班报名的人不够,所以就被拉来了。”程楚耸耸肩。 林其风笑了:“嘿,和我一样。” 他随意瞟了瞟四周,看到角落的宋新雨,扬起的嘴角僵了僵:“你们班,参加的另一个人是那个宋新雨?” “对。”程楚点点头:“你认识?” “呵呵,不熟不熟。”林其风连忙否认:“我先走了啊,等等比赛见。” 他像老鼠看到猫似的,话音没落就跑得没影儿了。 程楚只觉得奇怪,但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现在必须把手上的稿子再背一遍。 严寒的冬日里,后台的空气却混杂闷热,程楚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前面已经有人上场了,遥远的台上隐隐约约传来几句英文。 程楚觉得头有些晕,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肩膀就被人拍了两下 “你是三号吧,准备一下,下一个到你了。” “好,谢谢。”程楚点头,将手上的稿子折叠成小方块,放进裙子的口袋里,微微抬眸,就看到林其风站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地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程楚忍不住露出个笑,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如今微微一笑,红扑扑的脸带上了些娇憨,显得亲和了许多。 站在旁边的男生都看得忍不住呆了呆,脸不自觉的红了。 主持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下面有请来自高二三班的三号参赛者程楚,大家掌声欢迎。” “呼。”程楚深呼吸了几下,随着指引的同学,走上了舞台。 一束光落下,少女穿着学校的制服裙,走上舞台时,裙摆微微晃动,像是初春枝头上一朵朵含苞欲放的小花儿。 台下有一瞬间的骚动,窸窸窣窣的响起讨论声。 顾渺坐在角落里,听到后面其他班的男生压抑着激动的嗓音。 “卧槽,我女神啊。” “女神原来不仅会弹钢琴,英语也念得这么好啊。” “听说她小时候在国外长大的,和林其风一起。” “哎,我失恋了,林其风我是争不过的。” 外头是凌冽的寒风,礼堂内却温暖如春。 顾渺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只觉得自己正站在海市十二月的寒风里,冷寂的寒风吹进他的衣领,那颗因为她而时时刻刻涌动奔腾的心悄悄沉寂下来。 他幽深的眼望着台上的女孩。 明亮的舞台灯下,少女莹白的皮肤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绽着的光。 她的嗓音清亮,像是山顶上的清泉水,带着夏夜凉爽轻快的风,汩汩的流进心里。 女孩的英语流利,不是板正典雅的英腔,而是带着些随意的美腔,听得让人紧绷的心也忍不住的松快。 顾渺的英语并不好,可以说是很不好,他努力的听着,却只听懂了零碎的几个词。 礼堂的灯火通明,角落里落下一片阴影。 顾渺黑沉沉的眼眸仿佛融进那片沉寂里。 他从没有一刻像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自己连最基本的英语都学不好,连她讲了什么都听不懂。 可林其风呢?他能光芒万丈的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甚至和她一样,自信又落落大方的征服所有的人的心。 一片响亮的掌声响起,女孩冲着所有人微微鞠了个躬。 顾渺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他机械性地抬起手,拍了拍。 * 毫无意外地,程楚获得了第一名。 台下是一片鲜花和掌声,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 礼堂里是一片沸腾的人海,舞台上的镁光灯亮得像是夏天正午的太阳,程楚的脸微微升起热意,她接过校长递过来的奖杯,微微侧目,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宋新雨。 她今天表现的不错,获得了第三名。 娇小的少女站在舞台边上,很快被周围的人群淹没。 她看起来并不开心,微微扯着嘴角,露出牵强的微笑。 颁奖结束后,程楚顺着人流走到后台,拿上自己的东西后就离开了。 参赛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后台里的人并不多。 林其风进来时,本来不大的后台就只剩下宋新雨一个人了。 女孩的身材有些瘦弱,坐在小小的凳子上,不出声几乎看不到。 林其风被吓了一跳,见是她也并不打算出声,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书包便转身要走。 “林其风。”空荡荡的后台里忽得响起宋新雨娇弱的声音:“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其风的背影一僵,他尴尬地咳了几声,才说:“我家的司机在学校门口等我了,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吧。” “你连跟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宋新雨“唰”得一下站起来,泪盈盈的眼睛望着林其风,直望得他脊背发凉。 林其风深吸了口气,说:“行,那你说吧。” 礼堂里的人还没走尽,宋新雨怕别人听见,领着他走到隐蔽的楼梯口。 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手指绞着衣服,半晌不出一言。 旁边便是窗口,徐徐的寒风像夹着刀子似的刮进来。 林其风站在风口,只觉得后背浮起阵阵凉意,他望着面前低头的女孩,眼里浮起一丝不耐烦,声音也十分冷硬:“有什么话,你快说。” 他站在这真的要冷死了。 宋新雨终于松开下唇,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孩,水汪汪的双眸浮上丝丝羞怯:“我想和你说,我喜欢你。” 昏暗的楼梯口,声控灯突然亮起。 她清楚地看见,林其风平日里盛满阳光的眼眸里像是窗外的寒风,浮动着刺骨的冷漠。 “我不喜欢你。”她听到他凉凉地说。 空荡的楼梯口,说话时有些许的回音,宋新雨愣愣地站在,耳边仿佛一遍遍回荡着那句冰凉决绝的话。 她感觉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口,青涩的爱意被暴露在寒风天里,凉意顺着心脏流进血液里,将她四肢百骸都冻得冰凉。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昏黄的灯光下,林其风脸上没有表情,他的眸子不是深沉的黑,而是一种浅淡的茶色,显得冷漠又缥缈。 他定定地看着楼梯扶手,冷声说:“没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高一和宋新雨一个班,刚开始他对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没什么感觉,不讨厌也不喜欢,所以对于她的示好,总是礼貌地拒绝。 可是有一次,在楼梯间里,他听到这个平日里娇柔的仿佛说在她耳边说句大声话都会被吓到的女孩,正用自己软绵绵的嗓音,说着班上另一个女生的坏话。 他不敢相信,那样恶毒的话会从这样的女孩口中说出。 那个被说坏话的女孩,是林其风的同桌。 那是一个内向安静的女孩,懦弱又善良,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助着别人,她曾经和宋新雨好得像亲姐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的女生便开始孤立那个女生,明里暗里的挤兑她。 林其风本来并不理解原因。 可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那个如娇花一般需要人呵护,让很多男生心生怜意的女孩,本质上是朵可怖的食人花。 她用柔弱掩下自己内心的恶毒,让所有人都对她放下防备心,再给人致命一击。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甚至内心害怕又厌恶。 寂静的楼道里,林其风的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司机的电话,他接起来,带着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李叔,我这里有些事,你再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来。” 林其风挂了电话,冷声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说完,也不等宋新雨说什么,直接迈上了楼梯。 “等等。” 林其风的脚步滞了滞,语气里带上了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你拒绝我,是因为程楚吗?你喜欢她,对吗?”宋新雨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带着哽咽。 林其风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跟她没关系,你别去招惹她,还有,以后别来找我。” 少年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里,宋新雨怔怔地站了半晌,泪水渐渐浮上眼眸。 迷蒙的视线里,她想到在拥挤的后台里,男孩隔着人群,仰着头,对着程楚露出明烈的笑。 而他甚至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泪水渐渐滑落,宋新雨雾蒙蒙的眸子逐渐浮上一丝阴霾。 她擦了擦眼泪,嘴角勾了勾,清丽的脸上露出渗人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后悔没有好好学英语 感谢在2020-04-17 13:55:24~2020-04-19 13: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 2个;强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135503 15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清晨的校园里,浮动的寒风好像也带着些清冽的味道。 程楚来到班级时已经不早了,她放下书包,走到前排开始收上次月考的英语试卷。 同学们都很配合的早早摆出试卷,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 教室里浮动着浓重的香气。 那是肉包的香味,海市一中校门口的包子是出了名的好吃,许多人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抢到包子。 程楚走到那个吃包子的同学面前时,他一边从满当当的桌面上扒拉出试卷,一边嚼着包子含含糊糊地说:“程楚,你昨天好强啊。” “谢谢。”程楚接过试卷,礼貌地说。 或许是愧疚于前些日子明里暗里的孤立,今天这些同学表现的格外友善。 有几个女生还邀请她大课间一起去逛小卖部。 程楚只觉得无奈又讽刺。 这些人从来不明白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能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人言可畏,若是换成一个敏感脆弱的人,不知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教室里有些昏暗。 程楚走到自己的位置时,顾渺正低着头默写英文单词,听到脚步声,从书本下抽出试卷递给她。 卷子的首页,用红笔大大的写着“71”,程楚悄悄地看了一眼,完形填空几乎全错,阅读理解错了将近一半。 她知道按顾渺的成绩,是可以稳拿班级前三的,甚至进重点班都是很轻松的。 他物理化学都极好,次次班级第一,可就是英语拉了后腿。 也许是十分厌恶英语,和顾渺同桌的这些天,除了英语课,程楚从没见过他在其他时间翻开过英语书。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将班里的灯开了。 明亮的白炽灯,将有些阴沉的教室映得亮堂堂的。 程楚低眸,看着少年乌黑的头顶,他正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单词,但却并不顺畅,时不时地停顿两下。 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看见,顾渺这样认真的学习英语。 程楚低头整了整试卷,忍住心中的疑惑,继续往后走。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程楚回到座位时,看到顾渺正低着头,将刚刚默写的英文单词收回抽屉。 一张课本大小的纸上写满了单词,其中有一大多半用红笔更正过。 程楚抿了抿唇,默默地取出语文课本。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下课时,程楚在位子上登记交上来的卷子,才突然发现宋新雨还没交。 她的位子就在程楚的正前面,程楚伸手点了点她的后背:“宋新雨,你的卷子还没交。” 前面的人头也没回,从抽屉里“唰”得抽出卷子,将手肘往后一甩,卷子像秋叶般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个旋,慢悠悠地落在桌上。 什么态度?程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卷子扯过来。 而前面的宋新雨转过头,水盈盈的双眸看着她,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楚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就头疼,连眼神都不像甩给她,只是冷冷地说:“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 正值寒冬,畏寒的同学们连下课也不愿意出去,班级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程楚不愿和她掰扯再生事端,直接抱起收上来的卷子,走出了教室。 冬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 等程楚再回到班级时,刚刚抱着试卷的手已是一片冰凉。 她搓了搓手,刚坐下,手上就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暖水袋。 程楚有些讶异的抬眼。 指尖那有些烫人的温度似是电流,一下传到了心底。 她听见顾渺沉声说:“暖暖手。” 少年如今愿意开口了,应该是说话多了,心态也好了些,虽说有些时候不免结巴,但和以前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但程楚并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为了能够顺利流畅的说一句话,背地里付出了多少。 有些人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将所有爱与苦痛藏在心间。 头顶上的白炽灯明亮,顾渺的桌上摊着本英语书。 程楚的手逐渐有了温度,她松开热水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顾渺。 少年的眼里透着疑惑,却顺从地接过本子。 “这是我的英语笔记,你拿去看看,应该有点用。”程楚说。 顾渺的手窒了窒,说:“可是你,怎么办?” 他说话还不是很流利,声音低哑,可到底没有结巴。 “我不靠这个,没关系,你先那去看吧。”程楚摆了摆手:“你先不急着还我,慢慢看吧。” 淡蓝色的笔记本上缀着小花,仿佛带着少女身上浅淡的花香。 顾渺握着笔记本的手抖了抖,轻声说:“谢,谢。” * 今夜的月亮并不明亮。 顾渺刚刚结束了粉店的工作。 听到开门声,舅舅舅妈坐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看起了连续剧。 顾渺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抽出了那本笔记本。 扉页上是少女娟秀的字「高二二班程楚」 顾渺曲起手指,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页。 笔记很详细,并且详细得有些过分。从每个单元的语法到单词,到容易错的点,常考的点,全部清晰又工整地写了出来。 昏黄的台灯下,顾渺黑沉沉的眼浮起暖意。 望着那本笔记,他贫瘠的心仿佛抽出了嫩生生的枝芽。 那束阳光,好像离他又近了那么一些。 顾渺甚至想,等自己的英语变好了,是不是也有可能进重点班了?这样若是程楚之后回到重点班,自己就厚着脸皮跟进去。 若是她回不去,自己就留在这儿。 他的阳光落在哪儿,他就呆在哪儿。 外面下起了毛毛雨,细密的雨水飘到窗户上,暖光灯映得简陋的房间一片温暖。 顾渺低着头,默背着英语,心中一片火热。 * 班主任林月教学严格,每一周都会小考。 这次小考,100分的满分,顾渺竟然考到了80。 这对别人或许不算什么,但程楚知道,这样的进步有多不容易。 毕竟以往他连及格都难。 顾渺身上藏着股韧劲,他想做的事,不管多难,拼了命也会做到。 他想改掉结巴的毛病,就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练习说话,想提高英语成绩,就利用课余时间背单词,顺语法。 可纵使爱意已然溢出心底,他却怎样也不敢再靠近一步。 她是灿烂耀眼的朝阳,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可他贫穷卑微,自闭结巴,连和她说几句话都忍不住心慌意乱。 下课铃悠悠响起,下节是心理课,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 程楚被罗茜茜拽了几步,回过头问:“一起走吗?” 顾渺放下手中的笔,点了点头,起身跟上了他们。 周四是所有人最期盼的一天,下午第一节 上完英语课后,连着就是放松的心理课。 心理教室离教学楼有一定距离。 下了课,顾渺穿过人群,走回教室。 他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比其他人都快了许多。 到教室时,班级里空无一人。 顾渺走进教室是,身上还带着严冬的微冷。 空荡荡的教室里刮进刺骨的风。 他低眸,目光飘过程楚的座位,黑沉沉的眸子寒光乍现,凉意一瞬间从脚底传遍全身。 那本来干净的椅子上,一摊红得刺目的墨水,正顺着椅子缓缓滴落,慢慢地在脚下洇开。 宛若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想要跟着她去重点班 * 大家!明天凌晨入V啦,也就是6个小时后,三章合一!大家来评论吧~发红包啦! 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 顺便推一下我的另一本预收《大佬哥哥的暗恋》 一直想写的伪兄妹~ 文案:寡言阴沉大佬总裁哥哥*温柔小太阳芭蕾舞妹妹 11岁那年,林予多了个“哥哥”。 他是林予爸爸曾经资助孩子,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小少年沉默寡言,在林家总是受欺负。林予时常忍不住维护他。 那天小花园里,堂哥终于忍不住叱道:“你为什么老为他说话,我俩在你心里到底谁比较重要?” 为了哄他,林予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哥哥,他只能排第二。” 少年在阴影处默默听着,心里黯然又自卑地想着,能在她心中排第二,也算是好的。 多年之后,当初寡言阴沉的小少年成为商界新贵。 夜里,他把林予死死地抱在怀里,声音喑哑,一遍又一遍地问:“到底谁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哥哥?” 阅读指南:无血缘,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男主只是暂时住在女主家,没有收养关系 第18章 教室里浮动着刺冷的风。 顾渺黑沉沉的眸子泛起冷意, 嘴唇紧紧地抿着。 走廊里传来阵阵脚步声, 有几个同学从前门推门而入。 程楚的位子在倒数第二排,又是班级的角落,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宛如血水般的液体在脚下悄悄蔓延。 顾渺的手指颤了颤,快速地从班级的卫生角拿出拖把, 将地上的“血渍”全部抹去。 将地板收拾干净后, 他半跪在地上, 用纸巾一遍遍地擦拭着程楚的座椅。 可红色的墨水仿佛渗进去一般,纵使再怎么努力,座椅上还是留下了浅红色的印记。 班级里进来了许多人,没有人注意到,班级的角落里, 一个男生近乎卑微地半跪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走廊里充斥着喧闹声,顾渺听到远远传来罗茜茜的声音。 “楚楚, 等等物理课下课我们去小卖部买东西吧。” 他听不清程楚说了什么,可眼前那红色的印记仿佛刻在了座椅上一般, 情急之下, 顾渺将自己干净的椅子移到了程楚的位子上。 程楚和罗茜茜走进教室时, 顾渺正端坐着,神情有些奇怪, 手里还攥着张面巾纸。 程楚微微低眸,就看到面巾纸上藏着浅浅的红色印记。 她急得一下拉住顾渺的手,迭声问:“你怎么了?受伤了?” 可下一秒, 顾渺就像被烫到一般将手抽了回去,他指尖微微颤动,苍白的脸上浮起绯红。 “没,没事。” 紧张的又犯了结巴的毛病。 程楚沉下脸,明亮亮的桃花眼里一片冷凝,抿着唇靠近他,却发现他座椅上有一丝浅红色的印记。 这是怎么了?屁股流血? 她抬眸,撞上少年躲避着的眼神,内心突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我没事。” 程楚看见顾渺泛红的耳根,不由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有些讪讪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渺一眼,又转回头,若无其事般得翻开课本。 教室里一片喧闹,坐在后面的周然和罗茜茜不知以为什么吵了起来。 可程楚和顾渺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程楚抬眼,有些艰涩地抿了抿唇,轻声说:“你注意身体。” 顾渺讶异于着突如其来的关心,他还沉浸在刚刚双手相触的悸动中,久久无法平静。 但女孩贴心的话语,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旌摇曳。 “嗯。”他沉声说。 程楚扣着手指,沉吟了几秒,又补充:“你多吃点水果。” 顾渺黑沉沉的眸子中漾出笑意,他可以想象女孩天马行空的脑子中又设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但他并不感到尴尬,甚至内心深处还隐隐地升起一丝庆幸。 庆幸她没有发现这一切,还是那样开心快乐的享受生活,关心着身边的人。 深冬的教室里透着冷意。 顾渺想到那摊红艳艳的“鲜血”,心中渐渐升起恼怒。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被欺凌的滋味。 就像是被无数双手推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拥抱蓝天的资格,只能无边无际地坠落着。 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拽住他,将他断了的线重新接上,给予他阳光,赋予他生活的勇气。 所以纵使知道自己卑微落魄,也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顾渺眼里一片幽深,清俊的脸上泛起冷意。 他沉沉的视线扫过班级里的人,最后猝不及防的对上宋新雨的眼。 少年的眼神冷厉,宋新雨挽着同伴的手一僵,脸上温柔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凝滞。 可下一秒,她就若无其事重新漾起笑脸,回到自己的位子。 * 直到放学后,程楚才想到了林其风之前找她帮的忙。 她弯腰从桌角出提出纸袋,却发现纸袋的底部已经被一片鲜红色晕染。 程楚小心翼翼地将鞋盒打开,发现鞋盒里一片鲜红,雪白色的球鞋被染了一大块。 这是林其风买的球鞋。 林其风虽然家境优越,但他爸妈不愿让他养成圈里那些挥金如土的习气,平时的零用钱虽比普通人多,但却不至于能让他随意挥霍。 程楚知道这是双限量版球鞋,如今应该被炒到了几万。 男孩存了几个月的钱,让人在国外帮忙买的,又怕寄到家里被爸妈发现,只能寄到程楚那。 可现在这双鞋算是毁了。 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顾渺急着去打工,放学铃一响就走了。 程楚望着那双染红的球鞋,蓦的想到顾渺椅子上那浅红色的印记。 她微微垂眸,看着旁边的椅子,桃花眼泛起一丝冷意。 顾渺以前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可如今却好了许多。 周然和罗茜茜都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虽说他还是习惯于独来独往,却总算是有了朋友。 就连结巴的毛病,似乎都好了许多。 可程楚没想到,还是有人这样欺负他。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摆放桌椅。 程楚低眸,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可她的手却气得颤抖。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针对? 前头有个值日生举着扫帚走到她旁边:“程楚外面有人找你。” 她抬眸望向窗边。 是林其风。少年站在走廊对她挥了挥手,眉宇间漾起爽朗笑意。 “我的球鞋呢?我看快递显示已经寄到了。”见她出来,林其风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 程楚有些尴尬:“还没还没,可能得等一阵吧。” “好吧。”林其风挠了挠头,有些失望地走了。 程楚回到家,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搜了搜那双球鞋的价格。 两万八。 她没有犹豫地照着林其风的鞋码重新下了一单,并且因为选择了最快的配送方式,又多付了几百。 都是那群人的错。 程楚看着自己电子账单,恶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通。 * 周五早上,林其风又在班级门口堵了她。 “我昨天回去又看了一遍,上面显示到了啊。”少年有些懊恼:“真没收到吗?你说是不是快递公司弄丢了,哎我可是攒了几个月的钱啊。” 程楚看他这幅着急上火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了。 “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弄脏了,昨天又下单给你买了一双,估计下周就能到了。” 林其风紧抿的唇松了些:“害,没事儿,你弄脏了直接和我说啊。” 他很想大手一挥说,都是小事,不用你再买一双。 可想到自己省吃俭用了两个月,连最爱喝的奶茶都忍着没喝,才攒下了这笔钱。 豪气的话堵在了嘴边,林其风顿了顿,说:“要不你把那双脏的给我看看?能不能洗干净?” “算了,我回去试过了,洗不了,反正已经下单了,下周到了我就马上给你。”程楚说。 她的零用钱很多,哥哥平时还会给她塞钱,所以也不缺这点儿钱。 “行。”林其风到底没忍住新鞋的诱惑,艰涩地点了点头。 他说完,将刚刚一直提着的纸袋递给程楚:“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她最近在学烘焙,每天在家制造垃圾。” 林其风的妈妈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也是程楚钢琴的启蒙老师,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 但是,老师的厨艺是真的可怕。 程楚艰涩地咽了咽口水,接过那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实在吃不下,就扔掉。”林其风拍了拍她的肩,叮嘱道:“保命要紧。” 等待程楚拎着袋子回到教室时,罗茜茜一脸八卦的凑上来:“说说,他又来找你干嘛,还给你送了小礼物。” 顾渺握着笔的手攥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程楚说:“她妈妈做的吃的,你要吃吗?” “要啊要啊。” 旁边的周然也凑上来:“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也吃点啊。” 程楚在心里偷笑,却不动声色地将纸袋子递过去。 两人兴奋的打开盖着,望着里面卖相完美的小蛋糕,连连称赞:“做的好好看,跟外面卖得似的。” 程楚碰了碰顾渺,桃花眼明亮狡黠:“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顾渺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不,用,了。” 他蓦的起身,抄起桌边的水壶就走出了教室。 外头寒风寂寂,少年的高瘦的背影仿佛透着冷意。 走远了的他自然没听到周然和罗茜茜的哀嚎。 “卧槽,程楚你在这蛋糕里下毒了吗,齁的我喉咙都疼了。” “楚楚,我恨你。” 程楚望着两人皱成一团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教室里角落里洋溢着欢笑。 谁也没注意到,就坐在前排的宋新雨咬着牙,一向温柔的脸上没了笑意,眼底是一片恶毒的冷光 对于宋新雨来说,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 除了林其风。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其风的样子,少年斜斜地倚在墙边,单肩挎着个背包,狭长的眼微微眯着眼,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走廊里洒满明媚的阳光,宋新雨偷偷看着那个慵懒的少年,只觉得他的身上都渡了层柔光。 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就连周身流淌着的血液都被一瞬间加热,横冲直撞地奔腾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要如何获得别人的好感,男生应该都喜欢那种娇弱的,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保护欲的女孩。 可林其风好像对这样的女孩并不感冒,反而对他那个内向的同桌青睐有加。 那个女孩相貌平平,掉在人堆里都没人会注意,宋新雨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找了班上的几个人,装作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女生的“黑历史”。 没过几天,谣言就传遍了整个班级。 没有人愿意再和那个女生说话,她畏畏缩缩地呆在班级里,甚至连林其风再找她说话,她也不出一言。 几周之后,她就转学去了别的学校。 宋新雨很满意这个结果,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得到林其风。 她长得娇娇弱弱,男生都爱找他说话。 学习成绩虽然不算拔尖,可也算不错,英语更是突出。 可是有一天,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个人长得比她好看,漂亮到仿佛在人堆里都发着光。 学校里的男生都暗地里叫她“女神”。 而自己只是有时候被称为“小美女”,“长得挺可爱”。 那个人成绩比她优秀,就算是从重点班退下来,也照样碾压她一条街。 她日日夜夜,准备了好久的英语演讲,那个人轻轻松松拿了全校第一,而自己只得到了个类似安慰奖的第三名。 宋新雨从没有这样挫败过,她趋之若鹜的一切,那个人却轻而易举的得到。 就连她最在意的林其风,程楚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他对自己冷若冰霜,不屑一顾,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可却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来找程楚。 嫉妒像一颗火苗,灼烧着宋新雨的心,那在身体里肆虐的愤恨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于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林若,哭泣着说出了自己委屈。 可林若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算了吧,我们也别找程楚的麻烦了,人家确实也是厉害,说拿第一就拿第一。” 就算她不喜欢程楚,觉得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可到头来也不得不服气。 宋新雨气的快心梗,林若的回应不但没有安慰到她,反而还再一次强调了—— 对,你就是不如她,哪儿都比不上她。 而班里人对程楚的态度,也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宋新雨看着起那几天对程楚冷若冰霜的同学,一个个扬起笑脸夸赞着她,忍不住恨得咬牙。 * 周五一向是所有人最放松的日子。 班主任今天请了病假,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同学们一个个像出了笼的飞鸟,教室里洋溢着雀跃的气息。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正课是体育课。 一中的体育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男女分开,由不同的老师带。 男生这边的体育老师和大家打成一片,看着这群蠢蠢欲动的男生,大手一扬:“你们就先去跑个八百米,之后自由活动。” 下面一片骚动,许多抱着篮球的男生低声欢呼。 顾渺站在队伍的最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看着远处的女生队伍。 操场上冷风浮动,不远处的梧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只余下寥落的枯枝。 在顾渺的眼中,程楚的背影仿佛是操场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他看着女孩背着手,时不时地垫垫脚尖,扎的高高的马尾辫活泼地左右晃动。 心里痒丝丝的,那马尾辫的发尾反复正一下又一下撩动着他的心,那股痒意悄悄地弥漫上他的喉咙,让他不经意地咳了咳。 周然伸手拽了拽他:“走了。” 顾渺回眸,才发现班级的男生已经跑了一大半,他慌忙提步,跟上大部队。 海市的冬季十分寒冷,顾渺穿的少,总是手脚冰凉。 跑完八百米,出了一身的汗,连僵硬的手脚都充满了力气。 班级的其他男生都去打篮球了,刚跑完步,顾渺站在操场边上休息了会儿,正准备走到围栏处坐着。 刚走几步,就被周然拽住。 他刚跑完步,脸上泛着红,说话时气喘吁吁的:“诶,你,你怎么不等我啊,自己跑那么快。” 顾渺从前总是独来独往,体育课跑步也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跑完便是了,他见那群女生倒是喜欢聚在一起跑,但从不知道男生之间也是要互相等的。 他垂眸,沉声说:“忘了。” “算了算了,你下次记得跑慢点。”周然扶着膝喘气:“看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跑起来竟然这么快。” 少年身材颀长,虽不显瘦弱,却也不算健壮。 周然不擅长运动,跑个八百米像去了半条命,弯着身子喘了许久,还未平复。 突然,他手臂被碰了碰,手里突然就被塞进了个水壶。 他抬眸,有些讶异地看着顾渺。 少年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漠然依旧。 周然抿了抿唇,伸手接过水壶,打开灌了口水。 干涩疼痛的喉咙被温水熨烫,周然感觉快速跳动的心脏都稍微平复了些。 “谢谢。”他将水壶还给顾渺,低声说:“我们去旁边坐会吧。” 操场边的主席台边上是一层一层的楼梯,坐在上面整个操场的景色尽收眼底。 生涩的寒风拂过两人的脸,顾渺静静地坐着,看了眼正在操场上练习排球的女孩。 周围浮动着凛冽的寒风。 “你喜欢程楚吧。”周然的声音低得像是操场上缥缈的风。 顾渺蓦的收回目光,幽黑的眸子透出冷光,他手指紧紧攥着,嘴唇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线。 周然看着他,说:“你别紧张,我不会告诉她的。” 他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酸涩又甜蜜,仿佛独自藏着整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顾渺看着她时,眼睛里有星星。 仿佛枯木被重新赋予了生命,那一瞬间,死气沉沉的顾渺都变得鲜活而生动。 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打闹声。 顾渺垂眸,喉结滚了滚,生涩地说:“谢谢。” 两人坐在操场的最边上,后面是破旧的小厕所,可一般没人会踏足。 周然低头看了看表:“走吧,快下课了。” 顾渺点了点头,跟着周然起了身,刚走几步就听到小厕所门口传出一男一女的窃窃私语。 他对别人的八卦没什么兴趣,正准备绕开,就听到“程楚”这两个字。 顾渺的脚步瞬间顿住,他抬眸,看见周然同样停下脚步,冲着他挤眉弄眼。 两人仿佛在一瞬间达成共识。 操场的角落无人踏足,脚下野草滋生。 顾渺和周然不动声色地靠近声源,就听到一个压抑着的女声。 “我让你好好整整她,你到底去了没?” 另一个男声粗哑:“卧槽,我去了啊,昨天你们班那节心理课,我往她椅子上泼了红墨水,怎么样,她被吓到了吗?” 女声顿了顿,说:“红墨水,就这?吓个屁,昨天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她胆子还挺大。” “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我可是给了你钱的。” 男生低骂了声“艹”,继续说:“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女声似是思索了片刻,说:“等等放学你找你以前的几个兄弟,在路上拦她。” “这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怂货,你不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吗?” 那男声似乎又哑了些:“她到底哪里惹你了?有必要这样吗?” “少给我废话,钱还有不要了,叫你做就做,到时候先打一顿,然后剩下的,她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就看你那几个兄弟怎么决定了。” 像是没听懂宋新雨的暗示,男生犹豫了片刻,低声说:“行,那我去联系一下,剩下的钱你快点打我卡上。” 他说着,起身要走,可刚没走几步,领子就被狠狠拽住。 “艹你。”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一股力狠狠地甩在地上,后脑撞上硬邦邦的石板,一瞬间眼前一片迷乱。 接下来,硬得像石头般的拳头不要命地招呼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宋新雨吓得一阵尖叫,她看着那个少年的脸上一片阴鸷冷漠,黑眸里是烈得灼人的火光,他苍白的脸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宛若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躺在地上的王彦挣扎着起身,两人扭打在一起。 宋新雨去扯顾渺的衣袖,想要阻止,可却一下被狠狠地甩出去,撞上了路上的栏杆。 “啊。”她的后腰像抽筋般的疼,肯定被撞得青了。 一旁的周然没有阻止,甚至还想狠狠地将宋新雨也教训一顿。 说出这样的话确实该狠狠教训。 远处的体育老师好像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一边疯狂地往这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都给我停手。” 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 周然上前几步,狠狠抱住王彦的腰身,防止顾渺落了下风。 他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真的出事了,顾渺停下。” 顾渺眼底一片猩红,内心的火熊熊燃烧,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操场上许多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正慢慢地聚集到这儿。 “顾渺你停手,程楚过来了。”周然看着顾渺不断挥落的拳头,厉声喊道。 顾渺的拳头停在了半空,才逐渐感到骨节处泛起一丝疼痛。 体育老师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下将顾渺和王彦分开。 冬日的寒风里,顾渺转过头,看到人群中站着的女孩。 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圆睁,一脸惊异惧怕。 那一瞬间,顾渺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慢慢地升起,全身上下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力气。 他知道,自己完了。 操场的清冷的风浮动着,顾渺瞬间清醒过来。 王彦人高马大,两人刚刚扭打在一起,双方都落了彩。 顾渺感到嘴角火辣辣的疼,他舔了舔嘴唇,尝到一嘴血腥味。 他偏过头,不敢再去看人群中的女孩。 自己的嘴破了,衣服也因为在地上滚过而染上了污渍,一定又落魄又难堪。 最重要的是,让她看到自己那样狠辣不要命的样子。 女孩眸中的惧怕像一把刀,硬生生地割开顾渺的心,他不敢再看她,只是逃避般的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你们三个人,跟我去办公室,我今天得把你们的班主任都找过来。”体育老师大声喝道。 刚刚宋新雨被推得老远,而且看起来又是那么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儿,体育老师自动在心里将她排除了。 三个人低着头,像三只落败的呆头鹅。 三班的班主任林月一肚子火,她今天儿子生病,忙活了一天才从医院回来,正洗了澡躺在床上想休息,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放学铃声刚刚响起。 林月沉着脸走上楼梯,就看到她最喜欢的学生程楚正在办公室门口徘徊。 “下课了在这干嘛呢?”林月看着女孩清凌凌的桃花眼,觉得心里的火气都消了些。 程楚正低着头,闻言惊得一下抬眸,见是班主任,抿了抿唇,说:“老师,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会怎么处理?” 以往学校里打架都是被记大过,加上计入档案。 程楚心中焦急,要是顾渺真的因为打架被计入档案,对他以后考大学乃至工作都会造成影响的。 林月只觉得她是和顾渺和周然的关系好,才会如此担心。 叹了口气,林月说:“不知道,跟你没什么关系,放学了,你先回去吧,处理结果会由年级主任和我一起商定。” 程楚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好,老师我先走了。” 林月微微颔首,见女孩下了楼梯,又重新板起脸,走进办公室。 * 程楚并没有走多远,她觉得自己若是不知道结果的话,整个周末都会寝食难安。 想到顾渺脸上的伤,她用手机点了药店的外卖,请他们将药送到学校门口。 程楚取了药,怕班主任看见,悄悄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坐着。 奶茶店里开着暖气,周围弥漫着奶茶和蛋糕的甜香味,轻音乐缓缓流淌。 程楚随便点了杯奶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她紧紧地盯着校门口,每一个进出校园的人都不放过。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程楚看到周然出了校门,她猛地拽起书包,跑出了奶茶店。 “周然。”程楚大声叫道。 周然抬眸看她,显得有些惊讶。 “程楚?你怎么在这?” 程楚说:“顾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老师说要怎么处理?会不会记过?”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周然晕乎乎的,他顿了顿说:“顾渺和另一个人被叫了家长,现在还在办公室,处理结果还没出来。” “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程楚问。 周然有些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有些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原因。 “你,确定要知道?”周然下意识地觉得顾渺一定不想让她知道原因,但是如果不说出原因,她又怕程楚会误会。 顾渺那副狠厉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吧。 可是若是连程楚也心生畏惧,不愿意再接近他,那他的心里会有多苦啊。 学校旁的马路种着一排冬青树,冬季里还郁郁葱葱。 程楚着急道:“当然确定,你快告诉我。” 周然抿了抿唇,说:“因为他听到宋新雨叫王彦教训你,哦对了,王彦就是和顾渺打架的那个人。” “宋新雨?”程楚有些惊讶:“打我?你确定?” 她知道宋新雨看自己不顺眼,可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女孩故作娇弱的那套程楚只觉得幼稚可笑,可从未想到她会狠到打人。 “对,我和顾渺一起听到的,反正还说了一些更过分的话,还说了红墨水什么的,反正我没太听懂,但顾渺一听就火了,直接上去打了王彦。” 程楚沉默不语。 海市的夜晚格外寒冷,周言看到女孩平日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泛起冷冷地光。 他咽了咽口水,说:“你知道红墨水的事?” “知道。”程楚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刚刚周然一说红墨水,她就想通了。 原来他们针对的并不是顾渺而是自己。 顾渺不想让她知道这些,所以清理了地面,交换了椅子,只是他没想到,红墨水竟渗进了鞋盒里。 校园外寒风阵阵,程楚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没想到女孩之间的小心思竟会演变成如此可怕的地步。 而顾渺却暗暗为了她,做了那么多。 甚至冲动了打了人,连累了自己。 程楚心中又酸又涩,胸腔里闷闷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问:“那宋新雨呢?她怎么样了?” 周然冷哼,半是愤怒半是嘲讽:“她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体育老师压根没叫他,我和顾渺倒是说了她吩咐王彦的事,可王彦死不承认。” “那就这么算了?”程楚又惊又怒。 周然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刚刚老师倒是把她叫了回去,结果她一进办公室就哭哭啼啼,说我和顾渺瞎编,为了给打架找个理由陷害她。” “她当时就在旁边吧,老师就这么相信了?” 寒风拂过街边的冬青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然深吸了口气,说:“没办法,你知道宋新雨平时那个样子,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要不是我亲耳听到,也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不过那个王彦倒像是个这样的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 周然的手机震了几下,他低眸看了看,略带歉意的说:“我叫的车到了,得先走了。” “嗯,谢谢你。”程楚冲他挥挥手。 夕阳下,少女白瓷般的脸上透着一层柔光,水盈盈的桃花眼流光溢彩。 周然突然就理解了顾渺。 这样珍宝一般美好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他点了点头,转身坐上了路边停着的车。 傍晚的街上清冷寂静,程楚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尾灯,叹了口气。 她回到了奶茶店,准备继续蹲守,却发现自己的奶茶早已被收走了。 无奈之下,她又重新点了两杯,吩咐服务员打包好,找了个位子,继续等着顾渺。 墙上的钟表微微转动。 程楚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顾渺的身影。 夜幕沉沉,路边暖黄色的路灯朦胧美好。 少年低着头,清俊的侧脸透出几分寂寥。他推着自行车,从校园里缓缓走出来。 程楚连忙提上两杯奶茶,奔过去。 “顾渺——” 少年一只腿已经跨上了自行车,程楚怕他走的太快,连忙大声叫他。 清脆的声音飘荡在海市寂冷的风里。 顾渺扶着自行车的手攥了攥,他有一瞬间的怔忪,以为是自己太累而产生了幻觉。 可少女见他不理,又唤了声:“顾渺——我在这。” 路边冬青树的树叶落下几片,打了个旋儿,落在顾渺的脚下。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昏黄的路灯像一层迷蒙的幕布缓缓化开,马路对面,如画般美丽的少女正对他挥着手。 她那双桃花眼一如从前般澄澈明净。 没有一丝厌恶恐惧。 有一瞬间,顾渺觉得自己生在梦中。 冷风呼啸着,如同一把利刃刺过他嘴角的伤口。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女孩穿过马路,最后跑到了他面前。 “你没事吧?”她微微皱眉,看着他嘴角的伤口。 少年指尖微颤,喉结滚了滚,沙哑着嗓问:“你,怎么在这?” 没有被我吓到吗?还敢这样毫无芥蒂的接近我? “我在等你。”女孩的眼清澈明亮,像是有星星悄悄眨眼。 在那一瞬间,顾渺仿佛听到路边冬青叶缓缓落下的声音。 他感觉血液在身体里奔腾涌动,横冲直撞般流向四肢百骸。 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热意,他喉结急速滚了滚,最终微垂下眼眸,逃避似的不敢再看她的眼。 那双眼太明亮,亮得他心中不能自已的发颤发疼。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他听到女孩说:“给你。” 顾渺抬眸。 纤细莹白的手指上正挂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品。 程楚看着他泛着青紫的嘴角,皱了皱眉:“回去好好抹,知道吗?” 少女的声音带着微凉,像是海市秋夜里浮动的风。 可顾渺却听到那其中潜藏的关心。 他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一袋药品。 “谢谢。”他抬眸,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望进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里。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映着一个破了嘴角,脏了衣服落魄少年。 少年空寂的心里升起满足。 她没有怕他,嫌弃厌恶他。反而还这样,关心他。 对面的街灯有一瞬间的闪烁。 程楚眨了眨眼,说:“我要回家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她记得,他们是顺路的。 顾渺点头,黑沉沉的眸里明亮闪烁。 他抿了抿唇,说:“要,要不要,做我的自行车?” 因为紧张,又结巴了。 “好。” 顾渺转身,愉悦地悄悄勾了唇。 他长腿一跨,跨坐上了自行车,瞪了瞪踏板,屏息等待。 路灯下,有几只小虫微微飞动。 片刻之后,他感到一个温软的身子,悄悄靠近,暖香袭来,女孩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浅淡的香气。 顾渺的耳后忍不住泛起绯红,他深呼吸了几下,蹬起脚踏板,驶进茫茫夜色。 不能紧张,他告诉自己,要是将她摔着就不好了。 夜晚的寒风呼啸而过,顾渺的心又暖又涨,他只觉得自己正踩在轻飘飘的云雾之上。 这一夜,海市的冬天仿佛也变得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气疯了 第19章 暮色四合。 小区门口亮着灯, 宽广的路面宛如白昼。 十二月的冷风里, 女孩抬眼,桃花眼明媚闪烁。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渺低头,想掩饰自己的伤口, 可露出红通通的耳根。 这里的灯这样亮, 他现在一定丑极了。 他犹不知觉地低声说:“嗯, 谢谢,你的药。” 挺拔高大的少年微微垂头,活像一只犯了错的小奶狗,露出个毛绒绒的发顶,可爱极了。 程楚竭力压下自己微弯的嘴角, 小声说:“没事儿,下次不要再打架了,自己伤到不说, 还会被学校处分的。” “嗯。”少年垂着乌澄澄的双眼,语气中透着不舍:“那, 我走了?” 程楚点了点头。 小区门口寒风凌冽, 顾渺的背影被四散的灯光拉长, 消失在海市的寂寂长夜里。 这一夜程楚没有睡好。 纷乱的梦里,全都是少年被处分的样子。 他平日里青松般的脊背微微弯着, 嘴角挂着青紫的伤,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一字一句地念着悔过书。 十二月的海市又冷又干, 寒风呼啸而过。 台下的人望着他,鄙夷又嫌弃。 生活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顾渺不再说话,总是阴沉地坐在班级的角落,不再说一句话。 包括对她也一样。 月色照进窗子,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睁开眼睛。 明明是寒冷的十二月,程楚却出了一头汗,湿润的头发一缕缕黏在莹白的脸上,她微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 心脏疯了般的跳动,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渐渐冰凉。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不能让顾渺受处分。 寒风拂进屋子,窗台的风铃微微晃动。 黑暗中,程楚靠着枕头,睡意渐消。 她必须找到办法,让王彦承认做了那些事,也让宋新雨发出代价。 * 周六一早,电话铃将程楚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按开了接听键。 “楚楚,醒了没,醒了的话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回来?”程越问。 阳光顺着窗缝照进来,米白的被子上划过一道金黄。 程楚翻了个身,含糊地说:“我还在床上呢,要不你让王叔一个小时之后再来吧。” “行,我和王叔说一声。” 挂了电话,程楚设了个四十五分钟后的闹钟,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一小时后,程楚随意套了件大衣,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小区门口听着辆低调的宾利,司机王叔站在车门旁,见她来了,连忙殷勤地为她开门。 程楚微微弯身,才发现妈妈竟然也在车里。 “怎么不好好打扮打扮啊?”付蓉皱了皱眉:“不是说好陪我去逛街的吗?” 程楚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答应了周六要陪妈妈去逛街。 她钻进车子,讨好的笑了笑:“陪啊,当然陪了,我这不是没有新衣服吗,正好去买几件。” 付蓉揽着她的肩,又摸摸她的脸蛋,怜爱地说:“看看,最近学习都学瘦了,今天一定得好好补补。” 一夜噩梦连连,程楚根本没睡好,在车上枕着妈妈的肩,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半小时后,付蓉拉着程楚走进商场。 高级商场散着股好闻的淡香,还开着暖气,程楚迷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程家产业繁多,这家商场也是其中之一。 每个季度,品牌都会将新品送到程家,但付蓉还是喜欢来商场扫货的感觉。 两人刚走进店里,导购就殷勤的迎上了,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程太太,我们这季的新品昨天刚到,您有没有兴趣看看?” 付蓉回头,说:“楚楚啊,你有什么喜欢的就叫他们包起来啊,我先去看看包。” 程楚点了点头,她喝了口导购倒的茶,又翻了几页杂志,觉得兴致缺缺。 店里没什么人,她抬眸环顾,看到了不远处摆架上放着的眼镜。 莹润的灯光下,金丝眼睛的边缘折射出莹润的光芒,衬得眼镜愈发精致。 旁边的导购乖觉的走近:“程小姐想看看镜框吗,都是店里的新品呢,最近买的很火。” “嗯。”程楚站起来,接过导购递过来的眼镜框,微微低眸。 女孩随意披着件大衣,乌发微微披散在肩上,显得恬静温婉。 导购认出那是Max Mara今年新款大衣,一件就是大几万,女孩穿着竟比模特还要好看。 程楚扶着镜腿,打量着手里的眼镜。 她不由得想象着顾渺带上这幅眼镜的样子。 少年挺直的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他眉目中透着冷峻,微微抿着薄唇,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 禁欲又勾人。 前世的顾渺是从不戴眼镜的,程楚甚至不知道他是个近视眼。 可少年顾渺鼻间总是架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生生将眉宇间的清俊都压下了几分。 高跟鞋敲击着瓷砖地的声音缓缓传来,付蓉走过来,看着程楚手上的眼镜框,转头对导购挥了挥手:“把她手里的镜框也一起包起来,等等一起结账。” “不用了,我就是看看。”程楚笑了笑,将镜框递给导购:“谢谢。” “喜欢就买,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女孩现在流行戴个平光镜,装饰装饰也挺好的。”付蓉和蔼地笑笑:“还有什么喜欢的,一起买了吧?” “真的不用了,我就是看看。”程楚认真道。 眼镜的镜腿上刻着logo,虽不明显,但仔细看看便会发现。 这个牌子的东西不便宜,少年的自尊心强,断然不会接受这么昂贵的馈赠。 对于顾渺,程楚总是小心翼翼。 她明白少年的苦,懂得他的自卑和敏感。 他为了自己打架,拼命,暗暗处理那些刁难欺凌。 他掩下苦楚与伤痛,从不愿意说一个字。 纵使少年时的顾渺青涩内向,和程楚记忆中的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顾总相差甚远。 但程楚知道,他始终是那个人。 是那个会将所有汹涌澎湃的情感藏在心底,暗恋自己好多好多年的人。 冬日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付蓉回房间睡午觉。 偌大的别墅里空无一人,许是因为在车上睡了许久,程楚毫无睡意。 她晃悠地走到自家的小花园。 冬日的花园里开着梅花,点点红梅缀在枝丫间,诗情画意。 程楚躺在摇椅上,望着天空,心中怅然。 “嘿程楚,你回来了?” 程楚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来回来,她抬眸,看见林其风倚在隔壁二楼栏杆上,吊儿郎当地朝她笑。 随意地挥了挥手,程楚无精打采地回:“嗯,回来了。” “无聊死我了,要不你过来,我们聊会天儿。” 林其风是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各个班总有几个人能和他称兄道弟,问问他也许会有办法。 果不其然,听了程楚的问题后,林其风沉吟了片刻,说:“你说王彦啊,我们一起打过球,他是学校的体育特长生,人还可以,只是听说初中混过一阵,球打得真的是不错,怎么了,你突然问这个人干嘛?” 程楚没和他说在学校发生的事,只问了他认不认识王彦这个人。 “人还可以?你确定?”会来泼她墨水,还想下课来堵她的人,程楚还真不信这个人会好到哪里去。 林其风挠了挠头:“就我和他的相处来看,是这样的。” 程楚皱了皱眉,她觉得林其风没有理由对她撒谎。 可如果王彦人还不错,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听宋新雨的话呢? 夕阳西下,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绯红色。 程楚从林其风家出来时,路过自家车库,看到王叔正从里面出来。 “大小姐。”他朝程楚礼貌地点了点头。 程楚微微笑了笑:“王叔好,准备回家吗?” “是啊,老婆孩子在家等着吃饭呢。”王叔和蔼地笑了笑。 两人寒暄几句,正要告别,程楚突然问:“王叔,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姐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王叔笑道。 程楚低着头,沉吟片刻说:“你帮我去查一个人,但是告诉我爸妈和哥哥行吗?我保证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 夕阳下,女孩清凌凌的桃花眼透着真挚,还隐含着几缕浅浅的祈求。 王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以前是当兵的,这方面的门路知道的还挺多。 程楚没想到王叔的效率这么高。 周天下午,她上完钢琴课,下楼时,王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上车后,他递给程楚一份资料。 车里放着车载香水,带着水生调的香气,闻起来沁人心脾。 程楚垂眸,看着王彦的资料。 三岁时父母双亡,自此之后,跟着唯一的奶奶相依为命。 初中时曾经误入歧途,当过几年小混混。 但初三那年,奶奶重病,他才收了心,最后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考进了海市一中。 这几年,王彦的奶奶一直缠绵病侧,他为了筹钱,课余时间全用来打工,只为了凑一些医药费。 但上一周,奶奶的病情突然加重,还进了ICU,虽然几天之后就转入了普通病房,但费用还是高得吓人。 走投无路的王彦只好借了高利贷,但那样高昂的利息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脑海中缠成一团的线仿佛瞬间找到了线头,那些若隐若现的线索也一下了明晰起来。 * 周一的天气格外明朗。 升旗仪式结束,同学们排成长队陆续从操场走到教学楼。 晨光耀眼,操场上混着三个年段的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程楚和罗茜茜慢慢地跟在班级最后。 一片喧闹中,程楚听到班长正和别人说着什么。 她隐约听到“顾渺”“处分”这些词。 程楚心中一惊,忙上前几步拽住班长:“你刚刚说什么处分?” 班长被拽的一个踉跄,他回头看是程楚,眸中的惊怒消减了几分。 “就是上周顾渺打架嘛,王彦他们班班主任上周出差,这周回来了,估计要商议着给处分呢。” 操场旁种着几颗冬青树,纵使严冬依然郁郁葱葱。 顾渺站在队伍的最后,一双冷漠的眼仿若融在寒冬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仿佛周围人在讨论的并不是自己。 打架先动手的那一方是要记大过的,若是没有打人的理由,王彦最多算是防卫,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新雨,更是早已置身事外。 晨光里,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宋新雨笑语盈盈。 程楚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就将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给撕破。 而她确实已经找到这个方法了。 回到教室,程楚趁着顾渺没在,回头问周然:“上周顾渺和王彦都被叫家长了吗?” 周然点了点头:“对,当时王彦的家长很快来了,看年纪应该是他妈妈吧。” 寂寂寒风钻进教室,将书页吹得微微浮动。 程楚想到周五那天,在学校门口,她并没有看到顾渺的家人。 教室里喧闹繁杂,程楚突然想到那天在医院里,病床上的少年对顾渺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心里又酸又涨,一股莫名的情绪悄悄蔓延。 这天放学后,程楚来到王彦的班级,找到了他。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可王彦身上却带着股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他很高,一米九的样子,壮的像一座山,站在洒满午后阳光的走廊里,身后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他身上的特大号校服脏兮兮的,下巴处一片青青的胡须渣,脸颊处青一块紫一块,落魄极了。 听了程楚的话,他想也没想地就开口拒绝:“不可能,宋新雨跟这件事情没关系,什么泼墨水的事,我也不知道。” 宋新雨给的钱是他的救命稻草,有了这笔钱,他才将将把欠医院的钱给补上。 昨天宋新雨找上他,说若是不供出她,便再给他加些钱。 奶奶已经脱离了生死边缘,但是接下来的护工费,营养费接踵而来,他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课余时间打工也赚不了多少。 王彦抬眸,眼前的少女明净的桃花眼正望着他,平静的像是沉寂的湖水。 他被那眼神烫到一般,飞速地掩下眸。 对于程楚,他是愧疚的,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并没有做错什么。 至于那个打他的人,或许也没有错。 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程楚伸手挡了挡,说:“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至于是谁叫你做的,我心里也知道。” 她转了个身,将自己置身于背光处,顿了顿,说:“那天来学校的人,不是你的家长吧?你奶奶应该还不知道你在学校做了什么吧,也不知道你借了高利贷吧。” 王彦的奶奶现在还在医院病房,而据周然说,那天来学校的是个中年女人。 “你想干什么?”王彦猛地抬眸,大声喝道。 程楚望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平静地说:“如果你能说出是谁叫你做的这些,她自然就不会知道这些事了。” 王彦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青红交加的脸上一片狰狞。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程楚转头离去。 中午的阳光倾撒,只余下楼梯口一片阴凉。 “程楚。”男孩突然叫住她。 程楚的脚步顿了顿,听到他又沉又哑的声音透着疲惫:“我答应你。” 他不能让奶奶知道这些,奶奶生性刚强,初中时他误入歧途,做了许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知道后当场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 若是她知道,自己去借了高利贷,还为了钱做出那样的事...... 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王彦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 这天的最后一节是班会课,程楚知道老师会在这节课宣布什么。 还未上课,教室里乱成一团,她转头看了看顾渺。 少年低着头,正低着头背英语单词,清俊的侧脸淡漠的像是寒冬清晨缥缈的雾气。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辩解。 “顾渺。”程楚开口唤他。 少年握着笔的手僵了僵,抬眸看了她一眼,睫毛颤了颤,“嗯?” “你为什么打架呢?” 顾渺垂眼,说:“没什么。” 看吧,他还是不愿说! 程楚不明白,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她有些恼怒于少年的固执,可另一方面,却又理解他的好意。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愿让她知道自己曾被针对,孤立,也不愿看到她难过。 心底的角落,似乎有什么悄悄地破土而出,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悄悄漫上心尖。 微微酸涩的,却让她心底涌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程楚吸了吸鼻子,眼底漫上微微湿润。 前世的她也曾被家人保护,被人簇拥,生活在鲜花掌声和别人的艳羡中。 可自从失去哥哥,原本圆满的家支离破碎,爸爸妈妈沉浸在悲痛中,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她要独自撑起公司,撑起这个家。 从未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全心全意的保护她,珍视她,不愿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冬天的教室依旧寒冷,喧闹声渐渐平息,班主任林月走进教室。 “同学们。”林月曲指敲了敲讲台,“下面我要宣布一个处分决定。” 程楚忍不住侧过头。 窗外的夕阳西下,少年的脸又冷又沉,仿佛将一切隔绝在外。 宋新雨转过头,挑衅地朝他们笑了笑。 “我们班的顾渺因为无故打人,学校宣议决定——” “老师等等。” 寂静的教室里,女孩清亮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月微微皱了皱眉,问:“有什么事应该先举手,老师在讲话你就这样打断。” “对不起老师。”程楚微微垂眼,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学生,林月也没有苛责,“行了,先坐下吧,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程楚没有坐下,她直挺挺地立着,脊背崩得笔直,“老师,对不起,我想证明顾渺不是无故打人,他打人是因为宋新雨几番挑衅我,还扬言要找人教训我。” 周围一阵哗然,许多人只知道顾渺打人,却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内情。 “卧槽怎么回事,跟宋新雨有关?” “好像她当时站在旁边吧,但是她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啊,我记得上周关于程楚的坏话就是林若传出来的吧,她和林若那么好,你自己想想。” “对啊,我也觉得应该有点关系吧。” 宋新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平日里娇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刻:“你在瞎说什么,还不是因为我那时候刚好站在旁边,为了给顾渺开脱,你和周然就血口喷人。” 她盈盈的桃花眼泛起水光,不可置信地望着顾渺和程楚,带上了哭腔:“你们为什么这样欺负人呢?” 程楚没去看她,余光所及之处,她看见少年冰冷的眼神中藏着郁气,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刮向宋新雨。 冬日的教室透着冰冷,程楚抬眸,望着林月严厉的眼神,掷地有声地说:“宋新雨因为英语比赛的事对我心存芥蒂,之后她让隔壁班的王彦趁着心理课在我的椅子上撒红墨水。” 她顿了顿,继续说:“幸好顾渺看到及时处理了,宋新雨没有得逞又再次找了王彦,让他放下找人堵我,而顾渺和周然刚好听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打了人。” 周然站起来朗声说:“对,我可以作证。” 程楚低眸,对上了顾渺那双黑沉沉的眼。 “是,这样。”顾渺沉声,一字一句说。 “你们仗着人多就血口喷人。”宋新雨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她呜咽了一声,双眸洇出泪水。 程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U盘,“这是证据,里面有宋新雨和王彦的聊天记录,以及转账记录。” 她转头看宋新雨,说:“如果你执意说是诬陷的话,希望你不介意在全班面前放出这些证据。” 宋新雨哭的梨花带雨的脸顿时没了血色,她看着程楚手上的U盘,不断地摇着头,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说:“我没有,你在诬陷我。” 小小的U盘很快到了老师手里,她熟练插上U盘后,看着电脑屏幕,脸色越来越沉。 寂静的教室响起杂声,底下的同学看着林月的脸色,心里早已下了定论。 “卧槽真的是她吗?” “看着平常娇娇弱弱的样子,怎么这么坏啊。” “程楚和顾渺好可怜啊。” 教室的门突然被敲了敲,林其风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忐忑地问:“我们班粉笔用完了,能来借一下吗?” 林月点了点头,“进来拿吧。” 众目睽睽之下,林其风走到讲台旁,他有些好奇于这个班里奇怪的气氛。 在讲台上取了两盒粉笔,他微微低眸,就看到了电脑屏幕的内容。 他震得拿着粉笔的手都抖了抖。 教室里浮动了冷风,宋新雨抬眸,撞上了林其风的眼。 恐惧的,冰凉的,厌恶的。 一瞬间,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去,冬日的寒风卷进了她的身体里,将她四肢百骸都冻得冰凉无力。 她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不开心,因为我知道,被欺负有多难受 * 有人说最近几章喵喵的戏份太少了,等处理完这件事情就全是他的戏份了啊~ 谢谢大家继续支持我!因为后天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可能得断更一天了,对不起呜呜呜,后天补上的!感谢在2020-04-20 00:00:00~2020-04-21 17: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宝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此心独忆是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心独忆是卿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这一天放学后, 老师留下了宋新雨, 周然,程楚和顾渺。 办公室里许多班的老师还未离开,好奇地往这儿望。 宋新雨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断抽噎着, 企图激起老师的可怜。 但林月明显不吃她这一套, 她找人将王彦叫到办公室。 其他老师听了这个少年平静的供述, 心里都怵得泛起了鸡皮疙瘩。 小小年纪怎么心肠这么歹毒! 年级主任在一旁冷眼旁观,最后下了定论—— 宋新雨记大过,并且周一在全校面前念检讨,王彦和顾渺警告处分。 警告处分并不严重,只要在一年之内表现良好, 就可以从档案里撤销。 可记大过就是一生的污点了。 宋新雨崩溃大哭,鼻涕夹杂着眼泪一涌而出,最后几乎要给程楚跪下了。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 我不想记大过。”她哭喊着, 几乎卑微地祈求着, “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程楚微微垂眸, 冰冷地看着她,不出一言。 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一点代价。 这是她应该得的。 宋新雨在办公室哭得快要虚脱,最后她的家长来学校将她领回去了。 从办公室出来时, 天色已晚,傍晚的夕阳斜斜映着,天空一片绯红色。 程楚和顾渺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夕阳他们的的影子拉长,远远看去,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恋人。 徐徐的晚风拂过路旁的冬青树,校园里静默无声。 许久,顾渺开口:“你,都知道了。” 有几片青绿色的树叶落在脚边,程楚抿了抿唇,说:“嗯。” 顾渺垂下头,漆黑的眼睫微微颤。 内心好像塌了一块,空落落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傍晚的夕阳里,少年黑峻峻的眼深沉的像无边黑夜。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那些拼命极力掩饰着的黑暗,其实她早已知晓。 她什么都不怕,甚至比他更勇敢,更懂得如何去面对。 顾渺无力地闭了闭眼。 她根本不需要他,也许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笑话。 不自量力的笑话。 小道的尽头就是自行车棚,顾渺没有看她,径直走了进去。 程楚连忙跟上去。 车棚里没有亮灯,少年颀长的身影融在一片黑暗中。 “顾渺。” 少女的声音清亮温和,似是黑夜中星星点点的莹润灯火,穿过海市寂寥的寒夜,钻进顾渺的耳畔。 顾渺推着车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你能送我回家吗?”程楚抿了抿唇:“我害怕。” 黑暗似乎一瞬间将感官放大,程楚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 “要是没有你,那天王彦一定会找人来堵我的。” 程楚走进几步,抬眸说:“谢谢你,顾渺,谢谢你保护我。” 几缕夕阳顺着车棚顶的缝隙钻进来,少女的眼里璀璨明亮,像是坠入了整个世界的星星。 顾渺喉结滚了滚,心脏肆无忌惮地狂跳着,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里涌动着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她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让自己乱了心弦,失了心跳。 女孩儿微微仰着头,炽热又明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好像在对他说—— 我需要你,很需要你。 顾渺感觉心里那股澎湃的感情都涌到了喉咙口,他无声地瓮动了下嘴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周围时间被不断地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放慢的乐曲,缓慢地流淌着。 似是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冬夜里的寒风钻进停车棚,顾渺才在自己狂动的心跳里找到了声音。 他稳了稳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终于找到了声音。 他说:“如,如果,你怕的话,我,我可以送你回家。” 他沙哑着嗓,说出的话断续而破碎,“如,如果你怕的话,我,我可以送你回家。” 黑暗掩盖了他通红的耳根,可却掩不住他语气中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程楚嘴角勾了勾,柔声说:“好啊,麻烦你了。” 她跟着顾渺走出了车棚时,天边悄悄悬上了一轮月亮,皎洁明净的月光倾洒在平静的校园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校园。 路边的冬青树在夜风中摇动着枝叶,顾渺一脚跨上车,抿了抿唇,说:“走吧。” 程楚悄悄走上了后面的车座,双手轻轻地拽住他的衣角。 顾渺的手僵了僵。 “走了。”他轻声提醒。 一辆简陋的自行车驶进了海市的月色里。 程楚家很近,可顾渺放慢了速度,生生比上次载她时慢了好几分钟。 到了小区门口,程楚下了车,对着少年柔声说:“那我先走了。” 顾渺垂着眼,点了点头。 小区门口灯火通明,程楚走了几步,却被叫住了。 “程楚。”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荡在海市的夜风里。 程楚回眸。 月色下,少年跨坐在自行车上,微微抬眸看她。 他黑夜般幽深的眼,像是撒入了温和又皎亮的月光。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着车把手,手背上绽起青筋。 “怎么了?”程楚问。 少年眼睫微微颤了颤,结结巴巴地说:“如,如果你明天还怕的话,我,我还可以送你。” 若是以后你还是怕,我愿意一直一直送你。 路边几辆车呼啸而过,趁着闪烁着的车尾灯,顾渺终于鼓起勇气微微抬眸。 他看向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穿着宽大的冬季校服,莹白的小脸在月色下白瓷般的净美,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渐渐流淌出笑意。 “好啊,明天我也怕。” 她声音里藏着愉悦,尾音微微上扬:“后天应该也怕,大后天也会怕。” “你能送我吗?”她走到顾渺面前,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两轮弯弯月牙。 空气中浮动着她身上清浅的香气,顾渺感觉自己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能,能。”单单是简单的一个字,他却又结巴了。 “那,我们明天见?”程楚笑了笑,轻声说:“晚安。” “晚,晚安。”顾渺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哑声说。 这天晚上,顾渺将自己的自行车里里外外重新擦了一遍,甚至还找了块软垫,垫在车后座上。 他给粉店老板打了电话,祈求将晚上的班都调到了中午和周末。 夜里万籁寂静,顾渺挂了电话,开始默默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 周三的最后一节是兴趣课,程楚的练琴时间,最近她经常被留堂,所以上课前就嘱咐顾渺放学不要等她了。 果不其然,到了放学时刻,音乐老师敲了敲琴房的门,让她去一趟音乐教室。 等她到了那儿时,不大的教室只站了几个人。 程楚看到季明月也在其中,她凑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周围站着的几个都是音乐特招生,也互相都认识,见程楚来了都回过头打招呼。 “好像是下周有元旦晚会,要选人表演节目吧。”其中一个人说。 还没等程楚回答,音乐老师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她环顾了几圈,说:“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啊,下周学校要办一个晚会,我们要出两个节目,一个是合唱,一个是钢琴小提琴合奏。” “合唱组的那几个人,我把曲谱发给你们,回去练一练就可以了,然后小提琴钢琴合奏,季明月你回去抓紧练练。” 老师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发了谱就催着大家回去了,只留下程楚和周奇奇两人。 音乐教室的角落摆了一架钢琴,几张椅子胡乱地四散着,冬日的冷风吹起淡蓝色的窗帘,教室透着股凌乱的凄凉。 学校这一届的钢琴特招生有两个,周奇奇和程楚,而季明月则是唯一一个小提琴特招生。 老师将她们留下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周奇奇攥了攥衣角,悄悄抬眼看了眼程楚。 冬日的天黑的快,外头已经亮起了路灯,几缕暖黄色的灯光照进屋子,少女站在一小片光影里,仿佛浑身都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光晕。 自己是从来都比不上她的,周奇奇黯然地低下头。 教室里寂静,音乐老师清了清嗓子,说:“关于这次钢琴的部分,我想让周奇奇上。” 周奇奇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师。 “如果程楚你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也可以选择明天两人竞争一下,让季明月他们投票。” “不用了,老师。”程楚的声音平和,“我觉得奇奇上就挺好的。” “行,那就这样吧,我们合唱队刚好也缺一个钢琴伴奏,到时候你来吧。”老师说。 程楚点了点头。 待到两人走出音乐楼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路边暖黄色的灯光倾撒,仿佛给冰冷的路面都披上了一层薄纱。 “我书包还在教室,要回去拿一下,先走了。”程楚对周奇奇挥了挥手:“拜拜。” “等等,程楚。”周奇奇叫住她:“关于表演的事儿,我们明天可以再比一比,这样比较公平。” “不用了。”程楚笑了笑,“我最近状态不好,上了台也是丢脸,伴奏这种轻松活儿比较适合我。” 暖光灯下,娇小的女孩低着头,只露出个发顶,她瘦弱的肩微微垂着,像只走丢了的小奶猫。 程楚走进几步,拍了拍她的肩,“自信点,你弹得很棒,不比我差。” 冬日的寒风呼啸,可周奇奇却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她抬眸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孩,说:“谢谢你,程楚。” 她一直没什么自信。 她没有程楚好看,琴弹得也不如她,也没有她受欢迎。 以往所有的钢琴表演和比赛,只要有程楚,她只能像枝头绿叶一般,黯淡无光地开在角落。 曾经她也不甘嫉妒过。 可当一个午后,她精疲力尽地结束练习,经过琴房。 夏日的琴房没有空调,她透过窗子,看见平日里耀眼夺目,仿佛每根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的女孩低着头。 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细碎的额发一缕缕黏在脸颊上。 燥热狭小的琴房里,她宛如上了发条的木偶玩具,低着头,不知疲倦地重复练习着。 在那一刻,她才知道,那些她曾经艳羡着的光鲜亮丽,是用怎样的汗水堆砌而成。 有些女孩,值得拥有的一切美好。 冬夜里,音乐楼门口种着的冬青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告别了周奇奇,程楚一个人走进漆黑的教学楼。 四周静悄悄的,脚步踏在瓷砖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程楚摸着黑,走上楼梯。 二楼的不远处,莹润的灯光穿过漆黑的走道,落进程楚的眼里。 楼道里静默无声,程楚放慢脚步,走近教室。 冬夜的寒风刺骨寒凉,呼啸着吹进教室。 程楚看见少年坐在教室的角落,低着头正翻着书。 “顾渺。”她轻轻唤了声。 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顾渺猛地抬眸,见是她,连忙站起来。 他动作惶急,连带着将椅子都带倒了。 “嘭”得一声巨响,如同寂静夜里的惊雷。 程楚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走过去,帮他扶起椅子。 “你怎么还没回去,我不是说太晚了你就不要等了吗?” 少年接过椅子,低着头,眼睫颤颤,“天,天太黑了,你回家的那条路,太暗。” 他怕她会害怕。 海市的冬夜寒雾弥漫,窗外一片朦胧。 程楚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掉入了迷蒙的烟雾里,彷徨又迷乱,又带上了些不知所措。 她忍不住悄悄抬眸,看向顾渺清俊的脸。 灯光下,他那双漆黑的眼像是撒进了星星点点的烟火,带着细碎的光。 他眸中的烟火像是带着温度,烫得程楚不知不觉地红了耳畔。 “那快点走吧。”她转过身,掩饰地从座位上抽出书包,不再看他。 自行车悠悠地行驶在小道上,冬青树叶落了满地,车轮碾过发出清脆的细响。 程楚拽着他的衣角,吻到他身上干净的肥皂味。 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隔着一毫米的距离,她感觉脸颊的绒毛仿佛都触到了他宽厚的背上。 夜风微微吹过,那股好闻的肥皂味儿好像更近了些,程楚抿了抿唇,攥着衣角的手悄悄收紧,她忍不住又往前贴了贴。 车忽得停下,顾渺的声音低沉极了。 “到,到了。” 程楚蓦地停住,她猛地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跳下车。 那颗忽上忽下,凌乱跳动的心也渐渐地平复下来。程楚摸了摸自己的书包带,抬眸对顾渺说:“那我走了啊,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渺垂着眼,默默点头。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程楚刚要转身,就听到一声奇异的“咕噜”声。 她回眸,就看见眼前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高大少年,低着头,耳朵已经红透了。 “你饿了?”程楚轻声问。 她猜想少年一定都没吃什么东西,为了等她熬到了现在。 “不,不。”顾渺连忙否认。 他现在只恨不得没有早些离开,让她听到自己可笑又滑稽的肚子叫。 可程楚知道,他一定又是在逞强。 “你回家要多久啊?”程楚没忍住,问了问。 顾渺沉吟了几秒,还是说了实话,“一个小时。” 那么久?等他回到家得饿成什么样子啊。 程楚心口微微发疼,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吃个饭?” 呼啸的寒风里,顾渺僵着手,差点没从车座下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去?还是不去? * 顺便推一下朋友的文,《拿稳黑化女配剧本》许棠知 纪橙绑定了一个黑化系统重生,回来的目的就为了破坏男女主的姻缘来报/仇。 她对着原女主纪晚宁冷嘲热讽,先她一步救下池妄。 她还有一众保镖,见池妄被打也不为所动。 看完戏后才虚情假意的让人上去“救”了他,之后再借着“救命恩人”的名头占着池妄的便宜,要他做这做那。 - 池妄一直知道纪橙心思不正,自私自利又娇气的不行。 伺候她吃穿用度不说,还得帮她打发掉流亡民与其他琐碎麻烦。 那年池妄烦她,烦得不行。 后来池妄听说纪晚宁交了个家世模样都很不错的男朋友,麻烦精纪橙也再没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池妄的心似空了一块,他冷清孤独,体会不到那是什么。 直到车祸向纪橙袭卷而去,纪橙昏迷不醒。 他的耳边也再无麻烦精娇嗔的声音,恨不得代替橙橙出车祸。 原来纪橙早就是他的那份特殊。 /// 这是一个脾气不好/少些耐心/坏心肠女配。 她的内心只有:搞他、搞他、搞他! 感谢在2020-04-06 17:10:16~2020-04-11 16: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宝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wehi 52瓶;又赏月又哈小酒 10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7瓶;35135503 5瓶;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海市的冬夜寂冷, 寒风呼啸着吹动路边的冬青树。 万籁俱静, 顾渺仿佛听到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身体里冰凉的血液像是被点了把火,肆无忌惮地沸腾开来。 他是应该拒绝的,可是身体里的渴望涌动着, 几乎要超过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寒夜里, 几片冬青树叶随着夜风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 女孩走进了几步, 伸手帮他将树叶拂去,而后抬眸对他说:“走吧。” 她极其自然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家人没和我住在一起,你不用怕尴尬。” 顾渺觉得自己被抽走了力气,他顺着女孩的力道翻身下车, 推着自行车跟她进了小区门。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几缕莹润的灯光透出来。 程楚没带小区门口的触控钥匙,只得敲了敲保安亭的窗。 没过几秒, 窗里探出个头来,见是程楚, 保安大叔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放学啦?” 程楚点点头, “叔叔能帮忙开一下门吗?” “好咧。”保安大叔按了按钮, 紧闭的门缓缓开了。 他视线越过程楚,看到站在她背后的清俊少年, 犹豫着问:“这是?” 小区来往严格,不是住户需要盘问也是常规操作。 程楚说:“这是我同学,来我家吃饭的。” “哦哦, 行,那就不用登记了,进去吧。”保安笑着说。 他觉得程楚看着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早恋这种事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高档小区注重绿化,即使是严寒的冬季,依然植被茂盛。 顾渺沉默地跟在程楚后面,脚步渐渐沉重。 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顺从地跟了进来,这样随便去一个女孩儿的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可内心深处的渴盼却悄悄涌动,似是涨潮的海水,愈演愈烈,逐渐越过那些顾虑不安,左右彷徨。 他贪心地想离她更近一点,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小区的电梯很宽敞,两人隔了一臂远,陌生人一般。 程楚悄悄挪了几步,离他近了些。 电梯里的小电视正放着安全视频,可顾渺却一点儿也没听到,他所有注意力都给了旁边的女孩。 她靠得近了些,身上还带着冬夜里微微湿润的凉气,漾得他心脏一阵紧缩。 顾渺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僵得不能动,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紧张的。 好在电梯“叮”的一声,楼层终于到了。 程楚走出电梯,用指纹打开了门。 她脱了鞋,转头对还立在原地的少年说:“你把自行车停在旁边就好了,快进来吧。” 这栋楼每一层只有一户,所以门口宽敞的可以随意放东西。 顾渺将车往最角落停,尽量不占用一点儿位子,之后才有些犹豫地踏入女孩儿的家。 她的家很大,家具都是简单的浅灰色,透着些冷清的味道。 “喏,把拖鞋穿上吧。” 顾渺垂眸,棕黑色的木底板上摆着双淡粉色的毛绒兔拖鞋。 仿若石头堆里掉入了块软得快化开的棉花糖,这双毛绒绒的拖鞋成了这个冰冷家里的唯一亮色。 顾渺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就两双拖鞋了,要不你穿我脚上这双也行。” 顾渺低眸。 女孩儿小巧的脚上套着双淡蓝色的小兔拖鞋,长长的兔耳被缝在两侧,可爱极了。 她脚上穿的明显和那双粉红色的是一对。 顾渺耳根一红,几乎是下一秒就穿上了那双淡粉拖鞋。 “没,没事,这双,就挺好的。”他支支吾吾地说。 少年苍白的侧脸冷峻,周身还带着冬夜里的寒气,可脚上却套着双粉红小兔拖鞋。 他微微垂着头,看着那双毛绒拖鞋,露出红通通的耳根。 程楚心里的像是炸开了烟火,只觉得快被萌死了。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家里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吹得人心里暖呼呼的。 程楚极力抑制嘴角的笑意,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说:“走吧走吧,去吃饭。” 赵姨的儿子病情已经好了很多,但是有时还需要照料,所以她每天只是到程楚家做午饭和晚饭,做完了便回家照顾儿子。 程楚走到厨房里,将放在蒸箱里的饭菜取出来,又转身去拿碗装饭。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厨房,接过她的碗就要帮她。 “不用,你去外面坐着吧,哪有让客人做事情的道理。”程楚挣扎着伸手去夺,却被顾渺阻止。 他已经有些冒犯的来她家里吃饭了,怎么还能看着她干活呢? 厨房里蒸箱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女孩儿纤细莹白的手指上带着微微冰凉,蜻蜓点水一般触着他的手背。 顾渺“嗖”得一下退后一步,声音破碎而颤抖,“我,我来吧,要,要不你把筷子拿出去。” 程楚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默默地抽了三双筷子往餐厅走。 这个家常年只住两个人,所以餐厅的桌子并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空气中散着温馨的饭菜香。 赵姨今天做了三菜一汤,清蒸大虾,糖醋排骨,香菇油菜还有一个海带排骨汤。 所有的菜刚做出来就被放进蒸箱里保温,如今还热乎着,氤氲的蒸汽慢慢升腾开。 程楚用公筷给顾渺夹了一筷子的排骨,“你多吃点。” 少年内向拘谨,程楚怕他放不开,便一勺一勺的给他夹菜。 面前的碗堆起了一座小山,顾渺连忙阻止,“够,够了。” 程楚这才停下来,她一边喝了口汤,一边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纵使早已饥肠辘辘,还始终保持着体面。 餐厅里寂静无声,勺子与碗轻轻触碰发出轻响。 程楚不爱剥虾,总觉得吃饭途中剥虾会弄脏手,拿筷子勺子又是一通乱。 所以即便很想吃虾,她也都会等到吃完了饭,再慢慢剥着吃。 碗里的白饭已经吃了一半,忽然多了一只剥好的大虾,雪白的虾肉沾上了酱汁,看起来诱人极了。 程楚抬眸。 面前的少年低着头,英挺的眉目微微皱着,冷白细长的手指上正握着只虾。 程楚连忙说:“你别剥了,等等我自己剥吧。” “没,事。”少年一字一顿,“我,已经,吃完了。” 他面前的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像是刚洗过一般。 程楚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剥了,我再去给你装一碗吧,你多吃点。” 她说着,直接拿起顾渺的碗,转身进了厨房。 还好赵姨煮的饭一向很多,程楚装了满满的一碗饭,回来时,发现装虾的盘子里已经整整齐齐摆满了雪白的虾肉。 一眨眼的功夫,顾渺就把大半盘的虾都剥好了。 程楚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你多吃点,别忙活了,这些够吃了。” 顾渺这才停下手,埋头吃起来。 窗外寒风呼啸,拍打着餐厅旁的窗户,发出阵阵闷响。 程楚慢慢地吃着虾,觉得自己应该讲点什么。 她开口:“你爱吃糖醋排骨吗?” 少年面对突然的提问,瞬间有些怔忪,他顿了顿,说:“喜欢,我是,平城人。” 平城是一个北方城市,和海市一南一北,距离甚远。 平城的口味偏酸甜,糖醋排骨是那儿的一道名菜。 程楚愣了愣,她从不知道顾渺原来是平城人。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海市的?”她接着问。 顾渺沉吟片刻,“大概是,小学的,时候。”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一家人住在郊外的小房子里。 平城的冬季大雪纷飞,逼仄的家里,一家人依偎在一起,温馨惬意。 可自从一家人搬来海市,美好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失去了父母,所有人嘲笑他,厌弃他。 这个城市留给他晦涩而又黑暗的记忆,寂冷的深夜里,他常常想着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直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出现在他暗淡无光的生命里,带来苦涩的甜蜜,酸涩的悸动。 他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因为有她而褪去了冰冷的外衣,变得可爱又鲜活。 餐厅顶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尽数落入少年幽深的眸子里。 程楚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她掩饰般的垂下眼,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 “那你喜欢吃面吗,我记得北方人比较偏好面食。”她逃避般的找着话题。 “还,可以。” 这样回答是不是就把话题终结了?顾渺抿了抿唇,又加了句:“你呢?” 程楚戳着碗里的米粒,说:“我喜欢吃米粉,就是学校对面的那家,超好吃的。” 不知为什么,少年的身子好像都僵了僵。 程楚继续说:“我去其他粉店吃,都没有那样的味道,对了你吃过吗?” 少年胡乱点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程楚问。 “挺,挺好的。” 程楚夹了筷香菇油菜,“我觉得他们店应该有什么秘方吧,要不然为什么就比其他的店好吃呢?” 少年抿了抿唇,漆黑的眼里闪过几丝羞涩。 “没,没有秘方。” 要是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煮给你吃,他在心里默默想。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夸我她夸我她夸我(脸红) 感谢在2020-04-11 16:03:39~2020-04-25 13: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宝剑、漂亮的小卷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漂亮的小卷毛 4个;强强 3个;啦啦啦 2个;七夜子、烛、此心独忆是卿卿、荼锦、芋圆啵啵泥、春花秋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 180瓶;Powehi 169瓶;35135503 23瓶;44433750 16瓶;强强 15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14瓶;上善若水 10瓶;抹茶味的六级 8瓶;明月是我家猫 7瓶;34040378 5瓶;陈熠宵 4瓶;41580109、涂了口红的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海市的严冬愈演愈烈, 待到温度降到了接近零度, 十二月的尾端也悄悄来了。 月考过后,老师按着上次的方法,按照成绩自己选同桌。 顾渺的英语成绩进步的很快,虽说只徘徊在及格边缘, 但他别的科目本就拔尖, 如今唯一拖后腿的那科提升了, 总分便是蹭蹭往上爬。 他这次考了班级第四,程楚则是班级第五,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坐在了一起。 冬季的风携着冰冷的寒气吹进教室。 程楚注意到宋新雨这次考了班级第二十,足足比上次倒退了十几名。 自从被记大过,又在全校面前念了悔过书后, 她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没人敢再和她说话,就连以前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林若都避着她。 这次选位置, 她一个人默默坐到班级角落的另一头,没有人选择和她坐在一起。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 低眉顺眼的缩在角落, 听到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也只是目着脸, 当没听到。 月考结束后,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期待着元旦假期的到来。 放假前一天,学校将下午最后两节课空出来,举行了元旦晚会。 需要程楚伴奏的合唱节目排在最后一个, 他们合唱的是校歌,无论是旋律还是节奏都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而周奇奇和季明月表演的小提琴钢琴合奏却放在前几个,几乎是万众瞩目一般的节目。 礼堂里人声鼎沸,喧闹声不绝于耳,晚会还没开始,顶上的灯光明亮。 程楚的座位和顾渺挨在一块,少年冷峻沉默,松柏一般的脊背挺得笔直。 他感到程楚的视线,背崩得更直了。 “楚楚,你不是有表演吗,怎么只穿了校服?”罗茜茜回头问她。 程楚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是个伴奏的,就坐在角落弹弹琴,灯光都照不到我,所以随意穿什么都行。” “哎呀,就算是伴奏也是上去表演了啊,不像我们这些什么都不会的,只能坐在台下。”罗茜茜觉得程楚这番话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忍不住开口安慰。 她生的娇小可爱,又坐在程楚的前面,说话时仰起头,露出水汽氤氲的杏眼,可爱极了。 程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谢谢你啦。” “哎,你别揉了,我头发要乱了。”罗茜茜护住自己的头发,猛地转过头去。 舞台上的灯光微微闪烁,顾渺握着椅子扶手的手微微攥了攥,收回自己略带艳羡的眼神。 程楚转头,看到旁边的少年依旧正襟危坐,背崩得笔直,像个即将接受询问的嫌疑犯。 舞台的灯光穿过喧闹的人群,映入他黑沉沉的眼里。 程楚笑了笑,“你坐这么直不累吗?” 顾渺愣愣地摇了摇头。 “可是这样你会挡到后面的人也。”程楚笑了笑。 他们的位子十分靠前,可以将舞台上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 少年身材颀长,这样直直地坐着,必然会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程楚微微凑近,小声说:“你放松点儿。” 喧闹的礼堂里,女孩儿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清晰的钻入他的耳朵里,像一片柔软的羽毛,一下一下拂在他心尖。 顾渺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全身像被抽走了力气,一动也动不了。 女孩儿的手触上他的肩,纤细莹白的手指轻轻推着他,将他石头般的身子往椅背上带。 “好啦,这样就好了嘛,放松放松,你又不表演,紧张什么嘛。” 背后触到一片柔软的椅背,顾渺抬眸,就撞进女孩儿清凌凌的桃花眼儿。 舞台上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尽数落入那双令人心旌摇曳的眼里。 顾渺的心缩了缩。 他很少参加这样的晚会,纵使参加了,也是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坐会挡到后面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离舞台这样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每一束灯光,每一块布景。 关键是,可以看到她。 顾渺心里微微颤,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女孩儿,黑峻峻的眼里透出几分隐秘的喜悦。 可看到后面的人,他眸里的光逐渐冷淡下来。 顶上是明亮的灯火,林其风正抱着两束盛开的百合花,将其中一束掷到程楚的怀里。 “干嘛?”清丽的百合衬得程楚愈发明艳,她抬眼,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透着几分不知所措。 一瞬间,顾渺的手僵了僵。 而站在一旁的林其风微微垂着眼,“周老师让我俩等一下去献花。” “给谁啊?”程楚问。 “额,就是那个钢琴小提琴合奏的那两个人,名字我不记得,反正等一下节目差不多结束了,你到舞台旁边等我就是了,我们俩一起上去。” 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林其风急急地交代完,抱着怀里的那束花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等等别忘了,节目在第二个,你在第一个节目结束就过来。” 程楚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快点走吧。” 林其风是学生会会长,每到晚会或是比赛就忙得不行。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行走之处总是带来一片眼光,待他走后,罗茜茜转过头,看着那束开得正盛的百合,艳羡道:“这花好好看啊。” 洁白的百合宛如冬日的月光,被几张精致的淡粉色包装纸随性的笼着,花蕊上还沾着点点晶莹的露水。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程楚低头看着怀里的花,长睫微微颤。 礼堂顶上明亮的灯光缓缓暗下,舞台上投下一簇亮光,两个主持人前后走上台。 晚会开始了。 程楚坐在内排,怀里的花放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给我吧。”旁边的少年伸手,将她怀里的花接了过去。 “我帮你,放在旁边。”他声音沉沉。 手里蓦的松快,程楚松了口气,转头对顾渺轻身说:“谢谢啊。” 少年微微垂着眼,“没,事。” 舞台的幕布合上又拉开,第一个节目是改编版的话剧白雪公主,现场笑声阵阵,程楚也被男扮女装的白雪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节目结束,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你把花给我吧,我要去献花啦。”程楚小声对顾渺说。 顾渺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花递给她。 他黑夜般沉静的眼追随着女孩,看着她抱着那束花,猫着腰穿过人群,最后停在了舞台旁。 林其风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和她说了几句话,引得她捂着嘴开心笑。 两人肩并肩站着,皆是在人群中打眼的好相貌,仿若一对璧人。 顾渺悄无声息地垂下头,黑眸中的光亮渐渐熄了。 礼堂里开着暖气,可顾渺的手指却逐渐冰凉。他垂着眼,没有勇气抬头再看。 那样的场景宛若刀子,三两下就将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四周流淌着悦耳的双重奏,程楚看着台上的两个女孩。 她们今天穿着精致亮丽的小礼服,璀璨的灯光倾撒,乐曲流淌间,她们的周身似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等一下你给那个弹钢琴的女孩献花,我给那个小提琴女孩献花。”林其风凑在她耳边说。 程楚点头之际,乐曲渐渐停歇,台上的两人并排站着,微微鞠了个躬。 “快点快点。”林其风催道:“走了。” 程楚连忙跟上去。 舞台上,周奇奇红着脸接过程楚的花,小声说:“谢谢。” 她穿着月白色的小礼服,舞台明媚的灯火下,似是撒上了点点星光。 程楚突然觉得身上的校服显得灰扑扑的,她笑了笑说:“衣服真好看,弹得也好。” 周奇奇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有些吃力,程楚扶着她,慢慢走下舞台。 喧闹的会场因为刚刚的表演,又是一阵骚乱。 有几个男生压着嗓在问刚刚表演的两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待到程楚穿过喧闹的人群回到座位上时,旁边已经空无一人。 “顾渺呢?”程楚拍了拍罗茜茜问道。 “不知道啊,我刚刚没注意。”罗茜茜挠了挠头,说:“可能觉得无聊提前走了吧。” “哦。”程楚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礼堂的地面是带着绒面的,双脚触着像是踩上了轻飘飘的云朵。 可程楚的心却逐渐沉下来。 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走了?虽然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伴奏,但是他连听一听都不愿意吗?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穿透性,传进程楚的耳朵里。 她抿了抿唇,在内心安慰自己,说不定他只是去上厕所了呢?或者被老师叫走了呢? 可一连好几个节目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晚会逐渐接近尾声,陆陆续续已经有大半的人离场了,原本座无虚席的礼堂此刻只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就连罗茜茜和周然都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场了。 空荡荡的礼堂里,台上的人依然声情并茂地坚持着,仿若已经散场的舞会里的舞者,孤独又寂寞地旋转着。 “老师说快要到合唱环节了,让你过去准备一下,快走吧。”后面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 程楚起身,望着旁边依旧空着的座位,点了点头。 * 狭小的后台里挤满了人,没有钢琴,程楚只能站在一旁听着合唱队的人干唱。 那些人也被冗长的准备时间耗得没了激情,歌声虽还能入耳,可却透着丝有气无力。 老师皱了眉头骂了几句:“都怎么回事,给我打起精神,台下没有观众就不表演了吗?” “全部给我打起精神,听到了吗?”她的声音洪亮,似是清晨的号角唤醒了同学们昏昏欲睡的心。 “听到了——”大家齐声应道。 他们暗淡的眼里逐渐泛起光亮,程楚在一旁看着,觉得那颗沉寂着的心也跟着微微振奋。 主持人已经报完了幕,合唱队的同学们排着队依次上台,程楚跟着队伍走在最后。 舞台上布置着三层台阶,他们依次走上去,程楚却穿过台阶,走向舞台最角落的钢琴。 那是块幕布后的位置,只有几缕昏暗的灯光虚虚映在角落。 台下响起几声零碎的掌声,程楚侧过脸,看着那个始终空着的位置上,坐着个人。 后方的人已经走光了。 少年挺直着腰板,灼灼的目光穿过茫茫空寂的会场,投到她眼底。 他来了! 程楚的暗淡的桃花眼像是缀入璀璨的舞台灯光,一瞬间明亮起来。 那颗沉入海底的心瞬间被拉出水面,不由自主地随着浮浮沉沉的海浪荡漾开来。 她的手心出了层薄汗,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坐下来。 合唱队演唱的校歌极其简单,程楚闭着眼也能弹出来,她手指随着记忆在琴键上肆意舞动着,悄悄抬眼,看向台下。 透过沉重幕布的缝隙,程楚撞进了那双幽深的眼里。 没有炫丽的摆设,没有耀眼的舞台星光,甚至没有悦耳的浅浅吟唱,他那双乌沉沉的眼,似是穿过千山万水,可却只是执著地望向那个灰暗晦涩的舞台角落。 程楚的心好像开出了一朵浅黄的花朵儿,那是这个寂寂冬夜里,唯一的亮色。 她突然明白过来,纵使没有华丽的礼服,璀璨的灯光,炫技的乐曲,纵使她毫无光彩地坐在灰暗的角落。 那个少年眼里的她,始终如午夜星光般明亮璀璨。 乐曲渐渐停歇,程楚缓缓地站起来,对着台下的少年绽出个灿烂的微笑。 * 即使没有掌声,这次演出也十分成功,老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散了。 从后台出来时,晚会已经结束了。 礼堂里空无一人,程楚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顾渺发来的短信。 「我在礼堂后门等你」 程楚抿着嘴笑了笑,背上书包穿过大厅。 推开后门,冷寂的风像是刀子般吹进来,程楚握着门把的手僵了僵。 她拢了拢披在校服外的羽绒服,微微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年。 黑暗的冬夜里,昏黄的灯光像是融化的太妃糖,浅浅化开。 少年站在郁郁葱葱的冬青树下,长身玉立,透着股浅淡的清冷。 “顾渺——”程楚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小跑着到他跟前。 路灯将少女的身姿拉成长长的影子,她微抬着眼,明媚的桃花眼望向他。 “你刚刚去哪了,我都以为你走了呢。”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可眼底却并不气恼。 顾渺的心一阵紧缩,他喉结滚了滚,“我,我。” 他紧张地又结巴了。 程楚笑了笑,看着他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手,好奇地问:“你手上拿了什么?” 少年苍白的脸浮上一层浅浅的红,他低眸看着女孩儿清凌凌的眼,背在身后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万籁俱静的冬夜里,他听见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身体里似乎被点了火,烧的血液都沸腾开来。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啊?”程楚见他不动,又问道。 浅黄的灯光映在少年乌黑的眼里,他抿了抿唇,僵直的手指动了动。 片刻之后,迎着女孩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他红着脸,终于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来。 夜风呼啸着,几片冬青树叶缓缓坠落。 少年的手上正捧着一束小小的满天星,像是漫天的璀璨星辰都缀入了他怀里。 “送,给你。”少年垂着头,微微颤抖着手将满天星递到她眼前。 那捧小小的满天星随着抖动的双手微微摆动,仿佛星星愉悦地眨着眼。 程楚感觉有什么在心里化开,漾着暖意,流向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有些愣愣地接过那束满天星,扬起脸问:“你刚刚中途出去,是去买花了?” 少年抿了抿干涩的唇,点点头。 别人有的,她也应该有。 可他没有那么多钱,买不起昂贵的花束,只能买得起一小捧满天星。 她会嫌弃吗?顾渺忐忑不安地抬眸,撞进女孩儿盛着笑意的眼里。 清澈的像是夏日的清水,漾得他心尖颤抖。 “谢谢你。”程楚仰着头,直直地望向少年的双眼:“我好喜欢。” 顾渺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连上红通通的脸颊,乌黑的眼羞涩的微微颤,像是只害羞的小奶狗。 “喜欢,就好。”他低着嗓,因为紧张,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你,弹得,很好。” 比其他人都好。 程楚“噗嗤”一声笑了,明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她望向眼前的害羞少年,声音里藏着愉悦笑意:“我弹得就是校歌伴奏啊,哪儿好了。” “好,听。”少年眼睫颤颤,声音却笃定。 程楚低头珍视地摸了摸怀里的满天星,突然仰头问道:“你还没听过我弹其他的曲子吧,想听吗?” 海市的冬夜寒凉,顾渺的心一瞬间缩了缩,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其他的曲子,其实偷偷听过~ *感谢在2020-04-24 13:37:24~2020-04-25 16: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是我家猫 3瓶;4158010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海市的冬夜星光熠熠。 音乐楼外亮着昏暗的路灯, 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程楚本想让顾渺去她家里, 可是少年却固执地拒绝。 他已经恬不知耻地冒犯过一次了,怎么还能有第二次? 程楚没办法,只能带着他来音乐楼的琴房。 好在学校没有锁琴房的习惯,两人十分顺利的进了八号琴房。 琴房狭小逼仄, 程楚打开琴盖, 才发现顾渺还站着。 “我去隔壁给你搬个椅子吧。”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 不用。”少年微垂着头,“站着,就好。” 女孩并不知道,多少个午后,自己也是这样站着。 门外的树荫下, 他像个可耻的小偷,偷听着琴房里悦耳动听的琴音。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侧。 心中奇异的餍足感默默升腾, 少年乌黑的眼望向她。 少女垂下头,修长白皙的天鹅颈露出来, 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青影。 “那好吧, 你想听什么?”女孩抬眸, 认真地问。 顾渺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弹得曲子都很好听, 可自己却一首都不知道名字。 “不,不知道。”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点沮丧,“我, 不知道,曲子的名字。” 他记得第一次路过琴房是盛夏时分,燥热的阳光下,蝉鸣阵阵,忽得有一阵微风吹起琴房淡蓝色的窗帘。 在耀眼的阳光下,即便站在树荫里,他也流了一身汗,汗水将他的校服打湿,头发也湿哒哒地贴在额上。 蓦的,不远处有琴音缓缓流泻,仿佛一缕微风吹过,将他心尖上的燥热抹去。 他想,那首曲子就是他最喜欢的吧,可惜不知道叫什么。 琴房的灯光莹润,女孩低头抚了抚琴键,说:“那我就弹一个我最喜欢的吧。” 她说着,莹白的手指在琴键上灵巧的舞动开来。 琴音流淌,温柔中带着悲悯,宛若窗外皎洁的月光,默默地映入顾渺的心底。 他手指攥了攥,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 时间随着琴音渐渐拉长,仿佛回到了那个盛夏里,他第一次站在琴房外,心尖震颤地聆听着不远处那动人的琴音。 女孩儿低着头,几缕发丝垂坠在她光洁的脸侧,顾渺只能看到她那双明媚的桃花眼儿微微垂着,就连她舞动的指尖都仿佛不带一丝力道,温柔极了。 “这,首曲子叫什么?” 琴音暂歇,顾渺哑着嗓问道。 女孩儿坐在钢琴椅上,微微抬眸,琴房里的灯光尽数映入她的眼底,“肖邦的夜曲。” 原来自己喜欢的曲子和她一样。 顾渺觉得嘴里被灌了一勺蜂蜜,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快乐,甜的他心尖都快化了。 冬夜里的校园寂静无声,两人从琴房出来时,不远处的高三楼灯光通明。 那些人正为自己的未来默默奋斗。 程楚抱着那束满天星,小巧的脸有一半藏在厚厚的围巾里,微微抬眸问:“顾渺,你以后想去那儿读大学?” 昏黄的路灯虚虚掩映,顾渺看着眼前美好的少女,心中澎湃的情感不动声色地涌动着。 他想去有她的地方,无论哪里都好。 “不,知道。”可最终,他只能这么回答。 “你呢?”他抿了抿干涩的唇,问道。 程楚笑了笑,皎亮的月光似乎落入她的眼底。 “我想去海音,想弹钢琴。” 想完成上辈子没有完成的梦想。 顾渺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她说起梦想时,仿佛熠熠生辉的漫天星光都落入眼底。 四周只有昏黄的路灯,冬夜里寂冷的风呼啸着。 女孩儿穿着宽大厚重的校服,围着围巾,只露出半张莹白的小脸。 顾渺突然觉得,纵使在这样平凡的夜里,没有灯光华服,没有钢琴,她也始终耀眼,始终令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摇曳,不可自已。 冬季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两人并肩走过操场。 操场背后便是一片小树林,这是一条近道,穿过这儿便可以到达自行车棚。 昏黄的路灯逐渐远去,四周昏暗,只余下天空上点点星光,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哎呀。”脚下是一个小坑,程楚没注意一不小心踩了进去。 顾渺连忙伸手揽住她。 有些昏暗的树林里,女孩蓦得撞进他怀里。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软得像一团棉花,一瞬间,顾渺感觉自己的心要炸开了。 他闻到女孩身上清浅的花香,带着寒冬时节的清冷味道,就这样肆无忌惮飘进他的心底。 好像有一朵烟花,“嘭”地一声炸开,无数耀眼的星子照亮他黑暗的心底。 热气逐渐升腾,他微微低眸,忘进女孩明亮的眼。 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似是闪过几丝不知所措的羞怯。 那捧小小的满天星还被她护在怀里,映得她白瓷般的小脸愈发明艳。 顾渺指尖颤了颤,他松了手想要放开她。 蓦的远处传来束刺眼的光,一个严肃中带着惊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嘛?” 顾渺的身子僵住,他往回看,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举着手电筒往这儿疾步走来。 “快跑。” 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他回眸,只看见女孩一脸焦急无措。 海市的冬夜漫长冰冷,女孩儿拽着他的手跑起来。 刺骨的风像刀子般刮在顾渺的脸上,可他心底却烧起了一个小火炉,热意漫上他的心尖,又浮上他冰冷的脸颊。 后面是老师惊怒的呼喊,脚下是草地摩擦的轻响,两人握着手穿过寂寥黑暗的小树林,钻进了停车棚里。 “快点躲进去,他要来了。”停车棚的角落放着一块硕大的铁板,铁板下是一小方空地,程楚推着顾渺,让他钻进去。 顾渺听话的弯下腰,他很高,只能双膝跪地再钻进去。 铁板泛着股刺鼻的铁锈味,顾渺钻进去后,几乎是下一秒,女孩儿绵软的身子便贴了过来。 “进去点,要不然我就露出来了。”她的手紧贴着他,温热的鼻息拂在他的耳畔,引得他身子一阵紧绷。 他僵着身子,使劲往里挪了挪。 自行车棚外响起几声沉重的脚步,顾渺感到几束光晃动着照进来。 那老师喘着粗气,声音破碎,“你,你们最好给我出来,等,等我抓到结果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程楚的心缩了缩,胸膛因为刚刚剧烈的奔跑还隐隐作痛,听着那老师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缩着的手脚都情不自禁的发麻。 手指间上仿佛传来微微温热的触感,她微微低眸,发现是顾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他们彼此细碎的呼吸交融着冬夜的寒气,少年瞳孔巨震,惊慌失措地缩回手。 程楚动了动小指,勾住了那温热的指尖,她微微抬眸。 「别动」 车棚外几缕细碎的灯光映进来,顾渺低眸,看见那双闪烁着的桃花眼这样对他说。 他僵着手,身体像是变成了塑在雪地里的冰雕。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伴着老师粗重着的喘息声。 女孩儿抿着唇,攥着他指尖的手紧了。 她的指尖带着冬夜里的微凉,如同炎炎夏日里的冰水,漾得顾渺那颗本就几近崩溃的心差一点炸开。 他压抑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吊在了手指尖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冬夜里刮起来寒风,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师,有什么事吗?”那声音低沉,好像是保安。 闪烁着的灯光好似拉远了些,程楚听到老师说:“也没什么事,在抓两个早恋的学生,你刚刚有看到吗?” “好像没有吧。” 那手电筒的灯忽得熄灭了,“算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下次被我抓到一定要狠狠惩罚,都高三了,还不认真读书。” 原来是把他们当成了高三晚自习出来约会的学生啊。 那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逝。 车棚里万籁俱静。 外头昏黄的灯光映进来,程楚抬眼,就撞进了那双黑沉沉的眸里。 那双总是如寂寂黑夜一般的眼眸里,汹涌的情感如同巨浪波涛,澎湃又深沉。 程楚的心不由自主地颤起来,她垂下眼,小声说:“他们走了,我们出去吧。” “嗯。”顾渺的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双脚因为长时间缩着,已经有些麻了。 他垂下眸,挣扎着起身,双脚却无力地软了软。 “嘭”得一下跌回了地面,电光火石见,他感觉自己嘴唇好像触到了什么。 温软又娇嫩的,还带着冬夜里的微微凉。 那好像是,女孩的脸颊。 在这个冬夜里,顾渺那颗几近崩溃的心被点入了最后一束火苗,终于忍不住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我我我我疯了感谢在2020-04-25 16:19:26~2020-04-26 17:4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强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兮樱、.Win D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海市的夜深沉寂静。 顾渺仰躺在床上, 紧闭着眼, 紧蹙的眉间露出情难自已的沉醉。 窗外是冷寂的寒夜,这已经是他连续梦到女孩儿的第二个夜晚。 朦胧美好的梦境像一片轻飘飘的云彩,他躺在里面,几乎舒服的血脉喷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钻进房里, 顾渺张开眼, 感到身下的濡湿, 几乎自厌自弃地闭上眼。 那个夜里一触即离的吻似乎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几乎是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那晚的梦里,自己做了更过分的事。 洗手池的水流哗哗作响,他的手因为用力的搓洗已经没了知觉。 看着手里的被单,一种自厌的羞耻感悄悄漫上心间。 他冷白的手背上浮起青筋, 微微颤抖,只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巴掌。 梦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对女孩的亵渎。 他恨这样情难自控的梦境, 更厌恶梦里那个放纵无耻的自己。 洗手间的门被狠狠砸了两下,“好了没, 你呆在里面那么久, 别人不用上吗?” “好, 好了。”顾渺收拾了几下,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 程楚一觉睡到了中午。 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爸妈和哥哥也各自忙碌着,一连几天都不着家, 程楚冲了杯蜂蜜水,打开手机,准备订外卖。 她有点选择困难症,一连翻了很久还是做不了决定。 坐在二楼的小阳台,沐浴着午后的暖阳,程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汪汪汪。”一阵急促的狗叫响起来。 程楚低眸,就看到隔壁一楼的花园里,三只小狗在争抢着什么,互相追赶撕咬着,闹成一团。 没过几秒,林其风穿着睡衣窜进来,猛地拽起其中两只小狗的后颈,大声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两只小狗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扑楞着四肢,而地上的小狗探出前脚,不停地扒拉着他的裤脚,嘴里“呜呜”地叫,委屈极了。 好在都安静了下来。 程楚探出个头,冲着他喊:“你家小湖生了吗,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只啊?” 林其风仰起头,正午的阳光耀眼,他微微眯着眼,朗声说:“对啊,生了三个小兔崽子,一天天恨不得把家给拆了。” 两只黄色的小金毛还在扑楞着,程楚说:“金毛也这么活泼的吗?” “谁知道,可能变异了吧。”林其风将两只金毛轻轻放下,许是长了教训,三只小金毛没有倒是没再吵闹,安静如鸡跑远了。 三只小狗都还小,不到膝盖高,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可爱极了。 林其风家的花园不知种了什么花,飘香阵阵,程楚看着他鸟窝一般的头发,说:“你刚起床啊?” 他挠挠头,睡眼惺忪,“你怎么知道?睡得正香,被这三个狗崽子吵醒了。” 程楚扬了扬手上的手机,“点外卖吗,拼单。”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程楚家的小花园吃着麻辣小火锅。 林其风吃得一嘴油,嘴都辣肿了,他夹了一筷子毛肚,似是想到什么,手蓦的一滞。 “那个,对不起啊。”他将毛肚夹到碗里,语气有些低沉。 “什么?”程楚嘴里还嚼着牛肉,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林其风挠了挠头,“就是那个宋新雨的事,真的对不起,我估计她是因为我才这样找你麻烦的。” “哎呀,没事儿,也不全是因为你吧,我们俩本来就有些过节。”程楚满不在乎。 “你们班好像有另一个男生被连累了吧,下次找机会,我和他道个歉,不过,你和他什么情况啊,他竟然为了你打架。”他语气调侃。 火锅的浓重香气盖过了花园里的花香,程楚看着升腾冒泡的小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那个意外的吻。 隆冬夜里,他的唇烫得像火,印在她微微凉的脸颊上,引得她心一阵狂跳。 她望着少年惊慌失措的脸,竭力地掩下自己的慌乱,攥紧双拳微微颤抖,几乎是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 她垂下眼,眼睫微颤,脸不由地红了。 “什么情况,你俩不会真的有什么吧?”林其风看着程楚泛红的脸颊,夸张地大叫。 “没有没有,你别问了。”程楚低头,脸都快埋进了锅里。 不过是一个脸颊吻,慌什么?前世的婚礼上,他们可是连吻都接过的。 虽然,是被迫的...... “行吧,不问了。”林其风喝了口可乐,仰躺在座椅上,望着花园里闹腾着的三只疯狗,叹了口气。 “有情况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问:“对了,你想要狗吗?” * 元旦假期假期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 同学们似乎还没从假期的余韵中缓过来,不是趴在位子上补觉,就是埋着头抄作业。 清晨的教室阳光倾撒,程楚背着书包进来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楚楚早上好啊。”罗茜茜从作业堆里探了个头。 程楚笑了笑,“早上好啊,茜茜。” 她转回头,对着低着头的少年轻声说:“顾渺,早上好呀。” 清晨的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少年握着笔的手一僵,耳根早已红透了。 他甚至不敢抬头,声音发着颤,“早,早上好。” 女孩儿放下书包,缓缓地坐下来,她身上浅淡的香气还带着隆冬时节的清冷味道。 顾渺的心头一缩,脸埋得更低了。 他想起那个旖旎青涩的吻,想起几个夜里的辗转反侧。 他不敢抬头看她,只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露出端倪。 教室里喧闹,他听到女孩移了移椅子,慢慢凑了过来。 周身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顾渺攥着手,只觉得整颗心都颤得发麻了。 她要说什么? 顾渺黑沉沉的眸子里透出些羞涩的希冀,亮亮的,像是偷吃了米粒的老鼠。 他感到空气中浮动着的香气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贴上了他那颗情难自已的心。 也许只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几分钟,当他觉得自己几乎紧张地不能呼吸时,他听见女孩清凌凌的声音说—— “顾渺,你化学作业能借我看一下吗?” 教室里的风寂冷,顾渺攥紧的手蓦的松开,他垂着眸,睫毛颤着,沉默地从桌子的抽屉里抽出化学卷子。 “谢啦。” 女孩儿低着头,几缕碎发缀在白瓷般的小脸上,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化学作业。 顾渺感觉心像是塌了一块,那些摇摇欲坠的希冀随着心口破开的小洞,逐渐消逝不见。 他自嘲地闭上眼,心中苦涩难言。 明知道不该奢望什么,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去想呢? 教室里喧嚣繁杂,冬日的寒风拍打着窗面,一下又一下似乎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想起那个夜晚,女孩捂着脸,仰头看他,桃花眼儿里惊异难言。 唇上仿佛还留着那温软的让他心头震碎的触感,他浑身僵硬,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口。 许久许久,女孩望着不知所措的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哎呀没事儿,意外意外,我们快点走吧。” 她轻描淡写,似乎这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平常的像是冬日里刮着凉风,抑或是秋日里落下黄叶。 可她并不知道,那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顾渺抿了抿干涩的唇,无意识地垂下头,望着桌上平摊着的英语书,不出一言。 “看完啦,谢谢你。”莹白修长的指节上夹着试卷,递到他眼前。 顾渺黑峻峻的双眸掩着,垂着肩,无声地将卷子接过来。 “你怎么啦,不开心?”程楚撑着头问。 顾渺摇了摇头。 有人将窗户开了条小缝,冷冽的风带着尘土的清新味道,微微地吹进来。 程楚笑了笑,将头贴着手臂上,趴在桌面上,抬眸看他。 女孩眸中清凌凌的,像是夏日里清甜的山泉水,明晃晃地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别不开心。”她蝶翼般的长睫微颤,语气娇憨。 顾渺垂眸看着她的眼,只觉得嘴里被塞了一颗糖,甜得他心口都化了。 喜欢她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所有的甜蜜与苦涩,只能默默掩在心底。 他本就不奢望能有什么回应,如今又撒什么气呢?顾渺有些自嘲的想。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牵强的笑,“没,不开心。” 程楚望着他,只觉得那个强撑的笑比哭还难看。她抿了抿唇,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盒,递过去,“给你。” 塑料盒似乎溢着寒气,顾渺指尖一颤,低眸看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装了几个芒果班戟。 “这是我做的,你尝尝怎么样?” 她做的?顾渺望着手里的塑料盒,心中噼里啪啦似是炸开了无数朵烟花。 走廊里脚步声阵阵,程楚仰着脸,笑眼弯弯,“你应该挺爱吃芒果的吧?” 她记得前世时,家里的保姆最常采买的水果就是芒果。 顾渺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声音低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清晨的几缕阳光映在女孩白净的小脸上,她一手撑着头,月牙笑眼里亮闪闪的,带着几分狡黠:“我就是知道。” “哎呀你快吃,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她又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叉子,递给他。 “快尝尝。”女孩仰着脸,温柔的桃花眼儿里闪着希冀。 她好像总是能这样轻易地左右他的心情,三言两语就让他又生又死。 精巧的叉子在阳光下闪着光,顾渺低头,顺从地接过来。 芒果班戟的味道很好,清甜的芒果肉中和了有些甜腻的奶油。 这本就不是一道多困难的甜品,况且程楚用的食材都是最贵的。 可顾渺却觉得,这胜过任何珍馐美食,也强过他吃过的任何东西。 甜味似乎顺着喉管流进胃里,又逐渐地渗进他的心里。刚刚那些患得患失,无措与失落宛如被暖阳照耀的冬雪,在这一瞬间通通化开。 桌上的书本被风一吹发出几声轻响,周然突然探出头,笑嘻嘻地说:“在吃什么呢?” 程楚看着他笑嘻嘻的脸,有些无可奈何,“芒果班戟,你要吃吗?” “楚楚我也想吃。”罗茜茜跟着凑过来。 顾渺的手紧了紧,黑沉沉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望着两人。 可那两人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眼神,径直从他手上将盒子端走,凑在一起分吃着剩下的几个芒果班戟。 他抿着唇看向程楚,委屈似乎快从乌黑的眼里溢出来。 “下次单独再做给你吃。”程楚压着嗓,悄声说。 空气里散着奶油的甜香味,顾渺红着耳根,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餍足,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实在是讨厌这两个贪吃鬼! * 感谢在2020-04-26 17:42:43~2020-04-28 18: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个小朋友 33瓶;涂了口红的兔子 11瓶;匪匪、34040378 5瓶;明月是我家猫 4瓶;儒非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今年的寒假来得早, 所以元旦假期过去还没多久, 期末考就来了。 班级里气氛紧张,班级前几名铆足了劲,希望在下学期开学初就顺利进入重点班。 程楚对于重点班倒是没什么执念,只是近来顾渺的成绩越来越好, 上次月考就差几名就能顺利进重点班了。 如果不出意外, 下学期他就能进重点班了。 为此, 程楚这几天学习愈发认真起来。 下周一便是期末考,所以周五这天,老师就让大家将桌子清空。 教室里乱成一团,程楚轻轻碰了碰顾渺的袖子,突然问:“你想去重点班吗?” 一片喧嚣声中, 顾渺垂下眼。 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反正他向来只埋头读自己的,重点班抑或是普通班, 于他并无区别。 一直以来,他只想呆在有她的班级, 无论哪里都好。 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敢说出口呢? 顾渺握着笔的手微微攥紧, 微微抬眸。 夕阳的余晖有一缕照进女孩的眼里, 她眸中清亮,似是含着一汪浅浅清水, 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好奇。 “你不想吗?”她见他不答,有些犹豫地问道。 顾渺抿了抿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是那样耀眼的女孩, 事事都是拔尖的,从重点班退下来,一定很想回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想去。 宛如春日花开般,有浅浅笑意从女孩儿眼中漾开,她漂亮的桃花眼完成月牙,语气轻快:“那这次期末考,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重点班。” 一起...... 顾渺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有甜意从心底渐渐漫上来。 这两个字似乎带着魔力,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教室里有微微凉风刮进来,带着冬夜的清冷。 书桌上摊着的单词本被吹得沙沙作响,顾渺低眸看着,只觉得原来晦涩难懂的英语都变得动人起来。 * 周五回到家时,程楚发现家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少年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正横着手机屏,头发翘起一缕,将原本懒散不羁的气质生生压下去几分。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手上动作不停,掀了掀眼皮,见是程楚,懒洋洋地应了声:“回来了啊。” “?”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程楚放下书包,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手机里传来声长长的“defeat”,付寻“啪”得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我也不是很想来啊,你妈让我来的。” 付寻是程楚舅舅的孩子,他父母是商业联姻,本就没什么感情,两人各玩各的,经常不着家。 程楚妈妈觉得留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怪可怜,便经常让他来家里吃饭。 程楚对他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孩子有两副面孔,在她爸妈和哥哥面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到了她面前,却总爱和她唱反调。 她不想理他,拿着书包就上楼复习了。 可付蓉却并不想她这样轻松。 饭桌上,她给付寻夹了筷鱼香肉丝,转头对程楚说:“等等吃完饭和你弟弟一起写作业去。” “我下周一期末考啊,要复习。”程楚连忙抗议。 付蓉笑了笑,满不在意的样子:“哎呀,就是让你和你弟弟一起做个作业,他不会的就请教请教你,也不会耽误你什么时间。” 付寻现在初三,成绩一团乱麻,程楚估计他应该是全校倒数。 果然—— “这个怎么做?”打开作业还没过一分钟,他就凑过来问。 程楚放下笔一看,他问的是第一个选择题。 题目是:下面函数中,是二次函数的是...... “你认真的?”程楚望着他问。 少年狭长的凤眼眨了眨,一脸无辜,“认真的。” “你是怎么上育德的?”程楚咬着牙问。 育德是本市最好的初中,每年从那里毕业的学生有一半会考上一中。 付寻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当然是找关系上的啊。” 他转过头,奇怪地看了眼程楚,语气欠揍:“要不然你觉得我是考上的?” 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成功让程楚气笑了,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把书给我。” 少年这次竟然乖乖地将书递给她。 程楚从书里找出二次函数的内容,“啪”得一下将书拍在他面前,“你自己先看一遍书,照着书里的例题写,不会再问我。” “哦。”他用笔挠挠头,竟然听话地开始低头看书。 说实话,付寻真的讨厌看书,可不知道是客厅的灯光太柔和,还是座椅太柔软,他竟然不知不觉间看进去了,还照着书里的例题,写出来好几道题。 待他再次抬起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付寻愣愣地看着已经做了一面的试卷,心里竟升起丝满足感。 程楚探过来,浏览了一遍,心情终于好了点。 “做的还可以,就是第三题公式用错了,你再重新算一遍。” 付寻放下笔,将头仰在椅背上,哀嚎着:“我要休息,我累了。” “不行,才半个小时,做事情得一鼓作气,起码得先写完这张试卷再休息。”程楚严肃地看着他,“你想想,写完了就轻松了,你就能玩游戏了,而不是等到周天晚上再去抄作业。” 女孩喋喋不休地讲着,付寻被说的太阳穴直跳,他想反抗,可以仔细想想她的话,又觉得挺有道理。 “行行行,你别说了。”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故作深沉道:“真的受不了你。” 客厅里映着莹润的灯光,不会过于明亮,也不显得暗淡。 付寻低头写了几笔,突然碰了碰她手臂,“有自动笔吗?” 程楚翻了翻笔袋,“没有,不过有涂卡笔,你如果只是画图,可以将就着用一用。“ “行吧。”付寻嫌弃地撇撇嘴,却还是接过去。 程楚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友善的姐弟互动,可直到周一考试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涂卡笔还在付寻那。 考场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少数的几个人还挤着时间站在考场外,拿着课本紧张地看,似乎要在最后的几分钟将知识刻在脑海里。 程楚急得不知所措,她焦急地在包里翻了又翻,企图找出其他的铅笔或是自动笔代替。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走廊里安静极了,程楚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她正想去问问老师能不能在考场上借笔,顾渺就拍了拍她的肩,小声问:“怎么,了?” 一中按照成绩分考场,两人上次考试的成绩相差不远,所以被分在一个考场。 顾渺其实早就坐在考场里等了,他心态一向稳,也不爱临时抱佛脚。 但看到女孩站在走廊上皱着眉,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紧了紧,几乎是立刻走到走廊上。 晨光里,女孩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声音低低的:“我忘带涂卡笔了,不知道老师能不能让我借。” “我,借你。”顾渺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是年纪主任,一向是最严格的,上次有人没带涂卡笔,他坚持着不让借,说是要给粗心大意的人长个教训。 清晨朝阳耀眼,走廊里静谧无声,程楚抬眼,一双桃花眼透着水光,“那你怎么办?算了算了,我还是等等问老师吧。” “我,有多的。”下意识地,顾渺就撒了谎。 他有涂卡笔芯,可以用笔芯写,就算艰难一点也没什么,他心想。 寒风阵阵,吹进空荡荡的考场。 “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响起:“还没涂卡的同学请先涂卡。” 顾渺低着头,拿着笔的手颤抖着,思绪乱成一锅粥。 只剩下三分钟,他的作文还没写完,因为涂卡笔芯太难用的缘故,他耽误了好多时间。 语文和英语本就不是他擅长的科目,每次写到铃响也是常有的事。 监考老师已经站起来,背着手在考场里踱步,一边慢悠悠地说:“还剩两分钟。” 冬日里的寒风吹进教室,刺骨的寒意将顾渺的手冻得僵直。 寂静的考场里,他紧张地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两分钟,可他却才写到作文纸的第二面开头,离八百字还差一大段。 他颤着手,拼命地稳住自己的思绪,草草的写了个结尾。 “好,时间到,请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笔,将试卷和作文纸分别从后往前传。” 顾渺“啪”得放下笔,狂跳的心脏像鼓似一下下敲着,震得他喉咙发紧,浑身僵直。 出考场时,程楚已经背上书包了。 正午阳光正盛,教学楼旁的冬青树撒下金黄色的碎影。 女孩儿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轻声问:“考得怎么样啊?” 顾渺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涂卡笔,他低眸,女孩亮闪闪的桃花眼里映出他的模样。 他喉结上下滚动,拼命扯出个笑来,“很好,你呢。” “我也考得还不错。”女孩儿笑盈盈的,眼底落进细碎的午后阳光,“我感觉这次我俩都能进重点班。” 中午时分,走廊上清冷的风似乎拂进顾渺的心底,刮得他心中涩涩的疼。 他抿了抿唇,黑沉的双眸里苦涩难言。 不会了,他没有可能进重点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心里很苦,却要强颜欢笑 感谢在2020-04-28 00:00:00~2020-04-29 18: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个小朋友 51瓶;34040378 5瓶;明月是我家猫 4瓶;儒非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期末考结束后, 学校放了一天假。 程楚本想利用这一天假期好好休息, 结果一大早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等等吃完早饭带你弟弟出去逛一逛,买些年货。”付蓉喝了口牛奶,转头对付寻笑得和蔼,“小寻喜欢什么就买, 就当做姑姑送你的新年礼物吧。” 付寻点点头, 笑得纯真极了, “谢谢姑姑。” 这几天,付寻的父母分别去了不同的国家过年,丝毫没有带上这个儿子的打算。 心软的付蓉将自己的弟弟狠狠骂了一通,转头就让司机去付家将付寻接过来,让他安心在这过年。 冬日寒风萧瑟, 车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司机将车停在商场门口,将两人放下来了。 “你想买什么?”程楚缩着身子, 快步走到商场里,才转身问付寻。 少年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 “不想在这里面买东西, 走吧去别的地方逛逛。” 程楚觉得他就是来整人的, 大冷天的,她想着商场里有暖气, 随便套了件毛衣就出门了,现在要她去其他地方逛,还不得把她冷死啊。 “不能就在这里逛吗?我冷。”她直截了当地说。 少年自己穿着厚棉袄, 裹得像个圆团,他抬了抬眼,懒洋洋地说:“那现在去买件衣服穿上啊。” 无话可说。 五分钟后,程楚穿着新买的棉袄,和少年走出了商场。 冬日的寒风冰冷刺骨,快过年了,平日里不甚繁华的街上人山人海。 程楚跟着付寻漫无目的了游荡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要买什么啊,不买我们就回家好吗?” 她真的很累,走的脚都酸了。 远离了闹市的喧嚣,四周的行人越来越少。 街尾开着间音像店,舒缓的轻音乐缓缓流淌,付寻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选吧。”他转过身说。 “什么?”程楚从刚进音像店就有些楞,这孩子平时就爱打打游戏,什么时候还多了听唱片的雅趣了。 店里的灯光昏暗,少年低垂着眼,耳廓竟泛起一丝浅浅的红。 “你不是喜欢音乐吗,随便选吧。”他挠了挠头,语气僵硬,“我这次期末考进步了,老师还表扬了我,就当是谢谢你的礼物吧。” 店里有些朦胧的灯光映进他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点点光芒让他棱角分明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正对着暖气口,温热的风拂在程楚的脸上,吹得她心痒痒的。 她笑了笑,冬日的冷意从脸上褪去,“算你还有点良心。” “诶,不能买太多啊,最多十张,知道吗?”付寻梗着脖子,僵硬地说。 他花钱大大咧咧的,平时游戏什么的,也是一买一大堆,所以觉得十张并不多。 本来只想象征性挑几张的程楚顿时乐了,原来底线这么高的啊。 “好的。”她笑着点点头。 半小时后,程楚抱着挑好的十张唱片,和付寻并肩走出了音像店。 冬日里的冷风一吹,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程楚瞬间清醒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程楚指了指街对面的奶茶店:“去那喝点东西吧,我有点累了。” “行吧,女孩子就是娇贵。”付寻嘴里虽不屑,可却还是跟在程楚后面听话地走进了奶茶店。 淡淡的甜香味扑鼻而来,店里的装修是明亮的米白色,让人心情凭空一亮。 “你好,我要一杯芋圆奶茶。”程楚转过头问:“你呢,喝什么?” “和你一样吧。”付寻粗声粗气。 收银台不大,后方就是厨房。许是极其重视卫生,店里将厨房四周安上了透明玻璃,里面的一切操作都清晰可见。 程楚付完钱,抬眸往里面一望,直直地撞上了双黑沉沉的眼。 宛如黑夜中点亮了星火,那双眼眸在触到她的一瞬间,蓦的亮了。 程楚开心地弯了眼,她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小票,对着他挥了挥手。 暖意从顾渺带着些冷意的眼底微微漾开,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沾满面粉的手,对着外面挥了挥。 可下一秒,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少年时,那束光瞬间暗淡了些。 那是谁?他用力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团,嘴唇紧抿。 厨房里的烤箱发出嗡嗡地轻响,面包的甜香味逐渐弥漫开来。 可顾渺却觉得被灌了一壶醋,酸得他胃里抽搐的疼,他无意识地揉动着手里的面团,最终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去。 冬日的阳光透进来,尽数映在女孩儿纤细的背影上。她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坐着,正用吸管搅动着芋圆。 片刻之后,她将手中的奶茶递给对面的少年。 顾渺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平静的双眸隐隐透出火光。 旁边的面包师傅走过来,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团,赞许地点了点头,“嗯,小伙子还挺有力道的,这样吧,等等我和老板说说,就录用你了,今天的试用就先到这吧。” “哦对了对了,店里的面包想吃的话也可以拿几个回去,我们店里员工福利还是不错的。” 顾渺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白面团,沉默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程楚低头喝着奶茶,无奈地说:“跟你换一杯满意了吧,非说我的芋圆比你多。” “确实是啊。”付寻吸了口奶茶,一嘴芋圆,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你这确实比我多啊。” “对了,你刚刚打招呼的人是谁啊?” 程楚划手机的手指僵了僵,“没谁啊,就是同学。” “只是同学?我才不信呢。”付寻撇了撇嘴,欠揍地扬了扬眉,坏笑道:“不会是暗恋你的人吧,看到你开心成那样,不过我感觉你应该不会看上他吧。” “为什么不会?”程楚抿了抿唇,语气微凉。 “他看起来好无聊,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弱下来,眼神也开始飘飘忽忽的朝她后面望。 程楚有些好奇地往后看去。 正值中午时分,几缕阳光顺着玻璃窗折射进来,顾渺穿着件单薄的白色卫衣,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程楚朝他挥了挥手,“你下班了?” 他走到两人的桌前,沉默地点了点头。 店里开着暖气,可他身上却仿佛带着窗外冬日的冰冷。 程楚笑了笑,说:“我们也快喝完了,一起走吧。” 她从地上提起那一袋子唱片,用眼神示意着付寻。 “我,帮你。”顾渺伸手,十分自然地将她手里的唱片接过去。 付寻提着自己的一袋唱片,颇为鄙视地斜了眼顾渺。 假殷勤! 三人前后走出了奶茶店。 门口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孤零零地立在清冷的街上,颇有些萧瑟的味道。 程楚忍不住侧头看他。 冬日的阳光洒上顾渺清俊的面容,他薄唇有些起皮,泛着些微微的白,此刻正紧紧地抿着。 “你今天骑车来的吗?”程楚问。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 “那等等我让司机送送你吧。”程楚沉吟片刻,还是说:“你穿的太少了。” 就这么回去,会冻病的。 少年垂着眸,微微摇头:“不用,了。” 司机给付寻发了信息,说已经将车停在路边了。 “车来了,走吧。”付寻对着程楚说。 他转头看了看顾渺身上的薄衣服,平淡地说:“走吧,顺路而已。” 程楚白了他一眼,顺什么路,编瞎话也编的像样点。 街边的枯木枝在寒风中微微颤动,顾渺听了少年的话,黑沉沉的眼似乎更冷了。 他下颚紧绷,抱着唱片的手都紧了紧,声音也透上了冷硬,“不用,我家,近。” 他抿着唇,将手里袋子递给程楚,硬邦邦的声音似乎透上了点委屈,“你的,唱片。” 这一定是那个男生给她买的吧,刚刚她那样珍视地抱在怀里。 那股酸气又似乎瞬间漫上了鼻腔,呛得顾渺心脏都抽了抽。 程楚有些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唱片,半晌,漂亮的桃花眼儿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将袋子塞到付寻手里,对他说:“你先去车上等着我,我跟他说几句话。” “行吧。”付寻拎着两袋唱片,走了几步,吊儿郎当地回头说:“快点啊,赶着吃饭呢,饿死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程楚无可奈何。 听着女孩语中的亲昵,顾渺眼中像是灌进了风,愈发冰凉起来。 清冷的街道上,只有远远的几个行人慢悠悠地走着。 程楚抬眼,水汪汪的桃花眼里似有揉碎的阳光。 “你家真的很近?”她轻轻问。 顾渺点了点头,走路半个小时,对他来说算是挺近的。 “好吧。”程楚了然的点点头,“那我走了。” 望着女孩儿的背影,顾渺有些无措地垂下眼。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着自己可悲的自尊心。 他们下学期就要分开了,自己不应该珍惜每一秒和她相处的时光吗? 那些可笑的醋意和莫名的自尊心,也抵不过和她说几句话啊。 街尾种着几株梅花,冬日苍凉的风一吹,那股清幽中带着微苦的香气便慢慢弥漫开来、 顾渺紧紧盯着女孩的背影,双唇无声地翁动了几下。 可他还未出声,女孩便转过头来。 冬日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映入她皎亮的桃花眼里。 她望着他,笑意从眼底微微漾开,“刚刚那是我表弟。” “什,什么?”顾渺听着她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 “没听到算了。”女孩儿朝他挥挥手,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别不开心啦,明天学校见。”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顾渺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扬起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因为吃醋,意外获得了工作,可以攒钱给她买个礼物了~ 感谢在2020-04-29 18:09:13~2020-04-30 18:2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yan婳123 10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 海市一中对于放假向来慷慨, 许是觉得同学们放假心切,学校连讲评试卷都时间都略过了,直接举行了闭学式。 成绩还没改出来,据老师说会在放假期间以短信的形式发到家长的手机上。 同学们一个个怨声载道, 直呼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但总归来说, 春节就要到了。 闭学仪式在小礼堂举行, 结束后所有人回到班级,老师发了寒假作业,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就宣布这个学期到此结束了。 教室里炸开了锅一般,喧闹声不绝于耳。 程楚慢悠悠地收拾着储物柜里的东西, 因为假期教室要整修,所有的东西都要清理走。 她平日里爱往柜子里塞东西,所以整理废了好多时间。 班里的人渐渐走了一大半, 空荡荡的教室里吹进冬日清冷的风,程楚蹲在地上, 冷得抖了抖。 突然, 顾渺走到了她身边。 他微抿着唇, 蹲下身子,沉默地帮她整理着没用的废试卷。 一中的冬季校服其实并不暖和, 在海市这样严寒的冬季薄得像纸,很多人会在校服外套上一件羽绒服,抑或是在校服里穿上厚厚的毛衣。 可是顾渺并没有, 宽大又单薄的冬季校服就这样套在他身上,他本就身材颀长,如今更显出了几分消瘦。 他就蹲在程楚的左侧,正对着走廊的风口,生生为她挡去了大半的寒风。 “我自己来吧。”程楚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嘴唇,伸手夺过他手上的卷子。 可顾渺身手灵敏,一下子就躲开了。 他低垂着眼,望着她有些杂乱的储物柜,说:“没事,一起,整理,快一些。” 程楚知道推拒不过是浪费时间,他向来固执,想要做的事除非自己主动放弃,别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她抿着唇,低头默默地加快手中的动作。 两人一起整理的速度确实快了许多,没一会儿,堆叠在一起的废卷子就整理完了。 “我送,你回去吧。”顾渺说。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送她了吧,等到下学期,她回到了重点班,就再没机会了。 海市极少下雪,一月的风透着湿冷,寒意似乎能渗进人的骨子里。 两人并肩走着。 小道旁的冬青树依旧郁郁葱葱,顾渺今天没有骑车,他想着这样也许便能和她走的久一些。 冬日的阳光透过冬青树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映在两人的周围。 程楚觉得身子都暖了些。 她仰起头,对顾渺说:“你在昨天的奶茶店打工吗?” 少年清俊的脸庞上映入几缕阳光,他垂着眸,微微点头。 因为开在学校旁边,所以寒暑假时粉店一般不怎么开业,他只能去找个新工作。 程楚笑了笑:“昨天的面包很好吃,谢谢你。” 昨天回到家时,她才发现装唱片的袋子里塞了好几个面包。 “是你做的吗?”她有些好奇地问。 顾渺摇了摇头。他昨天才刚被奶茶店录取,不过做菜,煮粉,做面包,他都会。 冬日里,他双眸漾起微微波澜,像是几缕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 “等下次,给你带,我做的。”他低哑着嗓,说完这话,眼里透出微微期盼。 她会愿意吃吗? 路边的冬青树落下几片绿叶,打了个旋,落在女孩的肩上。 浅浅笑意从她微亮的桃花眼儿里漾开,“好啊,记得带给我。” 顾渺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开学...... 他眼里的希冀渐渐黯淡。 开学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偷来一般的时光,他沉浸在欢愉里,像是沉迷于毒.品的瘾君子,那身体里逐渐升腾着的快乐寸寸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逐渐忘了自己是多么不堪的人。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卑微的活在阴暗里,一辈子也见不到阳光。 顾渺垂落在身侧的手早已攥的骨节发白,沉痛像是涨潮的海水,逐渐涌上他冰冷的心尖。 他垂眸,看着女孩儿。 清晨的光透过冬青树的缝隙落下,女孩正抬眸看她,亮闪闪的桃花眼儿像是澄澈的水,明晃晃地映出他的模样。 顾渺的心颤了颤。 他开口,声音透着压抑着的哑,“嗯,开学,带给你。” 程楚的家离学校很近,近得顾渺觉得像是只过了短短几秒。 清晨的小区干净明丽,门口的喷泉洒落着清水,扬起的细密水雾在阳光下形成美丽的光晕。 “我到了。”程楚说。 少年苍白的脸隐在树荫里,半晌,抬眸看向她。 那双如同寂寂黑夜般的眼眸,似是穿过海市一月冰冷的风,轻柔地投入她眼里。 程楚尚且不能明白他眸中沉郁得似乎要滴出水的感情。 是因为一个寒假不能见面,所以舍不得吗? 她微微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唱片,递给他。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他低眸看着手里的唱片,“这是?” “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少女眼中的笑意明媚得像严寒冬日里的朝阳。 那是一张包装十分精美的唱片,塑封上是几个正楷的大字—— 肖邦夜曲全集。 女孩清亮的声音荡在海市冰冷的冬日里,“里面有我上次给你弹得那首曲子,你喜欢的话,回去可以听。” 顾渺握着唱片的手微微颤,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沉沉开口,“我,我还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他说着垂下头,黑峻峻的眼里失落又自责。 “你昨天送我的面包就当做新年礼物吧。”程楚笑着说。 顾渺微抿着唇,“那,怎么行。” 那样草率,又不值钱的礼物,怎么拿得出手。 “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开学的时候给我带你自己做的面包就好啦。” 她声音清凌凌的,带着愉悦的笑意,周围寒冷的风似乎都带上了暖意。 可顾渺的心却泛起丝苦涩的疼。 下学期这三个字仿佛猝了毒的刀子,生生地插进顾渺的心里,让他呼吸之间都感到破碎的痛。 不远处,喷泉浅浅的水雾似乎漾到他的脸上,带来微冷的寒意。 他垂着眸,似是过了许久,才哑着嗓说:“好,下学期,带给你。” * 放假没几天,成绩就出来了。 程楚这次竟然考了班级第二,年段五十,这个成绩已经足够进入重点班了。 付蓉看了成绩很开心,大手一挥就给程楚转了十万,作为压岁钱加奖金。 哥哥程越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也给她转了十万,短短一天,她账户里就多了不少钱。 心情像是飞上了天,她将付蓉手机里的成绩短信转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反复看了好几遍。 班级第一肯定是顾渺!她看着班级排名后面那个小小的数字2,雀跃地想。 考试之后,他们俩还对了对英语考试的答案,不出意外,顾渺这次英语能考一百以上,他语文一直是中等水平,理科科目门门拔尖。 所以这个第一名一定是他。 想到下学期两人一起转去重点班的场景,程楚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付寻敲了敲门,说:“姑姑说客人来了,叫你下去。” 春节拜年的人总是少不了。 程家的生意做得大,来往的生意朋友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一般都会选在春节前夕来家里拜访。 今天来的一家人姓董。 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见程楚来了,和蔼地笑开了:“这么久不见,楚楚又长高了,还瘦了不少啊。” 一旁的付蓉连忙接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哎呀,我们楚楚啊,就是学习太用功了,平常啊,每天都要学到半夜。” “哎呀,真是羡慕死我了,我们家的小孩真是要把我气死,学习也不努力,平时就知道玩游戏。” 付蓉笑得脸都开花儿了,眼角的鱼尾纹浅浅漾开,“你小孩才上初中嘛,不急不急,还没定性呢,像我们家老大啊,初中时候成绩也不好的,一到高中就跟开窍了一样,这不一下就考上了海大了。” 程楚微微撇了撇嘴,她哥哥明明从小成绩都很好好吗。 一旁的董太太闻言也笑了,“你这么一说啊,我就放心了,我们家那个混小子啊,头脑倒是聪明的,就是没耐心,像那个钢琴吧,学两天就不学了,哪像楚楚啊,坚持到现在。” 付蓉从刚开始咧起来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如今听了董太太这么一说,更开心了,她朝程楚招了招手,“来来来楚楚,刚好大人们都在,你去给董叔叔董阿姨弹一首。” 程楚从没想到给家长表演节目这个环节会在她这个年纪还出现。 四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得她无处遁形。 她僵直着身子,坐到客厅旁的三角钢琴前,弹了一首最简单的曲子。 客厅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曲音渐歇,董太太第一个捧场地鼓了掌。 “弹得真好啊。”她连连夸赞,接着转过头问付蓉,“我听说楚楚小时候就得了很多奖了,怎么样,准备考海音吗,还是其他音乐学院?” “哎,音乐这条路不好走,我只希望孩子们安安稳稳的,考个普通大学就好。”付蓉说。 客厅有一瞬间的静默,程楚僵着手,被付蓉这番话搞得手足无措,她怔怔地站在角落,半晌也没有说一句话。 “也是,也是。”一旁的董先生应和着说。 待到两人走了之后,宽敞的客厅没了人气,空荡荡的。 程楚抿着唇,对着正清理茶具的付蓉说:“我想考海音。” 付蓉的手僵了僵,语气有些不自然:“这个以后再说。” 她都高二了,要考音乐学院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准备了。 程楚倔脾气也上来了,冷着声说:“为什么要以后再说?” “楚楚。”付蓉猛得放下茶杯,白瓷杯敲击在玻璃桌面上发出脆响,“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我是为你好,学钢琴多苦啊,那么多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能成功的凤毛麟角,你就上个普通大学,以后毕业了进家里的公司,有你哥哥你爸爸庇护着,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不好。”程楚憋着泪大声叫道:“那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付蓉从来就是这样,按照自己的意愿为她安排着人生,根本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是很久之前,她早已经获得了音乐附中的报送。 得到消息的那天天色正好,晴空万里,她满心欢喜地跑回家,连书包都没脱,就跑进卧室,告诉付蓉这个消息。 可付蓉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劝告她可以去更好的一中。 她满心满腹的不愿意,可是付蓉说,以音乐特长生的名义进去,她照样可以弹钢琴。 所以最后,她妥协了。 可直到今天程楚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付蓉就不支持她继续弹钢琴,对她来说,钢琴只是消遣,是茶余饭后,可以供朋友赏玩炫耀的工具。 委屈夹杂着愤怒,瞬间涌上了程楚的心,眼里泛起微微的热意,她掩饰般地低下头,抹了抹眼睛,迅速地跑回自己房间,“嘭”得一下关上房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她仿若听到花园里梅花渐渐凋落的声音。 程楚趴在床上,感到枕头渐渐泛起濡湿。 房间里开着暖气,本是舒适宜人的温度,可程楚却平白无故的胸闷气短。 她坐起来,擦了擦眼泪,从桌子上拿起钱包和手机,走出房门。 “去哪儿呢?”付蓉优雅地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玫瑰花茶,客厅的灯光映在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她抬眸看向程楚。 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泛起丝丝冷意。 “出去转转。”程楚抿着唇,低头套上雪地靴,转身“嘭”得一声关上门。 冬日里的凉气像刀子一般,瞬间刮在程楚嫩生生的脸上,她只穿了件薄毛衣,就这样贸贸然地冲进海市冰冷的冬日里。 身后的门被拉开,付寻追了出来。 “你去哪儿?”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少年如今声音中透着焦急。 “我就随便走走,你回去吧。”程楚说。 “你这样姑姑会很担心的。”付寻看着女孩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脸上泛着冷意,说话都带上了小心翼翼,“我让司机送你去。” 他说着,径直给司机打了电话。 程楚冷得瑟瑟发抖,但她现在进门也太窝囊了些。 虽是正午,但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只有寂冷的寒风呼啸而过。 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殷勤地下车为程楚开了车门。 “你别跟着我。”程楚进了车,见付寻也弯下腰准备钻上车,连忙冷声说道。 “姑姑让我跟着你。”付寻说。 心里的那股逆反霎时涌上来,程楚“嘭”得一下把车门关了,透着车窗的缝隙一字一句大声说:“别,跟,着,我。” “去长鸣路。”她转过头,缓了缓声音,对着司机说。 司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了僵,他侧头看着站在车外的小少爷,有些犹豫。 这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谁料小少爷什么也没说,双手插兜,转身就走了。 车里放着车载香薰,淡淡的花香弥漫,程楚出神地看着车外飞速划过的人群,心里却憋闷又烦躁。 “到了。”司机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着程楚冷凝的脸,小心翼翼地说。 程楚这才回过神来,“谢谢。” 她不等司机为她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清冷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裹着厚衣服急匆匆地走着。 快过年了,繁华的海市褪去了浮华的外衣,透出它原本平静的美。 寒风呼啸着,路边的枯枝微微颤,程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抬步走进了街角的奶茶店。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几个人。 “你好,请问你要喝什么吗?”店员礼貌地问。 程楚透过玻璃窗,看见少年正低着头,他冷峻的眉微微皱着,骨节分明的手正用力地揉搓着雪白的面团。 “芋圆奶茶吧。”程楚低眸说。 他在工作,不能打扰他。程楚在心里暗暗想。 阴沉的冬日里,店里明亮的灯火让程楚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你们,几点下班啊?”她抬眸看着玻璃窗里用心工作的少年,终究忍不住问道。 店员有些讶异,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 明亮的灯光下,她白瓷般的小脸微仰着,几缕碎发半遮半掩地垂在脸侧,最好看的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出的动人。 他脸颊不由地泛起红,“大概晚上六点。” “哦。”女孩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这么晚啊。” “是所有人都这么晚吗,包括里面做面包的吗?”女孩忽得抬头又问。 “啊,他啊,他的话,下午三点就可以下班了。” 程楚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一点十分。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心中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笑意从她眼里荡漾开来,“好的,谢谢你啊。” 她捧着刚做好的芋圆奶茶,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别跟他说啊。” 收银小哥看着坐在角落的女孩,失落的撇了撇嘴。 行吧,原来是来等别人的。 店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程楚坐的位置前放着颗吊兰,长长的绿叶垂坠,刚好挡住视线。 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透过叶片的缝隙看向厨房。 厨房的灯光皎亮明净,少年穿着雪白的厨师服,映衬着他干净的眉目,那双黑沉沉的双目低垂,如同掩下光彩的黑曜石。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清俊的面容透着股少年气,和以后沉默威严的顾总很不同。 程楚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两人搬进了他的新别墅,客厅里摆着架古董三角钢琴,她本以为只是装饰用的。 直到有一天吃饭时,寡言的顾总一改沉默,他敛着眉,下颚紧绷,薄唇紧紧地抿着,沉吟半晌才开口问:“楼下的那架钢琴,你怎么从没弹过?” 程楚那时只讶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弹琴。” 他听了她的回答,只是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架钢琴是他特意为了自己跑到国外,苦苦哀求了一个古董钢琴收藏家许久,才求来的。 他千辛万苦买来的钢琴,自己却从没弹过一次。 手中的奶茶早已没了温度,泛着几丝乏味的甜腻。 程楚心底却渐渐地涌上些苦涩,她抬眸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到了三点十分了。 玻璃窗里早已没了少年挺拔的身影,程楚放下奶茶,焦急地站起来。 收银台一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渺手里提着纸袋,眉眼中还透着疲惫,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上女孩儿的眼。 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连同那脆弱的纸袋子也颤了几下,发出轻响。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乌黑的长发宛如泼墨,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似乎缀入了整个冬日的明媚春光。 海市的冬日有些阴沉,窗外灰蒙蒙的。 可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像是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束光,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心里。 顾渺的心颤着,不由自主地,他眨了眨眼,似乎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顾渺。”女孩跑到他面前,扬起脸望他,“你下班了?” 清脆的声音顺着耳膜,慢悠悠地荡进了他心底。 原来竟是真的。 疲惫似是触到了阳光的冬日冰雪,从他眼里寸寸化开,心中的震颤还未停歇,他哑着嗓,轻声答:“嗯。” “什么,时候来的?” 程楚笑了笑,“没多久,十几分钟,看你在工作就没打扰你。” 顾渺垂着眸,睫毛不知所措地微微颤,“下次,来,直接,叫我。” “好。”女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接下来要去哪?你吃午饭了吗?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吃吧?”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有些呆愣着看着女孩说:“都行。” 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行。 他垂着眸看她,眼神透着冬日里没有的温柔。 程楚被那眼神烫得心中一颤。 “走吧,走吧,你今天骑车了吗?”她掩饰地低下头,胡乱问。 “骑了。” “那我要坐你自行车的后座。” “好。”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竟然主动来找我,是真的吗?? * 接下来搞个约会吧 感谢在2020-04-30 18:22:18~2020-05-01 15: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粥 10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2瓶;鲸不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好饱。”面馆昏黄的灯光下, 程楚放下大碗, 满足地眯了眯眼。 她白瓷般的双颊被热气晕的红扑扑的,双唇莹润泛着水光,说不出的动人。 顾渺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抿了抿唇, 从一旁抽出纸, 递给女孩。 程楚接过, 擦了擦嘴,撑着手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 她那双总是闪亮着的桃花眼儿似是融入了阴云,有些暗淡下来。 “你,今天,不开心吗?”顾渺犹豫片刻, 还是放下筷子问。 她今天不似平时的活跃,笑脸也少了些。 “没有。”程楚垂眸,宛如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 顾渺体贴地没有再问, 他站起来,去收银台付了钱。 “走吧。”回来时, 他对着低头的女孩说:“带你, 出去, 转转。” 两人走出面馆,天已经全黑了, 繁华的城市在夜里竟透出几分静谧的美。 顾渺跨坐在自行车上。 他有些清瘦,但背影却透着让人说不出的心安。 程楚斜坐上自行车后座,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今天他穿着见绒外套, 手感绵密,触上时像是摸到一片毛绒绒的羽毛。 程楚忍不住摩挲了几下,才开口:“我们去哪?” 少年身子僵硬得像石头,他一脚跨上脚踏板,声音带着些颤抖:“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啊。”程楚又忍不住扶了扶手感极好的衣角,“你决定吧。” 海市的夜风又冷又涩,可少年清瘦的背影却像一堵墙般,披荆斩棘地为程楚裆下了大半寒风。 但时不时有几缕微风钻进来,将她颊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扬起。 风声呼啸间,她听到少年克制到喑哑的声音,“抓紧,点。” 程楚听话地抓地更紧了。 寂冷的风吹在顾渺的脸上,他额发被拂起,双颊冻得像冰。 可腰腹处却仿佛升起了一股火,肆虐的热意传遍他全身,他忍不住脚下用力,踩得更快些。 片刻之后,自行车停在了商场楼下。 “到了。”他沉声说。 程楚看着眼前繁华的商场,有些呆愣地下了车。 这是要带她来逛街? 少年领着她进了商场,顺着一旁的扶手椅上了二楼。 最终停在了游戏厅门口。 “玩游戏,吗?”他垂着眸,商场干净的大理石瓷砖映出他忐忑的模样。 在奶茶店打工时,他听一起上班的小哥说,这家商场里开着一家游戏机厅,等自己找到女朋友后一定要带她来玩。 女朋友...... 想到这个词,他耳朵又不仅红了。 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恬不知耻了,带她来这样情侣约会的圣地。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别有所图。 顾渺心中涌上一丝慌张,放在双侧的手握得死紧,不敢抬头望她。 “如果,不想,玩,我们可以......”他语气有些低。 “好啊,我们进去吧。” 「回去」这两个字已经到了喉咙口,却生生地咽了下去。 女孩的声音平静,还透着隐隐的轻快。 并没有一丝不悦。 顾渺松了口气,攥紧的手终于松开,终于鼓起勇气抬眸。 商场里散着股浓烈的香气,可顾渺却只闻到了女孩儿身上清浅的香味,里面仿佛还带着隆冬时节的微寒,沁人心脾。 她澄澈的眼透着光,就这样直直地望向他,“怎么了?” “没,没。”顾渺的心跳得飞快,忍不住又犯了结巴的毛病,“我,我去换币。” 他慌张失措,都不知道自己紧张的同手同脚。 程楚望着他有些滑稽的背影,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声来。 幸好游戏厅的音效嘈杂,少年并没有听见她的笑声。 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堆游戏币回来。 “我们先玩什么?”程楚挑了两个游戏币问。 顾渺摇了摇头。 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年少的他早已尝遍的生活的苦楚。 在学校里的男生还在打篮球,玩游戏,讨论着新出的球鞋时,他一个人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奔波在海市的冰冷风雪中,只为了一份时薪十块钱的工作。 他煮过粉,发过传单,洗过盘子,甚至还在工地搬过砖。 却独独没玩过游戏。 程楚望着少年清俊的侧脸,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陈旧的黑框眼镜,显出浓浓的书卷气。 他这么用功读书,打工,想来也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的。 程楚叹了口气,掩下心中的酸楚,“那我们先去玩那个吧。” 少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是双人跳舞机。 游戏厅的灯光杂乱,站在机器前的两个人正肆意舞动着,他们显然是老手了,脚下的按键踩得精准无比,舞姿又酷又飒。 顾渺攥了攥手指,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着女孩闪亮的眼里闪着期盼,拒绝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紧抿着唇,眉目间写满了为难。 “哎呀,那个男生跳得好帅啊。”跳舞机上的男生穿着黑卫衣,帽子倒扣,到了音乐结尾处炫酷地转了个身,程楚忍不住赞叹道。 “好,去玩,吧。”顾渺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远处刚刚跳下跳舞机的两个男生,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丝毫没有刚刚抿着唇的为难模样。 程楚没想到他会答应地这么干脆,忍不住回眸看他。 嘈杂的音乐声里,少年脊背挺得像颗小白杨,黑沉沉的眸子里逐渐扬起斗志满满的光。 “好啊好啊,走吧,我们俩还能一起搭档呢。”程楚开心地往前走。 跳舞机的位置在游戏厅的正中央,总是有人围在四周观赏着。 那两个男生刚刚结束游戏,脱下帽子,随意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帅气极了。 旁边的女生发出一阵克制地惊呼。 有几个大胆的还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向他们要了微信。 两人礼貌地拒绝了,喘了几口气,正准备回头继续玩,就见跳舞机上已经站了两个人。 女生很漂亮,是那种即使掉到人堆里也能一眼看到的漂亮。而男生就差了些,虽说长得高,面容也算俊秀,可却戴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看起来一副书呆子模样。 前奏音乐颇具律动感。 程楚一边随着音乐微微摆动,一边侧头看着顾渺。 他正呆愣着站着,双脚像黏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不动。 “你要动一动,像我这样。”程楚忍不住小声说。 顾渺机械性地摆了摆手,活像是银行营业厅里的机器人。 他苍白的脸泛起丝难堪的红,薄唇紧紧抿着,可却还是倔强地摆动着双手,望着屏幕里摆动的小人,试探般地伸出双脚,踩在了左上角的按键上。 笨拙又可爱。 逐渐加大的音乐声盖过了周围人的笑声。 程楚不由自主地看向顾渺。 炫酷的音乐声中,那个平日里阴冷沉默的少年红着脸,动作笨拙地伸脚,回步。 闪动的灯光映在他清冷的脸上,像是没感受不到周围人嘲弄的目光,他那双漆黑的眼里隐隐流淌着光彩。 程楚不自觉笑了。 曲音渐歇,屏幕里的小人跳了跳,显示出分数。 ——96 竟比刚刚那两个人94还要高两分。 机器底部的小口吐出许多奖券,程楚雀跃地蹲下身,将那些奖券叠好,转身对背后的少年展示了一番:“你看,这么多。” 小小的奖券叠在一起有拇指盖那么厚,女孩仰着脸,清脆的声音含着雀跃像是春日跃上枝头的百灵鸟。 就连游戏厅里流光溢彩的灯火都尽数映入她眼底。 漂亮极了。 “嗯。”顾渺点了点头,他还有些喘,额头上挂着汗水,喉结上下滚动着,“等等,可以,换礼物。” 他微微垂眸,看着女孩的笑脸,只觉得刚刚可笑的舞蹈都是那样值得。 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一旁的暗暗观摩的两个男生都惊呆了,凭什么这个机器人跳出来的分数比他们还高啊,虽然那个女孩跳的还不错吧,但是这也太不公平了。 程楚抱着一小筐游戏币,玩心逐渐升起,她回过头对着顾渺说:“我们去夹娃娃吧。” “好。”这次顾渺应的干脆极了。 夹娃娃听着就比跳舞简单多了。 女孩儿听到他的回答,已经开心地走在前头了,顾渺定了定神,连忙跟上去。 路过那两个男孩时,他脚下微顿,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也不是很帅,他在心里暗暗想。 “快点啊顾渺。”程楚到了夹娃娃区,看着顾渺还在不远处,跟两个路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忍不住开口唤道。 “来,了。”顾渺嘴角微微扬起,朝女孩走了过去。 游戏厅里最能引起少女心的也许就是面前的一整排夹娃娃机里。 各式各样的娃娃成堆摆在一起,每一台夹娃娃机都有不同的主题。 程楚挑花了眼,看了又看才选中了其中一台以多啦A梦为主题的娃娃机。 她贴在透明玻璃上看了又看,才终于确定了目标—— 一个摆在正中间正抱着铜锣烧的多啦A梦。 透了两个游戏币进去,将夹子移到目标的上方,她就急切地按下确认键。 银色的夹子直直地触上了她的目标,可下一秒就像没骨头似的从夹子上溜走了。 程楚不甘心,明明那个娃娃都已经夹上来一半了啊! 她又试了几次,全都以失败告终。 一旁的顾渺看着逐渐丧气的女孩,才试探地说:“要不,我来,试试。” “哎,好吧。”程楚将一小筐游戏币递给他。 “想要,中间,那个?” 程楚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叮嘱道:“就是那个抱着铜锣烧的。” “好。”顾渺应下。 他先将夹子移到目标的上方,接着微微摆动着夹子,双眸死死盯着,找准机会便“啪”得一下按下确认键。 一瞬间,没骨头的夹子像是被赋予生命力一般,不仅将娃娃夹了起来,还颇有力道地将其甩到了出口。 “好厉害啊。”程楚抱着心目中的娃娃,仰头看他,眼里都仿佛撒入了星星。 她眼神里的赤.裸裸的崇拜不加掩饰映入顾渺的眼里。 那炽热的眼神一下烫到了心底,顾渺不好意思地垂下眸,鸦色的睫毛不停颤动。 “还,还想要哪个?”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又重新浮上了耳根,他紧张地犯了结巴。 “那个,头上戴着竹蜻蜓的。”程楚星星眼眨巴眨巴,一脸渴盼地仰头看他。 顾渺的心好像塌了一块,恨不得现在就为她把整个娃娃机搬空。 他稳了稳颤动的心,垂眸专注地分析着各个娃娃的摆布。 没过多久,娃娃机空了一大半。 程楚手里的娃娃几乎抱不下,她向工作人员要了个袋子,将娃娃认真地摆进去。 “还想,要哪个?”笑意从顾渺的眼角漾开,他望着一脸餍足的女孩,只觉得刚刚从跳舞机那儿得到的屈辱瞬间一扫而空。 顾渺指着远处说:“要不,那个吧?” 程楚顺着看去,远处一个巨型娃娃机映入眼帘。 几只蓬松滚圆的大熊正安稳地躺着,顶端悬挂着的夹子正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那个也太大了吧,我感觉抱不回家。” 刚刚给程楚拿了袋子的工作人员还未走开,闻言善意的解释道:“那是我们游戏厅的顶级娃娃机,如果夹到的话我们是可以为您免费配送回家的哦。” 这么好!程楚的眼睛又亮了,“那去吧去吧。” “但是玩一次要20个游戏币哦。”工作人员说道。 程楚低头看着小框里少了一大半的游戏币,数了数,刚好只够玩一次。 “去吗?”她抬眸问顾渺。 少年的眼里似是被点了火苗,耀眼的火光瞬间弥漫,“去。” 两人阔步向举行娃娃机进发。 游戏厅里人逐渐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向顶级娃娃机进发的勇士。 程楚微微蹲下身,朝娃娃机一连投了20个游戏币,抬眸看向顾渺。 娃娃机里的白炽灯落进少年的眼里,他冷凝的眉目微微皱着,认真地像是正在攻克着极难的数学题。 似乎一丝一厘都在掌握之中,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大手一挥,千军万马便在顷刻之间奔腾向前。 程楚的手紧握成拳,她视线紧紧盯着那个似乎掌握着生死命脉的银钩子。 明亮的白炽灯下,它慢慢地滑落,收紧,一向宛若没骨头般的它仿佛一下注入了生命力,抓住正中间的毛绒大熊,缓慢地移回原位。 “嘭”得一下,巨大的毛绒熊像坐着滑滑梯一般,从出口滑落而下, “啊啊啊。”程楚弯身抱起那个有她一半高的毛绒熊,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开心地原地跳了跳。 “顾渺你太棒了吧。” 女孩的面容被硕大的玩具熊挡住,可那雀跃灵动的声音却钻进顾渺的心里。 一旁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他来这工作这么久,还没见到有人能顺利夹走这个娃娃。 游戏厅闪耀的灯光下,女孩费力地将玩具熊抗在肩上,露出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她眸中晶亮,熠熠生辉。 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瞬间感染了顾渺,他唇角微勾,不自觉地露出个笑。 “我帮你,拿着,等一下,让他们,寄给你吧。” 他话音未落,工作人员就将玩具熊接过去,“你们跟我来,填个地址吧。” 游戏厅里的其他人都一脸艳羡着望着两人。 程楚得意地扬起下巴,跟着顾渺阔步走向工作台,连脚下的步子都透着骄傲。 工作人员的动作很快,登记完地址后,便礼貌地询问他们要不要再换些游戏币接着玩。 程楚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她看向一旁的顾渺,有些为难:“我们早点回去吧,改天再来玩吧。” 顾渺点了点头:“嗯。” 想到还有下次,他看着女孩明丽的侧脸,心里便悄悄漫上愉悦。 “我送你,回去?”他问。 程楚本来想让司机来接的,可是她看着少年一脸期待,语气中还含着丝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再怎么冷硬的心也软了。 “好。”她点头。 走出商场时,路边昏黄的灯光静静洒落,宛如一面优美的画布。 程楚坐上少年的后座椅,夜里清冷的风吹起她散落的碎发,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逐渐升起热意来。 “顾渺谢谢你。” 自行车刚好行驶到弯出,马路对面一个老奶奶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穿过马路。 顾渺停下车,问:“为什么,谢?” “我其实今天心情不好的。”程楚轻轻抓着少年的衣角,语气里透出几分轻快,“我和我妈吵架了,她不让我去海音,所以我就生气的跑出来了。” 原本不想说的话不知为什么,对着他便全说了。 程楚语气中逐渐带上几分心虚:“你工作都那么累了,还愿意陪我玩儿,谢谢你了。“ “不累。”少年微微哑的嗓音带上了些温度,“我也,很开心。” 和你呆在一起,怎么都不累。 老奶奶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顾渺踩着脚踏,载着女孩驶进海市的茫茫夜色里。 呼啸着的夜风仿佛吹进他的心里,他快乐的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力量,他踩着踏板,越骑越快。 “顾渺,快停下。”突然女孩儿用力地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焦急惊惶。 顾渺以为她是被过快的车速吓到,连忙放缓了力道,将车停到了路边。 “对,对不起。”他的脸被夜风吹得有些僵,就连说话也变得不甚利索,“我骑,慢点。” “不是因为这个。”程楚在车座上猫下腰,小声说:“我刚刚好像看见我哥的车了。” 顾渺握着车把的手僵了僵,“那,那怎么办,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不敢看。”程楚用气音说:“他刚刚好像超过我们了,现在应该停在前面的红绿灯。” 顾渺喉结滚了滚,他双脚撑着地面,身子往前伸了伸,看到前面的红绿灯确实停了两辆车,一辆是出租车,一辆是黑色的商务车。 “是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吗?” “对对对,还在吗?” “在。”顾渺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 程楚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紧张的心头直跳,只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不你现在掉头,往旁边的小路上拐。”程楚小声说。 顾渺听话地蹬了蹬脚踏板,自行车转了个弯,快速地拐进一旁的小巷子。 黑夜里,只余下几缕昏黄的路灯映进窄巷。 片刻之后,程楚说:“我现在叫个车回去。” 顾渺僵直着身子,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心中又愧又悔。 这一带是商业区,叫车十分方便,刚下单便安排上了。 车离得不远,显示着三分钟后到。 程楚还抱着刚刚的一整袋子玩偶,抬眸之间,天边皎亮的月光缓缓洒落。 “你也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她柔声叮嘱。 顾渺抿着唇,黑沉沉的眸子微亮起光芒,“好的,你也是。” 他说完,有些不放心地皱眉,“你把,车牌号,给我记一下。” 记下车牌号之后,车也刚好到了,程楚钻进车里,小脸从车窗探出来,露出几分严肃神色: “早点回家,开车慢点。” 笑意渐渐漫上顾渺的眼尾,他听着女孩不厌其烦的叮嘱,只觉得窝心极了。 “好。”他朝远去的出租车挥了挥手。 刚刚停车的地方离程楚家并不远,二十分钟便到了。 付蓉刚发了短信问她在哪,程楚心中虽还气她,但还是回了个,在回家的路上。 对面没有再回,估计是放心地去睡了。 回到家时,花园里的灯还亮着,几株梅花在莹润的灯火下开得正好。 程楚抱着一袋子玩偶进了屋,客厅一片黑暗。 她心里松了口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靠着几缕灯光摸索着穿上拖鞋,接着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木地板发出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轻响。 走上二楼,满目昏暗,窗外似有似无的灯光映进来。 一片朦胧间,程楚看到椅子上似乎有个人影,明明灭灭的橘色亮光仿佛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空气中渐渐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灯“啪”得一声亮了,程越卧在椅子上,指尖还夹着根点到一半的烟。 他直起身,将烟在水晶烟灰缸中熄灭,抬眸望着她,淡淡地说:“自行车骑得还挺快。”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如果连累她被哥哥骂了,怎么办? 感谢在2020-05-01 15:58:28~2020-05-02 17:2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泽言夫人、温火知萤、此心独忆是卿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屋里寂静。 程越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 透过缥缈的苍白色烟雾, 迷蒙的桃花眼里喜怒难辨。 程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开口:“哥,你还没睡啊。” “嗯。”他垂下眼,低低应了声, 而后又淡淡开口:“是你同学?” “啊?”程楚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越微微挑眉, 问道:“刚刚那个, 自行车骑得飞快的。” “是。”程楚紧张地双手紧攥。 窗外下起了点点小雨,丝丝缕缕地轻拍着窗户。 程越走到她跟前,瞟了瞟她手上的袋子,“他送的?” “是。”程楚抿着唇角,垂着眼, 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说不出的可怜模样。 “可不可以,别告诉爸妈?”她声音中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 程越接近一米九的身高, 他英俊的脸上仿佛附上了一层寒冰,带着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就这么站着就可以生生把人逼出一身冷汗。 雨渐渐大了, 拍打在玻璃窗上, 逐渐蜿蜒而下。 寒冷的雨夜里,时间仿佛一瞬间被拉得很长, 程楚听到自己紧张地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滴滴哒哒的雨声中,她感到自己的手心逐渐湿透了。 就在她逐渐要放弃抵抗时, 空气中慢悠悠地飘来两个字—— 可以。 她猛地抬眸,一脸惊喜地望向他,“真的?” 程越微微颔首,片刻之后,他说:“不要耽误了学习,好好保护自己,做到这两点,我就不告诉他们。” “好。”程楚仰头,闪亮亮的眼里透着感动:“哥,谢谢你。” 程越冷硬的心软了半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强撑起几分威严:“下次让司机去接你,那小子骑车那么快,不安全。” 程楚点了点头,唇角缀上笑意。 “今天你和妈吵架了?”程越接着问。 程楚上扬的嘴角微微凝固,眼里的光也逐渐暗淡下来,她垂下头,低低地应了声:“嗯。” “做你想做的。”程越垂眼,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声音逐渐轻柔,“妈那里,我会和她好好说的。” 他家的小公主就应该一生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灯光的映照下,程越的眼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楚楚,我们都爱你,妈妈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她认为那样的生活是最安逸的,最好的,所以不要和她生气,好吗?” “嗯。”程楚鼻尖发酸,她使劲点了点头,扬起脸,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有水光闪烁。 “我也爱你们。”她声音哽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了。” 程越轻轻笑了,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好了,哭什么,好好洗个澡,去睡觉吧。” 夜幕深沉,程楚回了房,将所有的娃娃珍惜地摆在床边。 各式各样的多啦A梦犹如守护神一般,注视着这个女孩沉沉的进入梦乡。 * 除夕夜这天,程楚起床时,收到了班长发来的微信。 是一张班级调换确认表。 上面写着:由于这次成绩达标,请程楚同学选择是否进入重点班。 连夜的雨还未停,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片。程楚将那双申请表打印出来,在下面是否选择进入重点班的选项里写上了「是」。 确认表的最后一栏需要家长的签名,程楚觉得并不着急,所以只将表格压在了书本下,就接着去忙别的事了。 今天家里的气氛极好,时常不着家的程若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付寻握在一旁玩手机,而付蓉则在厨房里跟着保姆一同准备年夜饭。 经过程越的调解,付蓉已经对她是否考音乐学院的这件事松了口,只是时常还是担心地问:“你要是以后养不活自己怎么办?” 一旁的程若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家里缺这几个钱?女儿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就算一分钱也挣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付蓉这才闭了嘴。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悠闲地睡了个午觉,程楚起来时,外头已是黑茫茫的一片。 她脑袋还余留着午睡后的昏沉,迷迷糊糊地走下楼。 年夜饭一如往昔的丰盛,摆了满满的一桌。 一家人酒足饭饱,卧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程楚透过落地窗往外看。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还未停歇,雨幕倾盆,淅淅沥沥的大雨不眠不休,仿佛誓要洗去这个城市的繁华。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一些不熟悉的朋友提前发来的拜年短信。 一看就是群发,但程楚还是奈下心来,一一回复了。 将那些回复完,她才发现班群的消息已经累积到了99+。 是一些互相祝福「新年快乐」,还有另一些晒了自己家的年夜饭。 电视里播着乏味的歌舞,程楚百无聊赖地将消息往上拉,从最开始看起。 是班主任发的一条信息—— 「表扬一下这次期末考我们班的前三。第一,叶飞雪,年级43,第二,程楚,年级50,第三,胡宗白,年级68」 程楚握着手机的手僵了,不可置信地低头又细细读了一遍。 为什么没有顾渺? 他这次是失误了吗? 程楚狂跳的心逐渐冷静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借了自己涂卡笔的缘故,所以才发挥失误了? 高昂的美声逐渐升高,是付寻将音量又调大了些。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程楚问:“怎么了你?” “没,没什么。”程楚僵直着手将手机屏熄灭,掩饰般地摇摇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夹杂着狂风拍打着玻璃窗,发出阵阵巨响。 “楚楚,去把窗户关一下。” 因为觉得暖气房过于闷热了,付蓉将窗户留了条小缝。 “好。”程楚回过神来,神思不属地走到窗前。 几丝雨水顺着窗缝钻进来,飞溅到她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程楚只觉得窗外的狂风骤雨好像一瞬间打入她的心底,过年的喜悦与温暖瞬间被浇灭,她吸了吸鼻子,扭头说:“你有点困,先上去睡了。” “去睡吧去睡吧。”程若海大手一挥。 程楚抿了抿唇,低下头跑上了二楼。 木质地板发出“砰砰”响,她关上房门,脱了力般地坐到桌前。 不远处连成一拍的多啦A梦正扯着嘴,仿佛在嘲笑程楚的愚蠢。 她失落地垂下眼,内心仓皇无措地责怪着自己。 要不是她,顾渺也不会去不了重点班。 花园里的梅花被风雪吹打的花枝乱颤,可却依然坚定地开出一缕艳色的红。 程楚从课本下抽出那张转班确认表,将最下面的「是」划掉,接着望着最底下的家长签字栏发起了呆。 几分钟后,她敲响了程越的房门。 “进来。” 程楚悄悄探进了个头,小声说:“哥哥,我能求你件事吗?” 空气仿佛透进了外头雨水,透着几分黏糊糊的潮湿。 程越听了她的话之后,微微抿着唇角,半晌没有没有说话。 似是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钟。 他开了口,声音沉沉:“楚楚,你问过那个男孩的意见吗?” “嗯?”程楚抬眸,望着他的眼透着些不明所以。 程然坐在办公椅上,他俊朗的面容隐在昏黄的灯光里,眼睛微垂,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但他的语气却深沉极了。 “一个真正喜欢你的男孩,是不会愿意让你为他妥协的,如果他同意让你为了他放弃更好的东西,那么说明他不值得你的喜欢。” “可是是我害得他考不好的啊?”程楚抬起头,一脸疑惑。 “你该听听他是怎么想的。”程越慢慢说。 从哥哥的房间出来时,外头的雨已经渐渐小了,几滴雨水打落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四周安静极了。 程楚站在窗边,拨通了顾渺的电话。 一声绵长的“嘟——”,下一秒,电话就被接起来。 男孩的声音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惊喜:“程楚?” “是我。”程楚看着花园里的夜色,温声说:“新年快乐,顾渺。” “你也,是。”顾渺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有些微微沙哑,透着丝说不出的性感,“新年,快乐。” 他的语气真诚极了,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将这世界上的所有快乐都赋予她。 心底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抚了抚,程楚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抖,沉吟了片刻,她说:“我看到成绩了,是因为涂卡笔吗?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 顾渺从不打断她说话,这似乎是第一次。 他说:“不是,因为,这个,是我自己,没发挥好。” 窗子被雨水浸染的朦胧不清,几滴晶莹的雨水划开一条小径,蜿蜒而下。 少年的声音似乎融在这雨夜里,带上几分微润,悠悠地钻进程楚的耳膜。 她垂下眼眸,声音中透着低落,“我不想去重点班了。” “不,下学期,开学考,我会考上重点班。” 所以,等等我好吗? 等我努力跟上你的脚步,变得自信,坚强,勇敢,变得和你一样熠熠生辉。 这样,我才有资格站到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只有变成和她一样优秀的人,才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第30章 海市的天气阴晴难定, 除夕过后, 一连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待到雨停了,开学的时间也到了。 顾渺进教室时,班级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坐了大半的人了。 今天是注册的日子, 来学校领一领新课本, 交完作业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不少人正低着头补作业, 拿笔的手动的飞快,人头攒动的班级里并不十分冷,却还是带着些雨停后的潮湿。 顾渺旁边的位子空荡荡的,莫名的他的心好像也空了一块。 他坐在位子上,沉默地从书包中取出作业。 不大的班级嘈杂极了, 许是刚刚放假的余韵还未消散,他们个个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诶,我刚刚看着程楚和叶飞雪的位子空了, 他们是不是已经转到重点班去了?” “应该是吧,哎, 我的女神啊, 就这样离开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噗嗤,想什么呢, 你有着闲工夫倒不如想想怎么样努力去重点班见你女神呢。” “那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我放假都在玩,作业是前几天开始抄的。” “我也是, 哎,能在假期读书的人毅力也真是强。”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钻进顾渺的耳朵里,不知为什么,那双耳朵仿佛带着自动识别能力,一听到程楚的名字就自动竖起来。 他们的话题转的很快,下一秒就跳到了游戏上。 顾渺收回心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书。 不能再分心了,这次开学考,他必须抓住机会。 没有人知道这个寒假他过得有多艰辛,从大年初一开始,几乎是天没亮就起床背单词,复习,预习下一学期的内容。 海市的冬夜又冷又潮,房间里的窗户有些陈旧,总是关不紧,时不时有冰冷的风夹杂着雨水钻进来,一下又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他冷得瑟瑟发抖,将仅有的几件厚衣服都套在了身上,可寒风依旧鬼魅般地钻进他骨子里。 握着笔的手早已生了好几个冻疮,但他毫不在意地低头写着。 他不能和她分离太久。 如果不抓住开学考的这次机会,那么下一次便是一月之后。 他不能让她等这么久。 讲台被重重拍了几下,班长吆喝着大家去下面搬书,顿时整个班的男生走了一大半,热闹的教室顿时冷清下来。 顾渺觉得有些渴,便拿上水壶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的人并不多,他装完一壶热水,争分夺秒地往回走。 但下一秒,却生生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楼梯上有两个男生正从楼上走下来,勾肩搭背地撩着天。 “诶,程楚是不是回来了?” “对啊,刚刚你没看见她吗,坐在最后面。” “忙着补作业来着,这回余言可开心了吧,我看程楚走后他天天神色不属的,天天往二楼跑,假装路过就为了看她一眼,可傻了。” “是啊,刚刚看他整个人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顾渺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呼吸都一窒,眼底慢慢地浮上了一层寒霜。 余言...... 是她在重点班的同学吧,那可比他们两个认识的久多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气仿佛一下子钻进他心里,还渐渐地浮上了丝淡淡的酸涩,他抿了抿唇,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沉重起来。 余言,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一定比他强吧,至少学习比他好上许多,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呆在重点班呢? 一直到放学时,他心里那弥漫着的酸气不但还未消减,反而好似还更浓了些。 拒绝了周然一起走的邀请,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埋着头,自我麻痹似的看了许久的书。 直到傍晚的烟霞逐渐撒进教室,他才如梦初醒般的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转了转早已酸涩到麻痹的脖子,他转头往窗外望。 雨后的校园透着股清丽的美,天边绯红色的晚霞仿若一层如梦似雾的薄纱,将整个校园轻轻笼罩。 身后,教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顾渺,你还没走呢?” 女孩清凌凌的声音荡在美丽的烟霞中,漾得顾渺心中一紧。 他有些失神的回过头来。 傍晚的晚风并不寒冷,反而还带上了几分温柔,女孩颊边的碎发被轻轻吹起,那双清亮的桃花眼里仿佛缀上了点点星光。 她好像胖了些,原本消瘦的脸颊圆润了几分,竟透出几分娇憨。 可爱极了。 “我们班老师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刚刚才放学,我本来以为你们都走了,只是想过来看一看,没想到你还在啊。” 女孩那张红润的嘴正一张一合着,喋喋不休地讲着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 顾渺望着她,只觉得心中的焦躁不安都被抚平了,连带着握笔的双手都松了些。 “你还要学习吗?”女孩望着他桌上的书本,似是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不,不。”顾渺连忙摇头,支支吾吾:“我,我正准备,回家。” 笑意如同春光乍现般出现在女孩脸上,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完成月牙,声音轻快动人:“那我们走吧。” 顾渺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书本一股脑的往书包里塞,没过几秒就站了起来。 “走吧。” 他没想到,纵使不在一个班级了,她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回家的。 夕阳西下,少男少女的人影在风中渐渐拉长。 * 开学考如约而至。 许多在假期里玩得痛快的人此刻叫苦不迭。 这次考试不仅会考核假期作业的一部分,还会微微超纲的考一些新学期没学过的内容。 开学考并不十分正式,也不用分考场,只要求各班在自己的教室完成便可。 程楚在假期里也没落下学习,她做事一向认真,临时抱佛脚这种事在她身上鲜有发生。 所以这次考试她发挥的还不错。 考试完便是周末,过完这个最后的假期,回来便是正式的新学期了。 周一这天天气正好,许久不见的阳光终于慷慨地倾撒在了校园。 程楚来到学校时已经不早了,她顺着楼梯快步走着,就见二楼的公告栏处围了一圈人。 罗茜茜正往人群里挤,她看见程楚,眼睛一亮。 “楚楚——”那双小鹿般的杏眼绽着光,像是燃烧着一轮耀眼的骄阳。 程楚朝她挥了挥手,走了过去。 “这是在看什么呢?”她打量了一眼人群,发现里面有大半都是他们重点班的人。 可教室明明在楼上啊。 罗茜茜拽着她,小声说:“听说年级主任给年段前十做了红榜,就贴在那儿呢。”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程楚也有些好奇,虽然觉得应该没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踮了踮脚,想要一探究竟。 可密密麻麻的人群似是一堵高墙,阻绝了所有的视线。 “算了,哎,人太多了,反正也没我,不看了不看了。”罗茜茜叹了口气。 可不是,年纪前十通常都是由重点班包揽的,根本不可能轮到普通班。 也不知道年级主任为什么要把这个红榜贴在二楼。 程楚看了眼人群,正准备随着罗茜茜走,却意外地听到了顾渺的名字。 她脚步蓦的一窒,连忙回过头来。 前方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议论着—— “这顾渺是谁啊,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是三班的,有点强啊。” “卧槽,物理满分,这是怪物吗?” “化学也差点满分啊。” 好像有什么从心口炸开,程楚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的有些迷糊地转不过来。 她转过头和罗茜茜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有微冷的晨风从走廊处拂过来,似是带上了明媚温暖的阳光气息。 程楚猛地拽住从前方挤出来的人,急吼吼地问道:“那个红榜上有顾渺的名字?” 女孩就这样拽着他的手,微微仰着头,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那双桃花眼像是盛着明澈干净的清泉水,映出他不知所措的笨拙模样。 余言觉得自己被女孩拽住的手有些抖,心尖像是平静的湖面透进了一颗小石子,一种莫名的情绪微微漾开。 他没反应过来女孩的问题,只是愣愣地应了声:“啊?” 声音里还透着呼之欲出的欣喜。 “我说,刚刚那个年段前十红榜上,有顾渺吗?”程楚看着面前的男生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只得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 “啊,对。”余言挠了挠头,“竟然是年段第二,就差了林见深两分,好像是英语差了点。” 程楚心里的小人在狂跳着,震得她心砰砰直响。 余言微微低眸,看着笑意从女孩眼中流淌开来,忍不住心中微微一窒:“你认识?” “对啊,他是——” 话音未落,一道微冷的声音从嘈杂的走廊上荡开。 “程楚。” 她闻声转过头去。 少年清冷的面庞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中,他平日总是长长覆着的额发被尽数减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那股仿佛藏在骨子里的阴沉味道消散了一大半。 此刻他正微垂着眼,冰冷的眼风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拽着余言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气闷,真的气闷,她为什么要拽着别人的手 第31章 清晨的走廊里有阳光洒落, 并不十分寒冷。 程楚抬眸, 看着少年利落干净的新发型,眼里冒出小星星:“哇,顾渺你剪头发了啊。” 她那双轻拽着余言的手随之松开。 女孩的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而易举的就将顾渺眼底的寒冰凿开了条缝, 微微暖意逐渐漫上眼角。 顾渺忍不住回眸看她。 晨光下, 那双被阳光浸染的桃花眼里, 漾着不加掩饰的赞叹。 他心跳的飞快,忍不住红了耳根,掩饰般地轻轻咳了咳,垂下眼帘。 “昨天,剪的。” 程楚望着他, 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好看。” 一旁的余言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忍不住看了看这个明显和程楚很熟的“顾渺”。 晨光映进走廊,衬得他身上的本就陈旧的冬季校服浮上些微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死气沉沉的黑框眼镜,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但少年眉目俊秀, 望着女孩的眼神微微发亮, 生生将身上的阴郁气质都压下几分。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 余言就察觉出这个少年对程楚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心底的角落漾起微微的不适感,余言忍不住出言打断, “程楚,我们走吧。” 他说完,眼光扫过顾渺, 透出眼底浓重的敌意。 顾渺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冷冷地望向余言,透出几许浓稠的冰凉。 余言转过身,无视了他的眼神,径直对旁边的女孩说:“快上课了,走吧。” 窗外的朝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有几丝冰凉的风透进走廊。 顾渺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动,心中有些梗。 他们的教室不在这一层,一起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股凉风仿佛一瞬间刮入他心底,拂起他心底的浅浅酸涩。 他垂下眸,抿着唇,不出一言。 走廊里喧闹极了,不远处围在红榜前的人你一言我一眼。 一片喧嚣声中,顾渺听见女孩清凌凌的声音。 “你先走吧。”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 窗外的云飘飘摇摇,明媚的晨光终于透过遮挡,洒落进拥堵的走廊里。 灿烂的朝阳里,女孩微仰着头,对余言说:“我之前留了点东西在三班,现在要去拿一下。” 余言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不甘:“那我先走了。” 路过顾渺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冒出丝丝火花。 一旁的罗茜茜看了这出好戏落幕,语气中却还透着兴致勃勃,她望着程楚说:“楚楚啊,你落了什么在班上啊?” “你上次不是借了我的数学笔记吗,还不还我?” “我什么时候——”她话音未落,就被程楚一把揽住脖子。 “哎,你这个人就是忘性大,没带就算了,下次记得带哦。” 说完,程楚回过头,望着站在一旁的顾渺说:“她没带,那我现在上去咯。” 顾渺唇角勾起一丝笑,点了点头。 女孩步履轻快地走上楼梯,回过头,说:“晚上见。” 教学楼旁的冬青树落下几片叶子,随着微风吹进走廊里。 直到女孩轻盈的身姿消失在楼梯口,顾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回到教室时,他听到罗茜茜疑惑的声音:“我失忆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借了她的笔记?” * 海市的傍晚总是美得如梦似幻。 幽暗的停车棚里,落入一缕绯红色的晚霞。 “顾渺对不起,我们老师又拖堂了。”女孩一阵风似的跑进停车棚,身上似乎还带着微弱的寒意。 “没事。”顾渺推着车,回头望着女孩,眸中静谧温和。 程楚走过来,声音因为跑步的缘故还在不停地喘,“我们,我们走吧。” 顾渺低眸看着她。 女孩那张莹白的巴掌脸晕上了晚霞般的红,长睫正微颤着,桃花眼半掩,却还是透出几丝疲惫的神采。 顾渺的脚步顿下来,他微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言的温柔,“要不,休息会,再走?” 程楚喘着气,抹了抹布满汗珠的额头,说:“没事,走吧。” 走出校门时,程楚气息才逐渐平息。 她转头看了眼顾渺,说:“你收到转班确认书了吗?” “嗯。”顾渺点点头。 “那你明天就能来了吧。”女孩的声音荡在冰凉的风里,却清脆的像春日跃上枝头的百灵鸟。 顾渺唇角微勾,忍不住侧过头,看着女孩。 几缕绯红色的晚霞映进她眼底,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漾着不加掩饰的快乐和期待。 他心底微微熨烫,奇异的满足感像潮水一般漫上来,有些微甜,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麻。 女孩叽叽喳喳地继续说:“我跟你说哦,我这次坐在班级的最后面,旁边的位子还是空的。” 顾渺的心颤了颤。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还可以一起坐? 似乎能听到他的心声般,女孩继续说:“到时候你要快点坐过来。” 傍晚的风又轻又柔,丝丝缕缕的拂在他的脸上,他回眸望着女孩的眼,又被她眸中的光烫到一般慌张地垂下眼,低低地应:“嗯。” 空气中似是撒上了糖粉,呼吸之间,顾渺到目眩神迷的甜。 他稳了稳心神,才低声说:“我,我想换一副眼镜。” 上次打架时,他的眼镜被折断了镜腿,想着还能用,所以就用胶水修修补补,将就着用了许久。 但这次一起打工的小哥总说他这幅眼镜土气,他本来还不甚在意,可是自从上次程楚来店里找他之后,那小哥就天天在他耳边唠叨着,说戴着这幅土的掉渣的眼镜,竟然还有女孩能看得上他。 他当时红着脸反驳:“她只是我同学。” 可是他手指连同着心尖,还是忍不住因为这句话微微颤抖。 小哥挑了挑眉,说:“我想也是,她那么好看的女孩又不是瞎了眼。” 顾渺垂下头,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小哥觉得自己说话也是过火了些,忍不住劝道:“诶,其实你五官也是挺端正的,只要把这眼镜换了,肯定是个迷倒少女的帅小伙。” 「迷倒少女」这四个字像一把带着羽毛的小钩子,轻轻地将他的心勾得痒丝丝的。 那天晚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心里计算了下个月的花销和近期存下来的钱,暗自决定去换一副新眼镜。 可是他走进眼镜店就挑花了眼,看着琳琅满目的眼镜框,怎么也挑不下手。 街边的冬青树在风中摇曳,几片青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悠悠地落在脚边。 顾渺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心跳快得不行,他抿了抿唇,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你能,帮我,选个镜框吗?” “好啊。”程楚答应地干脆极了。 顾渺眸中透出几丝惊喜,转头看她。 “真的?” “这有什么问题,什么时候去看?”程楚抬眸问,她眼中明亮,盛着温暖笑意。 顾渺低着眸,似乎在努力思考着时间。 周三周四她要弹钢琴,周末她不住在学校旁边,太远的地方会不会麻烦她? 他左思右想,也挑不出一个适宜的时间。 “要不然就现在去吧。”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像天空漂浮着的云朵。 “什,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 “刚好开学第一天作业挺少的,你还有车,要不就现在去呗。” 程楚转过头,看着他有些惊讶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是不是你今天没空,要是这样的话,明天也可以。”她补充道。 顾渺连连摇头:“不,不,有空,我有空。” 笑意像烟花,蓦的从女孩的眼底绽开,她微微仰头,说:“那走啊。” “好,好。”顾渺连忙跨身上车,感到衣角被一双手轻轻拽住,这才踩起脚踏板,驶进傍晚的夕阳里。 ...... 眼睛店离学校其实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店门口摆着两颗常青树盆栽,生机勃勃。 一踏进店里,老板的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 “你好,我们想看看镜框,适合他戴的。”程楚指了指身后的少年。 老板看向顾渺,眯了眯眼,半晌才游移不定地说:“小伙子你是半个月前来过吗?” 顾渺点了点头。 老板瞬间笑了,“这次带了女朋友来选?” 店里的白炽灯明亮,顾渺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霎时红成了猴屁股。 他猛地抬眸,惊慌地望了眼程楚的背影,冲着老板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女,女朋友。” 老板看两人穿着的高中校服,想到了自己青涩的高中时代,那时候自己跟喜欢的女孩一起走,也是紧张的不知将手往哪放。 他眼里带着善意的笑,对着顾渺说:“我也是过来人,我懂,我懂。” 顾渺只觉得头上的白炽灯像火似的,照得他脸上一片滚烫,那蚀骨般的热意从脸上一路下滑,漫过脖子,锁骨,最后慢慢地传进他心底。 他现在整个人一定都红透了! 这,这个老板到底在乱说什么啊!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别,别人会怎么想! 顾渺的指尖紧张的微微颤抖,店里静谧,他仿佛能听到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顺着崩腾的血液,令他一阵目眩神迷。 他稳了稳心神,忍不住抬眼,往女孩的背影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乱,乱讲什么!!!(脸红) 感谢在2020-05-04 20:18:11~2020-05-05 19:1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040378、明月是我家猫 5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店里的灯明亮, 宛如点点星子落在女孩略带纤细的背影上。 顾渺黑沉沉的眼底露出几许期盼和紧张, 定定地望着她。 他一面害怕女孩会因为老板的调侃而生气,一面又期待着女孩有一些不一样的反应。 一片静默中,女孩轻笑了几下,语气轻快:“老板你就别逗他了。” 顾渺看不到她的正脸, 却从语气中敏锐地察觉出她并没有生气。 他微松了口气, 可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丝淡淡的怅然。 老板瞧了两人一眼, 轻笑道:“行,不说了不说了,来看看镜框吧。” 他领着两人到了展示柜前,指着其中的一排说:“这些都是最近比较火的,你们看看吧。” 程楚低眸, 细细打量着,半晌指了其中的两副说:“能看看这两个吗?” 老板闻声取出两副镜框。 都是极其斯文的款式,和顾渺这样清俊干净的长相相得益彰。 一副银丝半框, 程楚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价格:三百六。 另一幅是金丝眼镜,和她曾经和付蓉逛街时看到的很像, 只是做工粗糙了许多, 标价是六百二。 凭心而论, 程楚还是更喜欢那副金丝边眼镜,但是这价格足足差了快一半呢。 她有些为难地抿抿唇。 一旁的老板看着两人, 急忙推销起来:“我感觉小伙子适合这个金色的,刚刚试戴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银色半框显得顾渺斯文俊秀,金丝边却为他苍白的面容平添一些禁欲气。 两副都很好看, 但老板自然希望他们买贵一些的。 店里静谧,顾渺垂眼,看着摆在柜台上的两副镜框,眸光沉沉。 手头拮据的他自然是想选便宜一些的,但是她是怎么想的? 顾渺忍不住抬眸看向女孩。 门口的盆栽树被寒风吹出沙沙细响,女孩秀气的眉微皱着,一脸为难。 顾渺注意到,她的眸光更多地是投向那副金边眼镜。 他将手探进口袋,暗自摸索着数了数带来的钱,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钱是够的。 老板咳了咳,“小姑娘做好决定了吗?” “要不选那副银边的吧。”女孩仰着头,眼里澄澈干净:“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觉得呢?” 顾渺微楞,怔忪了片刻,才应道:“嗯,好,那就,这幅吧。” 老板面上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询问了顾渺的眼睛度数,接着又让他们选镜片。 镜片价格自然有高有低,顾渺径直选了最便宜的。 送程楚回到家时,天色已然昏暗,路边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冰冷的街道都带上了微暖的温度。 夜空没有月亮,只缀着几颗寥落的星星。 女孩站在小区门口,走了几步,又蓦的回眸,明媚的桃花眼竟比夜空还要明亮。 “顾渺。” “啊?” 笑意从女孩的眼角弥漫开。 “明天见。”顾渺听到她轻轻说。 他心中滚烫,声音带颤:“明天见。” * 每个重点班都有一群热爱学习,忠于成绩的学霸。 通常,发成绩是他们漫长枯燥的学校生活里,最期待的一天。 以往的年纪前三一直都是固定班底,他们班占一个,一班占两个。 而如今一个横空出世的普通班学生,竟然占去了一个位子,二班的一群人都坐不住了。 坐在程楚前面的是一个叫于心路的女生,她算是重点班里不那么关注成绩的人,却还是好奇地拉着程楚问:“诶,楚楚,你之前不是去了三班吗,那这个顾渺你一定认识吧。” “嗯。”程楚点点头。 他们可是熟得很。 于心路一下来了兴趣,转过身兴致勃勃地问:“他人怎么样,长得帅吗?” “帅!”程楚顿时来了精神,她桃花眼里微微亮,语气都轻快起来:“他人很好的,有点内向,容易害羞,但很善良的。” “真的?”于心路有些不信。 她算是年段的活跃分子,认识的人不少,却从没听过顾渺这一号人。 “如果他长得帅,我怎么没听说过。”她语气半信半疑。 程楚撑着头,语气懒懒的:“反正我觉得是挺帅的吧。” 于心路抬眸看了眼程楚。 窗外有一缕朝阳斜斜地映进来,女孩精致的巴掌脸白瓷一般净美,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缀着点点光芒。 特别显眼的是她发间缀着的蝴蝶结,将她微微卷的头发蓬松地扎在一起,显得慵懒又好看。 “你这蝴蝶结好好看啊,哪儿买的。”她一时都忘了刚刚的话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程楚发间的蝴蝶结,语带艳羡。 海市一中有应有的规矩,不准染发烫发,不准戴首饰,不准改裤脚。 重点班的女生大多蓬头垢面,成天都将脸埋进作业堆里,对外貌一点也不在乎。 于心路和程楚是这个班的两个奇葩,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光彩照人,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精致的。 但于心路并不像程楚一样知道怎样把握好这个“打扮”的度,总是被班主任点名批评。 如今看着程楚这个亮眼但又不触及校规的打扮,忍不住心中艳羡。 窗外有阵阵凉风吹过,荡起程楚颊边碎发,她拢了拢头发,说:“前几天淘宝买的,等等我把链接发给你啊。” “好呀好呀,要不你先借我戴戴看。”于心路望着程楚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眼红道。 程楚也没说什么,径直将蝴蝶结从发间脱了下来,递给于心路:“给,你试试。” 于心路从抽屉里掏出镜子,另一手拿着蝴蝶结比比划划。 没过几秒,她的肩便耷拉下来,“哎,我带着好丑啊,算了不买了。” 她将蝴蝶结还给程楚,撑着头唉声抱怨:“你知道吗,最近我可烦了,一般的那个班长每天微信上缠着我聊天。” 程楚走的这几个月,于心路都快憋死了,她不敢和别的女生说这些“莲言莲语”,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她们认为是炫耀。 也只有程楚,能明白她这种被男生包围着的苦。 “哦。”程楚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个眼风也不甩给她。 于心路怒了,“你怎么这么冷漠!刚刚说起那个顾渺你还那样兴致勃勃,我感觉你喜欢他!” 没等她继续控诉,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 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很温和的老师,教语文,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她手里随意地拿着本语文课本,婷婷袅袅地走上讲台,后面还跟着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 他面容清俊,高高的鼻梁上夹着副银丝边眼镜,眉目深邃,透着股令人心安的书卷气。 班级里瞬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卧槽新同学,那个段二吗?” “长得还挺帅的啊。” “对啊对啊,斯斯文文的,就是有点冷。” 前面的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略微刺耳的轻响。 于心路转头,语气激动极了:“卧槽楚楚,真的帅啊啊啊啊啊,你没骗我!女神的眼光还是可靠的!” 程楚得意地对她扬了扬眉。 教室里一阵喧闹,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轻声咳了咳。 一瞬间,犹如被束住了喉咙,所有人一下消了音。 “来,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这次的年纪第二,顾渺,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一阵热烈的掌声随之响起。 二班一向以成绩说话,大家仰头看着讲台上的顾渺,眼里皆是敬佩艳羡。 这样纯粹干净的热情,顾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僵直了身子,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穿过喧嚣的人群,他一眼看到坐在班级最后的程楚。 女孩仰着脸,明净的眼里漾着浅浅的欢喜,她和所有人一样鼓着掌,却好像比他们更加热切。 有丝丝冷风吹进教室。 可顾渺却觉得一双温柔的手正悄悄抚慰着,他那颗紧绷的心。 他紧抿的嘴唇放松下来,沉静的黑眸逐渐漾出光亮,眉间的冰雪也在一瞬间寸寸化开。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来,顾渺,给大家做个自己介绍吧。” 顾渺指尖微微颤,他的眸光越过重重人群,望向那双令他心旌摇曳的桃花眼。 半晌,他喉结滚了滚,将心中翻涌的情感压了又压,才沉声开口:“大家好,我叫顾渺。” 这次,他没有结巴。 几年来的第一次,他顺利又流畅的,说出了一整句话。 有一瞬间,他鼻尖涌起微微酸涩。 程楚望着讲台上的少年。 他如一颗蒙尘的宝石,曾经被随意丢弃在匣子里,如今破匣而出,拂去烟尘,终于绽出熠熠光彩。 教室里钻进几缕耀眼朝阳,少年身上套着破旧的冬季校服,就这样站在那片晕开的光影里。 教室里一片静默。 老师讪讪的笑了笑,语气却和蔼:“我们的新同学的介绍非常的言简意赅啊哈哈。” “来,你做到最后一排去吧,就是那个女生的旁边。”老师指着班级里唯一的一个空位子,说道。 静谧的教室里,少年背后是绚烂的阳光,他脚步坚定沉稳,一步一步,向程楚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会努力,离你更近一点 感谢在2020-05-05 19:10:17~2020-05-06 19: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匪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二班一向以成绩说话, 在这里只要你学习好, 别人可不会管旁的什么。 一下课,顾渺身边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诶,顾渺你物理卷子能借我看一下吗?” 顾渺乖乖地从抽屉里抽出卷子。 “卧槽你这个心机鬼,明明是我先来的, 顾渺你化学卷子能借一下吗?” “顾渺你放假有去补习吗?” 少年从来受到的只有冷待和忽视, 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背崩得笔直,清俊的脸透着些不知所措,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时,人群才一哄而散,闷杂的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 顾渺松了口气。 他回眸,只看见女孩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还挺受欢迎的, 我都插不上话了。”她语带抱怨,桃花眼里却笑意满满。 顾渺莫名地心中升起些羞臊来, 他微垂下眼, 低声说:“没有。” 程楚不再调侃她,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班级的课程表,我给你抄了一份。” 米白色的纸上, 女孩的字迹小巧清秀,赏心悦目。 “谢谢。”顾渺悄悄地摩挲着那张纸,轻声说。 他受过无数的白眼和冷待。 曾经冰冷又黑暗的生活里, 她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予他温暖的人。 她很遥远,像是天上耀眼灿烂的骄阳,靠近她需要付出许多代价。 可顾渺从没有后悔过。 ~ 同学们对于顾渺的好奇维持了好几天,终于消散了些。 但时不时的还是有人凑过来问问题。 这天下课,于心路拉着程楚去上洗手间。 走廊的冷风阵阵,于心路看着旁边的女孩忍不住说:“楚楚,你发现了没有,何漱好爱去找顾渺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对顾渺和对别的男生不同,所以忍不住提醒道。 “有吗,我没注意到啊。”程楚说。 于心路八卦劲一下就上来了,小嘴叭叭不停:“有!昨天自习课找了好几次,不过你去练琴了,不在。”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程楚这些准备考艺术学校的特长生是允许自习课去练习的。 “可能是去问问题吧。”程楚淡淡道。 于心路恨铁不成钢:“能长点心吗,怎么可能只是问问题,你说她坐的多远啊,非要绕一大圈过来问顾渺?” 程楚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看你看。”两人沿着走廊,走到离教室不远的地方,于心路扯了扯程楚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又来了。” 程楚抬眸往教室里看去。 傍晚的夕阳落进教室,少年苍白的侧脸沐浴在温柔的光影中,就连他冷峻的眉眼好像都柔和了许多。 他座位旁站着个女孩,正拿着卷子,低头询问着什么。 莫名的,程楚的心里就有点闷,她垂下眼,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于心路语气带着不屑:“受不了这个何漱了,之前刚来班上的时候就天天去缠着林见深,结果人林见深根本不搭理他,现在来了个年段第二,又上赶着去巴结了。” 何漱是从普通班转来的,在原班级里也是名列前茅。 可她自从到重点班后,成绩就一直处于吊车尾的状态,这次开学考考了班级倒数第一,估计下一次就会转回普通班了。 冰冷的寒风钻进程楚的校服里,她缩了缩,低声说:“别说了,走吧。” 走进教室,何漱已经问完问题了,见两人走来,便侧开了身子让出道来。 于心路撇了撇嘴,松开程楚的手,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重点班的学习气氛良好,纵使在下课依然有很多人埋头学习。 下一节便是自习课了,程楚心中憋闷,练琴的心情也没了,干脆低着头写起作业。 “你不去,练琴吗?” 预备铃已经响了,顾渺看旁边的女孩还是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要动的趋势,忍不住问道。 坐在这里碍着他了吗? 那她还偏要坐在这里了,程楚心中莫名涌上丝委屈,声音闷闷的:“不想去。” 女孩平日总是轻快愉悦的声音中带上了几许郁气,顾渺的心忍不住揪了揪。 “为什么?”他小声问道。 程楚握着笔,眼睫微微颤,“心情不好,不想去。”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窗外的冬青树仿佛受了冻般的微微抖动。 顾渺侧过头,看着旁边的女孩。 有几缕碎发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平日里总是绽着光的桃花眼有些微微暗淡。 他心也不自觉沉了沉,不由得有些厌恶起了自己的笨口拙舌。 要是他也能像别的男生一样,说出好听话,抖得她开怀大笑该多好。 窗外的冬青树在寒风中被吹得沙沙响。 顾渺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听过的俏皮话,但是那些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握紧双手,紧紧地盯着远处的黑板,许久才蹦出一句:“别不开心。” 程楚微楞,不知为什么,刚刚郁结的心被这一句愣生生的话给抚平了些。 唇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她忍不住转过头,想要说些一些。 可下一秒,却被生生打断。 “顾渺,这题怎么做啊?”女孩声音压得很轻,却宛如丝丝缕缕的冷风,钻进程楚的耳朵里。 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吞回了肚子里。 她转过头,看见何漱站在桌子边,手里正拿着物理卷子。 程楚坐在座位的外侧,何漱的视线越过她,直直地望向顾渺。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团空气,就这样轻飘飘的漾在两人之中。 顾渺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何漱一眼,从抽屉里取出写完的物理卷子,递给何漱。 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谢谢。”何漱笑了下,拿着卷子走远了。 坐在前面的于心路对空气翻了个白眼。 教室里很安静,重点班的学生都很自觉,纵使没有老师也依然埋头苦学。 只有远处的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小声话,但大多也都是在讨论问题。 “你刚刚,想说什么?”顾渺问。 程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顾渺看她面色不似之前一般冷凝,心中也不由地安稳了些,小声道:“嗯。” 临近傍晚,教室里开着灯,一片亮堂。 程楚写了几道题,碰了碰顾渺,“这题怎么做?” 和刚刚的何漱问的是同一道题。 旁边的少年闻言立刻放下笔,看了眼卷子,回道:“你先分析,一下受力,再......” 顶上的白炽灯明亮,少年低着头,时不时地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声音低沉,还带着丝哑。 “懂了吗?”最后,他抬眸,撞进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 女孩拖着腮,微微歪着头看他,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落进她眼底。 走廊里跑过几个人,沉重的脚步发出阵阵巨响。 可顾渺觉得,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分明是从他心底传出的啊。 他握着笔的指尖颤着,指骨微微发白,掩饰着垂下眼,小声问:“会,会了吗?” “嗯。”程楚重重点头,“会了。” 外头的天色渐渐昏暗,天边还挂着最后一缕绯红色的晚霞,教室里一片静谧。 程楚笑了笑,语带调侃:“看来你小老师还是做得挺好的嘛。” 红晕霎时爬上顾渺苍白的脸,他眼神慌乱,连连摆手:“不,不是,她来问我,我就直接给了她卷子,没教她。” 除了程楚,和以前三班的几个朋友,谁会愿意听他断断续续的讲解呢? “哦,好吧。”笑意瞬间漫上了程楚的唇角,她那张本就明艳的巴掌脸,像是春日绽开的花朵儿,熠着动人的光。 刚刚闷在心里的那股气,如同寒冰遇上了太阳,瞬间化开来。 顾渺看着眼前那张漂亮的令人心颤的脸,忍不住低下头,掩饰般地说:“做,做作业吧。” 再说上几句话,都快不能呼吸了。 临近下课,班级里窸窸窣窣地发出响动,今天是周五,有些坐不住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 前面的于心路转过头,兴致勃勃:“楚啊,我刚刚听一班班长说过两周要运动会了,你想报什么?” “不知道啊。”程楚答道。 “哎,我也不懂,到时候看看吧。”于心路转过头,将书包背上,低头看着手里的表,计算了下课时间。 浮躁的气息瞬间洋溢在教室里。 “顾渺。”有人在一旁轻喊道。 程楚回眸一看,是何漱。 女孩将刚刚那张物理卷子递给顾渺,小声说:“谢谢你了,不过刚刚那一题我还是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而何漱就这样生生地挤进两人中间,背对着程楚,小声说:“那题那个受力,我看得不是很明白。” 于心路早就不知道对着她的背影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而何漱却一点不在意地将笔径直递给顾渺。 气氛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 程楚咳了咳,用笔点了点何漱的背,说:“那题我会,我给你讲吧。” 何漱转过头,“可是......” “没事的,刚刚他和我讲过,我听懂了。”程楚笑眯眯:“不过你能站到外面吗,你这样的话,挤得我有点难受。” 何漱讪讪地走到了外面。 下课铃悠悠响起,程楚低眸,细细地给她讲解了这道题,末了抬眸认真地对她,甜甜地说:“下次有问题还可以来问我哦。”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感谢在2020-05-06 19:38:55~2020-05-07 19: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屿白 2个;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屿白 10瓶;今天脸又胖了 5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海市的冬春没什么界限。 仿佛一夜之间, 寒风不再, 树枝也抽出了新芽。 三月初,同学们褪去了笨重的冬季校服,换上了轻便鲜艳的春季校服。 于心路的小道消息果然不假,这周的班会上, 班主任就宣布了运动会的事。 但重点班同学们对运动会的热情都不高, 男生倒还好, 堪堪把项目名额都填补上去了,可女生这边人本就相对少,几天下来,还剩下许多名额。 班主任望着空荡荡的名单发了愁,最后只得宣布, 每个女生必须报一项运动。 程楚去的晚,只剩下一千二百米长跑了。 体育委员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他看了眼一脸为难的程楚, 好心说:“要不,你去找找别人愿不愿意和你换一下。” 春日阳光倾撒, 面前的女孩站在一片暖黄色的光影里, 那张只有巴掌大的脸莹白似雪, 轻薄的春季校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部曲线。 娇娇弱弱的,估计跑几步就会晕过去, 体育委员暗暗想。 程楚叹了口气:“算了吧。” 既然这个是被挑剩下的,那肯定是大家都不愿意选的,谁叫自己来的晚呢, 认命吧。 但她跑个八百米测验都要提前一星期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千二百米,足够她难受个半个月了。 微微暖的春风吹过,傍晚的操场树影婆娑。 “多,多少分钟了这次?”程楚扶着膝盖,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侧。 顾渺看了看手里的计时器,“六分四十五秒。” 几滴汗顺着女孩光洁的额头滑落,她随意地抬手抹了抹,声音闷闷:“太差了,这样跑一定是最后一名了。” “不会的。”顾渺温声安慰:“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从一开始的全程都无法完成,到后来的七分半,七分钟,半个月里,她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进步着。 程楚不是逃避的性子,许是自小家境优越,家人爱宠,养成了她坚韧的性格,遇到困难从不逃避,而是选择迎难而上。 可跑步这事却不是三两天可以速成的。 她抿着唇,刚跑完步心口闷疼,声音中也带着挫败:“要不是你带我跑,我根本跑不下来全程。” 开始时,她连全程都跑不下来,顾渺便说,下次练习时,他在前面引着她跑。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有他的帮助,程楚很快便能完成。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顾渺黑沉沉的眼微垂,语气却温和得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你最近进步很大,比赛时候,一定能行。” 他的鼓励却凭空让程楚心中升起一丝胆怯,她抬眸望着顾渺认真道:“可是过几天比赛,只有我一个人。” 平复了几下呼吸,她随意地坐在操场的草地上。 程楚抬眸,面前的少年站得笔直,她拍了拍旁边的草地,温声说:“坐吧。” 顾渺犹豫了几秒,挪着步子,克制地坐在了离她稍远的地方。 他垂落的眼睫微颤,犹豫了半晌,声音带着些哑:“比赛的时候,我在终点,等你。” “可是不是除了每个班的啦啦队员,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跑道的吗?” 为了避免比赛期间的骚乱,学校定下了这一个规矩。 顾渺沉默了半晌,最后沉声说:“我会想办法的。” * 体育委员最近正因为运动会的事忙得焦头乱额,但没想到下午遇上一个比运动会还让他头疼百倍的事。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消瘦挺拔的少年。 温柔的春光映在他脸上,却仿佛融不了他眉间的冷漠寒霜。 少年紧抿着唇,面上闪过挣扎,片刻之后才开了口:“我想加入,啦啦队。” “开什么玩笑?”杨锴惊得险些从位子上跌下来,“你疯了不成?” 可眼前的少年望着他,眼底一片执着认真。 杨锴哽了哽,犹豫着说:“你是没睡醒还是怎么样?” 虽说每班三个啦啦队名额,也不是只有女生,但其他班参加啦啦队的男生,要不是嗓门大的吓人,要不就是他这种体育委员,打着啦啦队的名义,来给那些班里参加的选手注一道强心针的。 杨锴和他并不熟悉。顾渺刚来班级没多久,性子清冷不爱说话,今天竟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谁成想会是这样一个炸弹。 正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映进教室,如梦似幻。 少年的盛满冰霜的眼底映进绯红色的云霞,竟透出了几分温柔。 他看着杨锴,神情认真:“没开玩笑,我是真想,参加。” 杨锴语塞,“可我们班的名额已经满了,一个我,于心路还有洛然然,我是体育委员,班主任要求必须去。” 顾渺失望地垂了眼,他和杨锴一般高,却清瘦许多,微垂着头时,眼睫颤着,像只丢了食物的大狗,显得有些可怜。 杨锴粗着嗓,语气却放缓了些,“你如果实在想去加油,可以问问于心路和洛然然,如果她们其中一个愿意让出位子,你就可以去。” 眼前的少年抬起头,乌黑的眼底像是有烟花炸开,“真的吗?谢谢你。” 他微微低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和感激,一时让杨锴有些感动。 没想到顾渺才刚来他们班一个多月,就对班级的感情这么深了啊。 杨锴伸出大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大声说:“不用谢,我们都是想要这个班级变得更好,最后悄悄提醒你一句,那两个女生都是不好惹的,你说话要小心的。” “好的。”顾渺重重点头,望着他的眼神愈发感激:“谢谢。” “不用不用。”杨锴是个自来熟,大手一挥,一把揽住顾渺的肩,“兄弟之间,谢什么。” * 初春的操场上已长出新绿,鸟鸣阵阵,校园一片生机勃勃。 于心路站在跑道边上,正给程楚递水,“别紧张啊楚楚,老师说了,能跑完就行,咱班在成绩上已经可以了,不差运动上这点成绩了。” “嗯。”程楚觉得自己拿着水壶的手都在抖,但她看着旁边的于心路一脸紧张,还是忍不住安慰:“我没事,我都练了半个多月了。” 旁边带着红袖标的同学凑过来提醒道:“你是程楚吧,快去准备准备,要开始了。” “楚楚加油!”于心路紧紧握着程楚的手,郑重道:“我会在终点等你的。” “好。” 人声鼎沸草地上,是各个班级的啦啦队,程楚走之前朝那里望了望,依然没有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许是为了防滑,塑胶跑道被做成了小石子状,踏上去有些奇怪的触感。 程楚望着跑道上一圈一圈的分隔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裁判已经高声喊着准备,她收回心神,做出准备的姿势。 春日的操场上阳光明媚,随着一声枪响,女孩儿们像剑一般冲出跑道。 微暖的风拂上程楚的脸颊,那些紧张彷徨的情绪如同沙土,在这一刻,通通被风吹得散开。 一圈,两圈,她感到心脏一下快过一下,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尖锐的大石头,泛起一丝闷闷的疼,就连呼吸也被阻塞。 旁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超过,她连忙加快早已酸疼疲惫的脚步,咬着牙,跑得更快些。 可是前方空荡荡的,远处的冬青树依旧郁郁葱葱,可再也没有一个人慢下脚步,转过头来,温柔地对她说:“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温柔的风里仿佛夹进了砂砾,破碎的呼吸间,她感到喉咙连接着肺都泛起一阵生疼。 距离终点还有半圈的距离,程楚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不清了。 远处的看台上传来遥远的加油声,可声音却朦胧得像是隔了一层云雾。 突然,随着习习的春风,一道清晰的加油声穿过半个操场,传入程楚耳中。 “程楚加油。” 那声音还带着丝颤抖。 程楚强撑着精神,抬眼望去。 隔着遥遥的大半个操场,她看见少年挺拔如松的身影。 他站在终点处的啦啦队里,在一群女生中显得格外的突兀,手上还滑稽地举着一个大喇叭。 但很快,其他班级的声音加油声逐渐盖过他,但他就那样直直地举着喇叭,丝毫不顾旁边的人诧异的眼神,咬着牙,毫不退缩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程楚加油,程楚加油。 他向来内敛克制,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里。 程楚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直白的举着喇叭,仿佛像对全世界宣告般地为她加油。 艰涩疼痛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力气,如涓涓细流般顺着血液,流入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程楚提起步子,冲刺起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急速跳动的心似是烧起来一把火,燃着她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那儿有人在等着她。 渐渐地,她超过一个人,两个人,四个人。 最后,冲过终点。 最后的哨音仿佛一盆水,扑灭了身体里的那把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她疲惫的身体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嘭”得一下,她倒在了跑道上,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最后的记忆,是顾渺慌到变了调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做了一件有点丢脸的事,但并不后悔 第35章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飘来浅浅的消毒水味。 程楚微微睁开眼,感到手脚一阵酸软, 她撑着手,挣扎地想要坐起来。 于心路听到响动,连忙凑过来,一脸焦急:“楚楚,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程楚垂着眼, 有气无力地说:“可能就是太累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正拉着雪白色的布帘,应该是在医务室里。 于心路松了口气,“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体力透支,醒来喝点葡萄糖就好了。” 她说完, 脸上瞬间挂上坏笑, 附身凑到程楚耳边说:“你的亲亲小同桌给你冲葡萄糖去了。” 程楚瞪了她一眼, 苍白的面颊飞起一抹绯红,“别乱说话。” “哦。”于心路窃笑, 并不听话地继续说:“你快跟我说说,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那种平时都蹦不出几个字的人刚刚那样给你加油。” “还有还有, 刚刚你晕倒是他把你抱过来的,手都吓得抖着呢。” 程楚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 于心路却并不相信, “就算没有在一起,那他也一定是喜欢你,那你呢?” 她知道程楚一向受欢迎,她是那种光芒万丈的女孩儿,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眼光。 学校明里暗里喜欢她的男生可以从他们班排到校门口,这个顾渺除了成绩好一些,也不算多么出色。 但程楚明显对他是不一样的。 医务室里透进明净的春光,将雪白的布帘染成淡金色。 程楚低着头,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 她嘴唇翁动了几下,正要开口,旁边的布帘就被轻轻撩开。 少年逆着光走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纸杯。 他看见程楚已经醒了,黑眸中闪过丝惊喜。 一旁的于心路见状,连忙站起来说:“刚刚老师说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啊。” 她背对着顾渺,对程楚挤眉弄眼,嘴里却一本正经:“楚楚,好好休息哦。”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屋里一片静谧。 四方布帘好像勾勒出了一个小世界,彼此之间的呼吸仿佛都清晰可闻。 女孩的眼眸清亮,明晃晃的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顾渺害羞地垂下眼,上前几步将手里的纸杯递给她。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成利落干净的圆弧形,就算只是握着个普通的纸杯,也同样赏心悦目。 程楚眨了眨眼,小声说:“手没力气。” 她声音又软又绵,却漾地顾渺心中一紧,他握着纸杯的手颤了颤,看着女孩清凌凌的眼,半晌才艰涩地说:“我,我去找根吸管。” 程楚看着他掀帘而出的身影,有些无奈地撇撇嘴,这人是木头吗,怎么就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而且医务室怎么会有吸管这种东西? 窗外飘进温暖的风,布帘的衣角被轻轻吹起。 不知过了几分钟,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根长长的塑料吸管。 他上前几步,将吸管放进杯子里,一手握住纸杯,一手将管口送到程楚唇边。 程楚含住吸管口,轻轻喝了一口。 葡萄糖水的温度正好,像是海市明媚的三月天,带着微暖的温度。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始终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一手举着杯子,额上有几滴汗珠划过苍白的脸颊,流过喉结,慢慢隐入校服里。 程楚喝了半杯,才抬眸说:“你离那么远干嘛?” 顾渺抿了抿唇,抬眸看她,乌黑的眼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神采。 “你坐这啊。”程楚指了指于心路刚刚坐的位子,温声说。 “哦,哦。”他应着,期期艾艾地上前几步,这才坐在了椅子上。 和刚刚拿着喇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可程楚看着他低垂着眼,清瘦却高大的身子挤在小椅子上,为了将就她喝葡萄糖水,还微微弯下身子,可怜极了的样子。 她眼底浮起笑意,一口气将杯里的葡萄糖水喝完,便起身说:“走吧,回操场吧,我没事了。” 顾渺皱了皱眉,一脸不赞成地看着她,低声说:“在休息会。” “真没事,喝了葡萄糖好多了。”她微翘的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刚刚在床上疲惫的样子。 顾渺抿了抿唇。 她并不知道,刚刚她倒在跑道上的那一刻,自己有多害怕。 喧闹的操场上,他的心脏骤然紧缩,那些在耳边涌动着的呼喊声在一瞬间远去,世界突然变得很小很小,小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里崩腾流动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般。 狭小的四方天地里,女孩的眼像是撒入了午后的灿烂阳光,她仰头看他,声音温柔极了。 “今天运动会肯定很多人不舒服,占着床位也不太好。” 顾渺感觉自己心跳凭空漏了一拍,他低眸,就撞进那双总是让他心旌摇曳,无法自已的眼里。 他好像从来无法抵抗她,有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就愿意弯下脊梁,丢掉尊严,毫无底线为她做任何事。 “走吧,好吗?”女孩见他垂眸不答,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 顾渺的手指微颤,几乎是下一秒,他就低眸哑声说:“好。” 医务室在行政楼里,走廊十分阴凉,两人并肩走着,轻微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引起回音。 操场里医务室其实挺远的,程楚想到于心路说,是顾渺抱她过来。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最近吃的有点多,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重啊。 寂静的走廊里,程楚犹豫着抬眸,就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眼。 灯光明亮,像点点星子映入他微冷的眼里。 “那个。”程楚抿着唇,犹豫地问道:“我是不是很重啊?” “什,什么?”顾渺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程楚漂亮的桃花眼泛上几丝羞怯,“就是,于心路说我刚刚晕倒是你抱我过来的,我是不是很重?” 顾渺脚步微窒,他不由地想到刚刚的情景。 女孩的身子软绵绵的,轻得像一团棉花,莹白的小脸就柔柔地靠在他胸口。 他紧紧地抱着她,穿过人声鼎沸的操场,女孩身上没有什么汗味,只有一股清新浅淡的香气,伴着三月初初盛开的花香,飘进他的鼻腔里。 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般得横冲直撞,他闯进医务室里,将女孩放在床上的那一刻,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眼,心中竟庆幸着她还未苏醒,这样便不会察觉出自己那快到不正常的心跳。 走廊里没有亮灯,带着不属于春天的昏暗。 顾渺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摩挲,不由地回忆起女孩倚在他怀里的触感。 他低眸,看着女孩微微闪的眼睛,心中涌起一丝自厌感。 不由地,他想到了年少时期做的第一个春梦,旖旎的梦里,她也是这般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柔软无骨的藕臂却缠绕着他的脖颈,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顾渺闭上眼,清冷的眉拧紧,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香艳的梦境。 可程楚却误会了。 她瘪了瘪嘴,语气有些委屈:“真的很重吗?也许我应该减减肥了吧。” “不重。”顾渺蓦的打断。 他声音低哑,又喃喃地强调道:“很轻。” 轻轻的一小团,落在他心上,甜得心口都破开一个小洞,风一吹却又泛起涩涩的疼。 程楚听了他这话,开心地笑开,不管是不是骗人的,这话听着就让人开心。 行政楼外的桃花开得正好,飘摇的春风中都夹杂着花瓣。 程楚侧头看他。 清俊的少年就走在他身侧,他冷峻的眉眼舒展开,那副银边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平日里黑峻峻的双眸仿佛落入了明媚的春光。 他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可却很耐看。 程楚望着他的侧脸,平静的心像是落入了颗小石子,涟漪微微漾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狭窄的小径上突然驶进一辆车,两人连忙走到一旁避让。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太久,程楚刚刚恢复了一些的身体有些乏力,她倚靠在路旁的树干上,看着那辆车远去的车尾灯,说:“等一下,让我喘口气。” 顾渺的心蓦的一慌,他急声说:“要不,回去看一下。” “不用。”程楚摇摇头,她走进几步,将头倚在少年的肩头。 “让我靠靠。”她小声说。 少年的身子僵住,他身侧的手颤着,心底却“嘭”得炸开了一簇烟花。 程楚在女孩中算是高的,但却只到顾渺的脖子,此刻她微微低头,正好靠在他坚实的肩上。 肩膀离心脏的距离明明那样远,可为什么她还是听到那汹涌得仿佛炸裂开的心跳呢? 少年的身上泛着股清新的洗衣粉味,干净又清冽,荡在三月的春风里,漾得程楚心脏狂跳。 一旁的香樟树上,有鸟儿跃上枝头。 时间仿佛一下子放得很慢很慢,程楚侧耳细听,自己和少年的心跳缓缓地交织在一起,渐渐地,便分不清谁快谁慢。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逐渐失去呼吸 第36章 学生时代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运动会过后, 时间就像被按了加速键,转眼间期末考就要来了。 过了期末考,他们便一只脚踏进高三了。 那曾经是程楚过得最难的一年。 仿佛是一条命运的分水岭,那一年, 她没了哥哥, 失去了梦想。 被折了翅膀的鸟儿, 注定再也无法感受天空的辽阔。 临近期末,每一个人都铆足了劲复习,平日欢声笑语的教学楼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这次考试将是班级流动的最后一个机会,到了高三,学校为了稳定所有人的情绪, 决定不再实行重点班流动制。 放学时,两人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在校园的小径上。 六月初的傍晚,绯红色的夕阳透过香樟树叶, 在小道上撒下碎影。 程楚抿了抿唇说:“你紧张吗?” 顾渺摇了摇头。 他学习认真,又有冲劲, 自从进了重点班就从没掉下过年段前十, 所以没什么担心的。 “那就好。”程楚微微点了点头。 路边种着些不知名的小花, 浅淡的花香渐渐飘来。 程楚捏了捏衣角,犹豫了片刻, 说:“下学期我可能要去音乐附中了。” 她是艺考生,今年的十二月就是联考,所以高三上的一整个学期都要用来准备联考。一中和音乐附中有合作, 学校里的所有音乐特长生下学期都会去那儿集训。 顾渺的脚步微滞,夏季的风带着燥热,拂在他脸上黏答答的。 “去多久?”他声音带着丝哑。 程楚说:“快一学期,等12月联考结束我就会回来了。” 蝉鸣声又长又远,顾渺的手微颤,心中怅然。 他抬眸,看着小径边上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漫长的6个月,待到她回来的时候,连这些叶子也都落光了啊。 程楚见他不语,连忙说道:“六个月很快的啊,要是......” 她低眸,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终究忍住了心中的羞怯,小声说:“要是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女孩的声音清亮悦耳,周围闷热的温度仿佛都消减了几分,她话中透着的隐隐暧昧,更是漾得顾渺心中一紧。 耳廓渐渐红了,他抿紧唇,压住心中涌起的浅浅欢喜,说:“嗯,要,要是你。” 他害羞地垂下眼,露出通红的耳廓,稳了稳心神,继续说:“要是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消逝,黑夜蒙住了他透着羞怯的眼,却无法掩住他话语中的小心翼翼。 他从来不是程楚那样大胆的人,也许那天在运动会上遥遥地为她加油已经耗光了毕生的勇气。 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靠得这样近,只要他微微低眸,就能看到女孩那双清澈的仿佛能看穿一切感情的眼。 “想我”这两个字仿佛带了火,在心中滚了一遍,烫得他心口涩涩的疼。 昏黄的路灯洒落,顾渺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但程楚并不介意,她笑了笑,眼底是欣喜的包容,语气轻快:“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回顾渺连脸都一块红了。 一边的香樟树被风一吹,落下几片叶子。 他抿着唇,黑眸中星星点点,心中羞答答地想:她的意思是不是,她会想我啊? * 一中打算在期末考之后再上一段时间的课,所以这学期的考试比以往提前了许多,待到最后一门考完试,还只是六月初的时候。 可考完试,程楚就要走了,炎热的六月,校园里绿树成荫,她站在教学楼前,心中怅然。 刚刚在班级时,好多人来和她告别,于心路眼睛都红了,顾渺只是站在一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的依依不舍。 旁边的季明月拍了拍她,小声说:“楚楚我们走吧。” “嗯。”程楚垂眸,低声说:“走吧。” 六个月也没多久,不是吗?真正在意你的人总会在原地等你回来的。 夏季的风杂着热,吹得她心口闷闷的,程楚和季明月并肩往校门口走。 “程楚。” 她脚步停滞,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少年站在六月的骄阳里,拂过的微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一旁的季明月轻笑了声,识趣地说:“楚楚,我去校门口的奶茶店等你哦。” 远处蝉鸣阵阵,少年鼻尖上还缀着汗珠,那副银框眼镜因为跑动而滑到了鼻尖,有几缕发丝凌乱地黏在额上。 他黑眸中情绪翻涌,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情感。 程楚眼里漾开欢喜,她笑开:“顾渺你是来送我的吗?” 少年紧抿着唇,走到她跟前,才小声说:“嗯。” 程楚桃花眼晶亮,像是落入了夏日耀眼的骄阳。 可语气很温和,还带着浅浅的纵容,“又不是不回来了。” 顾渺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孩。 路边的栀子花飘来浅淡的香,女孩穿着简单的夏季校服,目光清亮如水。 他心中莫名的泛起微微苦涩。 女孩似乎并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有多重要,不同于其他同龄人青涩懵懂的喜欢,那是一种深切又沉重的爱。 她是自己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救赎,是自己向上的勇气和希望。 可是如今她要走了,还是那么久的一段时间。 顾渺心里泛起一阵涩涩的疼,双手握紧又松开,才从口袋里抽出一个浅蓝色的盒子。 “这是送我的?”程楚有些犹豫地问。 这是一个小众品牌的首饰,最低价格四位数起跳,少年生活一向拮据,这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嗯。”顾渺点了点头,漆黑的双眸中漾起一丝期待。 程楚伸手,轻轻打开盒子,浅蓝色的丝绒衬上是一条精美的月亮手链,小月亮的尖角处缀着一颗小水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好漂亮啊。”程楚轻轻抚了抚小月亮,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去了附中正好可以戴了。” 一中规矩严,首饰什么的一律不能戴,可是音乐附中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这方面一向开放。 “要不你帮我带上吧。”程楚想了想,伸手说道。 少女手腕纤细,莹白雪润,就这样轻轻地伸到他面前。 夏日的阳光正盛,顾渺低眸,眸光触上那抹雪白,双颊蓦的一红。 “快点快点,我手酸了。”程楚笑着嗔道。 少年低垂着头,双手颤抖地握住细长的手链,小心地绕在女孩手腕上。 他无意地触上女孩光润似雪的手背,心口像是突然停了一拍。 “你会扣吗?”程楚见少年呆愣着,手指微微颤,忍不住开口问道。 “会,会。”他深呼吸了一下,鼻腔却瞬间萦进女孩身上浅淡的香气,带着盛夏时节的栀子花香,漾得他心头直跳。 买来这条手链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上网查了查这样的手链要怎么戴,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远处传来悠悠的下课铃声,是高一已经下课了。 顾渺低着头,强压下不正常的心跳,手指尖却颤个不停。 程楚低低地笑了声,温声说:“没关系,慢慢来。” 教学楼里传来喧闹声,顾渺抿着唇,深呼吸了几下,才手忙脚乱地将手链戴好。 女孩伸手微微调了调小月亮的角度,抬手笑着说:“好看吗?” 她桃花眼水光盈盈,像是缀入了无数耀眼的星河。 “好看。”顾渺低声赞道。 她戴什么不好看呢?就算是带条素净的皮筋也好看极了。 已是下课时分,有几个活泼的高一学生奔跑着冲出教学楼。 少年低下头,望进那双盛满笑意的眼里,他忍着心中狂跳,说:“生日快乐。” “生日?”程楚疑惑抬眸,“还有好几天呢.” 顾渺双眸沉了沉,说:“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过几天就见不到她了,这样的祝福,他想当面说。 “谢谢你。”程楚左右晃动着手腕,那颗明亮的小月亮微微闪烁。 她垂下眸思考片刻,才说:“那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少年双睫一颤,黑沉沉的眸中闪过惊异,“什么?” “你生日不是就比我晚两天吗?那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女孩声音中带着笑意。 夏日傍晚的风悠长,还带着一丝闷闷的热,顾渺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荡在了风里,呼吸之间,便泛起涨涨的疼。 但那感觉却并不难受,反而让他忍不住眼眶泛热。 很少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过去的好多年,他常常忘了这一天,有时过了好几天记起来,他总会想,父母走后,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一天了吧。 傍晚的夕阳落下来,顾渺垂眸,看着这个他在世界上最爱的女孩。 她俏生生地立在绯红色的晚霞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他一个人的模样。 好像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她只看得到他。 喉间漫上一阵酸涩,顾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面前的女孩低眸,双手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小声说:“不过礼物我放在家里了,今天没带过来,你把你家地址给我,过几天我寄给你啊。” 还有礼物? 顾渺彻底楞了,呆在了原地。 “哎,明月叫我了,我得先走了,你记得把地址发给我啊。”程楚说。 顾渺这才回过神,翘起的嘴角却怎么压也压不住,“哦,哦,好的。” 夕阳中,女孩回过头,冲着他挥了挥手:“顾渺,再见。” 路边的香樟树影影绰绰,顾渺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低喃道:“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就像一轮小月亮,遥遥地缀在我心上 感谢在2020-05-11 18:41:51~2020-05-12 20: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旺碎冰冰、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皇天不负有心人 10瓶;匪匪 3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盛夏炎炎。 一中的食堂开着空调, 却依旧解不了那股燥热。 杨锴阔步走到角落, “嘭”得一下放下手里的餐盘。 “能坐这吗?”他粗声粗气地问。 顾渺沉默地点了点头。 男孩的人高马大的,坐下来像一堵大山,挡住了外头顺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他哼哧哼哧趴了几口饭,嚼了几快肉, 抬眸才发现面前的少年的餐盘里只有一小格盛着绿油油的青菜。 “你就吃这些?”杨锴粗着嗓。 一个青菜, 免费白饭配着淡的像白开水的汤。 “嗯。”顾渺闷头趴了口白饭。 他一大部分的钱都拿来买手链了, 高三没有时间打工,接下来时间只得省吃俭用了。 杨锴皱了皱眉,从餐盘里盛了一大块肉,放到顾渺空荡荡的餐盘里。 “食堂阿姨打多了,给你分点。” 眼前的红烧肉还冒着油, 散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绿油油的青菜,胃里泛起涩涩的疼。 顾渺的手滞了滞, 却还是拒绝:“不用。” “哎,兄弟。”杨锴叹气, “你之前那么帮我, 吃几块肉也是应该。” 杨锴的成绩在重点班算是吊车尾的, 这次期末考之前,顾渺借了笔记给他, 也多亏的那本笔记,他才没在最后时刻被赶出重点班。 “我妈都说要好好谢谢你,让我请你去我家吃饭。” 顾渺抿了抿唇, “替我谢谢,她的好意,不用了。” “行行,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吧,这样是有点尴尬了。”杨锴挠挠头:“所以你多吃点肉,也算是我请你吃一顿了,以后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你不吃我都不太好意思问了。” 顾渺低着头,看着眼前那块油光水亮的大肉块,沉吟片刻,开口说:“好。” 杨锴这才笑开,又给他夹了虾和鱼,“来,这些也多吃点。” 少年时期的友谊总是来得突然,顾渺并非不知道杨锴是顾忌着自己的自尊心,所以找了这个善意的理由,但那些以前他从未感受到的善意总是让他忍不住暖了心扉。 * 到了七月初,音乐附中总算是放了假,但许多勤奋的人在家里依旧勤学苦练。 接近一个月的高强度练习让程楚身心俱疲,附中的课强度大,大家的水平也高,她也不由地心生压力。 放假后,她准备回家休息一周,再卯起劲儿来练习。 夏日的别墅区并不炎热,丰富的植被绿化掩去了热烈的骄阳。 时隔一个月,程楚终于睡了个好觉,她起床时已经临近中午了,楼下的客厅吵吵闹闹的。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下了楼。 耀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下一片金黄。 俏丽的女孩正躺在沙发上,手上横握着手机,喋喋不休地说:“救我救我救我,付寻你在哪快点过来我快要死了啊。” “别念了,死了就死了。”付寻冷嗤了一声,“下把不带你了,真是菜死了。” 女孩大约是在游戏里死了,瘪了瘪嘴,放下手机抬眸就看到了程楚。 她眸中一亮,从沙发里跳起来,像小朋友似得原地蹦了蹦,声音雀跃:“姐姐你醒啦。” 程楚揉了揉眼,才看清她,笑了笑说:“今今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没来多久。”程今今跑过来,亲昵地揽住程楚的手,“姐姐我跟你说哦,付寻老欺负我,玩游戏还骂我笨。” 程今今是个手残党,玩游戏总是拖后腿,程楚也是见识过的,但她并不说什么,只是亲昵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安抚着说:“没事儿,一会我带你。” 她们玩的是王者荣耀,程楚以前是王者,但好几个赛季不玩应该已经掉下来了,和程今今排位应该是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吗?”程今今靠着她的肩使劲蹭了蹭,转过头皱着小脸对付寻耀武扬威起来,“臭弟弟,现在有人带我了,不要你了,哼。” 付寻欠揍地挑了挑眉,“你是黄金吧,程楚她就算王者掉下来也是钻石,你俩没法排。” 程楚倒没想到程今今玩了这么久还在黄金段位,她以为至少也该上了铂金吧。 一旁的小姑娘被付寻气得直瞪眼,程楚看着气鼓鼓的小脸只觉得可爱极了。 “哎没关系没关系,我等等去问一下林其风,他也很久没玩了,看看咱们三个能不能组一起。”程楚好笑地安抚道。 小姑娘这才重展笑颜。 果不其然,林其风在家正闲着没事干,听程楚这么一说很爽快的答应了,而且刚好,他的段位刚好能组成三排。 他拾掇拾掇,搬了好些零食来程楚家,三个人围成一圈,乐呵呵地打开了游戏。 付寻这就不甘心了,一会走过来摸摸旁边的花瓶,一会用脚蹭蹭地板。 惹得程今今恼怒瞪他:“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的,惹我烦。” 程楚早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刚好一局结束了,她冲着付寻说:“要不你加进来一起玩吧,用你那个小号。” 少年眼睛都亮了,可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哼道:“行吧行吧。” 可付寻加进来他们就是四个人了,四人根本无法排位啊,他们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拉程今今上分,如果只是匹配那就一点意义也没了。 四人围成一个圈,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程楚说:“我去找找朋友,看有没有人想玩的。”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渺,可她知道,少年平时课外的时间都用来打工了,怎么会有时间玩游戏呢。 窗外的蝉鸣悠远绵长,程楚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那抹希望,试探地发消息问他—— 「顾渺你有玩王者荣耀吗?」 那边回得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就回了过来—— 「没怎么玩」 程楚望着对话框,心中产生一种他似乎一直在等自己消息的错觉。 「那你以前玩过吗」她打字道。 对面很快回「杨锴前几天叫我玩了几局」 顾渺望着手机,心底闷闷的,他以前总觉得玩这些游戏浪费时间,可如今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要不是前几天杨锴硬拉着他玩了几局,自己是连话都说不上的。 他垂着眸,乌黑的眼睫微颤,心中有些难过。 对面又很快回了消息—— 「我们这边缺一个人,你要不要过来」 顾渺的乌黑的眸闪了闪,犹豫了几秒,还是回道—— 「我玩得不好,还是不要拖累你们了」 虽然他的心底是极想接受这个邀请的,但是想到自己没玩过几局的水平,要是在她朋友面前丢脸就不好了。 程楚似乎并不介意,她很快又回「没关系啦,我妹妹也很菜的,不差你一个」 顾渺几乎压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屏幕的亮光将他黑漆漆的眼瞬间点亮。 「好」这次,他没有犹豫地回道。 可等到游戏开始的时候,程楚才明白,顾渺口中的“玩得不好”和学霸口中的“考得不好”是一个概念。 程楚这个残血貂蝉正疯狂跑着,后面对方的打野瞬间就快追上她了,一个李白凭空出世,三下五除二将对方斩杀。 “哇,你也太厉害了。” 女孩原本清凌凌的声音透过手机变得有些微微哑,漾得顾渺心中痒丝丝的,他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耳尖因为这句直白的夸赞又泛起了红。 这一紧张,旁边对面的安琪拉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套三连将他给带走了。 ...... 四人一阵静默。 程楚尴尬地笑了笑,打圆场道:“对面安琪拉好凶啊,刚刚还把我弄死一次呢。” “对对对。”程今今连忙附和:“李白你好厉害啊,这场肯定是MVP了。” 顾渺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黑峻峻的眼望着自己屏幕上的复活倒计时,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真是太丢脸了! 他黑眸中泛起火光,调着视野默默观察着对方安琪拉的位置。 十分钟之后,对方的安琪拉发来消息「对面的李白小哥哥,我是女生,能不能不杀我了~~」 她发出这消息还没十秒,屏幕上瞬间响起提示音—— 这回对面的安琪拉第九次被杀,可这次杀她的却是貂蝉。 程今今操纵着自己的庄周,悄悄地抬眼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程楚。 她明艳的桃花眼泛着冷光,嘴角轻抿,带着冷酷的不屑。 姐姐好酷! 程今今在心里的小人开心地大声呼喊。 “今今,跟上来。”程楚见屏幕里的庄周呆呆愣愣的,忍不住提醒。 “哦哦,来了来了。”程今今收回自己崇拜的眼神,调节着自己胖乎乎的鱼身,跟上了前面貂蝉纤细的背影。 一下午的游戏时间过得很快,四个人辛辛苦苦地奶着程今今,终于将她带上了钻石。 夜晚昏黄的灯光映进狭小的四方屋子,顾渺放下手机,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心中却悦动着汹涌的欢愉。 翘起的嘴角还未压下去,他伸手开了灯,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眼镜盒和一张卡片。 精致的镜盒里摆着一副金边眼镜,是上次他没有买下来的那幅。 他轻轻地摸了摸镜框,因为疲惫而泛起血丝的眼流露出柔和的神采。 这是程楚送他的生日礼物。 少年又盯着金边眼镜看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打开一旁的卡片。 那是一张手工卡片,一翻开立体的生日蛋糕便跳出来。 下边的空白处是女孩工整的字体: 祝顾渺生日快乐!我说过你戴金边眼镜也一样好看! 窗外是破落的筒子楼,暖黄色的灯光缓缓落下,似是给灰白色的墙面都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 顾渺垂眸,眼底泛起眷恋,他苍白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行清秀的字,片刻之后转向了右下角的署名处。 落款只有两个字,「楚楚」 夏天的风缓缓拂进屋子,顾渺黑沉沉的眼底似是落入夏夜里熠熠的星子,他小心翼翼地触了触那两个字,神情泛起丝挣扎。 似是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弯下身,捧着那张卡片,虔诚地在右下角的署名处落下一个吻。 那或许是一个比夏风还轻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 今晚大概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05-12 20:17:44~2020-05-13 17: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13550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暑假没过几天, 堂妹程今今和付寻就一起住进了程楚家。 两人在一个初中, 一个是程楚的堂妹,一个是程楚的表弟,还算有些亲戚关系,平时凑在一起总是吵吵闹闹的。 前几天, 两人都收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只不过程今今是考上的, 而付寻则是他爸爸花了大价钱,才将他塞进去的。 下学期程楚不呆在一中,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将钥匙给了程今今,让她住着。 而付寻那个财大气粗的爸爸一早便给他准备好了房子, 根本不需要程楚的操心。 休息了几天,手机上显示的联考倒计时告诉程楚不能再偷懒了。 所以今天她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 就准备开始练琴。 可旁边的院子却突然响起一阵狗叫,程楚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起身往花园里去。 果然又是林其风家的那三只金毛在吵闹, 几个月不见, 原本只到膝盖高的金毛都长大了,个个被养得油光水滑。 此刻正冲着一个小角落凶狠地狂吠着。 程楚有些好奇地踮了踮脚, 往那个小角落里看去。 只见一只矮小的小金毛正缩在角落,黑漆漆的眼凶狠地瞪着面前的三只大狗。 它呲着牙,小脑袋高高地仰着, 可太过幼小的模样却丝毫不见凶狠,更多的是一种故作成熟的奶凶。 眼见着那三只大狗越来越过分,阔着步,慢悠悠地将小狗堵在角落里。 接着又低下头,呲开牙,喉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程楚忍不住从花园的角落取了个长杆子,透过栅栏,轻轻地捅了捅为首的大金毛。 那金毛转过头,略带凶狠的眼神在看到程楚的那一刻软下许多。 程楚又用杆子把它往旁边推,示意它不要再欺负那只小狗。 三只大狗面面相觑,它们似乎认出了程楚是自家主人的朋友,所以不敢得罪地转身跑远了。 花园里一阵寂静,只有远远地传来几声并不清晰地蝉鸣。 小狗见欺负它的三只大狗都走了,似是松了口气,黑葡萄似的眼却还是戒备地望着程楚。 刚刚被大狗挡着了一部分视线,线下视野开阔,程楚才看清楚,被欺负的小可怜似乎并不是只纯种的金毛。 他的皮毛是一种比金毛更浅的黄,两只小耳朵不似金毛那般耷拉着,而是呈三角形,望着她时便高高地束着。 这应该不是一直纯种金毛,有可能是金毛和别种狗生下的孩子。 程楚低眸看着,目光柔和清亮,只觉得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像极了一个人。 清晨的夏风微微吹着,一人一狗就这么隔着数米对峙了几秒。 片刻之后,小狗似是察觉到她没有恶意,迈着小腿犹豫地靠近了几步。 程楚笑着对它招了招手。 那双乌黑水亮的眼闪了闪,才低下头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 盛夏的清晨并不十分炎热,程楚家的花园种着的几颗小树被微风一吹,沙沙作响。 小狗跑到她跟前,仰起头,水汪汪的狗狗眼望着她,小心翼翼地“汪”了一声。 那声音很小,似是怕吓到她一般。 程楚只觉得它可爱极了,她伸手轻轻揉了揉狗狗的头。 有些硬,但触感还是挺好的。 小狗似乎呆了呆,似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悠悠地凑近了些,乖巧地蹭了蹭程楚的手。 “你等等我。”程楚摸了摸它的耳朵,三角形的小耳朵在她的触摸下“咻”得一下转成了飞机耳。 她往回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汪汪”声。 比刚刚似乎大了些。 程楚转过头去。 花园里晨光明亮,阳光透过树叶在树下撒下斑驳的碎影。 浅金色的小狗仰着头,身后的尾巴飞速摇晃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似乎以为程楚要离开,十分不舍的样子。 程楚笑了笑,小声说:“你在原地等等我,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不敢再看小狗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转身就往厨房跑。 片刻之后,她拿着两根火腿肠回到花园。 小狗沐浴在阳光里,乖巧地蹲坐着,见她来了连忙站起来,在原地欢快地打着圈。 不知道是不是那三只大狗抢了食物,它吃起火腿肠来狼吞虎咽的。 它吃的速度很快,吃完便乖乖地蹭了蹭程楚的手,似是在感激她的投喂。 程楚想到很久之前林其风曾经问过她想不想养狗,若是想的话可以从他们家挑一只走。 她低眸看着这只乖得令人心疼的小狗,心里竟第一次涌起了养狗的想法。 ~ “什么?你想养那只?”林其风盘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闻言诧异地抬起头。 “不行吗?它怎么了?” 林其风放下手机,“也不是不行,你要是想养得话,我家那三只你挑一只走呗,它们都是纯种的。” 程楚皱眉:“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它。” 林其风说:“那行吧行吧,你要就抱走吧,它是我在路上捡的,捡到的时候身子很弱,估计是生病了,才被之前的主人丢掉的,你养得话要注意点。“ 程楚点了点头,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五号。” “什么?”程楚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第五号的五号。”林其风一本正经。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啊?”程楚不解。 林其风却认真解释,“因为它是我们家的第五只狗,所以叫五号。” 他说完,抬眼看程楚。 女孩站在水晶灯下,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要是你觉得这个名字奇怪,可以重新起一个。”林其风说。 客厅的门“啪嗒”一声开了,保姆牵着小狗慢悠悠地走进来。 那只小狗看见程楚,黑漆漆的眸里像是落进了灯火,顿时亮了,它欢快地跑过来,却被保姆手中的牵引绳扼住了喉咙。 它伸出小舌头,眼巴巴地看着程楚,尾巴疯狂地摇动着。 “没良心的狗,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的吗?”林其风在背后大叫。 程楚蹲下身,抚了抚狗狗毛乎乎的小脑袋,对上了那双晶亮的狗狗眼。 乌澄澄的眼里落进了明亮的灯光,澄澈的像夏天的清泉水,明晃晃地映出她的模样。 程楚摸着它的手顿了顿,她脑袋里灵光一闪,抬眸说:“要不,就叫它喵喵吧。” “喵喵?”林其风抚了抚额,“可他是一只狗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算了,反正以后也是你的狗,你要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小狗伸出两只前爪,轻轻地扒拉着程楚的膝盖,似乎是要求抱抱的样子。 程楚笑开,“你也喜欢喵喵这个名字吧?” “汪。”小狗这次叫得响亮。 “行行行。”林其风彻底无奈了,“你跟我来先拿一点狗狗要用的东西应应急,让他先用着。” 程楚抱起小狗,摸了摸它的后背,“好的。” 穿过二楼的走廊,林其风家的仓库就到了,他家的仓库非常大,里面什么都有。 可里头的灯光却不太好,他低着头,给程楚挑了几包狗粮。 “算了,你抱着狗吧,我帮你把这些拿过去。” 他扛起几袋狗粮,“走吧。” 两人出了门,夜晚的别墅区灯光明净,四周一片静谧。 林其风侧过头,望着身侧的女孩。 莹润的灯火映在那张白瓷般的小脸上,她微微低头,望着怀中的小狗,眼神温柔。 “手链挺好看的。”林其风突然开口。 程楚低眸,桃花眼撒上些许柔和的光,“嗯,我也觉得。” “是什么牌子?”他又问。 程楚有些诧异地抬眸,他并不像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但人家都送她狗了,自己回答一下也不算什么。 她想了想,说出那个牌子的名字。 夏夜的蝉鸣声都透着欢快,林其风将狗粮放下,便离开了。 程楚抱着自己的小狗,爱不释手地时不时摸摸头,又揉揉耳朵。 小狗乖巧得像布偶,依偎在她怀里,任她揉弄。 一到深夜,顾渺的思绪总是格外清晰,所以他更偏爱在夜里学习。 夏天的夜晚很静,家里没什么人,表弟跟着舅舅舅妈回了老家,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心情都比平时好了许多。 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他放下笔,放在桌角的手机似乎有心灵感应般得亮了起来。 是程楚的消息。 顾渺急不可耐地打开对话栏,对面发来一张自拍。 明丽的少女微笑着面对着镜头,她桃花眼闪亮亮的,像是落入了揉碎的水晶。 顾渺手指一颤。 下面是女孩发过来的消息:「它叫喵喵,可爱吗?」 他这才注意到,女孩怀里还抱着只淡黄色的小狗。 那只小狗似是十分依恋她,抬着小脑袋,乌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顾渺抿了抿唇,违心地回「可爱」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我也觉得它好可爱,我好喜欢它呀」 外头蝉鸣声声,顾渺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孩怀中的小狗,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过了半晌,他将图片保存,截去了小狗的部分,才口是心非地回道「我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一点儿也不喜欢,可爱在哪里?夏天抱着小狗不觉得热吗? 感谢在2020-05-13 17:58:02~2020-05-13 20:1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枔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夜风习习。 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驶入别墅区。 “到了, 程总, 程小姐。”司机将车停下,沉声说。 车里昏暗,程越半阖着眼,眉心一跳。 “哥到了。”程楚轻轻拍他。 程越猛地睁开眼, 刚刚亮起的车内灯映进他泛着血丝的眼。 他轻叹一声, “走吧, 跟了我一天,满意了吧。” “嗯。”程楚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笑开。 程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长腿一跨,下了车, “我答应过你的话就不会反悔,你哥不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最好了。”程楚上前几步, 揽住程越的胳膊,和他一起进了门。 客厅空荡荡的, 只余一盏壁灯浅浅的映着灯光。 程楚关上房门, 脑中紧绷了一天的弦“啪”得一声断了, 她看着墙上的日历,疲惫的双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七月十九日, 上辈子哥哥空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程楚一早便死缠着程越,要他答应近一个月都不准坐飞机。 他虽然疑惑, 但看着妹妹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应了下来。 他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一向毫无原则的宠爱。 海市的夏夜并不十分炎热,程楚开了窗,看着花园里灯火流离的夜景,心中静谧而又安宁。 爱她的人都还在身边,真好。 * 暑假过后,班级的气氛紧张了许多。 黑板边上写着高考倒计时,数字一天天的减少,课桌上的卷子却一天天变厚。 空调的冷风嗖嗖吹着,顾渺望着旁边空荡荡的椅子,破了小口的心像是灌进冰凉的风,凄凉又空寂。 高三的考试总是特别多,刚刚订正完上一周的卷子,下一周的考试就接着来了。 学校是允许提前交卷的,顾渺一向写得快,从来都是考场里第一个交的。 盛夏还未过,走出教学楼,闷杂的热气扑面而来。 顾渺背着书包,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音乐楼外。 八号琴房外的梧桐树还郁郁葱葱,阳光穿梭而过,在树下撒下碎影。 傍晚的风吹起窗帘的一角,而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却已经不在了。 思念的种子慢慢播洒,随着渐远的时光早已枝繁叶茂。 顾渺倚靠着梧桐树,目光沉沉,他呆呆地站了不知多久,才转身离开。 夏天的黑夜来的晚,回到家时,天空还是明净的浅蓝。 顾渺轻轻地开门,夹杂着饭香的烟火气扑鼻而来。 舅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表弟则亲昵地站在一旁。 “诶,别偷吃,等你爸回来。”舅妈拍了拍表弟的手,却丝毫没有力道。 “妈,我考试这么辛苦,吃点怎么了?” 中年女人忙活的动作滞了滞,接着连声说:“吃吧吃吧,少吃点啊,给你爸留一点。” 少年用手抓了块排骨,眼睛放光,“哇,妈,你今晚还做了螃蟹啊。” “你以为妈不记得你考试吗,这不就做了螃蟹犒劳你。” 少年的声音带上了点犹豫,“不过,小结巴好像螃蟹过敏吧。” 女人声音刻薄,“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他吃他的,我们能给他一碗饭已经不错了,哪轮得到他挑三拣四。” 表弟呵呵笑了几下,“说的也是。” 客厅没有亮灯,没人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少年,他垂着眸,攥着门把的手用力地发白。 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自行车还停在黑暗的角落,顾渺全身僵直,他粗暴地将车拖出来,不顾一切地踩着踏板,驶进海市的夏夜中。 纵使早已知道他们从没将自己当成一家人,他心中依旧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无数次被冷待被忽视的时光里,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告诉自己,要知道感恩,因为在那些个失去父母的夜晚,是他们给了他一个家。 即使这个家并不十分温暖明亮,他却依旧满怀感激。 夏夜的风悠长寂凉,过往的许多事犹如走马灯一般从他脑海里穿梭而过。 他想到表弟居高临下的命令,舅妈刻薄的话语,舅舅凉薄的忽视,以及学校里的谩骂孤立。 最后的最后,他脑海里浮现出女孩的脸。 那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予他善意的女孩,是他心底唯一的温暖。 少年的眼里逐渐酸涩,心底的思念沉闷而又绵长。 他突然好想见她。 ~ 音乐附中位于城郊,顾渺骑了一个多小时,到那时天色早已暗下来。 天空上缀着几颗寂寥的星子,他站在校门前,心中徒然升起一丝胆怯。 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会不会打扰她练习了? 他苍白的手指停在对话框处,渐渐僵直。 一群男女从旁边的校门结伴而出,谈笑声传得很远。 “我等等可要点一百串羊肉串,吃你个破产。” 另一个男声很温润,“都可以。” 黑暗的角落,顾渺一个人站在微凉的风里。 “顾渺?”女孩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渺瞳孔巨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暖黄的灯光如水,女孩站在不远处,裙角被风微微吹起,美好得像一幅画。 “真的是你。”她跑过来,桃花眼里亮极了。 女孩身上浅淡的花香盈得他心中一颤,他低眸轻声说:“嗯。”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她明净的小脸上漾起笑意,声音温柔的仿佛快要化开。 顾渺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楚也不恼,只是转过头对着那群男男女女说,“我朋友来了,我要陪他,你们去吃吧。” “别啊。”为首的男生看了眼顾渺,语气有些不怀好意:“今天可是宴时生日啊,别扫兴了,要不让你朋友一块来吧。” 程楚摇了摇头,“不了,他怕生,替我和周宴时说一声对不起吧,礼物我明天补上。” 那男生不甘心地还要再说,却被季明月制止住了。 “让她去吧,本来她也是不想去的。”她小声说。 “可是。”男生叹了口气,将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 周宴时暗恋了的女神就这样跑了,等等到了那,还不得骂死他啊。 季明月朝程楚招了招手,“楚楚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家。” 程楚开心地笑了笑,也朝那群人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啊大家,改天我再请大家,地方你们定。” 那群人也不怪罪,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走了。 路边的小花被夜风吹弯了腰。 程楚问:“你吃饭了吗?” 顾渺摇了摇头。 笑意从女孩眼底透出来,“那我们一起吃吧,学校门口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店,我带你去。” 顾渺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冰凉的心底逐渐渗出点点暖意。 店就在学校对面,不大,却很干净。 程楚将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你点吧。” 少年摇了摇头,“我第一次来,不熟悉。” “那要一个糖醋排骨,然后干锅包菜和小炒牛肉,两碗米饭,饮料就要芒果汁吧。” 很干脆地点完菜,她双手撑着头,对顾渺说:“我记得你爱吃糖醋排骨吧,上次你在我家吃饭的时候说的。” 服务生端了芒果汁上来,顾渺将吸管插好,递给她。 “嗯。”他轻声说。 芒果汁的甜味悄悄渗进心底,顾渺低头,黑沉沉的眼泛着光。 她都记得,还知道自己喜欢芒果。 那些夹杂着不甘,愤恨,恼怒的感情,一瞬间如同被太阳照到的冰层,渐渐融化开。 他垂着的眼,莫名地有些酸涩。 对面的女孩没注意,继续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啊?” 顾渺垂在桌侧的手颤了颤,嘴唇翁动,却始终没说话。 女孩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开心的喝着芒果汁。 “是不是想我啦?” 晚上的店里没什么人,女孩的声音清亮,却像带着电流,窜的顾渺心中一阵酥麻。 他紧抿了唇,不敢抬眸看她。 女孩轻笑了声,看着眼前耳根泛红的少年,心中的那点羞涩顿时荡然无存。 有人比她更害羞呢。 服务员端着菜走过来,“糖醋排骨。” 程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从旁边的筷笼里抽出筷子,递给他,“你快尝尝这个糖醋排骨,比我家阿姨做的好吃。” 少年听话地夹了一块,嚼了半晌才闷闷地说:“嗯。” 不知道是在回应这个菜,还是回应之前的那句话。 一顿饭下来,程楚眼底的笑意就没褪下去过。 吃完饭,两人付了钱,走出了门。 门口的台阶刚刚被拖过,水渍未消,程楚走在前面,一个不注意便“嘭”得一声滑倒在石板台阶上。 顾渺急得声音都在抖,好久没犯的结巴也不自觉地犯了。 “你,你没,没事吧。”他伸手将程楚扶起来。 一旁的店员听到响声飞速地跑过来,迭声问:“没事吧没事吧,不好意思啊。” 顾渺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 “不要,我不坐。”程楚□□着说。 她刚刚一屁股坐在石板台阶上,现在屁股火辣辣的疼,站着还不如坐着。 “行行行。”顾渺架着她,小声说:“那你扶着我的肩,站着缓一下。” “嗯。”程楚双手触上他坚实的肩,低着头疼得哼哼唧唧。 顾渺僵直着身,喉咙干涩。 过了许久才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一旁的店员吓得脸都白了。 要是真出了事,她一个月的工资都得赔进去! 好在女孩坚强地咬咬牙,说:“没事没事,我现在好点了,家里有药,回去涂一涂就好了。” 顾渺松了口气,“那,那还能走路吗?” 程楚动了动脚,疼得情不自禁“嘶”了一声。 “脚扭了,走不了。” “那我背你。”顾渺蹲下身。 店里的灯光明亮,少年穿着洁白的校服,脊背宽阔而又坚实。 程楚慢悠悠地趴上去,环住他的脖子。 少年身上烫得像火,程楚歪着头,将脸颊贴在他肩上,小声说:“走吧。” 女孩温热的呼吸飘在他耳畔,痒丝丝的,带着电流般飞进他心底。 他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呼吸也急促了些。 门外的灯火撒向街道,留下一片温馨的昏黄色。 女孩很轻,想一块软乎乎的棉花糖贴在背上,又撞进他心口里。 顾渺觉得自己的腿是僵的,手是软的,就连精神都随着她温暖的鼻息涣散开。 “走过了顾渺,是向右拐。”程楚突然凑在他耳边说。 他蓦的回过神,僵硬地转回身。 “对,对不起,没听见。” 女孩细碎的笑声漾进他耳朵里。 “没关系,前面马上就到了。” 程楚在附中门口租了公寓,顾渺背着她坐上电梯。 电梯很快,她住在四楼。 顾渺接过她递来的钥匙开了门。 黑暗的屋里映进走廊的微弱的灯光,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至近。 喵喵仰着小脑袋,只看清一个微弱的人影。 那不是主人! “汪汪汪。”它飞奔过来,扯着嗓,叫声冲破天际,凶恶地冲着来人龇牙咧嘴。 顾渺还没来得及反应,裤脚就被死死地咬住。 他吓得差点没把背上的程楚颠下来。 这到底哪来的恶犬!!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这只叫喵喵的狗果然不是好东西! * dbq又晚了,我深深道歉 感谢在2020-05-13 20:15:51~2020-05-14 21:1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 2个;旺旺碎冰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对门的邻居被喵喵的叫声吓得开了门。 “怎么回事?”一个女生探头, 声音惊恐:“学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程楚开了灯, 转头大声喝止,“喵喵安静!” 霎时间,刚刚还龇牙咧嘴的“恶犬”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它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清顾渺背上的程楚,迅速地乖乖地蹲坐在一旁, 毛乎乎的尾巴左右摇晃。 顾渺低眸, 凉丝丝地看了眼喵喵, 将程楚放在了沙发上,转身温和地说:“药在哪呢,我去给你拿过来。” “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小药箱。” 屋里明净的灯光映照在少年清俊的脸庞上,他心中升起一股紧张。 她的房间...... 他脚下的步子又忍不住僵了僵,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诱惑地推开了那扇门。 窗外皎洁的月光映进来,女孩的房间很大很整洁,米白色的床上还摆着上次他们一起抓到的特大号毛绒熊, 干净的梳妆台是各式各样的发饰,宽阔的阳台上还摆着许多绿植。 和自己逼仄幽暗的房间截然不同。 少年沉默地取出医药箱, 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的灯光明净, 女孩躺在宽大的沙发上, 那只叫喵喵的狗撒娇般得躺在她怀中,伸出红通通的小舌头轻舔着她的手背。 “喵喵, 痒。”女孩声音里带着笑意,抱着它的手也没松开。 顾渺漆黑的眼闪了闪,沉声说:“我帮你抱着吧, 你看看是用哪一种药。” “哦好。”程楚将喵喵递给他,还叮嘱着,“你轻一点哦,它胆子很小的。” 怀里的小狗挣扎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戒备地望着他,嘴里还发出威胁般的低吼。 顾渺伸手摸着它的头,可动作却生硬地像是要把它头顶的毛削掉一般。 他低头看着怀里不安分的狗,皱了皱眉。 胆小?刚刚叫声简直震破天际。 “好了找到了。”女孩将药油递给他,声音清凌凌的,“你能帮我抹吗?” 顾渺双手蓦的一僵,怀中的狗趁着这个空挡飞速地跳下这个吓人的怀抱。 它的小脑袋被按得闷疼,哼哧哼哧地跑到椅子下趴着,黑葡萄似的眼哀怨地看着程楚。 可主人并没看她,只是抬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夏夜的风将窗帘吹起一角。 顾渺喉中干涩,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帮,帮你?” 女孩低垂着眼,长长眼睫微颤,可怜又脆弱的样子。 “刚刚摔得手也有点疼,这个药涂上去要揉开。”她咬了咬唇,声音细细的,“没力气。” 揉,揉,揉开? 顾渺手指一颤,心差点没瞬间炸开。 “可以吗?”女孩抬眸,潋滟的桃花眼水盈盈,让人一看就软了心扉。 少年抿着唇低下头,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行。” 他僵直着伸手接过药油,蹲下身,眼睛却不敢再看她。 “如,如果疼得话,告诉我。” 女孩的脚背细致莹白,顾渺垂着头,乌黑的眼中情绪浓稠。 他轻轻捧住女孩的脚,动作虔诚的像是怀抱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客厅里安稳静谧,苍白色的手掌缓缓地触上那一抹雪润。 少年的手掌像燃烧着的火炉,烫得程楚不觉一颤。 “弄疼你了吗?”他的手蓦得一僵。 程楚连忙摇头,“没有。” 那力道分明轻得像是触上了棉花。 窗边种着几株夏日小花,夜风一吹,满室馨香。 顾渺的手不敢用力,一下又一下,不像在揉,反而像在抚摸。 程楚明亮的眼闪过笑意,“要重一点,你这么轻,哪有效果?” 女孩脚腕处肿得老高,顾渺指尖一触,心中就一阵酸疼,哪还敢用力? 他无措地停住,低着嗓道歉:“对,对不起。” 要不是他来找她,他们也不会去那家店吃饭,她便也不会滑到受伤。 顾渺心中懊悔难当。 都是他的错! 程楚有些气闷,“对不起什么啊?”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摔倒了。”少年半蹲着,总是挺拔的脊背卑微地弯曲着。 “我很开心你知道吗?”女孩低声说,“你来找我,我好开心。” 清冷的夜风飘进屋里,她的声音却很温暖。 “在这儿大家都很忙,除了明月,我没什么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每天放学一个人回家,路上也没人和我说话,我好想回一中的同学,好想......你。” 顾渺楞在原地。 “所以今天见到你,我特别开心,你从来不主动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所以我总害怕自己打扰你。” 少年不可置信地抬眸,声音急切的颤抖:“不,不是。” “没有打扰。” 他总害怕惹她厌烦,所以哪怕心中的情感早已泛滥成灾,也依旧咬着牙,胆怯地藏起思念。 客厅里飘进夏夜的风,顾渺望着女孩温暖的眼,心中的火慢慢升腾。 他闭了闭眼,终究压抑不住心底涌起的汹涌感情。 “我很,想你。”他听到自己沙哑着嗓,说。 女孩蓦的笑开。她轻轻说,“还有几个月,我很快就回来了。” 少年的耳根早已发烧般的红,他羞涩于自己刚刚大胆而又炽热的话,此刻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嗯。” 我会在原地,乖乖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怕打扰她,所以不敢给她发短信打电话。 感谢在2020-05-14 21:19:24~2020-05-15 21: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旺碎冰冰 10瓶;匪匪 3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附中的时光枯燥漫长。 待到统考结束时, 黄叶早就落了满地。 出考场时, 程楚内心很平静。 她水平本就不错,哪怕在人才济济的音乐附中也同样名列前茅。 季明月考得还可以,笑盈盈地挽着程楚上了车。 “去哪儿呢?”司机问。 “先送你回家吧,我要回去整理东西, 附中旁边的房子要退了。”程楚对季明月说。 季明月点点头, 无奈道:“好吧, 要不陪你去吗。” “不用了,王叔会来帮我的。”程楚说。 出租车飞驰着上了高架桥,没过一会了季明月家就到了。 “楚楚。”她回头,杏眼儿微亮,“新年快乐。” 隆冬已至, 马路边的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凄清寂冷。 原来今天是12月31日啊,程楚都险些不记得了。 她坐在车里, 探出头对一旁的季明月挥了挥手,“明月, 新年快乐。” “小姑娘, 接下来去哪?”司机问。 程楚看着季明月的背影, 小声说:“去音乐附中。”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路边的渴望归家的行人步履匆匆。 程楚在附中旁租的房子东西不多, 但整理完时,天色早已全黑了。 王叔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说:“小姐, 晚上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在家里先准备着。” 程楚有些黯然地垂下眼。 她看着手机里家人发过来的问候短信,心中泛酸,他们都很忙,纵使过节也很难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不想吃了。”她声音闷闷,说出有些赌气的话。 王叔叹了口气,“怎么能不吃呢。” 程楚说:“你载我去育青巷吧,我要去找朋友。” 王叔皱了皱眉,“那地方不安全,乱得很。” “没关系,我只是去找人,不会呆很久的。”程楚劝道,“要不你在门口等我们,然后送我们到商场。” 他这才勉强同意。 海市的冬季凄清萧瑟,路边枯枝上立着几只鸟儿,拖出悠长的鸣叫。 育青巷的巷口堆满污水,两端建着许多筒子楼,灰白色的墙面上贴着许多小广告,楼里时不时地传来小孩尖利的哭嚎,压抑又沉闷。 程楚艰难地跨过污水滩,照着昏暗的灯光才终于找到了顾渺的家。 冬季的风又冷又涩。 逼仄的屋内亮着幽暗的光,顾渺正低着头写作业。 突然桌边的手机一震,女孩的对话框冒出来。 「你有空吗?我在你家楼下」 他的手指蓦的一僵,漆黑的瞳孔紧缩。 呼啸的寒风拍打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响。 顾渺猛地站起来,座椅被他激烈地动作带倒在地。 他打开窗,不可置信地往外望去。 隆冬时节的风刺骨冰凉,小巷里昏黄的路灯撒落,女孩穿着雪白的羽绒服,仰着脸往上看。 远处有无数烟花绽放开,璀璨的光点亮了幽暗昏冥的天,女孩盛满笑意的眼一瞬间落进了漫天的耀眼烟火。 她就这样亭亭地立在破旧黑暗的小巷里,却笑得灿烂。 热意一下漫上了顾渺的眼,他冲出房门,不管不顾地往楼下跑。 “顾渺。”女孩跑上前几步,她带着笑意的嗓轻快明亮,仿若一盏明灯照亮这四周的茫茫黑夜。 她垂下眸,蝶翼般的睫微微颤,娇美动人。 “我回来啦。”她声音轻轻的飘进顾渺冰冷的心里。 他只觉得喉中干涩,心底的热意肆无忌惮地燃烧着那颗几乎快要炸裂的心。 四周静谧,屋檐上的水缓缓滴落。 顾渺低眸,看着眼前娇美的女孩。 干净明亮的,浑身都透着光似的女孩,约莫是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可她却这样一声不吭的来了。 带着这个冬夜没有的光与热,就这样硬生生地闯进他心底。 眼底的热意还未消退,少年身侧的手冻得冰凉,声音颤抖:“考完了?” “嗯,考得很好,海音没问题了。”女孩笑着说。 顾渺看着她的笑眼,心中安宁,“什么时候回一中?” “等这个元旦假期过完便回去,再也不走了。” 冬夜的风寂冷悠长,少年的一颗心像是被托到云端,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 许久,他冻得发僵的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吃饭了吗?”程楚问。 少年摇了摇头。今天舅舅舅妈带着表弟回了老家跨年,没有带上他。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吃吗” 顾渺猛地点头,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我上去换一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楼道很窄,甚至不能同时挤下两个人,顾渺走在前面,脚步有些局促。 四周的墙皮有一半都脱落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坏了多久,明明灭灭。 他总觉得,她这样的女孩是不该来这儿的,就连看一看,都是亵渎了。 可女孩亮闪闪的眼望着他,问可不可以去他家坐坐时,他几乎下一秒就缴械投降。 他对她一直毫无底线,从来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楼道里的水泥地板摩擦着,发出轻响。 顾渺家在三楼,没过多久便到了。 他给程楚倒了热水,又搬了椅子给她坐,才说:“我很快的,你等我一下。” 手中的暖意一路烫到心底,程楚乖乖地点头,环顾四周。 狭小的客厅几乎没有一块落脚地,电视很破很小,屏幕上竟还有深深浅浅的划痕,地板是和楼道里一样的水泥地,灰扑扑的,走上去发出不小的摩擦声。 整个家里唯一温馨的地方也许就是茶几上放着的家庭照,照片上的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 可这唯一的温馨却也不属于顾渺。 程楚垂下眼,吸了吸鼻子,掩下眸中酸涩。 她想到很久以前在医院里碰见他,那个家庭照里的少年对他趾高气昂的模样,眼眶不自觉红了。 一旁的门开了,顾渺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却不显臃肿,反而衬托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走吧。”他说。 他可总算有一件厚衣服了,程楚背身抹了抹眼角,连忙站起来跟上去。 “你想吃什么呀?”她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顾渺拿着鞋的手僵了僵,转头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笑着掩饰,“就是有点冷,流鼻涕了。” 少年皱了皱眉,“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回了房间,片刻之后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条黑色的围巾。 家里的灯光昏暗,少年清冷的眉目透出几丝温暖。 他走过来,很小心地将围巾绕在女孩冷白的脖颈上。 “这样还冷吗?”他垂下漆黑的眼,问道。 少年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飘进程楚耳朵里,像把带着绒毛的小钩子,勾得她心中阵阵酥麻。 她低头,将半边脸颊都埋进围巾里,小声说:“不冷了。” 少年身上干净的肥皂香钻进她鼻腔里,就像是她紧紧贴着他一样。 程楚的脸上不由地泛起绯红,她将头埋地更低了些,掩饰着自己的涌上心尖的情绪:“走吧走吧。” 圆月高悬,皎亮的月光映进楼道,灰暗的世界仿佛缀入了些许光明。 “我们等等去吃火锅好不好?”程楚问。 顾渺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人上车后,王叔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们。 少年十分清俊的长相,看起来冷冷清清,可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却温柔极了。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外人一看可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王叔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青春年少的年轻人嘛,谈个小恋爱怎么了,他可不会多嘴告诉先生和夫人。 黑色的宾利车驶过清冷的街道,最后停在了商场里。 程楚和顾渺坐上扶手梯,上了二楼。 火锅店门早已人山人海,店员见又来了新的客人,提醒道:“有预定吗,没有的话现在已经排到一百桌了。” “那要等多久啊?”程楚问。 “至少三个小时吧。”店员低头忙忙碌碌。 程楚为难地看了眼顾渺,“要不我们去吃别的吧。” 顾渺看着女孩失望的眼,低声安慰:“你要是想吃的话,下次我们挑个普通时间来吃吧。” 两人并肩走到旁边的直梯,程楚看着旁边的商场分布图,看着其他楼层还有什么好吃的。 这是一家多元化的商场,既有人均四位数的高档餐厅,也有两位数就能解决一顿饭的评价餐厅。 “我们上四楼看看吧。”程楚按下了按电梯,“我看那里也有一家火锅,去看看吧。” 顾渺向来都是听她的。 商场里的灯光明亮干净,就连电梯门口也散着一股十分宜人的香味。 电梯“叮”得一声开了,里面已经有人了。 “诶,这不是我楚妹吗?”电梯里的男人一身休闲服,插着兜。 程楚这才认清了来人。 她挥了挥手:“清远哥,你也来吃饭?” 于清远是程然的大学同学,两个富二代情趣相投,关系十分不错。 “是啊,带我女朋友来吃饭。”于清远挑挑眉,打量着一旁的顾渺,面带调侃,“你呢,也是跟朋友来吃饭?” 这个“也”就很有灵性了。 程楚没接茬,只说:“我们要去四楼吃火锅。” “别啊,要吃火锅去五楼,我新开的店,免费请你。”于清远很豪气地挥了挥手。 有人免费请还不好,程楚自然开心的应下。 于清远的店在五楼,整个商场最高档的店都开在这一层。 他应该是包场了,走进古色古香的店里时,竟没有一位客人。 服务生站成两排,恭敬地微微弯腰,“于先生晚上好。” 他微微摆手,一旁的经理就毕恭毕敬地凑上来。 “于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是我妹妹,找一个最好的包厢,她吃什么全都记在我账上。” 经理说:“好的于先生。” 他又转过头,对着程楚的态度恭敬了几分,“您好,这边请。” 这家火锅店的装修十分清幽,大厅里还摆着造了小桥流水的景观,两人走过精致的小桥,这才进了屋。 包间很大,两人一落座,就有人将菜单摆在他们身前。 顾渺手指微僵,身下柔软的座椅都令他坐立不安起来。 他从未来过这样高档的餐厅,雕梁画栋般,仿佛就连桌上的筷子都是精心雕饰而成。 菜单上就连一个普通的汤底都能抵得上他一星期的工资了。 “你想吃什么呢?”女孩一面翻着菜单,一面抬头问。 少年喉中干涩,声音喑哑:“随便,你点吧。” “嗯,你应该不吃辣吧,那就点鸳鸯锅吧,清汤汤底要这个花胶虫草老鸭汤......” 包间里的灯光柔和,莹润如月光般浅浅的落下来。 顾渺抬头,面前的女孩浅笑着,游刃有余地点着菜,许多脱口而出的食材他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他心中涌起酸涩,喉间干涩难忍。 “好了,就这些吧,谢谢。”程楚点完菜,将手里的菜单递给服务生。 她生得好看,笑起来颊边的小酒窝更是将原本有些过于明艳的长相压下去几分,显得亲和可人。 服务生的脸十分不专业地一红,躬了躬身急忙退出包间。 程楚点完菜才发现了少年的不对劲。 她稍一想想就明白了原因,原来未来那个呼风唤雨的顾总,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局促啊。 程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转移话题:“顾渺,你说今年会不会下雪啊。” 这话题转移地生硬极了。 少年忍下心中艰涩,回答道:“不知道。” “我还没见过雪呢,听说平城十一月就下雪了,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去看雪好不好?” 顾渺心尖震颤。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女孩竟还记得他的家乡在哪。 她像是冬夜里的遥遥火光,哪怕远远望着,都让他心生温暖。 包间里的窗台上还摆着几根精致的烛台,烛光摇曳,在墙上映出几缕清影。 顾渺抬眸,撞进那双潋滟迷人的桃花眼里。 远处的烛火不知怎么的,映得他脸颊微烫。 “嗯。”他小声应道。 这顿火锅实在是美味,于清远看得这家店实在是没话说。 两人吃完出门时,店员还送了小礼物,是两尊精致的小桥流水摆件。 包间外的墙上挂着零零落落的小灯笼,程楚路过时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这是我们店之前做的小活动,大家可以写上新一年的愿望,装进小灯笼里,祈祷来年心想事成。” 程楚好奇地问:“那现在还能写吗?” 店员连连笑道:“当然能了。” 就算是不能也得能啊,谁让她是老板的妹妹呢。 很快就有人拿了纸笔递过来,程楚背过身,悄咪咪地说:“自己写自己的,不能偷看。” 旁边的店员笑道:“对啊,被看到的愿望,可就不灵了。” 顾渺看着她缩成一小团的背影,不自觉地笑开。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白的纸条,犹豫了片刻,终究写上了心里的话。 「希望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 少年的字迹一如他本人般清隽,可一笔一划却又力透纸背。 两只小灯笼被挂在正中央,紧紧依偎着。 走出商场时,路边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照出动人的夜景。 夜风静静吹着,程楚双手插着兜,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 可没走几步,她还是按奈不住一般,回头好奇地问:“你刚刚写了什么愿望?” 少年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程楚心中笃定地认为他一定会告诉她。 远处的高楼灯火流离。 少年漆黑的眼落入了耀眼灯火,闪动着映出她明快的身影。 他紧抿着唇,对上她祈求的眼,却固执地摇头。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狠下心拒绝了,若是愿望真的不灵就太可怕了 感谢在2020-05-15 21:13:15~2020-05-16 19:2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西瓜 10瓶;容米 5瓶;星星泡饭、Asa 2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今年的寒假来的很快, 程楚刚回学校没多久便放假了。 天气预报说海市今年可能将会迎来十年里的第一场雪, 但直到春暖花开时,也没见到半点雪粒子。 程楚的统考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程越开心地给了她大红包, 就连原来反对她考音乐学院的付蓉都电话不离手地奔走相告。 春天的一中生机勃勃, 路边的迎春花开得正艳。 百日誓师前, 老师让每个人在小纸条上写上自己的理想大学。 几乎大半个班的人都填了海大。 海市大学时是全国最有名的几所大学之一,几乎是所有海市学子的梦中圣地。 程楚好奇地问顾渺,“你也填了海大吗?” “嗯。”顾渺点点头,他望着女孩,神情温柔。 他考不了音乐学校, 只想去离她近一点的地方。 程楚笑得很开心,“那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了。” 海音和海大离得很近,十分钟的步程。 “以后”这个词似乎带着魔力, 让顾渺的心一阵紧缩,他黑沉沉的眼底透出些许光亮, 冷峻的眼角眉梢柔和开来。 最后老师将所有人的小纸条都贴到了黑板旁的公示栏, 四十几个饱含着青春年少的梦想, 在这个春日熠熠生辉。 黑边角落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待到高考前两天,最后一节课时, 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就红了眼眶。 窗外阳光明媚,蝉鸣阵阵。 所有人都明白,几天过后大家各奔东西,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程楚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目光温暖。 真正在意的人会永远陪在身边的。 炎热的六月,太阳炙烤着大地。 出考场时,阳光透过冬青树的缝隙洒下来。 楼道里大家正等着拉开警戒线,有些脸上洋溢着笑,有些人却沉闷着脸。 望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冬青树,程楚的心中很安静,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她问顾渺:“考得怎么样?” 少年唇边有了笑意,“不错。” “我要回家布置场地,你一起来吗?”程楚叮嘱。 前几天,林其风说考试压力太大,撺掇着她考完试那天搞个狂欢派对,他家离得太远,自然把注意打到了程楚这。 顾渺点点头,“好。” 绯红色的晚霞映满大地,两人肩并肩,回了家。 宋嫂已经把鸡翅,牛羊肉等食材腌好了,程楚和顾渺在餐厅里切蔬菜。 但程楚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活,切得土豆歪七扭八,一点儿也不美观。 “我来吧。”顾渺接过去,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菜刀,一下一下切得很快。 土豆片大小均匀,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程楚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似有星星在闪烁,”你好厉害啊。“ “咳。”顾渺不好意思地低眸,双耳通红。 有,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切个土豆片而已。他心里虽这么想着,可却还是因为女孩的一句话开心又羞涩,情不自禁红了耳跟。 “你,你去串东西吧。”他垂头,不注意便又紧张地犯了结巴。 “好吧。”程楚笑嘻嘻地走到一边串土豆,他切一片,自己便串一片。 喵喵在两人脚边打转,时不时巴拉着程楚的裤脚。 “我们的小喵喵嘴馋了。”程楚拿着根串好的火腿肠蹲下,喂它吃了口。 小狗狗狼吞虎咽的,活像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吞完了一根还继续伸着红舌头,乌黑的葡萄眼可怜兮兮地闪着光。 程楚直起身,又拿了一根,递给顾渺,“要不你试着喂喂它吧。” 这一人一狗向来不对头,见面了谁也不理谁。 顾渺为难地皱了皱眉,但迎上程楚满含期待的眼,一边手便不听使唤地接过来。 他低眸,望着面前蹲坐着的淡黄色小狗,抿了抿唇。 半晌,他盯着女孩亮闪闪的眼,慢慢地蹲了下去。 “吃。”他将火腿串怼到喵喵面前,语气生硬。 喵喵歪了歪小脑袋,嫌弃地“汪”了一声,一扭头,蹬着小短腿离开了。 而顾渺还蹲在地上,手里还举着那根完整如初的火腿肠。 “噗嗤。”程楚不禁喷笑。 她看着一脸郁闷的顾渺,还是好心地安慰道:“它可能就是认生吧,熟了之后它会很粘你的。” 顾渺暗自咬牙。 谁要它粘啊! 天边的夕阳斜斜地映在露台上,飘香的烧烤味弥漫开。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有的还带了许多啤酒饮料。 林其风一进门,喵喵就飞似得从露台上奔到门口。 它殷勤地咬着拖鞋,放到林其风面前。 “五号长胖了许多啊。”林其风将喵喵抱起来,淡黄色的小胖狗在他怀里开心的扭来扭去。 “它已经有新名字了,叫喵喵。”程楚严肃地纠正。 林其风低眸,摸了摸小胖狗毛乎乎的头,“好吧,喵喵,想不想你的原主人啊。” 一旁正切着豆腐的顾渺手中一顿。 少年微垂的眼透出些许黯然,原来那是他送的狗啊。 喵喵赖在林其风的怀里,活泼地“汪汪”叫,给足了面子。 笑声瞬间就盈满了整间屋子。 人很快就到齐了,大家移步到了大露台上。 于心路和林其风这两个活跃人物自己成了气氛担当,两人一唱一和,让原本不太熟悉的朋友很快的便笑成了一团。 夜里的晚风轻轻吹着,只有顾渺站在角落里默默地低头烤肉。 “我来帮你吧。”程楚走过去轻声说。 夏夜的风微微凉,少年一边手还在翻着烤炉上的鸡翅,鼻尖却缀满了小汗珠。 烤炉旁的温度高,他清俊的脸像是在水里泡过,双颊泛着红晕,黑沉沉的眼透出些许疲惫。 “不用了。”他柔声说:“你去那边和他们聊天吧。” 夜风轻轻吹过,顾渺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林其风。 少年众星捧月般的站在人群中,他唇边始终带着笑,令人看了就如沐春风。 “那我们一起烤吧。”程楚静静地接过他手中的竹签,问:“要先撒哪个调料啊?” 不知什么时候,周然也从旁边冒出头,夺过顾渺手中的签子,“快点让我也烤烤看,我还没烤过呢。” 浓烈的孜然香弥漫开,顾渺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竹签,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温暖。 一旁聊天的人见程楚不见了,便也一股脑地围上来,争先恐后地帮忙着。 原本冷冷清清的烧烤炉旁被围的水泄不通。 好在东西准备的多,炉子也买了好几个,才不至于让大家空手饿肚子。 一顿酒足饭饱后,于心路又组织着大家围成一圈。 她不知从拿找到一个空酒瓶,“啪”得一下放在地上,说:“我们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子转到谁,谁就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如果两个都不选择,就得喝五杯酒。” “好啊好啊。”旁边的人期待地嗷嗷大叫。 “好,那没意见得话,我就开始转了哦。”于心路斜过眼,笑眯眯的眼不怀好意地望着程楚。 林其风在一旁捧场地大叫,“快点快点。” “好,我开始了哦。” 客厅里静谧无声,只余中央空调运作的轻微嗡动声。 地上的玻璃瓶“嗖”得一声,急速地转动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秒,两秒。 陀螺般飞速转动的瓶子终于降下速度,缓缓停止。 顺着瓶口的方向,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到林其风身上。 虽然没有转到理想目标,但于心路还是开心地眯了眼。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其风回答的干脆,“真心话吧。” “你自己抽吧。”于心路拿出专用纸牌,递到他面前。 少年一点儿也没犹豫,大手一挥翻出一张卡。 只见上面写道——「请问在场有没有让你心动的人?」 “哦哦哦——”有人开始哄笑开。 林其风垂下眼,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学生会长竟透出些羞涩神情。 但他嘴上却承认地干脆,“有。” 现场寂静了一秒,瞬间炸了。 “好样的兄弟。”有人一把勾住林其风的脖子,大声称赞,“够爷们。” “卧槽这也太帅了吧。”有女生捂住嘴,眼睛都快透出光。 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望程楚身上瞟。 于心路连忙站出来控场,“好好好,我们的林同学勇气可嘉,下一个下一个,开始。” 她伸手握住玻璃瓶的手都在抖。 天知道她只是想激一激顾渺啊,这个林其风凭空冒出来干什么! 趁着瓶子转动的空隙,于心路抬眼望了望坐在角落里的顾渺。 少年垂着眼,银边眼镜滑到了鼻尖,满身失落颓唐,不知从哪找到的小酒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于心路懊恼地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叫个什么事。 幸好接下来的游戏都平安无事,大家有因为杨锴的大冒险笑成一团,忘记了刚刚的林其风的“表白”。 月上枝头,转眼都快半夜了,几个人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 见有人离开了,剩下的人也陆续走了。 程楚注意到,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其风的大冒险,顾渺一整个晚上的兴致都不高,只一个人坐在角落一杯杯的喝闷酒。 今天也是他第一个提出要走的。 程楚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人家林其风也没有说那个人是她,不管自己说些什么都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 她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热闹的房子好像一瞬间冷清下来。 林其风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之前,他递给程楚一个精致的袋子,“过几天是你十八岁生日,这是我妈送的,她最近要去国外巡演,可能参加不了你的生日宴会了。” 程楚接过袋子,“替我谢谢阿姨了。” 少年点点头,进了电梯。 “等等。”程楚突然开口。 少年的脚步顿住,转头问:“怎么了?” 楼梯口的灯光莹润,程楚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那个,就是那个。”她咬了咬牙,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噗嗤。”少年蓦得笑开,一嘴白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是你,少给我自作多情。” 程楚松了口气,“好了那没事了,你快走吧,早点回家休息。” 她将少年推进了电梯,开心地摆了摆手。 电梯门缓缓合上,掩盖住少年气急败坏地大叫声:“喂你翻脸的真快。” 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熄灭,程楚步履轻松地回了屋里。 她站在玄关处,低头拆着礼物。 是一块手表,程楚知道这款表的售价应该有六位数。 细细地欣赏了会儿,她正要将表收回盒子,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极其轻的脚步声。 程楚以为是有同学忘了东西,连忙开了门。 夜风又冷又长,顾渺站在门前,平日里挺拔的脊背微微弯着,宛如黑夜般的眼没有一丝光亮。 他走过来,身上的酒气夹杂着夏夜的微凉。 “程楚。”又低又哑的声音荡在夜色里,无端端的让程楚心中一颤。 酒意麻痹似乎麻痹了那颗敏感的心,少年忘了懦弱,忘了贫穷,甚至忘了自己曾是一个可悲的结巴。 心中奔涌的情意无处宣泄,像烈火般燃烧着,让他几近崩溃。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阳台上的花飘来浅淡的香气。 女孩仰着头,声音很轻,“嗯?” 她眸中有浅浅的期待。 “我......”,他微微低眸,视线却触上女孩手腕上精致的表。 像是凭空泼下了一盆冷水,身体里的酒意瞬间消散。 他依旧是那个贫穷,卑微,一无所有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配不上她 * 感谢在2020-05-16 19:25:59~2020-05-17 19:2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4677 5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清晨的一缕光照进狭窄的屋子,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玻璃窗上的水珠还未消散,屋子里微微潮。 “嘭”得一声,门被撞开。 周毅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上前猛得将被子掀开, “小结巴, 我妈让你下去搬东西。” 耀目的阳光让顾渺眯了眯眼, 太阳穴处被针扎了似的疼,他挣扎地起身,“等一下。” “快点,快点。”周毅杰不耐烦地说完,坐到他的书桌椅上, 东摸摸西看看。 睡意还没从顾渺眼中消散,他头重脚轻地下了楼。 昨夜的雨水沉积在地上,溅得他裤脚湿淋淋的, 沉默地搬完东西,睡意也没了大半。 他回到房间, 就见表弟蹲在他的床头柜前, 手里拿着张贺卡, 饶有兴致地打开又合上。 “别动我东西。”顾渺眉间冷肃,厉声喝道。 周毅杰被他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面带不屑,“动动又怎么了?你住在我家, 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动动你一张破贺卡还不行了?” 他翻开贺卡,精致的立体蛋糕跃然纸上。 他冷嗤一声,拖长声音,怪声怪气地读道;“祝顾渺生日快乐,我说过你戴金边眼镜也一样好看——” “给我。”顾渺紧抿着唇,伸手去夺。 “诶——,不给不给,我看看落款是谁。”周毅杰背过身,提高声音大声叫:“是,楚楚呢。” “啊呀呀,这个“楚楚”可真是不长眼啊。”他哼笑了几声,愈发得意。 顾渺太阳穴愤怒地跳了跳,猛地扯过他的衣领,劈手去夺。 刹那之间,贺卡“撕拉”一声,破成两半。 周毅杰的领子还被紧攥着,脖子被衣领紧紧卡住,面色逐渐涨红。 “还,还给你。”他将半张贺卡一掷,面色因为缺氧而狰狞,喉音破碎,“快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立体的生日蛋糕早就碎得变不成原型,轻飘飘地在空中一荡,像垃圾般被扔在地上。 顾渺的眼泛起猩红,他狠狠咬牙,苍白的手背青筋绽起,宛如地狱修罗。 “干什么干什么。”中年女人尖刻的声音凭空响起,她滚圆的胖身子飞似地挪过来,胖手狠狠地掰着顾渺的手。 “给我放开。”她大掌一下一下,如同剁肉般狠狠地拍着顾渺的手背,见他不松手,便直接打上了他的脸。 愤怒的火燃得顾渺几乎失去理智,他苍白的手已被拍得通红一片,脸被扇得侧到一边,胸口 剧烈地起伏。 “顾渺你给我松手。”舅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家门,在房门口骤然大喝道。 顾渺紧抿着唇,徒然松手,将周毅杰往前狠狠一掷。 少年矮胖的身子圆球般得滚落在地,“咚”得一声巨响。 屋里安静了一秒,接着,尖刻的哭声震破云霄。 “儿啊,给妈妈看看,痛不痛啊,痛不痛?”女人猛扑过去,抱住周毅杰,哭着咒骂,“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兔崽子,想想是谁把你给你吃喝,敢打我儿子。” 她抬眸,尖刻的三角眼瞪着不远处的男人,“说句话啊,老周,你看看你的好外甥,是怎么对你儿子的啊。” 男人始终沉默地立在门口,他垂着头,半晌叹了口气,“两边都有错,你们互相道个歉,事情就这么算了。” “道歉?”女人尖叫一声,“道什么歉啊??我告诉你老周,我受够了这个拖油瓶了,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屋外是灿烂的六月朝阳,屋内满目狼藉,一片冷凝。 男人抿着唇,没说话。 半晌,顾渺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破碎的贺卡,“我会走的。” 他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沉默男人,“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过几天我就十八岁了,理应离开。” 男人沉沉叹了口气,冲着远处泼妇般的妻子说:“满意了吧。” 他说完,沉默地转身离开。 坐在的地上的周毅杰还在抽噎着,女人扶起儿子,轻飘飘地瞟了眼顾渺。 门被重重关上,顾渺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细心地将破碎的贺卡拼在一起,再用胶布黏上。 他将贺卡放在心口,泛红的眼底闪动着,许久,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四年的落魄生活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箱子,出门时,舅舅趁着舅妈没注意,往他怀了塞了一个小信封。 顾渺不知道有多少钱,只是沉默地推拒了。 他单身拎着箱子,跨过堆积着污水的小巷,找了一个破落的青年旅馆睡了一宿。 走南闯北的异乡人聚在一个房间里,聊天说起梦想时,眼睛都闪着光。 少年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一杯杯喝着几块钱一瓶的劣质酒,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沉地睡了过去。 被震天的呼噜声吵醒时,他才猛然惊觉,今天是一中的毕业典礼。 来到学校时,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 空荡荡的操场上夏风飘扬,顾渺沉默地走进教学楼。 “诶你听说了吗?刚刚有人表白,抱着超级大一捧玫瑰花?” “我好像看到有人发朋友圈了啊,在音乐楼门口。” “对啊对啊,女生好像是二班的程楚吧,你说她会答应吗?” “应该会吧,那男生看着听真心的,而且女神也是要恋爱的啊。”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刺耳的蝉鸣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顾渺头脑昏沉。 耀目的阳光照下来,他昏沉的脑清醒了一瞬间,拔腿疯狂地往音乐楼跑。 夏风温柔地吹起他的发,可冷意却从脚底一点一点升起来。 那颗八号琴房外的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微风吹起窗帘的一角。 少年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望着琴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双目赤红,紧攥着的手指被粗糙的树干磨得绽出鲜血。 女孩儿的头埋在林其风宽厚的怀抱里,双手轻轻勾着他的脖子,莹白的手腕上还挂着那跟小月亮手链。 一瞬间,他呼吸停滞,痛不欲生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开。 他几乎脱力般地扶着树干,过去的每一秒都像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往他心口里捅,他掩下猩红的眼底,不敢再看,踉跄着转身离开。 正午的阳光刺目耀眼,可少年行尸走肉一般地飘荡在大街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才回到了酒店。 * 程楚望着眼前鲜亮的玫瑰花,为难地皱了皱眉,她斟酌了几秒,才说:“对不起,你的花儿很好看,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衬得少年的眉眼愈发俊秀,他双眸中透出些失落,“我可以问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吗?是顾渺吗?” 程楚点了点头,承认道:“是他。” 余言惨然一笑,“我就知道。” 音乐楼里传出悠远的琴音,少年心中满是不甘,但望着眼前女孩亮闪闪的眼,终究还是违心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程楚淡笑道。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明媚的夏日里,程楚松了口气,转身进了音乐楼。 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临别之际,她决定在自己奋斗了两年的琴房里拍张留念照。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入楼里,程楚没想到在琴房里遇见了两个不该看到的人。 “林其风?” 她透过男孩的肩膀看到了躲在背后的女孩,“明月?” “你们俩?”程楚被惊得说不出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好了好了。”林其风把门往外推,“占用一会儿你的琴房,想问什么以后再说。” “诶诶诶。”话音未落之前,顺着门缝,她看到了季明月手上的小月亮手链。 一瞬间,她想起林其风那天晚上问她的话。 “你这手链挺好看的?什么牌子?” 她看着紧闭的琴房门,好像瞬间明白了一切。 算了算了,人家恩恩爱爱,她在这讨人嫌做什么? 程楚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依旧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心中升起一丝焦急。 从昨天晚上开始,顾渺就没有再回过她的消息了,就连今天的毕业典礼都没看到他。 程楚越想越心焦,出了校门,径直打了辆车。 “去育青巷。” 六月骄阳似火,中午的街道人烟稀少。 育青巷还是向以往那样简陋破旧,程楚迈开腿,她低着头,跳过积满脏水路面,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艹,干嘛呢?”来人把程楚一推,恶狠狠问。 面前的人一只手臂就有她小腿粗,轻轻一推就把程楚推到了地上。 “哗”得一声,污水四溅,程楚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水中,精致的裙摆被脏水浸透,白皙的小腿上溅满泥水。 “走路小心点。”那人厉声训道,接着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走时还踏上了脏水坑,黑水点点溅到程楚莹白的巴掌脸上,又顺着头发缓缓低落。 刚刚撑着地板的手臂钻心似地疼,小腿被地面尖利的小石子划到,渗出了血丝,绝望一瞬间充斥着程楚的大脑,她一遍一遍打着少年的电话,但电话另一头总是显示着同样的忙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程楚将手机狠狠地掷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心撕裂般的疼 * 希望大家可以撑住撑住,现在有多虐,未来就有多甜 感谢在2020-05-17 19:28:48~2020-05-18 19: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飞的鱼 20瓶;爱吃西瓜 10瓶;2344570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顾渺是被推醒的。 屋顶的灯明晃晃的刺眼, 心中沉郁的疼又冒上来, 他逼迫自己闭上眼,不再去想。 可来人却不甘心地猛推着他,“小伙子,小伙子, 醒醒, 快看看自己有什么丢了的?我们这屋里大概是进了贼了。” 顾渺脑里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近乎疯狂地翻着自己的包。 还好。 他死死握着手里被重新粘好的贺卡和那副金边眼镜,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东西都还在。 旁边的人无奈地叹声,“谁叫你看这些了,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偷来干嘛, 快看看自己的手机还在不在。” 顾渺一掏兜,果然,空空如也。 偷窃的人应该是昨天住在这间屋子的其中一人, 今早起床便人去楼空。 刚开始大家还没在意,以为他是出去找活干了, 直到今天晚上, 大家发现兜里贵重的东西都没了, 那人也再没回来,才发现了其中不对劲。 从警察局里出来, 夜色早已弥漫开,凉风缓缓拂过,顾渺走在那群人的最后面, 心中又冷又涩。 他浑浑噩噩地不知该去向何处。 远处高楼林立,华灯灿烂,夜空上缀着点点寥落的星子,这个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城市,依旧美丽繁华。 可少年心中凄然,清冷的晚风吹起路边的花儿,有几片花瓣在夜色中飘飘零零。 昏暗的路灯照亮路面,他的眼彷如融入了茫茫无尽的黑夜,空洞,黑暗,没有一点儿光亮。 * 偷窃的人很快落网,他显然是第一次作案,手法不老到,也没怎么计划路线,行动轨迹被路边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可那些手机已经被卖了,最后只在他的包裹里搜到还没来得及出售的一只表。 警察将手表换给顾渺,安慰道:“小伙子,没事儿,先把东西拿回去,手机我们会尽快追回的。” 手表是自己用去年暑假的全部工资买的,可却连她腕上那块表的一个零头都抵不上。 顾渺沉默地接过来。 今晚的夜空缀着一轮弯弯明月,少年在空旷无人的街道抬眸望。 月光很温柔。 他沉默的眸隐隐透出些泪光。 曾经躲在暗处的少年,痴狂又卑微地念着这抹月光,他不敢靠近,只远远望着,便心生满足。 可月光却落入凡间,也曾慷慨地眷顾他。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于是贪婪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疯狂滋长,他开始害怕没有光的日子,害怕回到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他是知道自己不配的,可月光是那样美好,他望着她时,便总忍不住心生妄念。 少年单薄的身影如同孤魂野鬼,游荡在海市的夜色里。 他没有家人,没有钱,甚至连他唯一的梦想,也不再属于他。 远处的车停着一排大巴车,几只夏日飞虫在车灯前纵情飞舞。 一个中年矮胖的中年男人凑过来,“诶,小伙子,坐车吗,要去哪,最近是高峰期,里面的票都卖光了,我这里还有。” 原来是票贩子。 顾渺木着脸,没有理他。 那人却牛皮糖似的黏上来,“你看看我这的票,去哪的都有,你看看南城,林市,平城,都有,还都很便宜。” 少年的脚步一滞,开口时,嗓子因为许久没说话而干哑艰涩,“去平城,多少钱?” 他的眼穿过清冷又繁华的街景,融进了海市的苍茫夜色。 或许这个城市从来都不欢迎他,他在这失去了父母,被赶出家门,就连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渴盼都离开了他。 夜风又冷又长,大叔一听有戏,来了兴致,“平城啊,那可是老远了,大巴车得坐一天一夜呢,我这的票是卧铺,二百八一张。” 少年的垂着眼,空寂的夜风吹起衣角,显得他消瘦极了。 “拿一张吧。”他说。 大叔面上一喜,“诶好嘞,现在最近的一班是明天早上八点的,去平城的车是一周一趟,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买下周的。” “就要这周的。”顾渺说。 车票是一张薄薄的纸,握在手里也仿佛能随时被吹走。 顾渺缩着身,抱着行李,蹲坐在客车站的路边。 夜风微凉,他只穿着一件薄短袖,风一吹手臂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深夜里,客车站有几辆车轰鸣着驶向街道,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翻出包里那张被粘补好的贺卡,一遍一遍看着,清冷的双眸中透出眷恋。 夜里的客车站有些冷清,买票的大叔无事可做,便蹲在顾渺身边,一双眼镜上下打量。 “这是你小情人给你写得吧。”他面带调侃。 少年双唇抿得发白,摇了摇头。 “那你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去一天两天,怎么了,不去和她道个别?” 少年面色惨然,“我不能打扰她。” 大叔一拍大腿,“怎么的,不就道个别,怎么是打扰了,你要是不去找她的话,说不定就后悔一辈子。” 入口处的一辆大巴车轰鸣着,许多人站在车下,抹着眼泪,依依惜别。 大叔努努嘴,“你看看,都是今晚要走的,去松市的,比平城还远,看看这些人哭成了什么样子。” 沉闷的哭声越过夜色,钻进顾渺怀里,他心中可耻的妄念像是无意飘入的蒲公英种子,悄无声息地默默滋长。 就看一眼,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一眼。 然后最后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自己就离开,再也不打扰她了。 他将贺卡收回到暗袋里,和那副金丝边眼镜贴在一起。 不远处的车灯亮得刺目,少年提着包,怀揣着他十几年来最珍贵的东西,去和心爱的女孩做一场永久的诀别。 * 客厅顶上的水晶灯折射出点点灯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 付寻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旁边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三栋的住户吗?门口有一位先生说要找程小姐。” 游戏正进行到高.潮的少年没心思听这些,敷衍地答:“放他进来。” 挂了电话,团战却输了,他气闷地将手机掷到沙发上,脑袋一清醒,这才顿时想起保安说的话。 找程楚?他开了门,站到家门口,看见夜色里,远远地走来一个少年。 他头发像是精心梳过,只有一缕被微风一吹,斜斜地搭在额前,显得斯文又英俊,可清俊的眉目间却落满疲惫。 可付寻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双手抱胸,脑海里却只想到今天程楚回来时,浑身狼狈的模样。 女孩平日里总是用各式各样精美的卡子固定好的的头发上,布着点点的泥水,上万块的小裙子一片脏污,小腿上和手臂上被小石子划得出了血,上药时却还死咬着牙,不出一言。 少年走近了些,望着付寻,面目诚恳,“你好,我想找一下程楚。” 付寻仰着下巴,一脸倨傲,“你住在育青巷?”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顾渺还是点点头。 听了他的回答,小少年狭长的凤眼里瞬间升起火光。 顾渺低下头,总是挺直的背微微弓着,语带恳求,“能和她说一声,我在门口等他吗,我叫顾渺。” 付寻看着他,冷声道:“她说不想见你。” 夜里的别墅区灯火通明,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曳。 少年的脸瞬间白了,似是被抽去浑身力气,他微微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直。 不知过了多久,他挤出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声音喑哑,“那你能不能代替我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付寻看着他一脸失魂落魄,刚刚燃烧着的怒火弱下去些许,可却依然语气生硬,“她今天心情不好,你试着明天再来吧,说不定她明天心情好了,就愿意见你了。” 少年脸色苍白,一双黑眸却比夜色还沉,深不见底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低声道:“谢谢你。” 付寻莫名的有些心虚,“好了你回去吧,离她生日还有几天,留着自己说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 飘摇的夜风很冷,破碎的呼吸间,像是刀子一般刮着他的喉咙。 顾渺想到了小时候在平城的雪,好像也是这样冷。 今晚的月很亮,可付寻轻飘飘的一句话,世界便彻底没了光亮。 他呆立在别墅门口,失了神志,也不知站了多久。 天空逐渐飘起小雨,淋湿了他为了见女孩而精心梳好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上的衣服逐渐湿透,他才蓦的想起包里那张破碎的贺卡。 他崩溃地将包抱在怀里,湿淋淋的额发滴下雨水。 他蹲下身子,挪到栅栏的沿下,死死护住怀里的包,可屋檐十分细窄,淅淅沥沥的雨水依旧不要命地淌在他的小腿处。 雨逐渐停了,隔壁别墅里传来高昂的狗嚎声。 一旁的栅栏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女孩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真的是你?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 顾渺猛地抬头,一双黑沉沉的眸像是点入了繁星灯火。 他苍白的脸淌下水。 不知是雨,还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要走之前,只想再见她一面。 * 好了,不会虐的,答应你们 感谢在2020-05-18 19:17:26~2020-05-19 17: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旺碎冰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吃小朋友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深夜时分, 天空无月, 几缕昏黄的路灯照亮路边,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潮湿气。 女孩穿着粉色的小熊睡裙,白皙的颊边还带着浅淡的睡痕,桃花眼惺惺松松, 一片朦胧。 她穿着凉拖, 露出的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腿, 路边还带着积水,可她犹若未觉,就这么滴滴哒哒地淌水过来。 “你怎么了?”她在少年面前蹲下,轻身问。 少年望着她,那双融进黑夜的眼, 悄悄缀入丝光亮。 他不敢说自己要走,也不敢问些什么,只是沉默着, 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要在这一瞬, 将她刻进灵魂里。 不远处的香樟树微微摇曳, 落下滴滴露水。 少年蹲坐在地上, 身上早已湿透了,头发也一缕缕的黏在额上, 可怜兮兮的模样,宛若一只落水的无助小狗。 夜里的风带着雨水的凉,微微拂过, 少年湿透的身子被风一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你跟我进来。”程楚说。 少年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可却只是立在原地,抿着发白的唇,固执地摇头。 他本该无声无息地离开,再也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再也不打扰她。 夜幕深沉,程楚望着眼前一脸抗拒的少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跟我进来。” 手腕徒然一僵,少年微不可查地挣了一下。 女孩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的挣扎,拖着他往前走。 “我爸妈和哥哥今天不在家,你别担心。”她以为少年时害怕见到她的家人们,连忙解释。 少年苍白的手腕湿漉漉的,还带着雨水的寒凉,可一瞬间,滚烫的热意似乎从那一小截手腕窜开,带着火光电流,一路传到他的心底。 他浑身没了力气,像牵线木偶般,轻飘飘地被拖着往前走。 闭上的门阻绝了外头呼啸的夜风,客厅里亮着盏小夜灯,柔和的灯光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顶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点点星光。 少年站在玄关处,甚至不敢往里走。 “这是拖鞋,别干站着了,进来呀。”女孩回头说。 他又摇头,“我身上很湿。” 会弄脏这儿的。 “进来!”程楚这次干脆拉着他的手,用力拽了拽。 可少年虽清瘦,身量却高,他纹丝不动地杵在鞋柜旁,一动不动。 “你不进来是要我帮你拖鞋吗?”程楚凑近几步,说着就要蹲下。 少年慌忙退开,摆手道:“不,不用。” “那就自己拖鞋,快点进来。”程楚说。 这下少年终于听话地蹲下身,他动作很快,好像生怕程楚再凑过来的样子。 脱完鞋,他穿上拖鞋,乖乖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像只做错事的小狗。 程楚霎时心软了半截。 她本来还有些气他不接电话,害自己担心的一天,可如今见到他冒着大雨来找自己,一身狼狈地缩在屋檐下,她那点气便也烟消云散了。 屋里静谧,程楚轻声说:“跟我上来。” 木质楼梯在安静的夜里发出踏踏几声脚步响,这次少年很乖地跟了上来。 可那脚步很沉重,一步一步似乎踏在少年冷得像冰的心上,沉闷又深重。他厌恶自己的不知满足,总是贪婪地靠近,一次次放弃自己的原本的承诺。 可少年看着女孩的背影,心里却又明白,卑微的自己,此刻有多幸福。 穿过悠长的楼道,女孩推开房门,径直将他推进浴室里。 “你现在浑身都是湿的,先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免得着凉了。”女孩走到浴缸前,教他怎样控制,怎么样调解水温。 顾渺楞在原地。 她又继续说:“我去给你找几件我哥哥的衣服,你们差不多高,应该是能穿的。” 少年手指颤着,脑袋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那我先去找衣服了,找到了就给你放在门口。”女孩走出浴室,过了几秒又探出脑袋,“别愣着了,快点,要不明天发烧了。” 他被雨水浸透的身子冰凉,可暖意却从心底升腾。 女孩关了门,浴室宽大的镜面映出他颓废狼狈的模样。 他有些懊恼,和她见得最后一面,自己竟这样难堪。 这间浴室比他原来的房间都要大上许多,浴缸旁的摆架上是各式各样沐浴乳,洗发露和身体乳。 少年的脸蓦的一红,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恨不得抬手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洗得很快,好似逃亡一般的速度,程楚几乎刚放下衣服,浴室的门缝间变伸出一只手。 “这么快?”程楚将衣服裤子塞进他手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手臂上残留着的氤氲水汽。 那只手徒然一僵,半晌,空泛的浴室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丝干涩喑哑,“嗯。” 程楚下楼泡了姜茶,小心翼翼地进房门时,发现少年站在窗边。 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可干净的白衬衫依旧衬出少年挺拔的身姿,他双手捧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听到脚步声才抬眸,有些局促地问:“衣服要在哪里洗?” 他怕弄脏女孩的洗手池,所以不敢在那洗。 “给我吧,等等我给你弄。”程楚将姜茶递给他。 少年却攥着手,不愿放开,声音慌张得颤抖,“不,不,我怎么能让你洗。” 她便是连碰一碰,都是不应该的。 “你想什么呢,当然是放洗衣机洗。”程楚笑道。 少年苍白的手背青筋毕露,“我去放。” “你不会用,哎呀,给我。”程楚不由分说将湿衣服夺过来。 她无意间触到少年冰凉的手背,微微一颤,“你看你手这么凉,还不喝了。” 浓重的姜味弥漫开,雨夜里湿润的寒凉微微散开,顾渺的手里捧着姜茶,热意从白瓷杯一路传到心底。 他轻抿了一口,甜味在心口化开。 “我先把你衣服放洗衣机里,别担心洗完烘一烘,很快就干了。”女孩笑着说。 窗帘是很浅的蓝色,像是晴朗夏季的天空。 女孩走出阳台,窗帘上映出她半蹲着的优美剪影。 可那身影徒然僵住。 “怎么了?”顾渺心中一紧。 那抹浅蓝被拨开,房间灯火明亮,女孩站在阳台上,眼底浮着一层浅浅泪光。 她微垂着双上捏着张湿透的薄纸,点点雨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块水渍。 顾渺的呼吸停了一瞬,他垂眸,不敢再去看那双泪盈盈的眼。 外头又飘起细雨,斜斜地落进阳台,拂在女孩乌黑的长发上。 “你要去哪儿?”她哽咽着,尾音带着颤抖。 少年双手攥得发白,却始终不出一言。 屋里一阵静默,纸上的字迹早已被雨水晕开,可程楚知道,那是一张车票。 她握起拳头,轻飘飘的纸被捏成一团。 一瞬间,她脑里浮现起刚刚在门口,少年沉痛的眼,夹杂着眷恋不舍。 仿若前世那个诀别的雨夜,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又在下一秒清晰。 “别,别哭。”少年走过来,双手在即将触上她脸颊的那一刻骤然停住。 指尖颤动着,却始终不敢再进一寸。 下一秒,女孩骤然扑进他怀里。 她身子冰凉,还带着雨水的微润,却让少年一瞬间,心中滚烫。 他明白,自己应该推开她。 可脖颈处传来的湿润像是火苗,他身体里肆虐流动着的情感在下一秒,将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抱住女孩,空荡荡的心一瞬间被填满。 “别哭了。”他无奈地叹道。 雨夜里没有月亮,女孩抬眸,泪汪汪的眼像是落入寥落的星星。 可那星星掉落在少年的心中,滚上了刀子,扎得他心口生疼。 “别哭了。”他笨口拙舌,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生涩地一遍遍重复。 女孩的泪像掉了线的珠子,零零落落,“我不许你走。” 他艰涩地闭上眼,心中的底线差点儿被踏破。 屋里静谧,只余下女孩轻轻的啜泣,“你不去学校,不接电话,现在又说要走。” 她赌气般的从他怀里退出来,抹着眼泪,声音委屈极了,“我去找你,在巷口被人推了一把,手脚都摔伤了。” 那抹温软瞬间离开,带走了顾渺的震颤的心跳。 “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脑海中的理智消失殆尽,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女孩儿的手腕,急得声音颤颤。 程楚抿着唇摊开手心,细白的手掌上布满划痕。 她望着少年心疼得快要落下泪的眼,却固执地问:“你为什么要走呢?” 夜晚寂静,就连飘摇着落下的雨水,都清晰可闻。 少年闭上眸,声音喑哑艰涩,“我不该打扰你们。” 他明白,自己若是留在她身边,看着她日日与别人亲密无间,自己怕是会发疯的。 原是他贪婪无度,不该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们,是谁?”程楚问。 少年的声音飘荡在夜里,沾上雨水的凉。 “你和林其风。” 他发白的唇抿着,狠下心来,不管不顾般地第一次唤了她的昵称,“楚楚,我——” 剩下的话被堵住,女孩踮着脚倾身过来,吻住少年微凉的唇。 屋外细雨飘飘。 他的世界天崩地裂,瞬间停滞。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吗? * 好了说了不会虐! 感谢在2020-05-19 17:49:49~2020-05-20 19: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此心独忆是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是我家猫、Wish 5瓶;女配也有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好似过了许久, 又好似只是短短一瞬, 少年消失的感官清晰起来。 那感到震颤到近乎疯狂的心,似要跳出胸膛。 喉结剧烈地滚动几下,他攥紧的手早已发白,却始终不敢碰她。 女孩的唇很软, 还带着雨夜的微微凉。 外头的雨声渐渐小了, 她踮起的脚也微微落下。 屋内莹润的灯火落下, 少年苍白的脸红成一片,垂落的眼睫飞快地颤着。 唇上似乎还带着女孩的甜香,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他不知所措,木愣愣的站在原地。 “要是, 我想出轨,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坏女孩?”不知何时,泪意消失在女孩的眼底, 她直直地望向他,连声音里都带上了轻快。 她, 这是什么意思?滚烫的心好像停了一瞬, 脑子还未思考, 话却早已脱口而出,“不, 不会。” 遇上她,自己丢盔弃甲,瞬间没了原则理智。在他看来, 她永远是最好的,永远是自己心中遥遥缀着的天上明月。 女孩儿又笑了,她伸手微微勾着少年的脖颈,声音低低的,透着蛊惑:“那我不许你走,我要你当我的小情人,你愿意吗?” 他早已通红的脸颊有一瞬间似乎更红了,愣愣地不知作何回答。 道德和理智撕扯着少年,他明白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和她在一起的诱惑实在太大。 哪怕,哪怕是只是一部分的她。 可女孩用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望着她,微凉的手指微微触上他滚烫的快要烧开的脸颊,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愿意吗?”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闭上眼,掩下眸中惊痛。 旁边的桌上摆着扩香,夜风一吹,沁人的香气盈满屋子。 女孩凑过来,身上还带着微微香气,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笑开,“好了,不逗你了,才不舍得让你当小情人呢。” 少年的身子僵住,呼吸停滞。 “什,什么?” 女孩的小脑袋柔柔地靠在他肩上,几缕微润的发丝拂着他的脖颈。 “我才不会和林其风在一起呢。”她说:“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少年的一双手放在身侧,攥得手指发白。 “毕业典礼那天我去晚了,在音乐楼门口看见他抱着你。” “他和明月在一起了,还送了她一样的小月亮手链。” 屋里静默,女孩侧过脸,软白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肩。 她微微仰头,望着少年漆黑的眼,“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夜风吹起窗帘一角,外头昏黄的灯光落进来。 可顾渺的那双寂静黑夜般的眼,宛若有烟花炸开。 这是,在做梦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中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女孩伸出手,微微勾住他的指尖,小声说:“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他还呆愣着,思绪被女孩的三言两语搅乱,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应该是的吧,我觉得。”女孩漂亮的桃花眼像是落入了满天星辰,一眨一眨,微微闪烁。 时间好像一瞬间被拉长,少年听到身体里急速奔涌的血液,霎时聚集在胸腔,近乎要炸裂般的狂热冲上大脑。 他眼底悄悄泛上红,喑哑的声音荡在夜色里,深沉极了。 “喜欢,我喜欢你。” 所有动听的情话都被堵在胸口,那些从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尽数融化在这一句苍白的告白中。 可女孩却开心极了。 她将头埋进少年滚烫的胸口,小声埋怨:“那你都不抱抱我。” 僵硬的手指好像因为女孩的一句话解开了束缚,胸口奔腾的情意让他情不自禁地喘息了一下。 夜里冰凉,他心头火热,颤着伸手环住女孩。 * 第二天程楚起得很早。 天还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雨后的微潮。 她推开房门,刚好撞上宋嫂。 “早上好宋嫂。”程楚温和地说。 “早上好,不过您为什么睡在客房里?”宋嫂有些疑惑。 程楚脚步微滞,抿了抿唇,找理由道:“我昨天晚上看电影来着,看得实在困了也懒得上楼了。” 视听室离客房近,昨夜顾渺睡在她的房间,所以程楚也只能找这个理由。 宋嫂没怀疑,点了点头,“今天起得这么早,那我得赶快去做早餐了,想吃什么呢?” 程楚跟上她的脚步,“想喝海鲜粥,要怎么熬啊,能不能教教我?” “这怎么不行,你来厨房我教你,很快就做好的。” 海鲜粥果然不难,先将鲜虾剥壳加盐腌制,再将虾头入锅炸出虾油,住的软烂的白粥放进腌好的虾肉和虾油,最后撒上些盐和白菜末调味,就可以出锅了。 程楚没做过菜,但她不是笨手笨脚的人,说一遍就可以依样画葫芦地煮出来了。 煲在砂锅里的粥香气扑鼻,程楚盛了半锅上了楼。 房间里摆着的扩香是好闻的柑橘味,漾在带着朝露的雨后清晨里,有一种别样的清新。 少年的睡姿很规矩,似乎在梦里都透着局促,平平的躺着,连被角都噎的齐整。 清晨的光落进来,程楚蹲在窗边,撑着头看他。 睡着的少年仿佛脱下了那层坚硬的壳,乌黑的长睫下落下青影,眉目舒展着漾起柔和的波澜,没了平日里的清冷。 早晨的阳光很温柔,他似乎沉浸在美梦里,舒朗的眉目带上笑意,嘴里低喃了几句。 程楚凑上去。 微微哑的嗓音带着电流似地传入她耳朵。 “楚楚......” 程楚的心漏了一拍,她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伸手。 花园里蝉鸣阵阵,少年黑峻峻的眼在下一秒睁开。 程楚猛地将手抽回来,站起来,望着少年略微惺忪的眼,不自在地说:“早上好,起来吃早饭了。” 还聚集在眼底的睡意,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化开,顾渺慌忙坐起来,颀长的身子缩在床边角落。 “对,对不起,我,我起晚了。” “没关系啊,我的床好睡吧。”程楚笑眯眯的,“有些人昨天还硬是不睡呢。” 热意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少年察觉到清晨身体的特殊反应,恨不得现在立刻晕死过去。 “我,我,我。”他犯了结巴,生怕女孩看到般地转了个身,面对着墙角。 “你干嘛?”程楚看着面壁思过的少年,好奇问。 窗外几缕微风拂进屋子,少年的背影瞬间僵直。 “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我要洗漱,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可是她的房间,自己有什么资格让她出去。 程楚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满脸通红。 “我先出去,你洗漱完了叫我。”她飞似地奔出房间。 外头阳光明媚,鸟鸣呦呦。 没了女孩的声影,少年僵硬着身子,长出了一口气。 昨晚他本该离开的,可是女孩拽着他,闪亮亮的桃花眼里似有寥落的星星。 “现在很晚了,外面也没有车,你难道走着回去吗?” 少年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看着女孩气鼓鼓的脸颊,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女孩仰着头说:“你去睡我的床吧,其他的事明早再说。” “不行。”他颊上绯红,固执地猛地摇头。 怎么,怎么能睡她的床呢。 “可是客房平时是我妹妹在睡,你难道想睡她睡过的床。”女孩气鼓鼓地说。 他的头摇得没停过,笨口拙舌地否认,“不,不是。” “那你就去睡,快点。”程楚将他按到床上。 身下是软得陷进去的床,可顾渺却像触电般地挣扎要起身。 女孩按住他肩膀,居高临下,“你如果睡我的床的话,就奖励一个晚安吻。” 晚,晚安,吻? 顾渺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麻木,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塞进了被子里。 他鼻息之间全是女孩身上的甜香味,被子很轻,柔柔地盖在身上,却让少年的心口猛地下坠。 “乖乖睡觉。” 他手脚没了力气,只能缴械投降,不再挣扎。 晚风很凉,被子里却很暖。 女孩娇美的脸慢慢凑近,最后吻在他脸侧。 “晚安。” 少年的喉结急速滚动。 他觉得自己不仅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还陷在了女孩的心里。 灯被悄悄关了,门“啪嗒”一声轻响。 视线里一片昏暗,但少年心尖的火肆意燃烧,不管不顾地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今天的一切都恍若梦境,黑夜里,少年僵直着身子,始终不敢闭眼,他怕一闭上眼,这一切便如泡影般消散。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丝丝缕缕地飘进阳台。 直到天边刚朦胧的升起丝光亮,顾渺才支撑不住地合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不敢睡过去,怕一切都是假的 * 感谢在2020-05-20 19:42:10~2020-05-21 19:1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旺碎冰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西瓜 10瓶;七夏、Wish 5瓶;匪匪 2瓶;追光者、女配也有爱、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走廊里洒满日光, 程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过了片刻, 房间的门被“嘭”得一声打开。少年站在不远处,苍白的面颊上沾着的水还未干,几缕碎发黏在额上,银框眼镜松松地滑到了鼻尖。 “好, 好了。”他低眸, 声音沙哑, 耳廓通红。 程楚抿唇笑了笑,“我做了粥,先吃早饭吧。” 砂锅很大,还有些重,把手上包了一层隔热布。 顾渺上前几步, “我来。” 屋内开着窗,雨后清晨的风带着微微青草味。 两人面对面坐着,少年想到刚刚的窘态, 恨不得把头都埋起来。 程楚却笑嘻嘻的,若无其事地将盖子打开, 给他盛粥。 “我来。”他垂着头不敢看她, 却固执地要将勺子抢过去。 程楚隔开他的手, “好了,你坐着吧, 不就是盛个粥,又是什么力气活。” 少年闻言连忙正襟危坐,腰板挺直,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瓷碗放在桌上,轻轻的一声响。 “好啦,吃吧。” 粥米熬的散开,带着红的虾肉缀着青白葱花,香气扑鼻。 顾渺舀了一勺,鲜甜味从嘴里化开。 “好吃吗,好吃吗?”女孩撑着头,亮闪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 少年点了点头,“好吃。” 女孩蓦的笑开,愉悦顺着嘴角爬上眉梢,桃花眼弯成小月牙。 “我第一次做呢,没想到还挺成功。” 顾渺的手一滞,温热顺着喉咙蔓延开,慢慢地传到心底。 这是父母走后,第一次有人给他做早饭。 少年垂下头,掩下泛红的眼,一连喝了好几口。 小小的瓷碗三两下就见了底。 “这么好喝的吗?”她开心地又给他盛,“那你多喝点啊。” 少年低垂的眼睫微微颤,端起碗一勺又一勺地往嘴里送。 雨后的清晨不再燥热,海鲜粥氤氲的雾气还未消散,半锅粥就见了底。 少年收拾着碗筷,沉吟片刻,起身说:“我该走了。” 他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当务之急是找个房子住下来。 程楚拽上他的衣袖,小声问:“你要去哪?” 那张车票早已碎成纸末,但她仍然心有余悸般地问。 顾渺抿了抿唇,到底没告诉她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 女孩儿的心软得像块棉花,听到这些话不知会多难过。 他冷淡的眉拧了拧,说:“我找了个工作,今天要打工。” “那我跟你去。”程楚连忙说:“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做,我想跟着你。” 顾渺黑沉沉的眼里透出些为难。 “算了,是不是我太吵了,会影响你工作啊。” “不是。”顾渺连忙否认,“只是,今天实在是有事,要不然下次吧,下次我再带你去。” 程楚乖巧地点点头,“那你不要再不接电话了,找不到你,我很着急的。” “我前几天电话不小心丢了。”顾渺敛眉,沉声说:“所以才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他垂下眼,微颤的睫透露些许歉疚,“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程楚微微笑开,脸颊上浅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那你现在没有手机,我怎么找你。” 顾渺忙说:“我等等下班了就去买,然后发短信告诉你。” “好。”程楚点了点头,“那你手机丢了,里面那些电话也都没了吧。” 她从一旁的笔筒里取了笔,“手伸出来。” 清晨的风将窗帘吹起,少年听话地伸出手。 女孩低眸,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的扑闪,“我把我的电话写在你手上哦。” 少年的手掌宽大,掌纹分明,细细的笔尖犹如羽毛,漾得他心尖一阵酥痒。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的电话呢? 可少年还是听话地张着手掌,微微附身。 “好啦。”女孩轻轻凑近,对着他的手掌吹了吹。 顾渺的心一阵紧缩。 他僵硬地收回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手心。 “诶诶诶。”女孩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急声说:“不能握,字会花的。” 少年笨拙地张开手心,呆呆地“哦”了一声。 花园里种着几株栀子花,微风一吹,浅浅的花香盈满屋子。 程楚趁着宋嫂没注意,将顾渺送到了家门口。 清晨灿烂的阳光洒落,女孩扬起头,明媚的桃花眼儿撒进细碎的光。 “你不会走了,对吧?”她抿着唇,犹有后怕地反复确认。 顾渺身侧的手攥紧,铺天盖地的懊悔涌上心尖。 “不会。” 就算这一切都是空泛虚无,他也甘愿永远沉溺。 * 没过几天就是程楚的生日了。 十八岁的成人礼盛大又豪华,程家包下了整座洲际酒店,几乎邀请了所有的朋友。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摆满了整座会场,璀璨耀眼的水晶灯折射着细碎的光,就连桌上状似随意摆放着的糕点都小巧精致。 前来搭话的人络绎不绝,程楚挽着哥哥的手,浅淡又礼貌的笑着。 待到月上枝头,这场精致豪华的成人礼才终于落下帷幕。 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驶进夜色。 酒店门口灯火通明,一个些微蜷缩的背影隐隐绰绰。 程楚的心漏了半拍。 夜里微凉的风吹进车里,她反应过来,连忙说:“停一下车。” 司机闻言,慢慢地将车速放缓,停在路边。 “怎么了?”付蓉问。 程楚眼神微闪:“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酒店了。” 付蓉并不在意,“那等等给酒店打给电话让他们明天送过来。” 程楚回头望了望。 清瘦的身影缩在昏暗的角落,冷风吹起少年的衣角,那身影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回过头说:“不行,那东西很重要,我怕他们找不到。” 付蓉摆摆手,无奈道:“那你去找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不用了,不用了。”程楚连忙说:“你们先回吧,等找到了我自己打车。” 好说歹说,付蓉终于点了头。 下了车,清冷的风拂过来,程楚穿着无袖小礼服,不自觉地颤了颤。 她踩着高跟鞋,提起裙摆,向角落跑过去。 “顾渺——”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荡开。 昏暗角落里,那身影蓦的僵住。 少年回头望去。 月光温柔,女孩微微提着裙摆向他奔来。 绯红色的裙摆宛若春日初绽的花儿,在清冷的夜风中摇曳生姿。 她身上是极浅淡的香气,还带着夏夜的微凉,漾得少年心中震颤。 “你来祝我生日快乐吗?” 女孩仰头,漫天星河缀入那双动人的桃花眼里。 少年低眸,眼神不自觉扫到她莹白似雪的肩颈,犹如触电般错开。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心中的情感荡漾开来。 “嗯。”他抿着唇,抬眸轻声说:“生日快乐,程楚。” 女孩眼底的笑意逐渐蔓延到嘴角,“谢谢。” “不过。”她顿了顿,才说:“你应该叫我楚楚。” 今夜月色正好,少年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蓦的停滞。 “楚楚”两个字似乎带着火,肆无忌惮地在心口嘴角滚了一遍。 女孩扬起眉,身上红裙衬得她眉眼灿烂,“再说一遍。” 他翁动了下嘴唇,心中奔涌的情感翻了又翻。 黑夜里的星星眨了眨,少年深沉的声音很低很低。 “楚楚,生日快乐。” 酒店里明丽的灯火微微透过来,照亮昏暗的角落。 程楚说:“有礼物吗?” 她星星眼中落满期待。 那块并不十分昂贵的手表还躺在包里,顾渺闭了闭眼,掩下眸中的几分难堪。 “对不起,楚楚,我......” “没关系。”程楚打断他。 她明白少年的窘境,就连买手机他都只能买一个二手老人机,哪还有钱买礼物呢? 酒店旁,郁郁葱葱的树在夜风里落下几片叶子。 顾渺指尖微僵,嘴唇抿得发白。 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厌恶着自己的贫穷。 夏风又冷又长,吹在他那颗因为看到女孩而震颤不已的心上。 骨子里流淌的热血逐渐凉了下去,他垂下眼,死死握紧拳头。 下一秒,冰凉的骨节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女孩低头,包裹住少年的紧握的手,轻轻说:“没关系的,你不用自责。” 他微微抬眸,那双干净明亮的桃花眼,流淌着包容的柔光。 滚烫的情意霎时在他心尖蔓延开。 夜色里,女孩眨了眨眼,说:“其实你还是有礼物可以送我的。” 顾渺呼吸微滞,“什么?” 女孩靠过来,层层叠叠的裙摆微荡,艳得像火。 她清脆的声音里含着分羞涩,“亲我一下。” 夜幕深沉,顾渺漆黑的瞳孔紧缩,声音都带上了颤,“什,什么?” “十八岁那天的一个吻,就当做你送我的礼物吧。” 女孩的声音中浮上点点羞怯:“你愿意吗?” 有什么在心底炸开,时间一点一点悄悄流过,顾渺不知过了多久,才在纷乱的心跳里找到声音。 “好。”他的声音低哑极了。 不远处有车静静驶过,明亮的车灯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木,在昏暗的角落撒下细碎光点。 少年双脸绯红,屏着呼吸,慢慢的,将吻落在女孩的唇上。 那辆车逐渐远去,角落里一片昏暗。 女孩握着裙摆的手松开,然后,悄悄地绕上少年的脖颈。 十八岁的那一天,她收到最喜欢的礼物,是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今晚的月色很美 感谢在2020-05-21 19:14:57~2020-05-22 21: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g Seng 20瓶;要吃小朋友了 2瓶;鲸不落、Asa、枔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海市的盛夏燥热非常。 出成绩那天, 也许是早已知道结果, 程楚心里很平静。 树上的绿叶晒卷了边儿,蝉鸣不绝,就连活泼的喵喵都不再喜欢出门,一整天都趴在空调边吐舌头。 顾渺早在放成绩的前几天, 就收到了海大招生办的电话, 这样的殊荣往往是全市前几名才有的。 一中的喜报铺天盖地而来, 这个夏天,有人欢笑有人哭泣。 林其风的家人要准备移民了,可是他想要留下来,程楚觉得他约莫是为了季明月。 “哎,其风那个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非是不肯和爸妈出国,隔壁都吵了好几天了。”付蓉说。 程楚抿了抿唇,“那他爸妈同意了吗?” 付蓉看着热得快蔫了的喵喵, 将空调调低了几度,“大概是要松口了吧, 那孩子成绩也不差, 在国内也是能上个好大学的。” 窗外耀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入客厅, 程楚躺在沙发上,长出了口气。 顾渺最近找了份西餐厅的新工作, 那家餐厅近日因为某位美食博主的大推,简直是风靡全城。 听着顾渺每日接电话疲惫的语气,程楚的心就钝钝的疼。 付蓉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可程楚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程楚接起电话,笑容满面。 “好的,好的,谢谢你。”她挂了电话,飞速穿鞋出门。 “去哪儿呢楚楚?”付蓉在后面问。 程楚穿上鞋,回头说:“我和朋友约了出去吃饭,妈妈再见。” 门“嘭”得一声关上,付蓉叹了口气,“这孩子。” ~ “泰梨”西餐厅在海市开业还未满一年,生意就好到爆棚。 这家餐厅不仅味道过硬,还深谙营销之道,所有菜品限量供应,食客需要一周之前预定,才能排到位子。 顾渺刚清理完一位食客不小心倒在地板上的果汁。 “诶小胖,你知道吗,来了个大美女,坐在角落。” “我也看到了,就长卷发的那个吧,刚刚给她倒水时候,她冲我一笑,我心都酥了。” “卧槽,等等点单的任务是我的,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餐厅经理路过,冷冷地瞟了一眼,肃声说:“工作期间,不要聊天。” 两人乖乖闭上了嘴。 待到经理一走,两人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推了推顾渺,“你都不好奇吗?” 顾渺沉默地摇摇头。 再好看能有楚楚好看吗? 餐厅顶上的水晶灯折射着细碎的光,映得四周静谧优美。 一旁的人压抑的惊叫:“啊,她好像在朝这里招手,兄弟们兄弟们,我要走了。” 顾渺抬眸,就看见女孩坐在角落里,笑着朝他招手。 他的指尖一滞。 夕阳的余晖有一缕浅浅的落进来,她原本长直的黑发烫成波浪卷,衬得白瓷般的脸愈发小巧。 顾渺看着蠢蠢欲动的身边人,急忙伸手拦住,“我去给她点。” “卧槽,你怎么能这样。”一旁人看着顾渺阔步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西餐厅的正中央摆着架三角钢琴,优美的琴音缓缓流泻。 顾渺迎着女孩明亮的桃花眼,耳根有点儿热。 “你怎么来了?”他低哑的声音中透着欣喜。 女孩撑着头,水晶灯细碎的光尽数落进那双波光粼粼的眼,“想你啦。” 她说的直白,可眼中却露出些羞涩。 少年的耳根烧得慌,他强装镇定地轻咳了声,可说话却开始结结巴巴,“吃,吃什么?” “不懂。”女孩明净的眼弯成小月牙,“你来给我推荐吧。” 他握着笔的手都有点拿不稳,说话更加不利索,“惠,惠林顿牛排,很多人点。” “好呀,那就这个吧,再加个南瓜布丁。” “好,好。”顾渺只觉得双手变得软绵绵的,写出的字歪七扭八。 隔壁桌的人点的牛排刚上桌,浓重的黑胡椒香飘过来。 程楚对顾渺勾了勾手。 少年听话地微微附身。 “我新卷的头发好不好看?”女孩温热的呼吸微风似的拂在他耳边,本就滚烫的耳,下一秒就能燃烧起来。 他微微侧过头,喉结滚动,“好看。” 好看极了。 笑意从那张明艳的小脸绽开,她声音透着愉悦:“你觉得好看就好,我妈妈老说不好看,让我拉直回去。” 夕阳将女孩的头发染成栗子色,微微卷的发披散着,镀上一层微微光晕。 顾渺蓦的想起高二的那个清晨,自己坐在女孩身后,小心翼翼地藏起一根她无意掉落的头发。 那些年里,他藏在暗处,偷偷藏起自己卑劣的心意,就连和她说一句话,都能默默回味半天,可如今,她就这么坐在他面前,笑着和他谈笑,说话。 心尖涨涨的,那种从内心深处涌来的满足感悄悄蔓延开。 傍晚的微风拂进来,女孩又几缕头发被吹起来,虚虚地散落在颊边。 少年垂下眼,僵直的手颤了又颤,终究克制不住地抬起来,轻轻地在女孩的颊边拂了拂。 那几缕碎发被齐整的绕在了耳后。 收回手时,他触上了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眼,触电似地移开。 “我,我去工作了。”他说着,转过身,慌得同手同脚。 程楚看着他的背影,捂住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 夜幕悄悄降临。 这家店的菜品果然名不虚传,纵是对西餐并不感冒的程楚,也吃得津津有味。 收银台前放着许多水果糖,程楚挑了一颗,问:“多少钱啊?” 服务员对了对单子,“已经有人给您结算过了。” 程楚有些懵,但下一秒就意识到,是顾渺为她把钱付了。 她垂下眼,桌上贴得小票上并没有写价格。 “不好意思,我还是想问问多少钱?”她固执地问。 收银人员在机器上啪啪啪点了两下,“一共是三百二十。” 三百二十...... 西餐厅打工一个小时才二十多块,三百二十是他好几天的工资了。 程楚抿了抿唇,“要不我现在把钱跟你,然后你把钱还给他。” 收银员有些为难,“这......你也知道的,这有点不符合规矩。” 程楚有些气恼,她知道自己若是当面给顾渺,他是死活也不会收的,可是为难一个工作人员,也确实不太好。 她丧气地垂了头,“好,那谢谢你了。” 餐厅里流淌着优美的琴音,程楚环顾四周,却始终没看到顾渺的身影,只得心中闷闷的出了门。 * 月色高悬。 餐厅关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之后便是店里的盘点时间。 小胖和顾渺关系算还可以,但今天却一直对他颇有微词。 “你说说你,是不是兄弟,怎么可以那样。”他一双手拿着抹布擦着桌,嘴里喋喋不休。 顾渺闷头拖地,没说话。 “要是我当时去给他点单了,就算要不到微信,跟美女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啊。”小胖擦完一张桌子,阔步走向另一桌。 要微信?顾渺的手停了一瞬,黑沉沉的双眸看着地板,头也不抬地闷声说:“我认识她。” “啥?你认识啊?那你不早说。”小胖惊得一跳,又贼兮兮地凑过来:“那你一定有她微信吧,能给我吗?” 小胖虽然叫小胖,但其实并不胖,反而还有些小帅,曾经来过餐厅的小女孩结账时也常常打听他的微信。 不是营业时间,店里只开了几盏灯,有些昏暗。 顾渺举着拖把,重重地往小胖的方向一杵。 “卧槽,你干嘛?”小胖原地一跳。 顾渺抬眸,漆黑的眸隐在一片昏暗里,不见一丝光亮。 小胖咽了咽口水,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个想法,可试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旁边有人一阵风似得跑过来,拽着两人噼里啪啦一阵说。 “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在门口遇见那个卷发美女,就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小胖好奇问:“在哪儿干嘛?” “我也是好奇啊。”那人一拍大腿,“所以我就问了,结果她回答,她在等男朋友。” “男,男朋友?”小胖声音震惊地变了调。 顾渺身子一僵,黑沉沉的双眸失了神。 来人激动地抓住小胖,“我跟她说,现在咱们店已经打烊了,客人应该都走光了,接过她说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小胖紧张地问。 一旁的人压低了声,“她说,她男朋友在这里工作。” “啪”得一声响,拖把被随意地掷在地上,少年一阵风似地冲出餐厅。 “卧槽......”小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世界在瞬间崩塌。 来人看了看门口,又望了望小胖,“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小胖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肩,笃定地说:“应该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 今天的夜色很美。 天空缀着一轮弯弯明月,路边冷冷清清。 程楚坐在门口的等待椅上,就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 她回头。 少年站在昏黄的灯光里,他还穿着工作服,胸膛剧烈的起起伏伏,那双总是满含着羞涩的眼,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程楚莫名的有一丝心悸,她站起来,轻声问:“你下班了?怎么还穿着工作服?” 平生第一次,少年忽略了她的话。 月色里,他清俊的眉眼舒展着,漾着柔和明亮的光。 “怎么了?”程楚问。 夜风微微吹着,顾渺呼吸之间尽是女孩身上清浅的香气。他心头狂跳着,脑海里铺天盖地的席卷着那人刚刚说的话。 「男朋友」这三个字带上了火,在心尖滚过一遍,直烫得全身滚烫。 街边的香樟树被夜风拂起,飘飘摇摇落下几片叶子。 顾渺站在女孩身前,只觉得心头肆无忌惮燃烧的情感几乎让他晕头转向。 女孩仰头,明澄澄的眼里闪着光。 顾渺看着她,喉结剧烈地滚了两下,才晕乎乎地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声音沙哑艰涩,“刚刚,他们说,你,你,在等。” 夜风吹得他心尖颤颤,他深呼吸了一下,手边的拳头握得生疼。 “他们说,你在等,男朋友。” 女孩看着他,柔柔笑开:“对啊,难道不是吗?” 烟花在脑子里绽放,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有一瞬间停滞了。 程楚看着少年,那双总是暗淡的眸,在这一瞬间,仿佛缀入了无数的亮眼辰星。 她心头微酸,抿了抿唇,装作十分不悦的样子,“你不想承认吗?” 女孩吸了吸鼻子,语气带上哽咽,“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原来你不觉得这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吗?” “不,不,不。”少年惊慌失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是的,我只是不敢相信。” 他垂下眼,漆黑的睫微微颤,声音失落极了。 “我只是不敢相信。”他喃喃重复。 不敢相信她这样好的女孩,会愿意和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女孩瘪嘴,“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愿,愿意。”少年急声说。 女孩低下头,嘴角微微弯起,嘴里却强硬:“那你女朋友都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你还不快点进去收拾好下班陪她啊。” “哦,哦。”少年脸上全是笑意,“我,我,我马上就去,你等等我。” “好啦。”程楚不再闹他,笑着说:“快点去吧,我在这等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她说,我是她男朋友(脸红) * 我,我,我想求个作者收藏(喵喵式卑微加结巴) 感谢在2020-05-22 21:30:52~2020-05-23 20: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是吃貨唷、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是我家猫 5瓶;此心独忆是卿卿 4瓶;枔魚、鲸不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七月初, 酷夏炎炎。 西餐厅里天天爆满, 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过了饭点,众人才松懈了些。 小胖接过收银员递来的水,自己没先喝,殷勤地递给旁边的顾渺, “来来来, 渺哥先喝。” 顾渺摇了摇头。 “诶, 你别生气嘛。”小胖揽住顾渺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我前几天,这不是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吗,所以才说要微信什么的。” 顾渺隔开他伸来的手, 淡淡道:“没生气。” “真的?”小胖半信半疑。 顾渺抿着唇,点了点头。 正午的日光照进来,他站在阴影里, 愣愣地看着地上干净的白瓷砖。 自从上周她来店里吃过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自己忙着打工, 老人机也安装不了微信, 只能在晚上下班后给她打打电话。 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少年垂着眸,神情暗淡。 店里静谧, 旁边空调运作,发出细细的嗡响。 小胖杵了杵顾渺的手,语气激动, “诶诶诶,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顾渺眼睫一颤,抬眸望去。 中午耀眼的日光落进来,女孩穿着件月白色连衣裙,波浪卷长发被蝴蝶结固定住,斜斜地落下几缕,显得纤弱动人。 她跟在经理后面,婷婷袅袅地走来。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停下动作,经理咳了咳,说:“这是程楚,我们店里新招的钢琴师,小姑娘初来乍到,大家多照顾着点。” “这是一定的啊。”小胖呵呵笑,用手使劲地拽着顾渺的衣袖,“是吧,渺哥?” 顾渺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经理走后,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小胖冲着顾渺挤眉弄眼了一番,很识趣地走开了。 收银台前的玻璃花瓶里插着束洋桔梗,女孩儿伸手触了触花瓣,秀气的眉微微挑:“渺哥?”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宛如初夏清晨山头的第一汪清水,带着丝沁人心脾的微凉,漾得他心尖一阵紧缩。 “咳咳咳。”顾渺微垂着眼,耳阔不知不觉透上了些粉:“他瞎喊的。” 他抿了抿唇,心底因为女孩儿一句“渺哥”而泛起的波澜还未平息,浅浅地荡漾开。 “那我以后也能叫你渺哥吗?”女孩笑盈盈的。 顾渺指尖微颤。 女孩并不知道,她轻轻巧巧的一声“渺哥”,让自己的心跳得又多快。 那种颤动中透着丝丝欢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就上了瘾,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沉溺其中。 有风轻轻吹过,浅黄色的洋桔梗微微摇曳。 女孩儿见他不答,开口试探着问:“不行吗?” 顾渺喉结滚动,黑沉沉的眸里情绪浓稠,“可以。” 女孩微微笑了笑,“不过我好像比你大几天吧,这样叫是不是不太好。” 顾渺眉间微皱,“没有,你比我小。” “啊?可是你生日不就比我迟几天吗?”程楚好奇地问。 顾渺垂了眼,温声说:“我读书晚,所以比你大一岁。” “啊?”程楚睁大眼,“那去年不才是你十八岁生日吗?” 她声音低了下来,浮上丝懊悔,“也没有好好庆祝啊。” “没事。”少年踌躇着走进一步,颀长的身材挡住外头的日光,“你已经送我很好的礼物了。” 她去附中的那半年,那副金边眼镜放在他的床头柜里,睡前总是要细细地擦拭一番。 “可那副眼镜你从没戴过。”女孩抬眸,柔柔的烟波里透着丝失望。 “你送的。”少年的心跳得飞快,漆黑的眼羞涩地错开视线,“舍不得。” 洋桔梗的淡香缥缈在空气中,女孩蓦得笑来,“没想到你还会说甜言蜜语啊。”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他抿了抿唇,眼中透出几分无措。 听小胖说,女孩子都爱听些甜言蜜语,可是自己笨嘴拙舌的,和她说几句话便脸红心跳起来。 是不是,刚刚说得不够好啊。 可,可那是他的真心话啊...... “你,你不喜欢吗?”他低着嗓,小心翼翼。 女孩凑近几步,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这儿,伸手微微勾了勾他的小指。 “我喜欢。”她轻声说。 相触的指尖激起一丝电流,猛地窜进顾渺的心里,心尖不要命地狂冲乱撞,狂跳着几乎要跃出胸膛。 女孩走进一步,身上的淡香伴着洋桔梗的清浅香气,盈了少年满怀。 她似乎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带给少年怎样的震颤,嘴边漾起的笑容无辜极了。 “你再多说一些。”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唤他,“渺哥。” 少年的耳朵红得下一秒仿佛就能滴出血,他指尖颤动着,脑海里疯狂地想着小胖曾经对顾客说的花言巧语。 可高考全市前十的脑子,在这一秒仿佛被冻住了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一句好听的夸赞话。 他急得把唇都抿得发白,懊恼地握紧拳头。 午后的餐厅干净明亮,夏日的光透进来,女孩仰头望他,那双落满迷人的桃花眼儿,透着满满的期待。 顾渺呼吸急促,闭了闭眼,喉结飞速滚动了下,想了又想,才干巴巴地哑声开口:“你今天,真漂亮.” 他说完,悔得下一秒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连一句好听话都说得这样干巴巴的,真是没用。 可女孩却开心极了,她精致的眉眼微微舒展,仿佛漾开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好极了。 “说得挺好的,以后要多说一些。”她赞许地点点头,发顶上精致的蝴蝶结微微晃动。 这算好,好吗? 少年垂着眼,浅浅的喜悦爬上眼角眉梢,他颤了颤睫毛,可眸中的光却怎么掩也掩不住。 他以后可以说很多很多,让她每天都这么开心。 * 餐厅中午的休息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到了四点时,便会有许多食客来吃下午茶。 程楚的工作时间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一小时的工资是三十块,比服务生略多一些。 夜幕即将降临,餐厅顶上的水晶灯亮起来,淡金色的光伴着绯红的夕阳,映得整座餐厅美轮美奂。 顾渺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十九岁的少年,干净清俊,眉间温柔平和,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从厨房出来,餐盘里端着意式松饼,路过餐厅正中的三角钢琴时,脚步微微滞了滞。 舒缓的乐音飘飘渺渺地落入他耳中。 女孩弹得是肖邦夜曲。 有一缕柔柔地光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肩颈莹白雪润,仿佛午夜降临的小仙女, 小仙女指尖舞动着,抬眸对他微微一笑。 顾渺唇角微勾,耳根漫起绯红。 他蓦的想起高二新年的夜里,她在琴房里为自己弹了这首曲子,安静又舒缓的,仿佛春日里拂起的风,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傍晚的餐厅气氛清幽,小胖走过来,低声说:“快点,二号桌在催了,别眉来眼去了,再这样经理该骂人了。” 少年晃了下神,这才收回眼神。 程楚打工的第一天过得很快也很顺利,有几个客人觉得她弹得不错,还点了曲子,给了小费。 月亮高高的悬在天边。 待到两人从店里出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月色明亮却温柔。 顾渺带程楚来到停车棚。 “这辆是你新买的自行车吗?”程楚看着面前银灰色的酷炫自行车,问。 顾渺点了点头,他离开家时没带走自行车,这家店离他租的房子实在远,无法之下,他只得和店长赊了一个月的工资,挑了辆二手的买。 这辆车的前主人将它保存的还不错,顾渺擦了擦座椅,低声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没垫坐垫,你将就地坐一坐,明天我就安上。” 程楚笑着摇头,理了理裙子,斜坐上去,“没事的,不要装了,你这车多酷啊,装了之后把整体都破坏了。” 顾渺踩了踩脚踏板,正要说话,一双手便柔柔地环住他的腰身。 他呼吸一窒,紧接着,差点连心跳都停了。 盛夏的夜里,少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背部传来的温热几乎让他车把都握不稳。 “走吧。”女孩软软的脸颊就贴着他坚硬的背,声音轻轻地飘进夜风中。 顾渺稳了稳心跳,踩着脚踏板,驶进月色中。 夏夜的风带着丝微冷,拂在少年滚烫的心上,他脚下生风,只觉得心被柔软的云托着,轻飘飘飞到了半空中。 那家店离程楚家很近,十分钟便到了。 柔亮的月光穿过香樟树,撒下细碎的影。 微风轻轻吹着,许是明白说话便是告别,所以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一阵粗暴的车喇叭。 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地将车挪到一旁。 远处别墅区一片昏暗,许多人都熄了灯,只余路灯斜斜掩映。 程楚抬眸轻声说:“那我先走咯?” 少年的肩耷拉下来,漆黑的眸看着她一闪一闪,宛若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程楚心软了半截,她抿了抿唇,小声说:“要不,奖励一个晚安吻?” 少年抬眸,瞳孔霎时亮了起来。 夜幕无边无际,女孩闭了眼,蝶翼般的睫微微颤,羞涩似乎从轻抿樱唇出溢出来。 有极浅的花香飘过来,少年心中震颤,垂落的手指尖抖了抖,微微附下身,虔诚又珍视地吻上她的眼。 “晚安,楚楚。” 少年花了一天想出的第二句情话,“你闭上眼的样子,也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月色很美,你也很美 第50章 八月酷暑, 正午的太阳还高悬天边。 中午两点, 餐厅逐渐冷清下来。 程楚将钢琴盖合上,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一杯柠檬水就适时的递过来。 她很自然地接过来,咕噜咕噜一下喝了半杯。 “渴死我了。”她放下杯子,揉了揉手腕, 抱怨道:“怎么还不让人喝水的。” 顾渺皱眉, 心里泛起一阵涩涩的酸。 若不是因为自己, 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打工的。 程楚见他皱起眉,连忙笑着问:“吃饭了吗?我还没吃过员工餐呢。” 她原本的工作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可今天上午的钢琴师临时有事,便让自己顶替了工作。 “那边还在煮。”顾渺低声说。 一旁的小胖的声音飘过来,“对于员工餐, 你最好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 店里的厨师中午休息,做饭的工作一向是轮流来,一人做三天。 那边有人远远地喊:“饭好了, 快点过来吃吧。” 一群人丧着脸,往厨房走。 程楚跟着顾渺进了厨房, 踮起脚, 往人群堆里一探头。 只见红红绿绿的炒饭还冒着热气, 旁边是一大锅清澈的汤,看起来还不至于太糟糕。 “今天牛肉炒饭, 还有清蒸鱼,配榨菜肉丝汤,大家排队来打菜吧。” 厨房里热气氤氲, 所有人挤成一堆,空气闷闷的,不知是谁身上还散出一股汗臭味。 “我给你打菜,这里太热了,你先去外面坐着。”顾渺将她推出来厨房。 纵使是闭店时间,员工也有自己的休息区,是不允许坐在客人的位子上用餐的。 员工区里没有空调,窗外的烈日透过窗子照进来,程楚搬了两张椅子,塑料座椅被晒得滚烫,她缓了很久才坐上去。 那边顾渺端着两个餐盘和一瓶冰可乐进来。 他抬手易拉罐,“呲”得一声气泡声。 “给。”他插上吸管递给程楚,“刚刚你说想喝冰可乐的。” 屋里温度高,少年光洁的额上出了层薄汗,他微微喘着气,给程楚摆好碗勺筷子。 冰镇可乐触上指尖,带来凉丝丝的触感,程楚轻抿了一口,递给他,“你也喝一口。” 少年摇了摇头,将可乐推回来,“我不喝,我喝汤就好了。” 他一屁股坐上那张烫得人发疼的塑料座椅,低头大口大口的吃起饭。 程楚心尖酸涩。 中午的日头照得人没了胃口,她闷头吃了口牛肉炒饭。 这碗饭的牛肉粒特别多,但是硬生生的,几乎没什么味道,而旁边的汤,寡淡得宛若白开水一般。 她咽了几口,却再也咽不下去了。 而坐在对面的顾渺却已经吃下了一大半,连那碗白开水一样的汤都喝的干净。 员工房里狭窄拥挤,那股酸酸的汗臭味不知什么时候又弥漫开来。 顾渺抬眸,看了眼她的餐盘,抿了抿唇,说:“吃不下吗?我去厨房问问能不能做菜,我给你重新做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程楚连忙拉住他的手,咽下一口饭,强笑着说:“其实还可以,就是有点淡,可不可以给你找个酱油啊,我想拌着吃。” 少年立马起身,“我去给你找一下。” 他一走,小胖便凑过来,“程楚啊,今天是你没赶上好日子,我跟你说,顾渺做的饭那叫一个好吃,你吃过没?” 程楚摇摇头。 小胖喝了口水,兴致勃勃地说:“我告诉你啊,渺哥做的酱也是一绝,只要在这个饭里放上一勺,我立马能吃个两碗。” 狭小的屋子里,有许多人已经吃完了,起了身叮叮当当收拾着碗筷。 少年挤身进来,就见小胖凑到程楚边上,笑得满面红光。 他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 “顾渺你来啦。”程楚笑着抬眼。 少年手里还端着个小盘子,肃着的眉目微微舒展开。 “我问了厨房,他们说只能用蛋,所以我就给你炒了一个,你将就着吃一下。”他将小盘子递过来。 浓浓的炒蛋香味夹杂着青葱的香气,迅速蔓延开。 一旁的小胖大叫:“渺哥,你怎么这么不够兄弟,也不给我炒一个。” 顾渺凉丝丝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玻璃罐子,递给程楚,“这是我做的酱,前几天带过来放在冰箱里忘记拿回去了,你可以试着拌饭尝尝。” 小胖简直开心地要尖叫,“快,快,给我也来一勺。” 可顾渺连眼风儿也不扫他一下。 员工区渐渐安静下来,有些人直接斜躺在椅子上睡过去。 程楚舀了勺酱,在寡淡无味的米饭上拌开,一股浓重的香辣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她吃了口米饭,辣椒的夹着芝麻的香气瞬间冲到了喉咙口。 少年微微低眸,清冷的眉目逐渐漾开柔波。 小胖在旁边眼睛都直了,“给我一勺,求求了,看看卑微的我。” 程楚将玻璃罐递过去,小胖立刻舔着脸笑嘻嘻:“谢谢妹子。” 他一边挖着酱,一边嘀嘀咕咕抱怨,“真不够兄弟,亏我刚刚还夸你,就这样对我。” 顾渺漆黑的眼闪了闪。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程楚吃了口饭,抬头说:“小胖刚刚夸你做饭好吃,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呢。” 她低头夹了筷炒蛋放进嘴里。 蛋被炒得很嫩,调味也刚刚好。 程楚笑着说:“我感觉他说的没错,下次轮到你做饭的时候我也想来蹭饭了。” 她笑盈盈的眼弯成小月牙,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像是缀了蜜。 少年手指一颤,因为她这一句夸赞红了耳畔。 “没,没有。”他蜷了蜷手指。 四周一片寂静,少年坐下来,垂着的眼睫颤了又颤,才低声说:“我下次单独做给你吃。” ~ 这天中午,程楚就着那瓶酱,生生地把一大碗饭都吃完了。 顾渺抢着帮她收拾了碗筷,回头便看见她捂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他问。 程楚揉了揉眼,声音低低的:“有点儿。” 可她也不想像旁边人那样大喇喇地躺在椅子上睡。 思索片刻,她说:“我趴着睡一下吧。” 屋里寂静,窗外吹来几缕微风,将燥热稍稍抹去。 少年轻轻将椅子移过来,坐到了程楚身侧。 他攥着手,心砰砰地跳。 “要不,你靠着我睡吧?” 程楚正拿着餐巾纸擦着桌子,闻言指尖一滞。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 午后的阳光不再刺目,温柔的透过窗子,落进来。 少年有些羞涩地抿着唇,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他没听到女孩的回答,有些失落地垂了眼,伸手抽了几张纸巾,声音很低:“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帮你擦桌子。” 程楚凑过去将他手中的纸巾抽出来,拉住他的手小声说:“谁说我不想的。” 女孩的手很软,轻轻笼着他的手背,少年心头像是怀抱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夏日里,一阵温热逐渐靠近,可少年燥热的心却逐渐静下来。 女孩的鼻息轻得像根羽毛,柔柔地拂在他的颈侧。 “那我睡咯。”她靠上来,有一缕细细的发丝还蹭到了少年的脸颊。 他僵直着身子,女孩身上清浅的香气一阵阵拂进他鼻腔,又慢慢地渗进心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颈上的呼吸逐渐平稳,少年的狂跳的心也随着安稳下来。 他微微侧头。 午后阳光下,少女的面颊宛若一颗初初成熟的水蜜桃,透出些诱人的嫩粉,挺翘的鼻尖缀着几颗小汗珠,娇憨可爱。 酥麻的温热从心上蔓延开,顾渺只感觉女孩的像一根小钩子,一呼一吸便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 他指尖犹豫地颤,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般将女孩的手轻轻笼在掌间。 休息室外种着几株栀子花,微风一吹,花香盈了满屋。 程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梦里下坠的失重感还未停,她微微喘着气,抬起头。 “你醒了?”顾渺将膝盖上书本合上。 他抬眸,看着女孩紧皱的眉,声音放低,透上了些小心翼翼:“没睡好吗?” 程楚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有。” 她低下头,许是还没睡醒,桃花眼里朦朦胧胧,透着隐隐水光,“你在看什么呢?” “《数据库系统概论》”程楚揉了揉眼,“你在预习大学的课程?” 少年点头,漆黑的眼眸微闪。 女孩睡得并不安稳,白皙的面颊上被压出几道睡痕,天气太热,她额上全是汗珠,头发一缕缕黏在颊边。 他垂下眼,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处都用力得微微发白。 窗外的太阳洒落在地上,但却似乎在炙烤着他那颗暗淡又自责的心、 浅浅的苦涩夹杂着闷气,徐徐地从身体里蔓延开。 她是家人心尖上的小公主,若不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哪会吃这样难吃的饭菜,受这样的苦。 空气嘈杂闷热。 程楚凑过去拉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少年垂眼,攥着她的手握得很紧,摇了摇头。 程楚将头靠在他肩上,柔声说:“你什么都爱闷在心底,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次你不声不响地就要离开,害得我难过好久。” 少年的心颤了颤,声音发哑,“对不起。” “你不要总说对不起。”女孩靠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温柔的声音仿佛飘进他心底。 “我们现在是情侣,需要彼此坦诚,有时候我做噩梦,梦里你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而我却连原因也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蝶翼般的眼睫沾上露水,“渺哥,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话,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屋里静默,女孩儿的声音轻飘飘地荡在空气中,却坦诚地说着两人之间的悄悄话。 顾渺双唇抿得发白,膝上的手松了又攥,攥了又松,黑沉沉的眸里一片黯然。 似是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短短几秒,他喉结滚了滚,终于开了口。 “楚楚,我配不上你。”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直白的表达出自己内心潜藏已久的自卑。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他低垂着眼,低哑的声音透出几分无措,“你跟着我,只会受苦。” “不。”女孩轻轻摇头,细细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又似乎一下一下安抚着他那颗黯然的心。 “我没有受苦,和你在一起我每一天都很开心。”她顿了顿,说:“你给我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女孩的话像是一把火,肆无忌惮地在他心尖燃烧,身体中升腾的灼热,让他呼吸都停了片刻。 “而且。”女孩蓦的从他怀中退出来,抬眸说:“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未来的顾总,运筹帷幄,杀伐果决,微微跺脚,整个海市都要震一震。 夏日的午后静谧,女孩眸中闪烁的光似乎一瞬间将少年心底那个黑暗的角落照亮开来。 他喉中干涩,心中的震颤让他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可他却又明白,那一刻,因为女孩的一句话,心中涌起的勇气和决心有多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会努力的,不会让她跟着我受苦 * 我的的喵喵要逐渐崛起了 感谢在2020-05-24 18:45:51~2020-05-25 19: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间接性少女病患者、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sh、ermia 5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3瓶;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海市的夏秋仿佛没什么界限, 开学没多久, 黄叶就落了满地。 “哎好难,真的好难,我现在都怀疑自己是怎么考上海音的。”陆湫湫挽着程楚出了音乐楼,嘴里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楼外的天边被晚霞染成绯红色, 梧桐叶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楼前。 那人见她出来, 温和的凤眸里漾起光彩。 陆湫湫猛地拽了拽身旁女孩的衣角,一脸惊异激动:“是周彦时也,你们认识吗?” 程楚叹了口气,“之前附中的同学,湫湫你先回宿舍吧, 我估计他有事情找我。” “好吧。”陆湫湫失落地点点头,却忍不住八卦的心,走了几步就回头悄悄。 已是傍晚时分, 但许多勤奋的同学还在琴房内不知疲倦的练习,远远地飘来杂乱的琴音。 “程楚。”周彦时嘴角勾起温润的笑意, “你明天有空吗?” 程楚抿了抿唇, “明天要和男朋友去约会。” 少年脸上的笑意一滞, 轻声问:“男朋友?” “是啊,他就在海大上学, 是我高中同学。” 周彦时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哦,哦, 好。” 他心中慌乱,嘴里都有些语无伦次,“本来别人送了我两张音乐会门票,我想着,哎算了。” 身旁的梧桐树落下几片叶子,女孩儿的视线穿过他,落在了不远处。 夕阳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霎时亮起来。 “顾渺,我在这儿。”她转回头,对着周彦时说:“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哦。” 冷风轻轻吹着,周彦时失魂落魄地看着女孩儿雀跃的背影,视线却蓦的触上了不远处的少年。 那黑沉沉的眼穿过萧瑟的风,仿佛还带着十月清冷的秋意,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不远处,女孩儿的声音清凌凌的:“我们等等去吃火锅好不好?听湫湫他们说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很好吃。” 周彦时的心悄悄地碎了一地。 他看到女孩儿主动牵起少年的手,撒娇似地轻轻摇了摇了。 而刚刚冷冰冰的少年回过头,替她理了理微微散乱的鬓发,温声说:“我刚刚已经去拿号了,现在过去应该正好赶得上。” 秋风乍起,失意的少年站在原地,落了满肩的黄叶。 ~ 新开的火锅店异常火爆,空气中溢满火辣辣的香味儿,人群攒动。 少年沉默地烫菜,新鲜的肥牛只稍稍放了几下就已经熟了,他尽数将肉放进女孩儿碗里。 程楚说:“你也吃啊,别一直给我夹。”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少年的眉眼,他点点头,低下头不做声地夹了筷大白菜。 程楚将碗里的肥牛给他夹了一半,“你怎么今天都不说话啊。” 女孩灵动的眼转了转,蓦的笑开,“我知道了,你吃醋了对不对?” 少年握着筷子的手动了动,摇头嘴硬道:“没有。” 心里泛起的浅浅酸意,却骗不了人。可她和什么人说话,自己是不该干涉的。 “真的?”女孩扬起眉毛,一脸笑意,“那你不想知道我和他说了什么吗?” 顾渺抿了抿唇,酸意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迅速的弥漫开来。 他心中泛起涩涩的疼。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苍白色的雾气渐渐升腾,热意迎面扑来。 可顾渺想起那个男孩望着她的眼神,眸中却渐渐冷下来。 占有欲像是夺人心魄的魔鬼,迅速地占据少年的心,可他极力压抑着,不愿显露分毫。 面前的女孩撑着头,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明净澄澈的水,映出他嫉妒的丑陋模样。 少年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掩不住那从心底涌上来的可怕占有欲。 他怕吓到她。 红汤锅咕噜咕噜的响,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逐渐远去。 油星已经渐渐冷却,在碗里凝固。 顾渺最终摇了摇头。 女孩儿瘪了瘪嘴,小声说:“好吧。” 他们吃得明明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可这一顿饭却异常沉默。 从店里出来,街道上华灯初上,夜里微冷的风拂起落叶,沙沙一阵响。 少年牵着女孩儿的手漫步在初秋的夜里,掌心温热的触感将刚刚心底的冷意逐渐融化。 他手指蜷了蜷,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女孩转过头,星星点点的灯火映进她眼里,“你明天有空了?” 明天是周末,往常的这时候,少年都要忙着打工。大学后,他接了几个写代码的活儿,虽不像西餐厅那样劳碌,却更加费神。 “嗯。”顾渺点了点头,“手里的活忙完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程楚拉着他的手,开心地荡了荡,“想去游乐场,前几天明月和林其风去了,说很好玩儿。” “好。”顾渺答应地很干脆,“我等等就去买票。” 两人踏过落满黄叶的长道,月色下影子被渐渐拉长。 ~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秋日里的太阳不再耀眼,柔柔地洒在身上。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每个项目前都大排长龙。 程楚捧着地图,看了半晌,却还是琢磨不出门道:“所以我们现在在这。” 她指着图上标着星星的小点,“然后我们要去,急速飞车,就是往右走,对吗?” 顾渺凑过来看了眼,小声道:“应该不是的,是向左走。” “啊?”程楚拿着地图,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恍然大悟,“哦对,应该是向左。” 她将手中的地图塞给顾渺,“你拿着吧,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路痴了,之后你带路。” 少年很听话地接过来,接下来他带路,便一路都没走错过。 秋高气爽,清冽的风吹去燥热。 游乐场里的设施都装扮的童趣十足,两人怕走散了,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诶,别挤啊。”后面的人一个踉跄,将程楚推开了好几步。 好在顾渺握得很紧,迅速将她拉了回来。 “没事吧?”他低眸,语气有些急。 程楚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她轻轻地将少年的手挣开。 旁边有几个小孩正高声哭喊着,顾渺的心猛地一缩。 可接下来,那双温热的小手便又贴上来,穿过他的五指,再微微笼住。 十指紧扣。 “这样牵得更紧。”她抬眸,清澈的眼一眨一眨,纤长的睫毛便像小扇子般,扫在少年的心上。 他喉结滚了滚,指尖的热度便慢慢在心底晕染开。 “嗯。”他微微用力,掌心紧紧相贴。 天上散开的云朵悄悄聚拢在一起。 两人到了急速飞车前,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 “啊,这是要等多久啊。”程楚踮踮脚,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哀叹道。 顾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献宝似的举到程楚面前,“我买了快速票,可以走快速通道。” “还有这种东西。”程楚双眸亮了亮,仰起头,“也太棒了吧。” 她从没来过游乐场,所以也不知道竟然有这种东西。 明知道女孩语气中的赞叹并不是针对他,可少年却觉得自己嘴里被塞了颗糖,甜意顺着喉咙,渐渐地在心底蔓延开。 他耳朵有点儿热,低眸掩下自己心中泛上的喜悦,“嗯,有的,我们从旁边的小道进去就好。” 十指相扣的手还未松开,他牵着女孩儿走进快速通道。 不出五分钟,两人便成功地进入了等待区。 飞车一阵风似地飘过,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尖叫。 “怎么办?我有点怕。”程楚贴近少年的手臂。 她声音软绵绵的,透着几许少有的娇柔,却像颗火种,燃得他心火丛生。 “不怕。”他低眸,犹豫着伸手抚了抚女孩的发顶,低声安慰:“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一直握着我的手。” 女孩咬着唇,贴得更近了一些,点点头。 可坐上座位时,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大声喊:“来,大家把手都举起来。” 程楚想到上一轮飞车结束时,那些人虚浮的脚步,心便紧张地狂跳起来。 “渺哥。”她慢慢地松开紧握的手,低低唤着他。 “不怕。”女孩儿依赖的眼神让他心底愈发柔软,“我就在旁边。” 安全扣缓缓降落,死死地扣住肩胛,一旁铃铃的预备声响起。 程楚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嗖得一声飞出去。 呼啸的风夹杂着强烈的失重感,她的心像被荡在空中,又猛地摔落。 “啊啊啊啊啊——” 程楚忍不住放声惊叫。 少年抬高了声儿,低哑的嗓音在风中散开。 程楚被颠得头脑涣散,神志糊成一团,可那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很快就好了,别怕。” 她听到少年颤着嗓,不停地安慰着。 失了的心跳好像逐渐平复,飞车慢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起点。 程楚觉得自己的脚都软了,少年走过来,拢住她的肩,“好点儿了吗。” 他扶着她走下楼梯,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喂到她嘴边,“喝点儿水,缓缓。” 她就着手喝了一口,狂跳的心平息了几许。 “好点了。”她喘着气,“季明月骗我,一点儿也不好玩。” 顾渺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小声说:“那等等我们就晚一些不刺激的。” 他不知道女孩儿没玩过这些,只以为她喜欢刺激的项目,便做了好多攻略。 “好。”程楚点了点头。 正午的日头逐渐大了,顾渺买了点吃的,两人坐在小吃摊里休息了片刻。 吃完东西,程楚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她指着远处的小店,“我们去逛逛吧。” 顾渺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店里的装饰很卡通,摆架上是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文具,摆件。 程楚挑了个兔耳朵戴上,转头问:“好看吗?” 女孩儿脸上红晕未消,挺翘的鼻尖还缀着晶莹的汗珠,亮闪闪的眼儿一眨一眨,绽出期待的光。 头上长长的兔耳,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晃动。 可爱极了。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可爱。” 他低垂着眼透露出些许痴迷,就这样愣愣地望着她,仿佛再也移不开眼。 女孩儿脸上的红晕霎时更浓了,她双睫颤颤,从货架上又取了个小猫耳朵,踮起脚给他戴上。 清冷的少年头上缀着一对毛绒猫耳,浅浅的风拂来,那绒毛便微微晃。 “可爱。”程楚笑着说。 纵使是秋日里,店里也开着空调,少年清冷的眉目有羞意流淌开,他耳廓早已通红,掩饰地低下头,那对猫耳便也微微动了动。 最终小兔和小猫牵着手,走出店。 游乐场仿佛带着魔力,将每个人心中的童心都唤了出来。 窜动的人群中,许多人头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耳朵,不过两人长得都好看,便特别的吸引眼球。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程楚说。 少年便乖乖将她的包拿过来,头上的猫耳微微动,“我在这儿等你。” 他眼神很温柔,像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猫。 程楚忍不住踮脚,用手指戳了戳那只毛乎乎的猫耳,“我马上回来。” 秋风微微吹着。 少年去买了个草莓味冰淇淋,站在原地等着。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姿挺拔,清俊的面容中透着股冷意,可头上却缀了对淡粉色的猫耳,手上还举着个草莓味甜筒。 一旁的女生忍不住回头望,压抑地叫:“啊,你看到那个猫耳帅哥吗,好萌啊。” “还拿着草莓味冰淇淋,太可爱了吧。” “要不去要个微信吧。” “应该是在等女朋友吧,过去不太好吧。” “说不定是等妹妹呢,去试试看啊,说不定就给了。” 女生被闺蜜猛地一推,便站到了顾渺身前。 “那个,你好。” 少年微微垂眸,双眸透着秋日的萧瑟冷意。 女生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可她看到少年头上那对可爱的猫耳,心中的害怕被稍稍压住。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抬眸,轻声问:“我能要你的微信吗?”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少年正要说话,便被打断。 “他没有微信。” 程楚双手抱胸,冷声说:“我是她女朋友,有什么事,你可以加我微信。” 两个女生回眸,看到人群中娇美的女孩儿。 她头上戴着软萌的兔耳朵,站在人群中,漂亮又夺目。 两人讪笑了下,“不要意思,不好意思。”说着便灰溜溜地离开。 女孩儿走过来,沉默地接过包,淡淡地说:“走吧。” 少年将手里的草莓冰淇淋递过去,可她却没接。 “不想吃。”她背上包,也没牵他的手,一个人走在前头。 顾渺心中慌乱,连忙跑上去,急声解释:“我不认识那两人,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就过来。” 他声音低下来,浮上几分无措,“你别生气。” 程楚回眸。 秋日里,少年低着头,头上的猫耳便也微微垂落,可怜极了。 她瘪了瘪嘴,从他手里将草莓冰淇淋接过来,舔了一口。 “好了,你也没做错什么。”她语气柔和下来,握着草莓冰淇淋的手伸过去,小声说:“你也吃一口。” 少年的脸蓦的红了,他听话地低头,轻舔了口。 冰淇淋的甜意瞬间传入心底,随着四周拂过来的微风,微微荡漾开。 内心的喜意还未消散,顾渺就听见女孩儿轻声说:“我刚刚是吃醋了。” 他蓦的抬眸,撞进那双清亮的桃花眼里。 明亮闪烁,却只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女孩儿抿了抿唇,说:“我能勇敢承认自己吃醋,你呢?” 她知道少年总爱将事情藏在心底,可昨夜,少年漆黑的眸触到周彦时,分明就不悦极了。 可他却不愿承认,甘愿藏在心底。 四周一片喧嚣,不知谁手中的气球被松开,缓缓地飘上天空。 顾渺低眸,手指颤了颤,犹豫着牵住女孩儿的手。 他开口,第一次坦白地承认着内心的醋意,“我也吃醋了。” 女孩嘴角微勾,声音轻快地像天上飞舞的鸟儿。 “以后吃醋就承认,知道吗,这又没什么。” 淡粉色的猫耳摇了摇,少年低低开口:“知道了。” 心底那个充斥着不安的角落,逐渐平静下来。 他双眸颤了颤,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犹豫着问了出口,“所以昨天他对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他到底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第52章 纠结了一个晚上, 顾渺终究如愿以偿地知道了周彦时对程楚说了什么, 少年脸上的吃味很明显,可嘴上却只是轻轻地哼了声。 程楚乐得差点没笑弯了腰,“你哼哼什么呀,我跟他说了, 我跟男朋友约好了。” 顾渺抿了抿唇, 面上平静, 可微勾的嘴角却又泄露出他内心的暗喜。 “嗯。”他淡淡道:“走吧,回家了。” 秋意浓浓,两人从游乐场回来没过几天,中秋便来了。 漆黑的屋子只亮着一豆暖黄色的灯,顾渺肃着眉,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他抬眼看去,眉宇间的冷肃寸寸化开。 「中秋节要一起过吗?我爸爸妈妈出去旅游了?」 顾渺下一秒立刻回「好」 过了几分钟, 程楚发过来一段语音,少年的迫不及待地按开。 「要不去你家吧, 我还没去过呢」 透过电话, 女孩儿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却丝丝缕缕钻进少年心里,激起一阵酥痒。 来家里...... 他耳根迅速飞起一抹红, 指尖微僵。 可不出半秒,狂跳的心便慢慢平静下来,他默默抬眼, 环顾着四周。 屋里冷凝,呼啸的秋风阵阵,拍得窗户发出闷响。 简陋的四方墙面,一张桌子,木板床还有不大的衣柜。 这是他在暑假和别人合租的房子,到了开学,他打工写代码经常熬夜,为了不吵到舍友,便继续租了下来。 白色的墙面布着星星点点的灰痕,是他住进来之前就有的,有时候不小心触到,还会哗哗地掉下几块墙皮。 顾渺叹了口气,打开支付宝看了看余额。 刚完成的项目款刚刚结算,他为了能和程楚发微信,立刻就去买了部智能手机,剩下的钱,租个体面些的房子应该还是够的。 不得不说,在海大,不管是舍友还是师兄都很友善,顾渺是全系第一考进来的,教授对他赏识,师兄们见他生活拮据,也介绍了许多私活给他。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中都透着股潮湿气。 可不知什么时候,阴云被清风悄悄吹散,暖黄的阳光倾撒大地。 ~ 中秋这天,天气正好。 秋季的眼光不再刺目,温柔地洒落,晒得人心中暖洋洋的。 顾渺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可屏幕上一片空白,半天也不见一个字。 “叮咚叮咚。”一阵门铃响。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是飞奔般得冲到门前。 秋日里,清爽的秋风飘进屋子。 女孩儿婷婷袅袅地站在门前。 她今天穿着烟粉色的长裙,披着件宽松的针织外套,长长的波浪卷发披散着,明艳的桃花眼透着点点温和笑意,显得慵懒迷人。 “你来了。”顾渺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连忙错开身子,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袋子。 女孩儿弯下身子拖鞋,将手中的绳子一并放到他手里。 “帮我牵一下。” 他顺着绳子往门外望去。 明亮的楼道里,一只肥硕的狗正半蹲着,圆溜溜的眼瞪得老大。 一人一狗的视线相触,突然“汪”得一声震天狗叫。 顾渺的眉心一跳。 它怎么来了? 门被风吹得动了动,程楚穿上顾渺递过来的拖鞋,将喵喵牵进屋子。 “对不起啊,我本来想自己来的,但是今天家里阿姨放假了,林其风也不在家,我不忍心喵喵单独呆在家里,所以......” 她声音低低,明亮的桃花眼微微闪动,有些忐忑地问:“你不会介意吧。” 屋里一阵冷凝,顾渺紧抿着唇,勉强道:“没关系。” 程楚笑了笑,正要说话,手中的狗绳蓦的一松。 喵喵挣开狗绳,嗖得一下跑开,肥嘟嘟的身子钻进椅子底。 “也许是到了新环境有些不适应吧。”程楚迎着少年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顾渺点点头,没再管那只胆小的喵喵狗。 他手指微动了动,问:“你吃早餐了吗” 程楚说:“刚刚随便喝了几口牛奶,怎么了?” 少年漆黑的眸绽出些许期待神色,喉结滚了滚,才说:“我刚刚做了月饼,你要不要尝尝看?” “月饼?”程楚双眸亮了亮,赞道:“你还会做月饼啊,也太厉害了吧。” 简单又直白的夸赞话,霎时让少年的心尖都溢满甜味。 他有些害羞的垂下眼,掩下眼底的那抹欣喜,“我,我随便做的。” “快拿给我尝尝。”程楚扬了扬眉,故作娇蛮。 少年听话地进了厨房,不出一会儿,端着盘子走出来。 空气里泛着股黄油香气,他手中的白瓷盘里,齐整地码着四个小月饼。 “我做的小了点,这样你每种味道都能尝尝。”他说。 程楚捏起一块,刚出炉不久的月饼还热乎着,微暖的触感从指尖散开。 她咬了一口,饼皮似乎还有些脆,浓香的咸蛋黄沙沙的,瞬间在嘴里化开。 “也太好吃了吧。”程楚将整块月饼吃下去,眼里像是绽着星星,“你也太贤惠了吧。” 少年心尖跳跃着,连带着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都快乐的微微颤。 他低眸,浅浅的眸光落在少女樱红水润的唇上。 女孩儿吃完了咸蛋黄味的,擦了擦手。 她微微抬头,便撞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 深不见底的,仿若漆黑的旋涡,无声无息便吸得人坠落其中。 秋日的风有些微凉,浮起薄纱般的窗帘,浅浅地透进来。 那双眼触上她,仿佛是在离离草原上投入了一颗小火苗,随着呼啸的风,便不顾一切地蔓延开。 程楚被少年火热的眼神烫得小鹿乱撞,身侧的手指紧张地蜷了蜷。 “怎么了?”她微弱的声音中,透着的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眼中的火一路燃到心底,烫得少年几乎失去理智。 他喉结急速地滚了滚,沉默着靠近,附身吻住女孩儿的唇。 程楚的手蓦的攥紧。 秋风轻轻吹着,少年的唇很温柔,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唇瓣,一下一下轻轻地吮。 女孩儿只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春水包裹着,轻轻柔柔的,让她舒服的身子酸软。 她不知不觉地伸手环住少年的脖颈,踮起脚,悄悄地回应着。 昨夜下了场大雨,空气中缠缠绵绵的潮湿气还没散开。 墙上的秒针滴滴哒哒不知转了多少圈,相依的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我去准备午饭。” 少年红着脸,说话变得结结巴巴,身体也有些不协调,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厨房。 程楚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地勾了勾。 午饭做的很丰盛,顾渺的厨艺一向好,担得起程楚赞得那声“贤惠”。 气氛很温馨。 从前,顾渺总是厌恶着各种节日。 因为每当那时,他才更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始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秋风瑟瑟,他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冷清的双眸中缀满暖意。 如今,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 吃完午饭,两人相依着靠在沙发里看电视。 “对了。”程楚猛地跳起来,“喵喵还没吃呢。” 小狗从刚进门就窝到椅子下,什么声音也没有。 程楚连忙从带来的包里翻出喵喵专用的小碗,将准备好的狗粮倒进去。 她在那张椅子旁蹲下,将小碗推进去。 黑乎乎的小鼻子往外一怼,淡粉色的塑料小碗便被推了出来。 竟是闹脾气了。 “怎么了?”程楚软声,“又闹小脾气了?” 喵喵响亮地“汪”了声。 它不喜欢那个人!也不想呆在他家! 程楚将手伸到椅子底下,轻轻揉了揉喵喵的头,温声哄:“小宝贝,今天的狗粮里加了牛肉,你不是最爱吃的吗?” 她说着,又试探着把小碗伸进去,可喵喵犟脾气地又推了出来。 正午已过,程楚有些困,双眼透着些迷糊,软软的说话音中夹杂着丝疲倦。 “你要不要先去睡一觉。”顾渺走过来,试探着说。 可程楚看着始终躲在椅子底下的喵喵,双眸透着担忧。 “你把狗粮放在地上,它一会儿饿了应该自己就会吃的。”顾渺接过小碗,蹲下身,放在喵喵躲藏的椅子旁。 他心中明白,这只小狗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所以在他家便格外戒备。 午后的阳光将初秋的凉意驱散。 程楚最终被顾渺说服了,她躺在床上,鼻息间盈满了少年身上干净的肥皂味。 只害羞了那么短短一瞬,沉重的眼皮便止不住地黏在了一起。 醒来时,傍晚的云霞早已在天空铺洒开。 程楚从床上爬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她摸索着穿上拖鞋,轻轻地开门。 客厅里并不十分明亮,只余下一缕晚霞透过窗子,浅浅地映进来。 少年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清瘦,苍白的手中举着瓶矿泉水,正往小瓷碗里咕噜咕噜倒水。 四周一阵静谧。 少年将瓷碗轻轻放在椅子下推,声音低低的,带着丝哄慰。 “喝点儿水。” 小狗将小碗推出来,一旁的狗粮也是一口没动。 少年的轻轻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放得更低些,还带着些隐秘的讨好。 “你一直不吃东西,她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小狗仿佛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柔和,轻轻呜咽了一声。 他继续低声劝:“我们都希望她开心,对吗?” 喵喵很轻很轻地“汪”了一声。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渐渐落下。 少年的声音很轻,荡在风中,飘飘渺渺地仿佛融进了苍茫的夜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前可能也对你不太好,但现在,我们爱着同一个人,都希望她开心,是不是?” 黑乎乎的狗鼻子试探地从椅子底钻出来。 顾渺将小碗推过去,小狗低下头,试探地吃了口,便停下来“呜”了声。 少年伸手,将装着水的瓷碗推进去。 小狗从桌底爬出来,伸出粉舌头,一口口轻舔着,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双眸沉沉,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那毛乎乎的脑袋。 小脑门儿一僵,接着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在蹭他。 少年唇角不觉微勾,低眸看着毛茸茸的狗头,闷声说:“可她好像比较喜欢你,还叫你小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她从没叫过我小宝贝 * 感谢在2020-05-26 22:09:07~2020-05-27 19: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旺旺碎冰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西瓜、多点辣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屋里静默, 几许夜风徐徐吹过。 程楚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出来。 少年挺拔的背影一僵。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他没转头,甚至还将头埋得深了些,耳后羞得绯红。 程楚没回答, 只是慢悠悠地走过去, 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少年的身子滚烫, 像是燃着一把火。他感到背后贴上来的绵软,荡得自己心中的涟漪都缓缓漾开。 “楚楚。”他哑声低唤,似乎在强撑着解释,“我,我就是瞎嘀咕。” 才没有和狗狗吃醋呢。 程楚将双手环得更紧了些, 附在他颈侧低低闷笑。 温热的鼻息一下下拂在微凉的颈侧,少年心尖狂跳,抿了抿唇, 忍住没说话。 程楚蹭了蹭,然后小声说:“嗯, 我知道了, 大宝贝平时就爱瞎嘀咕。” 耳后的绯红迅速地蔓延开, 少年低眸,看着紧紧环在腰间的手, 指尖颤了颤,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地伸出手,慢慢地附上去。 “嗯。”他声音含糊, 似是在应和那声“宝贝”。 今夜的风好似不再寒凉,还带着丝微微暖,慢慢地拂进心底。 女孩儿趴在他背上,清浅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撩拨着。 他呼吸逐渐急促,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只感觉自己的内外被生生劈成了两瓣,里边沉溺在女孩儿的爱里,软绵绵的化成了一滩水,外边正抵抗着她的撩拨,无法克制地坚硬起来。 “楚楚。”他眉心一跳,克制地拽开女孩儿的手,压抑着背对着她,哑声说:“我去做饭。” “那我帮你。”程楚甜蜜蜜地笑。 女孩儿的声音清澈,像是夏日山间的清泉水,流进少年滚烫的心,又映出他那点儿不可见人的肮脏想法。 他抿了抿唇,低眸看着身下鼓起的一块,自厌地叹了口气,沉声说:“不用了,你在外面和喵喵玩会儿,我很快就好。” 厨房的门“啪”得一声关上,少年始终背对着她,只露出个坚实挺拔的背影。 “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女孩探进小脑袋,轻声说。 “好。”身下的僵硬让少年头也不敢回,只得点了点头,楞声应。 晚餐很丰盛,就连喵喵都有一小碗专门为它做的狗饭,还淋上了罐头。 淡金色的狗头埋得碗里,很久都没探出来。 吃完饭,一轮圆月高挂于天空。 两人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温柔的月色缓缓洒落。 “来拍个照吧。”程楚打开相机功能,转成自拍模式。 身旁的少年明显就是很少拍照,帅气的面容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 “你要笑一笑。”程楚转过头,伸出拇指和食指,将少年的两边嘴角往上一提。 清俊的面容上便露出个僵硬的笑,但那眸底依旧漆黑一片,显得这个笑都渗人起来。 程楚撅了撅嘴,“你要开心点儿笑,像我这样。” 她扬起眉,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便从眼角眉梢流淌开,那双清凌凌的双眸完成小月牙,又洒进温暖的月光。 看着那个笑容,顾渺只觉得黑夜都瞬间亮了几分。 但生活的苦却早已让少年忘记,如何展露出一个开怀的笑。 夜风轻轻吹着,温柔的拂起女孩儿的额发。 少年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缕碎发别在耳后。 他低眸看着女孩儿,心尖浮上的暖意点点滴滴汇成小溪,逐渐融进奔腾的血液里。 清辉般的月色缓缓洒落,少年不知不觉间勾起嘴角。 “对了,就是这样。”女孩儿连忙揽住他的胳膊,凑过去,拍下这张合照。 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白瓷般净美的脸颊如月色般美好。 “能发给我吗?”顾渺问。 程楚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收到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顾渺低眸,将照片保存好。 他刚放下手机,手指顿了顿了,又重新划开锁屏,将照片设为屏保。 这天夜里,少年躺在被窝里举着手机,屏幕黑了又亮起来,他看着屏保上的女孩儿很久很久,这才沉沉的进入梦乡。 *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 海市的冬季又冷又湿,呼啸的风像湿润的刀子,凉意划开皮肉,渗进骨子里。 快放寒假了,付蓉问程楚放假有什么安排。 “就呆在家里练琴啊。”程楚边玩着手机,一边答。 付蓉瞟了她一眼,“过年要不去瑞士?今今他们家也要去。” “我不去。”程楚拒绝的很干脆。 顾渺过年肯定是一个人缩在那个小屋子里,想想就可怜。 “你这孩子,就是太无趣了,平时就知道呆在家里练琴,也不出去多认识几个朋友。”付蓉叹了口气,忽得来了精神,“上大学交男朋友了吗?” 程楚心中一跳,连忙回:“没有。” “没有!?”付蓉差点没从沙发上跳下来,“那难道没有人追你吗?” “没。”程楚回得干脆。 “不可能吧,骗我呢。”付蓉怀疑地摸摸她的小脸蛋,“我可是记得高一还有男生追到家门口呢。” 程楚干脆闭紧嘴,不管付蓉说什么都不接茬。 可她并不罢休,自顾自喋喋不休地说着,从隔壁家的林其风带了女朋友回家见家长,到哪家的女儿上个月结婚了。 程楚本来想假期回家休息一下,可现在只觉得更累了,她起身奔上楼,木质楼梯被踏得“塔塔”闷响。 “我累了,先去睡觉了。” 房间的门阻隔了付蓉有些尖利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花园里昏黄的灯光透进来,程楚趴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程楚心情顿时放晴。 “想我了吗?”她在床上滚了个圈儿,声音甜蜜蜜的。 那儿静默了几秒,低低地应了声“嗯。” 程楚想到此时少年一定害羞地低下头,就愉悦地忍不住勾起笑。 “怎么啦?”她心尖跳跃着,声音都透着轻快。 电话线那边停了几秒,才问:“你,寒假有安排吗?” 程楚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拒绝了付蓉的瑞士之旅,她笑着说:“没有啊。” “那,你想去平城看雪吗?”少年透过电话线,比平时更低哑些,撩得程楚的心像被小钩子触了触。 花园里的梅花初初绽放,点亮了这寒冷的冬夜。 程楚蓦的想到去年的冬天,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她和少年约定好,以后要一起去平城看雪。 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笑意从女孩儿的眉梢渐渐蔓延,内心像是飞入了只雀跃的鸟儿,她忍不住朝着空中蹬了蹬腿,回道:“好啊,我想去。” 另一边的少年猛地松开攥紧的手,他站在阳台上,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穿过寂寥的夜,落进那双漆黑的眼底。 “好,那我现在订机票酒店。”他哑着嗓,急不可耐地说。 “诶不行,不能都让你花钱。”程楚见他要挂断电话,连忙急声打断。 顾渺抿了抿唇,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他垂下眼,掩去了眸中微亮的光。 “楚楚。”他刚要说话,便被女孩儿打断。 “顾渺,最近约会吃饭,出去玩儿都是你花钱,偶尔我付一次也没什么的。” 她知道那些都是少年的血汗钱,有些心疼。 电话那头飘来呼啸的风声,顾渺却始终不出声。 程楚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出机票钱,我出酒店钱,这样行吗?”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着,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要怎样劝她。 可程楚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抿了抿唇,轻轻唤:“渺哥。” 那头的呼吸好像急促了一瞬。 女孩儿再接再厉,“求你了。” 她声音软得像春日里的一汪水,漾得顾渺指尖微颤。 阳台上的冷风阵阵吹着,他只着一件衬衣,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意从内心深处窜上了喉咙口,直烫得他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吗好吗?”女孩儿迭声问。 顾渺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想到舍友抱怨着自己的女朋友总是要东西,今天想要口红,明天又想要化妆品的。 可程楚似乎知道自己囊中羞涩,所以体贴地从不提任何要求。 冬夜的凉意微微渗进心底,少年心中闷疼,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都给她。 他沉着眸,打开手机,细细地查询着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可我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她 * 旅行会不会只有一间房呢,咳咳。 感谢在2020-05-27 19:36:36~2020-05-28 18:4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s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g Se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大学的寒假来得格外早, 放假时, 离春节还有一大段时间。 前些日子,程今今生了场病,如今出院了却还是成日里打不起精神,家人疼惜她, 便取消了过年去瑞士的行程。 前几日下了场大雨, 原本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滴出水。 早晨起来时, 太阳出来了,那股子黏腻的潮湿气终于消散了些。 家里的司机送程楚到了机场。 “大小姐,这儿不让停太久。”王叔帮她把行李搬出来。 程楚点点头,“那我走了,你快些回去吧。” 后头的车已经按起了喇叭, 程楚连忙提着行李进了值机大厅。 自动门一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大手帮程楚提起了行李。 熟悉的干净肥皂味扑鼻而来,程楚转过头, 惊奇地问:“你怎么到的这么早?” 耀目的阳光透过玻璃门映进来,少年站在晨光中, 漆黑的眸缀着光亮, 神采奕奕。 “起得早。”他垂眸看着女孩儿, 语气认真。 事实是他想到明日的旅行激动地几乎一夜未睡,直到透过窗帘看到隐隐的微光, 他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躺了没几个小时,就醒了。 程楚低头看了看手表,“那我们先去托运行李吧, 快点选位子,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少年双眸中透出些许暖意,提着女孩儿的行李往里走。 “诶。”程楚跟在他背后,突然拽住他,压低声音悄声说:“走错了,那儿时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地方。” 顾渺停下脚步,回头说:“没走错,把身份证拿出来吧。” 他一边手牵起程楚,一边手推着行李箱,沉默地向前走。 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值机台没什么人,很快两人就托运好了行李。 程楚一路沉默着,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两张头等舱机票的钱。 如今也算是旺季,头等舱的机票少说要比经济舱贵上三四倍吧。 两人过了安检,进了贵宾室。顾渺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转头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 程楚摇摇头。 清晨的贵宾室没几个人,四周一片静谧。 顾渺轻轻握着她的手,小声说:“最近做项目赚了点钱,买两张机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手指微蜷了蜷,慢慢地伸手安抚似的摸摸女孩儿的头。 屋顶上的灯光很温柔,浅浅的落下来,顾渺看着女孩儿乌黑的发顶,心中软成了一滩水。 他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酒店的钱不是你出的吗?我也没有花很多钱。”他声音低低。 程楚闷闷的点了点头。 “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把工资单给你看看。”顾渺说。 程楚眨了眨眼,“没有不放心,我这不是心疼钱吗?” 她知道他赚钱有多不容易。 “真的没事儿,出去玩不就是要享受吗?” 顾渺知道,女孩儿家境殷实,出门哪一次不是前呼后拥,哪里可能坐过经济舱,所以纵使再贵,他也得咬着牙买下来。 程楚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说不过你。” 她眼底突然跃进一抹笑意,抬眸直直看着他,调侃道:“以前不是一句话都要分成好几截说吗,怎么现在劝人比我还利索了。” 少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连忙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贵宾室准备的小蛋糕很好吃,程楚本来没什么胃口,闻到味道却吃了好几个。 待到把顾渺递过来的那一盘点心都吃完,登机时间便也到了。 头等舱优先登机。 上了飞机后,顾渺的眼睛就忍不住地往下沉,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地合上。 去平成的飞机只要三个小时,待到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条柔软的羊绒毯子,鼻尖仿佛拂来女孩儿身上清浅的香。 “你醒了。”程楚合上书,转头看她。 飞机阵阵轰鸣,顾渺的耳朵有点疼,他微皱着眉,低低应了声。 “耳朵疼吗?喝点水可能会好一些。”刚刚空姐送过来的果汁还没喝几口,程楚递过去。 透明的塑料杯沿上还沾着女孩儿淡粉的口红印,顾渺僵直着手指动了动。 飞机上开着空调,可他的耳却莫名地发烫发热。 漆黑的睫毛垂下来,他轻轻抿了口果汁,干涩的双唇正好对上那浅浅的口红印。 “好点儿了吗?”女孩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问。 少年抬眸。 隔光板并没有完全合上,外头的云彩钻进来,映进女孩儿水亮的桃花眼里,那儿盈着的清澈泉水,似是落进了璀璨的星光。 星星在眼里一眨一眨,烫得少年心中火热。 他蓦的想起刚刚那抹浅浅的红印,像是初冬时节,枝头绽放在心上的的第一朵红梅,漾起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渴望。 耳边飞机的剧烈轰鸣声传入耳膜,顺着血液传进心底。 女孩儿以为他没听清,往这儿又挪了挪。 “好点儿......唔。” 樱红被附住。 那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但内心的震颤却徐徐地蔓延开。 女孩儿双颊飞起一抹红,嘴角却漾开甜蜜羞涩的浅浅波澜。 “我发现你现在变化很大。”她咬了咬唇,笑意盈盈的眼望着他。 少年的手攥了攥,内心浮起丝悔意。 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轻浮了? 他垂下眼,声音中搀着几分无措和小心,“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我喜欢。” 他猛地抬眸。 那双令他心旌摇曳的美丽眼眸愉悦地弯成小月牙,眼波流转间,闪动着的光瞬间将少年心中的阴霾驱散。 女孩儿压低声音,低声说:“我喜欢你主动。” 主动亲她后,闪动着眼,红着耳根不敢看她的样子,可爱的让她心都化了。 “你以后要多主动一点儿。” 程楚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少年的面颊,小声说:“主动的奖励。” “唰”得一下,少年耳后的红瞬间漫上了脸颊。 黑沉沉的眼里像是落入了烟花,炸开一簇有一簇的光芒。 他垂下眼,眼睫微微闪动,“嗯。” 以后,他会努力主动的。 ~ 飞机上的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出了机场,专车司机便迎上来,殷勤得帮他们将行李搬上了车。 程楚说:“去海滨大酒店。” 平城的街道不似海市般宽阔,昨夜刚下了场大雪枯枝,路边的枯枝上积着一缕白,凉意扑面而来。 “好好看。”程楚隔着车窗往外看。 车弯弯绕绕拐进小路,远远地公园里白雪皑皑,冰天雪地里立着几个硕大的雪人。 “这算什么。” 司机操着浓重的北方腔,粗声粗气:“小情侣是来旅游的吧,城南那个冰雪世界可一定要去看看啊,那儿的雪雕可比小雪人壮观多了。” “唔好的,我们做了攻略呢。”程楚笑眯眯地说。 女孩儿穿着见羽绒外套,裹得严严实实,一张精致的小脸半露不露,只那双明艳的桃花眼,勾人的很。 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见,趁着等红灯,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 “要不要换个位子。”顾渺皱了皱眉,突然开口说,“你那儿对着暖气口,会不会热。” “不会啊。”程楚回望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眼天真无邪。 顾渺闷闷地“哦”了声。 车里静默,司机敏锐地察觉到少年锐利的眼神,不敢再频繁地往后看。 程楚订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周围便是商场,地铁站,很方便。 到前台登记时,她才发现自己订的是间情侣套房,不同于普通套房有几个房间,情侣套房里面是只有一张大床的。 少年听了前台的话,呆呆地站在一旁,身子都无意识地僵成石头。 他平复了几秒过快的心跳,才问:“还有房间吗?” “不好意思啊,我们酒店已经客满了,你们订的情侣套房能看到海景,是最抢手的呢。” 程楚点点头,“没事儿,那我们快点办手续吧。” 很顺利地拿到了房卡,她拖着呆滞的少女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发出细微的轰鸣。 “我,我,我一会睡沙发吧。” 少年悄悄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儿,紧张地犯了结巴。 程楚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情侣套房很大,站在宽阔明亮的落地窗前,放眼便是无边无际的海。 傍晚的海上撒上清辉,夕阳已经躲躲藏藏,只露出半个头。 顾渺不知从哪里翻出被子,抱着被子埋着头,向客厅沙发走去。 程楚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房间太大我一个人不敢睡。” 她慢吞吞走过去,低下头,声音软得像天上的云彩,慢慢地缀入少年的心底。 他背对着她的身子僵了一瞬。 程楚继续说:“要不你睡在房间的沙发上吧?” 他抿了抿唇,犹豫地拧着眉。 “好不好嘛。”女孩儿走过去,拽着少年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渺哥,晚上我一个人会怕。” 她声音软绵绵的,却带着一股电流似的,将顾渺心底最硬的那部分击碎。 他忍了又忍,终究抵不过她那句撒娇般的“渺哥”。 温热的暖气让他脸上不觉得浮起绯红,最后,他挣扎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刚下定决心要主动,可是睡一张床是绝对不行的 * 程楚:沙发是不可能让你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睡的 感谢在2020-05-28 18:43:17~2020-05-29 18: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平城的夜晚很美, 大雪纷飞, 透过落地窗往外望,远处的海平面似是撒下了点点细碎的星光。 屋里寂静,仿佛能听到海浪轻轻拍打的声音。 程楚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你睡了吗?”她声音闷闷的。 少年仰着头, 平躺在沙发上, 那双如黑夜般漆黑的眼似是落入了点点星光。 “没有。” 他睡不着。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程楚转过身, 朝着沙发的方向。 遥远的天边悬着一轮明月,微弱的月光映进来,她看着沙发上朦胧的影子,心中安静平和。 “好。”顾渺想了想,问:“聊什么?” 黑夜里, 程楚眨了眨眼,突然说:“你会讲恐怖故事吗,给我讲一个。” 屋里静极了, 只余下空调换气的几声嗡嗡轻响。 少年思索片刻,说:“我小时候听过一个, 关于钢琴的。” 程楚兴奋地蜷了蜷脚趾, “快讲快讲。” 他声音低下来, 飘荡在夜色里,莫名的浮上一层神秘气息。 “从前有个小姑娘很喜欢弹钢琴......” 程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有一天, 家人带着她搬进新家,新家的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每天晚上, 小姑娘总能听到远远的钢琴声。” 程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一天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下楼,看见钢琴上浮着一双手,正慢慢地慢慢地,弹着。” 程楚瞪大眼,“然后呢?” “后面,我忘了。”他说。 就这?程楚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想到自己的初衷,她却佯装害怕地将声音压低:“好可怕啊。” 女孩儿的声音细细软软,伴着远处寂静辽阔的大海,莫名地泛上些可怜的感觉。 少年看着缩在床上的人影,内心顿时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不该讲的。”他顿了顿,沉声说。 “是我让你讲的啊。”女孩儿翻了个身。 屋里静默,暖气烘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渺哥。”床上的被子发出细细的摩挲声,女孩儿的声音低低的:“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过来陪我一下。” 顾渺的喉结急速滚动了两下。 月光顺着窗子透进来,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只看到女孩的长发铺洒在雪白的枕上,如泼墨一般。 “渺哥。” “嗯?”他声音颤抖,只觉得女孩儿的声音化成了双无形的大手,每一次呼唤,都紧紧地将他的心脏摄住。 “我现在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那种场景。”女孩轻轻吸了吸鼻子。 顾渺眉心挑了挑,认命般地闭上眼,掩下眸中挣扎,掀开被子,往床边走去。 地上铺了地毯,踏上去没什么声音,他立在床边踌躇着。 有一缕清浅的月色映进女孩的眼里,她洁白的藕臂从被子里钻出来,最后轻轻拉住他,往下一拽。 少年猛地扑倒在床上。 他双手撑在两侧,女孩儿便被牢牢困在怀中。 “对不起。”那双黑夜般寂寥的眼闪了闪,他双手微微颤抖,挣扎着起身。 可女孩儿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地向下一拉。 双唇相触,呼吸交缠。 又湿又热的空气几乎让顾渺窒息,他明白自己应该起身,可唇上美好的触感击碎了内心最后一丝的理智。 结实的小臂上的肌肉挣扎着动了动,最后他默默闭上眼,回应了那个仿佛要要将人融化的吻。 寂静的屋里时不时响起让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 阻隔着两人的被子不知何时被移去,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女孩灵巧的舌不知何时钻进来,勾得顾渺霎时没了半条命,身体里燃起的火被刚刚升起的理智,融化成了一摊水。 他半阖着眼,清冷的眉目间浮上迷醉的□□,双手无意识地浮上女孩儿软嫩的脸颊,沿着脖颈,慢慢下移。 床头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双手停在锁骨处,猛地一滞,脑海中消失的理智霎时回来。 “对,对不起。”他手足无措起身,颤抖的声音中透着慌乱。 窗外星光点点,程楚仰躺着床上,娇美的脸上泛着红晕,喘息之间,有几缕凌乱的碎发在枕侧悄悄浮动。 少年双眸一热,心底的火窜到身下。 他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潮湿的热气残存在空气中,顾渺僵硬地伸手,帮女孩盖好被子,又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递给她。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好久没犯的结巴,在这一晚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程楚被厚重的棉被包裹着,只听到远处“咔哒”一声。 屋里陷入静默,只隐隐地响起水声。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打开手机。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没有眼色的人! 可微信屏幕跳出那个对话框时,心底潜藏着的怒火顿时被吓得灭了。 「休息了吗?明天发一张酒店图给我看看」 是付蓉发过来的消息。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干脆将手机放下装睡。 夜里的海景格外美好,辽阔的海面星辉点点,她怔怔地望了会儿,颊上的潮红渐渐消退。 浴室里的水声不断,她抿了抿唇,犹豫着起身向浴室走去。 “渺哥?”她按了按门把,可门没关紧,一下子滑开。 少年背对着她,露出坚实的脊背和紧窄的腰身,点点晶莹水珠慢慢地滑落。 他猛地关了水,耳廓通红一片,“你,你怎么进来了。” 可程楚并没有回答,她脑海里一片迷糊,反反复复浮现的都是那性感六块的腹肌,和那不可言说的...... 她走过去,空旷的浴室里回声不断。 “冲凉水对身体不好。”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漾得少年内心震颤。 他感觉自己的声带被扼住,干涩又沉痛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女孩儿的脚步一下又一下,似是踏在他滚烫得几乎要炸裂的心上。 “要不要我帮你?” 他感觉那双温热的手附上自己的臂膀,随着流动的水珠,慢慢下移。 “呃......嗯。”他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命都被女孩柔柔的小手握住。 轰鸣的心跳几乎充斥着他的耳膜,灭顶的快感如火焰般从尾椎骨上升,原本被凉水消下的理智瞬间窜上来。 “楚楚......别。”他低哑的嗓抗拒着,可却更像是邀请。 女孩的手动了动。 他呼吸停滞,险些没了性命。 蓦的,少年在灭顶般的快感中,恍惚地想起年少时做过的梦。 曾经那颗卑微到尘埃里的心,在无人得知的夜里,亵渎着高高在上的女神。 可现在,梦境却变成了现实。 他彻底丢了理智,忘了一切,只是沉迷地阖上眼,苍白的脖颈上绽着青筋,清冷的脸上残留着迷醉的情波。 不知过了多久,他闷哼一声,只感觉自己在那一刻,上了天堂。 可下一秒,他低眸,看着眼前红着脸的女孩儿,瞬间清醒过来。 “对,对不起,楚楚。”他心中一空,恨不得立刻就以死谢罪。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亵渎她。 他红着眼,将女孩儿拽到水池边,一遍遍冲洗着那双摩擦到微微发红的手,沙哑的声音荡在浴室里:“对不起楚楚。” 女孩儿手没有挣扎,予取予求地被他握在手中。 “为什么要对不起?”她看着少年眼底的红,轻声问。 “我......”洗手液起了一层泡沫,那绵软的手变得清香滑腻。 他蓦的想起刚刚这双手,是怎样握着他,引得他失了心跳,丢了性命。 “我不该。”他闭了闭眼,不敢再看她的手,喉结滚动,艰涩地说:“我不该让你这样。” 也不该这样亵渎你。 女孩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着那双白嫩细腻的手,又仿佛在洗去少年肮脏的罪恶。 “可是渺哥。”她抬眸,桃花眼中水光盈盈,声音却带了些犹豫:“我们是情侣啊,这应该,没什么吧。” 四周静谧,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地落下几滴水。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声音闷闷:“渺哥,你真是个老古董。” 顾渺的脸唰的红成一片。 “我,我,我。” “好啦。”女孩眨眨眼,“老古董渺哥快跟我去睡觉吧。” 她取下毛巾擦了擦手,掩下心中那丝羞涩,强装镇定地拉开门。 “快点收拾干净躺到床上去。” 她走了几步停下来,秀气的眉皱了皱,故作凶恶:“不许睡沙发,我怕冷,要抱着你睡。” 少年因为他的一席话楞在原地,双手僵直地不知往哪儿放。 “听见了吗?”她回过头,沉着声音问。 远处的灯火穿过落地窗,映进房间里。 顾渺的心还颤动着,呆滞地点了点头。 夜色很美,他从卫生间出来时,女孩儿还坐在床上。 那双桃花眼映进灯火,微微闪着光。 顾渺也不知是怎么的,双脚便不听话地往那儿走。 女孩温软的身子靠过来,将头靠在他的肩窝出,小声说:“晚安,老古董。” “晚安。”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呼吸早已变得平稳绵长,可顾渺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遥望着远处的波光粼粼的海面,内心那点儿残存的自厌感,因为女孩儿话,渐渐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真的是我老古董了吗? * 感谢在2020-05-29 18:55:29~2020-05-30 19: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别给我送花 3瓶;爱吃西瓜 2瓶;枔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从平城回来后, 程楚发现“老古董”主动了许多。 羞涩的少年开始学着笨拙地表达爱意, 有时是一个沉默的吻,有时是几句面红心跳的情话。 冬去春来,新的学期来了又走,转眼间, 他们便大三了。 顾渺又换了新房子。 这个房子很大, 离两人的学校都很近, 程楚时常带着喵喵去串门,可是“老古董”虽然努力改变,克制却依然藏在骨子里。 圆月高悬,远处树影婆娑,夏日的夜风带着些清冽, 将人身上那股燥热起吹去。 “我送你回学校。”顾渺拿上钥匙,突然想到了什么,回房间捣鼓了一会儿, 出来时手上提这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他递给程楚,“给。” “这是?”程楚有些愣愣地接过去, 打开一看, 是价值不菲的护肤品。 是自己经常用的牌子, 一整套下来要上万了。 少年垂眸,眼睫颤着,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送你的。”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程楚抿了抿唇,这包装袋一看就是在专柜买的,比代购买贵了好几千呢。 大一时, 海大计算机的几个即将毕业的学长联合着创业,他们看上了顾渺的才能,便招揽了他。 这家公司有人脉,里头又都是名校尖子生,创立没多久,就接到了几个大项目,在行业展露头角。 手上的盒子沉甸甸的,像是块大石头压在程楚的心底,她眨了眨眼,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顾渺有多努力。 时常熬到凌晨半夜,一个月可能都睡不饱觉,有一天吃饭时,她发现他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就连眼镜的度数都一再往上加。 他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啊。 公寓旁种着颗梧桐树,夏日里蝉鸣不绝。 程楚吸了吸鼻子,掩下心中的酸涩,笑道:“那我收下啦。” 少年见她收下,眉目舒展开,“我帮你拿着。” 他一手提过沉甸甸的袋子,另一边很自然地握住女孩儿的手。 海音的宿舍很近,十分钟的路程。 夏夜的校园里很静,两人手牵着手说了会儿话,就到了。 “晚安吻。”女孩抬眸,明灿的眼缀满星星。 宿舍旁树影婆娑,少年的黑眸掩在夜色中,浮上了一层浓重的欲.色,他喉结滚动,低头轻轻吻了吻她。 “晚安。” ~ 程楚住的是四人宿舍,但大一时其中一个舍友搬出去了,原本的四人宿舍便只剩下三个人了。 她推门时,宿舍的灯还没熄,陆湫湫躺在床上看手机,而季明月则坐在桌前抹护肤品。 “留宿失败了?”季明月寄了泵精华,点涂在颊上,转头问。 程楚撇了撇嘴,“一时半会儿不会成功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坐怀不乱的人。”陆湫湫探出个头,“这样一个大美女啊,都在一起一年多了,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他比较容易害羞。”程楚将那套护肤品放在桌子上,打开柜子翻出睡衣。 “看出来了,高中就看出来了。”季明月将精华收进柜子里,转头看到桌上的盒子,惊呼道,“哇塞,lamer,顾渺送的吗?” “是啊。”程楚点点头。 “羡慕羡慕。”季明月“嘭”得一下躺在床上,“林其风那个直男,上次送我球鞋,气死我了。” 程楚笑了笑,“你别说,那球鞋跟这个价钱差不多。” “哎。”季明月叹了口气,“还不如送把小提琴。” “下次你跟她委婉地说说。”程楚开了阳台门,“你们还没睡吧,去洗澡会不会吵到你们啊?” “没事没事。”两人迭声说。 程楚点点头,正要将阳台门关上,就听见陆湫湫说:“对了楚楚啊,林教授叫你明早去他办公室一趟。” 程楚没多想,随便应道:“知道了。” 林教授是海音钢琴系的系主任,一向很看重程楚,平时有演奏会抑或是别的机会,都会极力的推荐她。 程楚本以为她是要说学期末演奏会的事,第二天很轻松地就去了。 “程楚啊,坐坐坐。”林教授见她来了,和蔼的招招手。 林教授一向严肃,鲜少露出笑容,这样的态度让程楚有些受宠若惊,她有些忐忑地坐下,小声说:“林教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说:“是这样啊,我们学校今年和K大合作,现在有一个交换项目,去两年,你有没有兴趣?” “K大?”程楚瞪大眼。 “是的,K大。”林教授笑着点点头,“全系就一个名额,我推荐了你,他们那边看了你的资料,也看了你以前独奏会的视频,很满意。” 她似乎笃定程楚会同意,直截了当地说:“回去问问你父母的意见,要是他们那里也没问题,就可以开始办些手续了。” “这是申请表,还有一些学校介绍,但我想K大的名气,应该不必多说吧。”林教授递了份资料过来。 程楚接过来,轻飘飘的几张纸,却好似有千百万公斤重。 走出办公室,走廊里没有空调,闷热的空气烘得她喉中干涩,就连脚下都轻飘飘的。 回到宿舍,陆湫湫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消息,开心地从床上跳下来。 她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家里也并不富裕,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考上了海大。 这个全国最顶尖的音乐学校卧虎藏龙,她初来到大城市,陌生的环境和学习压力让她过得艰辛,全靠宿舍的这两个朋友帮她。 所以看到程楚获得这个机会,她没有嫉妒,只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她看到程楚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消退。 “楚楚,你不会是准备放弃吧?”她脸上带上了些惊异,“这可是K大啊,全世界每年就录那么些人啊,交换两年回来哪个乐团不抢着要你。” 她声音逐渐低下来,最后沉默着坐在椅子上。 宿舍里很安静,空调换气,发出嗡嗡地轻响。 似是过了许久,又或许是只过了短短一瞬。程楚抿了抿唇,艰涩地说:“我不知道。” 陆湫湫犹豫着问:“你不会,是为了男朋友吧?两年异地也不会怎么样的吧,或许你和他说说,他巴不得你去呢,这么好的机会。” 程楚低眸,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肉里,涩涩地疼。可她忐忑的内心却逐渐泛出一丝希冀。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会理解吗? ~ 夏天的傍晚很美,天空被云彩染成了绯红,远远望去宛如童话世界。 小区里绿树成荫,几个大爷坐在树下吆喝着下着棋。 顾渺站在楼外等她,夕阳柔柔地映下来,在少年身后画出一道清影。 他远远地见到女孩的身影,微皱的眉目漾开柔波。 家里被收拾的很干净,顾渺推开门,才问:“不是说今天带喵喵来吗,我给他准备了狗饭。” “嗯。”程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我忘了,对不起啊。” 顾渺低眸,掩下的青黑很明显。 他昨天熬夜工作,睡了几小时就起来上课,下课后刚刚去菜场买了小狗爱吃的牛肉。 “没关系。”他声音低低,“等等我做好你带回去给它吃也行。” “嗯。”程楚点点头。 少年黑沉沉的眸看着她,声音很温柔:“怎么了?不开心吗?我今天做了小龙虾,给你剥了一半,饿了先去吃一点。” 元气满满的女孩儿也有伤心的时候,但往往吃点东西就能恢复活力。 可这一次,似乎并不是这样。 顾渺站在厨房里,透过玻璃门往外看,氤氲的雾气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 女孩儿低着眸,看不清神色,但她缓慢地动作中透着几丝心不在焉。 顾渺手指微顿,心中涌上些不安,他压下眸中疲惫,快速关了火,将最后一道菜匆忙装盘。 餐厅里很安静,瓷碗轻放在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顾渺坐在她身侧,语气低下来,似乎还夹杂了丝小心翼翼。 她犹豫地抿了抿唇,手指猛地攥紧。 顾渺见她不答,也不再追问,而是从桌边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她。 “这是?”程楚低眸看,是一本楼盘图册。 顾渺微咳了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看看,这种户型喜欢吗?” 他翻开其中一页,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角落微微点了点。 “你要买房子?”程楚问。 他语气低下来,“还在存钱。” 可程楚知道他性子内敛,一件事若不是十拿九稳,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更何况是对她说。 夏夜的风微凉,钻进窗缝,徐徐将纱帘吹起。 少年漆黑的眼泛起一丝光亮,“这个小区还不错,离你学校很近,其中一件房间可以给你当琴房。” 他声音低下来,沉沉地荡在寂静的夜里,“如,如果你有时候来不及回宿舍,可,可以住下来。” 似是害羞极了,他说完这句话便猛地垂下头,明亮的灯光衬得那耳廓的通红更加明显。 寂静的夜里,蝉鸣格外的明显。 少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吊在了半空中,被微凉的夜风吹得微微震颤。 他觉得,自己总是得主动一次的。 如今的公寓虽然大,却只有一个房间,他是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住下来的。 可这个新公寓却足够宽敞,房间也足够多,她,她要是不嫌弃的话...... 夜空上缀着几颗寂寥的星子。 少年抬眸,那双沉郁的眼中亮闪闪的,满含期待地望了她一眼,却又颤颤地垂下。 夜风带上了些寒凉,程楚的心如同窗外的夜色,渐渐沉下来,那些酝酿了一整天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他在计划着两人的未来,而自己却想着怎样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和她说说这件事,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呢 * 感谢在2020-05-30 19:46:03~2020-05-31 20: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旺碎冰冰、351355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521876 50瓶;yan婳123 8瓶;今天别给我送花 2瓶;枔魚、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海市的盛夏格外炎热, 烈日透过落地窗映进来。 付蓉端了杯茶, 艳红的指甲油衬得十指莹白,她轻轻啜了一口,说:“楚楚啊,我昨天听周助理说你的材料还没准备好啊。” 程楚坐在一旁, 呆愣着没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啪”得一声脆响, 吓得她眉毛一跳,差点没从沙发上跌下来。 玻璃茶杯被猛地摔在茶几上,还散着颤动的余韵。 程楚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呢?” 女孩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了光彩,暗淡的像是附上了阴云。付蓉叹了口气, 刚刚心底那股火霎时被扑灭。 “楚楚啊。”她低叹了声,语重心长地说:“过几个月你就要一个人去国外了,这样的精神状态爸爸妈妈怎么放心呢?” 程楚抿了抿唇, 小声说:“妈妈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了。” “我知道。”付蓉将手附在她手背上, 拍了拍, 低声道:“以前是妈妈的不对, 不该反对你弹钢琴,现在想来, 你坚持梦想是对的。” 程楚垂落的眼睫颤了颤,轻轻应了声。 后花园里种了棵芒果树,一到夏天便蝉鸣不绝。 付蓉见程楚没什么精神, 又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无奈地叫她回去休息。 中午时分,厚重的窗帘阻隔了阳光,屋里一片昏暗。 程楚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从来都是个干脆果敢的人,可这次,就连提交材料这样简单的事,都拖延了好几周。 床头亮了一瞬,她翻了个身,挣扎着伸手从桌上拿手机。 是林教授的短信。 老教授上了年纪,用不惯微信,平时有什么通知都是板正的发短信。 「程楚,K大的材料提交就在这几天了,其他系的都已经提交完毕了,如果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去给他们做心理工作,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事关前途,你好好斟酌」 程楚手指微顿。 屋里很安静,能清晰地钟表的秒针咔哒咔哒的轻响。 时间仿佛一瞬间被拉得很长,程楚听到身体里原本急速流淌的血液,都在这一瞬慢下来。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低头回了短信。 「林教授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明天我一定给您答复」 放下手机,她起身拉开窗帘。 ~ 正午的阳光格外耀眼。 顾渺端坐着,木质桌上放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冰美式。 门铃轻响了几下,他翻飞的手指顿了顿,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时间,有谁会来? “铃铃铃” 门铃又轻响了几下,他起身开了门。 楼道里洒满阳光,女孩站在门口,明灿的眼直勾勾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顾渺冷淡的眉眼舒展开,急忙侧过身让她进来。 女孩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脱了鞋还愣愣地站在鞋柜旁。 顾渺的心一沉,内心深处涌上了些恐惧。 “怎么了吗?”他踌躇地走过去,想要抱住她。 可女孩儿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推开。 他僵直的手滞在她肩旁,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愈发浓重。 屋里静谧,仿佛里一旁电脑主机的运行声,都清晰可闻。 程楚攥了攥手指,抬眸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少年的心停了一瞬,他蓦的想起曾经陪女孩看过的电视剧里,女主找男主分手时,说的便是这句话。 夏日的风夹杂着燥热吹进来,顾渺却觉得心口像是破开了个洞,呼啸的风化成了燃烧的烈火,烧得他心中生疼。 他僵着身子立在原地,仿佛身体里奔腾的血液都停滞了。 程楚闭了闭眼,挣扎着说:“顾渺,我......” “别说了,楚楚。”他颤着声打断。 “别说。”他低喃着,眼眶逐渐红了,说出的话颤抖破碎,“是不是,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了,忽略你的感受了,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隐忍又克制的黑眸泛起水光,语无伦次起来:“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没有及时接你电话,对不起,我那时候在开会,我不是故意的。” 阳台上的栀子花是两人一起种的,徐徐的夏风伴着花香,飘进屋子里。 可顾渺却觉得那清浅的花香变成了一把刀子,呼吸之间,心口连接着肺都泛起钻心的疼。 他忘记了刚刚女孩的抗拒,一把抱住她,力气大的近乎要将她揉碎。 “楚楚,对不起,你别走。” 颈间滚烫的湿热让程楚有一瞬间忘了呼吸,她拍了拍少年坚实的脊背,笨拙地安慰:“我没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在说什么呢?先放开,我们面对面说,好吗?” 少年却拥得更紧了些,哽咽着说:“你一定是生气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程楚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刚刚潜藏在心里的悲伤和不安,被少年的眼泪彻底的冲的无影无踪。 她轻摸了摸他的背,安抚着说:“我原谅你了,先放开我,抱得我喘不过气了。” 少年指尖一僵,害怕地急忙松开她。 他低眸,漆黑的睫上还沾着晶莹,语气小心又无措:“对不起楚楚。” “没关系。”程楚笑了笑,桃花眼儿里满满的包容。 他见她笑了,试探地抬眸望了望她,忽得想起自己丢脸的行径,耳廓忽得红了。 “我,我没哭过。”他手忙脚乱地抹眼睛,清冷漆黑的眼底红通通的,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程楚只觉得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她拽下他的手,轻声哄慰说:“别揉了,都 揉红了。” 少年垂着眸,一双手僵直地摆在两侧,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客厅里很安静,顾渺的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他有些不明白女孩儿的意思。 她说“没关系”的意思是不分手了吗? 顾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楚楚,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不分手了吗?”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喉中干涩,眼底的通红还未消去,就这么卑微又可怜地望着她。 程楚瞪大了眼,“谁跟你说要分手了?” 少年的心猛地一松,艰涩沉痛仿佛一瞬间从身体里抹去。 “我,我以为。”他那双黑沉沉的眼垂着,可怜地颤了颤,声音很低,“上次电视剧里,女主角说我要和你谈谈,接下来他们就分手了。” 程楚忍不住笑,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你还真是可爱死了,天天这么爱脑补,我怎么舍得跟你分手。” 少年眸中的欢喜浅浅漾开,从眉目间缓缓地流淌到嘴角。 女孩儿说:“以后少看点电视剧。” 他乖乖应:“嗯。”却丝毫不提那部电视剧分明是她硬拽着他一起看的。 屋内静静的,浮动的风吹起纱帘,撒下暖黄的碎影。 顾渺轻声说:“那你要说什么呢?” 女孩儿唇边的笑猛地滞住,眸中漾着的光亮慢慢地熄灭。 “怎么了?”顾渺皱眉,他眼底还带着红,又偏偏一副严肃清冷的样子。 程楚沉寂的心又忍不住松快了些,她顿了顿,轻轻唤:“渺哥。” 顾渺应了声,声音低哑温柔。 “就是,那个。”女孩儿绞着手,紧皱的眉透着为难。 顾渺轻声说:“怎么了?说吧。” 只要不是分手,他什么都能接受。 女孩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说:“我们学校今年有一个交换生计划,去K大,两年,教授把这个机会给了我。” 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程楚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轰然落下,但那随之而来的担心与不舍又缓缓地绕上来。 屋里静默,窗外的蝉鸣声声不绝。 程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空气里飘来一阵低低的叹息。 程楚的心一紧,只听到他淡淡道:“就是这件事。” 女孩猛地抬眸,就撞上那双乌黑的眼,深沉的像夜,却又温和包容。 “你有什么想法吗?”程楚忍不住问。 “楚楚。”他凑过来,爱怜地摸摸女孩儿的脸颊,“我永远尊重你的想法。” 少年的掌心滚烫,像是燃烧着他全部的热情和爱意,烫得程楚心尖颤抖。 她轻轻问:“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少年倾身拥住她,这次,他的怀抱很轻,温柔得像是三月吹拂的春风。 “我当然舍不得你了。”他声音很低很沉,悠悠地钻进程楚的耳朵里,激起她心中的一阵颤栗。 可他尤未察觉地继续说:“可是楚楚,如果我不同意你去,连我都会唾弃自己的。” 那样自私,卑劣,阴暗的我,就更配不上你了啊。 程楚的眼有些热,她回抱住少年,声音带上了些哽咽,“渺哥,我舍不得你。” 顾渺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说:“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你去了重点班,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女孩眨了眨眼,蝶翼般的长睫上还沾着露水,“你说,让我等等你。” 少年替她擦了擦眼泪,“楚楚,这次我没法跟着你去了,可我会在原地等你回来的。” 天空中的那轮明月那样闪烁耀眼,可他从未想着把她摘下,只悄悄妄想着变成她旁边的一颗星星,日日夜夜陪她,伴她。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没有哭,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 感谢在2020-05-31 20:31:44~2020-06-01 16:4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皇天不负有心人 10瓶;追光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在这里先祝我所有读者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再祝我的顾喵喵和楚楚小公主儿童节快乐~ 秋风瑟瑟, 公园的小沙坑里聚集着一堆小朋友。 “我们来建城堡吧。” 一旁的小孩儿附和道:“好啊好啊。” “要不要叫小书呆一起过来啊。” 有人阻止道:“不要叫他,小书呆只会看书,才不会堆城堡呢。” 不远处的秋千上孤零零地坐着个小男孩,他低着眸, 一手还握着铅笔, 专心致志地看着膝盖上的小书。 秋风轻轻的吹着, 旁边空着的秋千微微晃动。 “你在干什么?” 一声嫩呼呼的小奶音传来,顾渺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海市的秋天很凉爽,可阳光却依旧耀眼。 面前的小女孩儿穿着纯白的蓬蓬裙,裙边上缀着几颗莹润的小珍珠, 她小脸蛋有些肉,却很白,眼睛里亮闪闪的, 像是撒入了璀璨的小星星。 她白嫩的手里牵着只小黄狗,阳光照在她身上, 映得裙边的小珍珠一闪一闪, 像是童话世界的小公主。 顾渺乌澄澄的眼看着“小公主”, 小声说:“我在看书。” “哦。”小公主眨眨眼,星星在她眼里闪烁着, “能给我看看吗?” “好的。”顾渺双手捧着书递过去。 小公主将小狗拴在秋千旁的栏杆上,伸手接过书,看了几眼。 “原来是数独啊。”她翻了几页, 小声惊叹,“你好厉害啊,我们幼儿园教的,我都不太会,你做出来了好多啊。” 小男孩儿的耳畔瞬间红了。 小公主夸他厉害!他黑眸里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最爱吃的糖果。 “我可以教你。” 小公主眨了眨眼,“好呀,我们让小湖也来听吧,它笨笨的,今天乱跑,害得阿姨都走丢了。” 小男孩问:“小湖是谁?” 旁边的小黄狗“汪汪”大叫,似乎在回答着他的问题。 前面玩儿沙子的小朋友听到狗叫声,纷纷回过头,七嘴八舌叫道:“那有只小狗也,好可爱啊。” “是那个小女孩儿吗,她长得好漂亮啊,我们叫她一起玩吧。” “好呀好呀。” 有几个大胆的小男孩儿跑过来,脸颊有些微微红,他手上还沾着沙土,却不在意地挠挠头,扯着嗓子问:“你愿意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小顾渺的心一沉,低下头,紧紧地抿着唇。 她一定要去玩沙子了吧,那些人要建城堡,就是给她这样的小公主住的。 秋风轻轻吹着,很温柔。 小公主扬起头,奶声奶气:“我不想玩沙子,脏脏的。” 面前的小男孩脸霎时一白,恼羞成怒地说:“没有人爱跟小书呆玩,小书呆没有朋友。” “谁说的。”小公主从秋千上跳下来,挺着胸脯说:“我就是他朋友,就爱和他玩儿。” 远处的小孩高声喊,“算了小强,我们不跟小书呆玩,也不跟小书呆的朋友玩。” 小强得到了支持,趾高气扬地说:“对,我们才不跟你们玩,两个小书呆。” 他说着转头哼哧哼哧地跑回小沙坑。 程楚的脸气得红扑扑,她转过头,冲着小男孩说:“我们不理他们,他们都是小笨蛋。” 小男孩听话地点点头,“不理他们。” 上个月,他跟着爸爸妈妈搬来海市,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 妈妈让他每天傍晚去公园玩儿,希望他能多交几个朋友,可是一个月了,他却一个朋友也没交到。 小公主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仅不嫌弃他,还和他一样喜欢玩数独游戏。 小男孩儿的脸兴奋的泛起红,高声说:“那你坐过来吧,我们一起玩儿数独。” 秋风将公园旁的树吹得沙沙最想,小公主提着小裙子跑过去,将狗绳松了松,足够让小狗站过来。 “你讲吧。”她坐在秋千上,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裙摆微微晃动起来。 小男孩掩下心中羞涩,一本正经地讲起来,“想这一个图,我们要先......” 夕阳渐渐西斜,小男孩儿第一回 当老师,讲得磕磕绊绊的,可穿着公主裙的小公主却听得格外认真。 “你好聪明啊,那这里是填5吗?”小公主眨巴着眼问。 小男孩思索片刻,“是的。” 他顿了顿,耳廓的绯红更深了些,掩住心中的羞涩,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也聪明。” 小公主蓦的笑开,白嫩嫩的包子脸缀上两个小酒窝。 “我知道,幼儿园的老师也天天夸我呢。” 她坐在秋千上,夕阳的余晖落在洁白的公主裙上,漂亮的像是画中人。 “我帮你推秋千吧。”小男孩从秋千上跳下来说。 “好啊。”她开心地应道,小嘴里叽叽喳喳,“我家也有个秋千,但是没人给我摇。” 秋千在空中一荡,小女孩儿的长发随着风舞动。 她快活地笑,清凌凌的小声回荡开来。 “哥哥,再用力点。” 小顾渺的指尖蓦的一滞。 “好的。”于是他更用力了一些。 夕阳渐渐地落下,昏黄的路灯亮起来。 玩沙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小男孩推秋千的手停了下来。 他也该回家了。 可是...... 他低眸看着小公主,心中涌起不舍。 “你的爸爸妈妈会来接你吗?”他小声问。 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小公主眨眨眼,正要说话,一束刺眼的灯照过来。 黑色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秋千前,俊朗的少年从车上下来,猛地上前抱起小公主,大声喝道:“你跑哪儿去了,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吗?妈妈以为你丢了,差点在家里哭昏过去。” 小顾渺抬眸,只看见小公主轻轻地搂住少年的肩,娇声娇气:“对不起哥哥,小湖好淘气啊,一直跑一直跑,我都追不到她。” 少年叹了口气,似是不忍再责骂,只示意地叫人把狗牵过来,才抱着小公主钻进车里。 小顾渺手里还拿着数独书,愣愣地看着紧闭的车门。 原来,她真正的哥哥来找他了啊...... 夜风很凉,小顾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面前的车窗缓缓落下来,小公主探出个头,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在月色下愈发精致漂亮。 “哥哥再见。”她伸出小手,挥了挥。 车缓缓地开动,小顾渺抿了抿唇,恋恋不舍地对她挥了挥手。 “再见,小公主。” 那辆黑色的车渐渐融入月色中,小顾渺这才转身回了家。 他抱着小书本敲开房门,妈妈正在厨房做菜,温馨的饭菜香盈了满屋。 “阿渺回来了啊。”妈妈转身问,“今天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呢?” “有。”小顾渺漆黑的眼亮起来,“我今天认识了小公主。” 妈妈开心地点点头,笑着招呼他洗手吃饭。 今天的饭菜好像格外香甜,吃完饭,电视正好转到了儿童台。 穿着雪白婚纱的公主正挽着王子的手走进教堂。 小顾渺抬眸,乌澄澄的眼看着妈妈问:“妈妈,你觉得我可以当王子吗?” “我们阿渺就是小王子啊。” 他的眼睛霎时亮了。 那,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长大了就可以娶小公主了啊。 星星在天空闪烁着,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天夜里,小顾渺睡了个美美的觉,梦里他牵着长大了的公主,走进了教堂。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小时候的我就爱做美梦了啊 * 一个无责任小番外,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59章 这一年海市下了雪。 纷飞的雪花落了满城, 可一触到地上就化成了水。 程楚的飞机就在几天后。 如今已经放了寒假, 她和顾渺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即将分离的情侣,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晚上两人吃完晚饭,手牵手漫步在海市的大街上。 清冷的风一吹,化了的雪花变作湿气, 渗进人的骨子里。 路边灯火阑珊, 街角开着一个私人电影院。 程楚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顾渺拉着她的手, 顺从地点点头。 私人电影院有一个个的独立小包间,你可以点映自己想看的电影。 包间的门拉开小缝,顾渺抱着爆米花和两杯可乐走进来。 程楚手上还握着遥控器,抬眸问:“你想看什么?” 少年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随便都可以。” 程楚也没期望他回答个什么所以然来, “好吧,那我选一选。” 屏幕的亮光映得女孩眼中一闪一闪,她皱眉思索, 似是极难做出决定。 顾渺将一杯可乐递给她,“慢慢选, 没关系。” 程楚喝了一口, 紧皱的眉突然松开, “这里竟然有哈利波特也,我小时候最爱看的, 特别是第三部 ,看了好几遍。” 她转过头,兴致盎然:“要不我们看哈利波特吧?” “好。”顾渺温和地点点头。 “不过。”程楚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小声嘀咕道:“竟然没有一二两部也。” 影院里的灯光昏暗,四周静谧。 顾渺说:“你不是喜欢看第三部 吗,那直接从第三部开始看吧。” 程楚转过头,她刚喝完可乐,原本有些干涩的唇被染得水盈盈的。 “你看过哈利波特吗,我怕你直接从第三部 看会看不明白。” 顾渺心间一热,笑意从略显冷淡的眉目中漾开。 “我看过的。”他撒谎道。 女孩儿那双桃花眼骤然一亮,惊喜地说:“好,那我就按第三部 了哦。” 屏幕瞬间暗下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两人的呼吸好似窗外缠绕的藤蔓,渐渐交织。 顾渺感觉女孩温热的体温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臂,逐渐蔓延到他的心上。 那是一种让他沉迷又心安的温暖。 他手指微微颤动,最后缓慢地抬起手臂,将女孩儿搂在怀中。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亮,电影开始了。 顾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可怀中的女孩儿却看得很认真。 哈利波特的第三部 是阿兹卡班的囚徒,这是这部童话埋进黑暗的转折点。 程楚虽然看过好几次,但记忆早已久远,跌宕起伏的剧情还是让她的心一下吊起来,一下又落下去。 从电影院出来,天色还没有很晚,天空上缀着几颗寂寥星子。 程楚回过头,低低唤了声:“渺哥。” “嗯?”他的嗓音很温柔。 女孩儿仰着头问:“你觉得你自己的守护神是什么?” 他一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女孩儿说的是刚刚哈利波特的剧情。 摄魂怪是魔法界的一种怪物,它会吸光你的快乐记忆,而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守护神,当你遇到摄魂怪时,唯一驱散它的方法便是召唤你的守护神。 暖黄的路灯虚虚掩映,似是给冰冷的街道穿上一层御寒的冬衣。 顾渺垂下头,漆黑的眸仿佛落进了点点星子,在寒冷的冬夜里,熠出光亮。 他冷峻的眉目舒展开,目光缱绻温柔。 我的守护神是你啊,楚楚。 这段寂寥人生里,你是所有的缤纷色彩,所有的光与热,所有的欣喜与欢愉。 冬夜很冷,呼啸的寒风吹起女孩儿的发。 顾渺伸手,动作很轻地将她的发别在耳后。 女孩儿仰起头,昏黄的灯火在她眼里都变得明亮。 “我觉得你的守护神是一只小兔,总是害羞,耳朵红通通的。” 他低低笑开,耳廓被路灯映得透出浅红。 “哪有害羞。”他嘴硬道。 程楚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轻轻触了他的唇,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道:“哪里没有,你现在摸摸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烫的。” 唇间柔软的触感慢慢地渗进心里,又在奔腾的血液中化开,他还来不及去感受那奇怪的心跳,就听话的伸手摸了摸耳朵。 冬夜里,他的手有些凉,衬得耳廓愈发滚烫。 “怎么样?是不是烫的?”女孩儿清亮的眼里透着丝丝狡黠,笑盈盈地望着他。 热意仿佛顺着耳廓渐渐向脸上蔓延,顾渺连忙低下头,转移话题:“那你觉得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女孩轻笑一声,脆生生的声音荡漾在海市的夜风里。 “如果你的守护神是兔子的话,那我肯定是和你一样的。” 顾渺抬眸。 女孩穿着件大棉袄,帽子边是一圈细碎的绒毛,她呼吸之间有些许白雾升腾,漾得绒毛微微摇晃。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闪动着璀璨光华。 心中的暖意如同春水般流淌荡漾,可他其实并没有听懂女孩儿潜藏的表白。 夜空上,星星微微闪烁。 哈利波特里说,如果你深爱一个人时,那么你的守护神将会化成和他相同的样子。 ~ 程楚要走的前一天,雪停了。 傍晚的海市很美,绯红色的晚霞连成一片,似乎要给这个寒冷的冬季最后一丝温暖。 程楚来顾渺家,和他告别。 公寓依旧整洁干净,桌上的电脑上,是顾渺写到一半的毕业论文。 他今年大三,却已经学完了四年的课程,六月便可以毕业了。 可女孩儿明天就要走了,他的心也提不起一丝生气,一个早晨也写不到两行字。 见她来了,顾渺沉郁的心才逐渐松快的些。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他没什么心思做饭。 程楚点点头。 两人去了高三曾去过的火锅店。 当初的少年早已长大,清俊的眉目中透出些许坚毅,脊背却愈发挺拔。 他牵着女孩儿的手,走进很多年前那个让他心生惧意,自惭形秽的地方。 这一次,却很轻松,很自然。 一起仿佛命中注定,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包厢,就连大堂经理,都还是之前的那一位。 两人吃完顿火锅,女孩儿去了洗手间,顾渺很自然地起身付钱。 包间外的墙上挂满了灯笼,红通通的连成一片,仿佛冬夜里的火,让人心生温暖。 顾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一旁的服务员说:“这是我们店连续好几年做的活动了,写下自己的愿望塞进小灯笼里挂上去,祈愿来年心想事成。” 顾渺黑峻峻的眼漫进点点光亮,他蓦的想起三年前,自己虔诚地在小灯笼里塞进心愿—— 希望永远和她在一起。 原来,上天也会眷顾他一次啊。 餐厅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既不会寒凉,又不至于令人心生燥热。 他仰头,看着满满的一墙红灯笼,寒夜般寂寥的眼里,有刻骨温柔的情感缓缓化开。 灯光明灿。 一旁的服务员走进,小声问:“先生,请问您是想参加这次的许愿活动吗?” 冷峻的男人摇了摇头,温声说:“不用了。” 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 从火锅店出来时,天边一轮明月高悬。 家离得不远,两人漫步在夜色中,互相依偎着走回家,夜风阵阵,却并不感觉寒冷。 到家后,顾渺拉着程楚的手走进卧室。 几缕寒风钻进来,角落里摆着个小箱子。 顾渺蹲下,打开箱子,低声说:“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他背对着程楚,背影挺拔坚毅,声音却温柔极了。 “这是转换插头,国外的电压和国内不一样,你手机充电时候记得换上。” “这是我做的几瓶拌饭酱,你已经很瘦了,不要再节食了。” “还有这些零食都是你爱吃的,国外应该买不到,我给你买了些,吃完了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寄。” 他从来都深沉得像海市无边无际的夜,沉冷,阴郁,不动声色。 可如今,夜晚仿佛也缀入了光亮,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今夜的月光很温柔,徐徐地洒落在顾渺身上。 他还兀自絮絮叨叨,细致温和的语气荡在寂冷的风中,带上了冬夜没有的暖意。 离别的愁绪随着房间里四散的暖气,萦绕在两人中间。 程楚的眼眶逐渐漫上热意,她上前,猛地抱住顾渺劲瘦的腰身。 “渺哥,别说了。”泪水从她眼眶不自觉滑落,滴落在衬衫上,逐渐洇开。 女孩儿的泪水滚疼得像是带着火,滴落在顾渺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上,凿出了一个个小洞。 他疼得咬牙,却还是压抑着嗓,艰涩地劝慰:“楚楚,别哭了。” 我也,舍不得你啊。 女孩儿抽噎着抬起,晶莹的泪半挂在蝶翼般的长睫上。 “渺哥,你要天天给我打电话。” “好。”他应着,心软成了一汪水。 月亮悬挂在遥遥天边。 顾渺低眸,轻轻地说:“两年,很快的。” 足够他努力成长,褪去青涩,变成配的上她的人。 屋里很静,女孩儿已经走了许久。 顾渺立在窗前,看着海市寂寥清冷的夜色,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沉默着打开。 屋里有些昏暗,精致小巧的钻石躺在盒中,绽映出光芒。 他小心地摸了摸,却微抿着唇,将盒子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等有钱了,买一颗更大的吧,这颗太小,配不上她 * 感谢在2020-06-01 22:11:23~2020-06-02 20:3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儿 50瓶;月半 3瓶;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M国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十一月才刚开始, 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程楚撑着把伞,裹着厚重的围巾,走进公寓里,迎面就遇到了周彦时。 “早, 下课了?”周彦时从电梯里走出来, 见到程楚, 忙停住问。 程楚点头,“嗯,刚下课,回家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个演奏会。” 去年整个海音只有三个同学来K大交换, 周彦时也是其中一个,更巧的事,他租的公寓和程楚是一栋楼。 程楚刚开始还有些刻意保持距离, 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周彦时对她的态度和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 所以便也把他当朋友看待, 见到就闲聊几句。 公寓的大理石砖锃亮, 折射着灯光,晃得人眼睛疼。 周彦时说:“对了, 你那个小组project做的怎么样了?” 两人虽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但这学期却有几门课是重复的。 其中一门没有期末考, 只是要交一个小组作业,组员随即分配,程楚倒霉地分到了几个完全不熟悉的外国同学。 她似乎有些着急,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应该快了吧,我的那部分反正是做完了。” 周彦时一本正经地说:“下周一就要交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好,谢谢你。”程楚点点头。 周彦时温和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生的斯文俊秀,笑起来唇角微微扬,令人如沐春风。 回到家,程楚将挎包扔在沙发上,连围巾都来不及解开,就飞奔到电脑前,按下视频键。 等待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公寓里,还没两秒,便戛然而止。 屏幕一暗,下一秒便出现顾渺清冷的脸。 “楚楚。”他低低唤了声,冷淡的眉眼有暖意流淌开。 程楚一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渺哥,对不起啊,我刚刚下课,让你等久了吧,你们那应该半夜了。” “没事。”顾渺包容地笑笑,“才一点多,今天正好还在工作。” 顾渺自从去年毕业后,就正式在那家公司入职,但前些日子,公司内部动荡,有几个元老级的核心人员离开。 他也算是其中之一,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和公司共患难。 如今公司重振旗鼓,他也不断升职,年薪涨到了七位数。 但还不够。 海市的夜很静很冷,呼啸的寒风钻进窗子,卧室里没有开暖气,严冬的深夜更适合他思考和工作。 男人的黑眸深不见底,沉默着看着视频里的女孩儿。 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可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减少,反而像是引人沉溺的毒药,不知不觉渗进骨血,连进筋骨,让人无法自拔。 程楚抿了抿唇,小声劝道:“你不要天天熬夜,熬夜会变老的很快的,到时候就不帅了。” 顾渺指尖一滞,黑眸漾开层层叠叠的浓稠情绪,嘴角微微勾了勾,“知道了。” “要多运动,不要天天就知道工作。” 笑意从嘴角,渐渐流淌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冰冷的指尖指尖泛起丝不属于寒冬的暖意。 “好。”他听话地回,几乎是有求必应一般。 “多和朋友们出去玩,不要闷在家里。”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融进冰冷的夜风中,竟交织出一股奇异的暖。 顾渺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地说:“你也一样。” 这些分明就是他应该叮嘱的话,却一股脑地被女孩儿说完了。 他怕被嫌弃唠叨,只能涩涩地应一句“你也一样”。 果不其然,刚刚叽叽喳喳的女孩撅了撅嘴,安静了下来。 “知道啦。”她闷闷地说:“你之前给我寄的酱我吃完了。” 顾渺忙说:“那我再给你寄。” “嗯。”女孩儿抬眸,晶亮的桃花眼儿里,有浅浅的思念盘旋。 “渺哥,还有一年。”她低下头,蝶翼般的睫上本来还沾着冬季的霜雪,暖气一吹化成了水,湿漉漉地挂在睫上。 顾渺喉头微梗,心口泛起闷疼,却还是艰涩地说:“很快的。” 长夜冰凉。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已经两点了。 程楚眨了眨眼,眸中含着不舍,却还是狠下心来说:“都两点了,你快去睡吧。” 顾渺垂下眼,握着笔记本边缘的手僵硬着,却还是强撑着低声应:“好,你也快点去休息一下,不是说下午还有演奏会吗?” “嗯,渺哥再见。”女孩儿轻轻说。 屏幕上的鼠标停滞在红色的终止键,她等着他先挂电话。 可对方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四周静默,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冬夜里的寂冷似乎透进屋子,又缓缓地钻进厚重的毛衣,渗进骨子里。 程楚的心颤了颤,手指僵直地停顿在触控板上。 “渺哥,我挂了啊。”她顿了顿,轻声说。 黑夜里的阴云遮住了月亮,天空陷入一片昏暗。 屏幕也随之暗了下来。 顾渺对了电脑,不知坐了多久,忽而想起女孩儿的叮嘱,连忙起身上床睡觉。 ~ K大的生活很充实,钢琴专业每个月都会举办音乐会,全校的师生都能来观摩。 但能够上台表演的人却很少,每次只从所有钢琴专业的学生里挑选几个。 灯光耀眼,琴音回荡在音乐厅内,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一曲必,琴椅上的女孩儿缓缓站起来。 冬日里的音乐厅并不寒冷,雪白的礼服裙包裹着女孩儿纤细的身材,明灿的灯光在像浮上月影的绸缎,轻轻地洒在她周身,更衬得肌肤莹白似雪。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由于上台表演的没有几个人,这场音乐会很快便结束了。 程楚和所有钢琴专业的学生被教授留了下来。 菲利普教室声名远播,作为钢琴界泰斗级的人物,许多现下当红的钢琴家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这位老教授一向以严厉著称,从他嘴里说出的赞扬话,一个月可能也没有一句。 但这次,他转过身,略显浑浊的眼透露出些许笑意。 “Well done, Cheng.” 那句轻描淡写的赞扬话,引来许多人艳羡的眼光,也让程楚开心的一整天。 出音乐厅时,天空悬着一轮皎皎明月。 程楚披着风雪回到家。 餐桌上的食物早已冰凉,奶油蘑菇汤上结了一层膜,令人看了便没有胃口。 程楚倒了一杯温开水,坐在钢琴前喝了几口,便低头开始练习。 初来K大时,她也曾受过一些打击。 从小便众星捧月的女孩儿,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也第一次深切的了解到人外有人的含义。 但那些都打不倒她。 失败了便爬起来,随意地拂去伤口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她获得了教授的认同,也上了好几次音乐会,今天,终于得到了教授的一句赞赏。 所有的学生都明白那句赞赏意味着什么。 入了这位音乐泰斗的青眼,你在音乐界便有了更多的人脉和更高的眼界。他对于欣赏的学生,从不吝惜给予机会。 程楚明白,自己必须将这些牢牢抓在手中。 这栋公寓建在K大旁,所以住的大多都是音乐生,每间房间的隔音都极好,即使在半夜练琴,也不会吵到邻居。 两个小时的练琴时间匆匆而过。 漆黑的琴盖“啪”得一声被关上,程楚这才想到,周彦时早上说的小组project只剩一天的时间的。 她从餐桌上找到手机,打开What's app,在小组群里发了消息。 这个小组包括程楚,一共有三个人,其他两人都是外国人,便有些抱团起来。 程楚小心地措辞着,问她们剩下的部分做好了吗? 墙上的时钟滴滴哒哒的响,直到桌上的那杯温水已经凉透,两人都没有回复。 她压下心中的气,想着明天还有好几个曲子要熟悉,强迫着自己上床睡觉。 夜半时分,紧闭的窗帘掩住月光。 程楚的睡眠一向很浅,床头柜上一阵激烈的震动,她皱了皱眉,睁开眼。 旁边的手机还不断震动,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 程楚摸索着打开手机,发现是另外两个小组成员发来的消息。 「程,那个小组剩下的部分我们不会做」 「是的,程,这两天我有其他课的考试,没有时间」 「你把剩下的部分做了吧」 屋里的空调换气,一阵轻微的嗡嗡响。 可一瞬间,那响声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像千百只虫子,钻进程楚的脑子里。 她感觉太阳穴一阵钻心的疼,心底潜藏的小火星被扇了一阵风,烈火肆无忌惮地燃烧起来。 手里的手机还在轻声震动。 程楚看也不看她们发过来的信息,直接回 「那是你们的部分,凭什么我来做」 那边很快便回复,丝毫没有忙碌的样子 「我们不会,而且没有时间」 「你要是不做的话,就这样交上去吧,反正我们三个人一起挂科」 她们知道程楚是交换生,如果有一门挂科便会计入档案,而这份档案会跟着她回国。 打落了牙往嘴里咽。这是程楚唯一的解决方法。 开着暖气,屋里有些干燥,她起身喝了口凉水,心中的火才稍微降下去了些。 教授布置这个作业时,给了他们半个月,而她要在这一晚上完成。 没有材料,没有数据,什么也没有。 其他两人要做的这部分,她完全没有接触过。 夜里大雪飘飞,路灯悄悄为白雪染上暖色。 程楚坐在桌前,面前的美式喝了一半,可那股苦涩似乎顺着喉咙流进她的心里。 有一瞬间,她看着窗外的冰雪,眼眶的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可哭泣只会浪费时间。 于是她吸吸鼻子,压下酸意,低头开始做那三个人的作业。 ~ 沉寂的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清晨的风很冷,夹杂着风雪吹得窗户闷响。 程楚的脑袋已经混混沌沌,她强撑着精神将作业提交,头疼欲裂地躺在床上,迷糊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身体好似被抽走了生气,她连抬手都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脚下的步子虚浮着,撑着墙慢慢地挪到门前。 周彦时站在门口,他乌黑的发上还站着霜雪,见到她开门,连忙迭声问:“你怎么了?这是?今天没去上课,我给你发消息也不会。” 落雪天有些阴暗,楼道里亮起的白炽灯衬得女孩儿的脸通红。 他感到女孩儿声音灼热的气,连忙急声问:“你怎么了?发烧了?” 程楚只感觉自己的双耳轰鸣,面前的人影都变得虚浮缥缈。 她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便“嘭”得一声倒在了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这章为什么我的戏份这么少 * 一个过渡章,下一章喵喵就会出场啦!! 感谢在2020-06-02 20:31:26~2020-06-02 20: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西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落雪天是纯白的世界。 程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几缕雪白天光顺着窗子落进来, 如同一条绸缎飘落在昏暗的房间里。 她头还有些晕,甚至有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哪。 门外响起零碎的轻响,她疲惫的起身, 脚步还是虚浮着的。 客厅与厨房间, 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窗阻隔着。 氤氲的蒸汽弥漫在小小的四方天地内,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朦胧而梦幻。 程楚脚步微顿,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一个挺拔消瘦的背影正背对着她。 她手指微颤,鼻尖涌上酸涩,下一秒几乎就要掉下泪了。 客厅墙面上挂着的钟表滴滴哒哒的走着,在这静谧的屋内, 格外清晰。 程楚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放在了钟表内,心跳随着那颤动的秒针,一下, 又一下,不受控制地急速旋转着, 颤动着。 寂静的屋里, 心跳声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突然“嘭”得一声响, 锅勺掉落在地上,她终于颤动着手, 推开那道仿若隔着千山万水的门。 氤氲的雾气飘飞,如同窗外漫天飘扬的白雪。 那道背影仿佛被拂去雾气的玻璃,逐渐明晰起来。 可程楚的心却一瞬间落到了谷底。 “你醒了?” 那道背影转过身, 清俊的眉眼像是沾染了上一层雾气,温和又暖融。 他声音很清越,带着不属于冬季的温和。 可那不是顾渺。 锅里像是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得轻响。 程楚低眸,失落从她垂落的肩膀溢出来。 她开口,声音还带着丝沙哑,“嗯,昨天熬夜,睡了一觉可能就好些了。” 周彦时笑了笑,“你是发烧了,刚刚给你贴了退烧贴,现在应该是退下来了。” 程楚一怔,抬手摸了摸额间,触到一块不小的塑料块儿。 “谢谢你。” 退烧贴早已被体温烘得没了冰凉,撕下来热乎乎的一团。 周彦时不知从哪端出一碗粥,温声说:“你先把这碗粥喝了,然后把药吃了。” 那是一碗青菜粥,没什么味道,甚至好像连盐都忘了放。 可程楚看着狼藉的厨房,知道他一定从没做过饭。 她感激地把粥喝了个干净。 瓷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谢谢你。”程楚吃了药,再次说道。 好像除了谢谢,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 周彦时唇边带着笑意,说:“你想想自己今天说了多少个谢谢了。” 他将退烧药递过来,又贴心地将刚烧开的水兑成温水,才端给她。 雪天好像格外安静。 少年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漫天飘飞的白雪。可他身上却带着不属于冬季的温度,如同海市四月的春风,温暖,柔和,不带有一丝攻击性,让人浮躁的心都平静下来。 程楚垂下眼,笑笑说:“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是朋友,这些都是应该的。” 听到他的话,程楚好似松了口气,她紧握着杯壁的手指也微微松开。 “嗯。”她点点头,笑意从桃花眼里透出来,成了素白雪天的里的唯一亮色。 窗外的寒风夹杂着飞雪,吹得窗户一阵闷响。 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程楚的眼微微亮。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周彦时一眼,说:“那个,我接个电话。” 他颔首,“好。” 女孩儿苍白憔悴的病容仿佛都消退了几分,她握着手机,一路小跑地走进卧室。 就连背影中都透着雀跃。 屋里很安静,周彦时侧耳听见女孩儿娇柔的声音中溢着藏不住的欢喜。 他眸中细碎的光亮逐渐熄灭了。 公寓里有地暖,程楚赤着脚,就连脚丫子都是暖的。 她声音压得很低,“喂,渺哥。” 现在国内已经是半夜了,那头很安静,顾渺的声音沉沉的,“怎么不开视频?” “我,我摄像头坏了,明天就去修。”程楚怕他看到自己的病容会担心,只得撒谎。 顾渺没有怀疑,只是有些遗憾地“嗯”了声。 寂静的屋子里,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低沉又沙哑的,给人一种莫名安全感。 程楚的鼻子霎时酸了,桃花眼漫上水汽。 “今天的课上完了吗?吃饭了吗?”顾渺在那头问。 他温柔的声音悠悠地钻进程楚的耳朵里,可那些潜藏着的委屈,酸楚,不甘,却瞬间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唤醒。 蓦的,她眼眶里的泪落下,颗颗晶莹水珠无声地掉在地毯上,洇出一块浅浅水渍。 “怎么了?”那头迟迟没有听到回声,有些着急地问。 程楚吸了吸鼻子,撒娇般地唤了声“渺哥。” 那头猛地传来椅子被碰倒的声音。 夜里的静默被打破,顾渺的声音夹杂上寒冬的寂冷,犹如呼啸的风一般颤得可怕。 “你哭了?楚楚,怎么了?为什么哭?” “没事儿,渺哥。”她强撑着,可声音中透出的哽咽却骗不了人。 顾渺简直要急疯了,紧攥的手微微发白。 “楚楚,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你这样我晚上,会连觉都睡不好的。” 程楚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小组成员欺负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可她又怕顾渺过于担心,所以始终没说自己生病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传来顾渺压抑着的沙哑声音。 “楚楚,对不起。” 程楚问:“对不起什么啊?” “我没能陪你,在你最难受的时候,也没能帮你。” 程楚抿了抿唇,“渺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分隔两地,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也没能在你身边啊。” 长大就意味着要独当一面,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程楚坐在地毯上,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说:“渺哥,我们这下雪了,新年也快到了。” M国不过中国新年,但她莫名的从窗外皑皑的白雪中,看到了几分新春的暖意。 她的声音缥缈着,顺着电话线,融进顾渺的耳中。 “渺哥,先祝你新年快乐呀。” 海市没有下雪,远处亮着几束灯火,穿过海市的寂寂长夜,进入落进顾渺的眼中。 想到什么,他漆黑的瞳孔亮起来,声音也不似之前焦躁了。 “楚楚,新年快乐。” 最后,他低声说。 ~ M国虽然没有春节,但这儿华人多,许多商场和店铺为了吸引中国消费者,也纷纷挂起了庆祝春节的宣传牌子。 程楚走出琴房时,已经很晚了。 今夜无月,天空中只缀着几颗寂寥的星子。 练了一天的琴,她的手都有些酸得抬不起来。 小道很静,昏黄的灯光徐徐落下,让纯白的雪都染上暖色。 一个高挑消瘦的背影立在公寓前。茫茫夜色仿佛都融入暖意。 程楚的心漏了一拍。 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看着远处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忽然感受到几分不真实感。 她甚至害怕着,这又是自己的幻觉,所以迟迟不敢靠近一步。 朦胧的夜灯在他脚下铺开一层清影,朦胧缥缈,仿佛梦中人。 蓦的,他转过头。 冰冷的雪都变得温柔。 “楚楚。”他的声音穿过冰冷的风雪,轻轻地落在程楚的耳里。 程楚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比视频里更瘦一些,风尘仆仆的。 那双漾着欢喜的眼中,有掩不住的浅浅疲惫。 程楚的心瞬间停滞。 “渺哥——” 夜色下,女孩儿倦鸟归林般地扑入他怀中。 周围很安静,仿佛连雪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飘雪的冬夜里,他身上却滚烫的像火,肆无忌惮地将程楚的那颗孤寂的心,燃烧殆尽。 女孩儿哽咽地埋在他怀中,很久也没有抬头。 “楚楚。”他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语气里的温柔,似要化开一般。 公寓门口种着颗冬青树,在严冬里依旧郁郁葱葱。 “别哭了。”他低头,吻如同飞雪般轻飘飘地落在女孩儿的发上,“我来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谁敢欺负我楚楚! * 感谢在2020-06-02 20:43:35~2020-06-04 18: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piter. 6瓶;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今天是国内的除夕夜。 程楚牵着顾渺的手进了公寓。 他带的东西很少, 或许最沉重的, 便是那一颗滚烫的心。 公寓里很安静。 明亮的灯火映照着,木质家具透着股冷清的味道。 程楚很高兴,眉眼间的喜悦几乎要漾出来。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她是不会做菜的, 但跟顾渺在一起后, 看多了, 便也学会了一些。 “不用。”顾渺拦住她,小声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程楚为难地抿唇。 虽然心里是很想吃顾渺做的饭,可是他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都已经那么累了, 怎么还忍心让他做饭。 顾渺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包容地摸摸她的头,轻声说:“我在飞机上睡够了, 现在精神的很,想吃什么尽管说。” 女孩儿抬眸, 那双清凌凌的眼像是瞬间映进灯火, 声音愈发轻快了几分。 “想吃红烧肉。” 她病了几天, 请的小时工就给她做了几天粥,淡得嘴里没味儿。 “好。”顾渺应下来, “我先去收拾一下。” 他坐了一夜的飞机,胡子拉渣,狼狈得很。 程楚说:“那你先去洗澡, 我帮你准备食材。” “好。”顾渺笑着点头。 长夜寂寂。 洗去一身疲惫,顾渺从浴室中出来。 氤氲的热气瞬间弥漫开。 隔着玻璃窗,他看到女孩儿纤细的背影。 明灿的灯火落下,她低着头忙忙碌碌,那双在钢琴上灵巧舞动的手,此时显得有些笨拙。 角落里烧着水,氤氲的白雾缓缓升起,空气中染上了些湿热。 一瞬间,那飘飞的雾气似乎落进顾渺的眼中,他眸中漾起浅浅的水光,心尖舞动着的情感犹如爆裂的火山,滚烫的岩浆顺着血液,四处奔流。 一整年的思念,无声无息地融化在这个温馨寂静的夜里。 他走过去,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女孩儿揽入怀中。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压抑地惊叫了声,但几乎下一秒,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你干嘛?我在切肉。”女孩儿娇嗔着,分明说出来的是略带些怨怪的话,可声音却柔得让人心尖酥软。 顾渺将头搭在女孩儿的颈边,闷闷地说:“楚楚,我好想你。” 他声音又低又哑,可却又像轻飘飘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拂着程楚的心。 她双腿软了一半,靠在男人滚烫的怀中,心尖荡起甜蜜的波澜,轻轻地应:“我也想你。” 角落的烧水壶咕嘟咕嘟地响。 顾渺心尖狂跳,不可抑制的感情冲上大脑,下一秒,他低头吻住女孩儿的唇。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温热又潮湿。 时间仿佛停滞,所有苦涩的思念尽数融化在这一个缠绵旖旎的吻里。 许久许久,顾渺松开女孩儿。 他黑沉沉的眼里藏着欲.色,可身侧的手却克制地握成拳头。 “我来做饭吧。”他声音飘荡在寂静的屋里,低沉极了。 窗外的星光落进屋里。 程楚只觉得自己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一餐这样美味的饭。 舒适的温热顺着血液缓缓流淌在身体内,她静静地躺在顾渺的怀里,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鼓动在她的耳畔。 窗外的落雪仿佛都带上了温度。 男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明天过年,想吃什么?” 因为时差的缘故,这里比国内晚一天。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尽数映进女孩儿那双璀璨的眼里。 她抬眸,带着笑意的声音漾在空荡的客厅里。 “想吃火锅。” 可似乎想到什么,那声音却蓦的低下来,“可是这里好像没有卖底料。” “没事儿。”顾渺思索片刻,“我可以试着自己炒料。” 那双略微暗淡的桃花眼儿像是瞬间落入了星星。 “真的吗?明天我没课,刚好可以一起去买材料。” “好。”他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不过我也没炒过,不知道成不成功。” 程楚笑道:“会的会的,我渺哥是最厉害的。”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荡在温热的空气里,就连四周略带冷淡的颜色都鲜艳了几分。 顾渺只觉得自己的嘴中被塞了一口蜜,甜意顺着喉咙留下,又渐渐漫进心底。 而那很久都没红过的耳根,一遇到女孩儿,便又不争气地红了。 程楚伸手笑眯眯地摸了摸,“我们渺哥又害羞了。” 他抿着唇,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望着程楚,并不出言反驳。 女孩儿的心瞬间化了,她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那通红的耳。 男人的身体却猛地僵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最后抑制不住般地猛然起身。 “我,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沙哑着声,破碎的话语间却溢出压不住的紧张情绪。 程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除夕夜这天的下午,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家亚洲超市,买了花椒,辣椒等食材。 那顿火锅做的很成功。 今天夜里的雪停了,白茫茫的世界空寂安静。 两人依偎着坐在窗前。 华灯初上,这个沉默的城市仿佛也瞬间有了光彩。 程楚的手上突然被塞进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她惊异地从男人怀中坐起来。 “这是?信用卡?” 沉寂的夜有几许光点缓缓升起,在黑暗的天空中骤然炸开。 无数耀眼璀璨的亮光,映进那双漆黑的眼里。 “嗯。”他声音里透出压抑的喜悦,“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这......”程楚低眸看着手上泛着光的卡,却沉默下来。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顾渺眸中的光亮仿佛也渐渐熄灭。 许多年了,他从没送给她什么值钱的礼物,这是第一次,男人那颗自卑又压抑着心雀跃着,给心爱的小公主,送上认为能够配的上她的礼物。 可她却低着眸,眼睫颤动着,迟迟没有说话。 那颗震颤喜悦的心,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窗外的枯枝上沉积着的白雪,在月色中愈发耀眼。 程楚抬眸。 夜色衬出男人略显坚毅的轮廓,他早已褪去了从前的少年模样,肩膀变得宽厚,眉间的沉郁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宛如黑夜般的深沉。 他变了好多,可那颗小心翼翼,珍视她,爱护她的那颗心,却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程楚手指微攥,轻声说:“那我收下了,谢谢渺哥。” 男人呼吸一滞,毫不掩饰的喜悦让寂如黑夜般的双眼瞬间亮起微光。 他似是想到什么,佯装强势地说:“要用。” 不能只是收下哄我。 程楚握着硬质卡片,只觉得一颗心都融化了。 “好。”最后,她笑着说。 ~ 初一这天,程楚起床时,餐桌上早已放好了早餐。 她迷蒙的双眼逐渐清明,开心地将早饭吃完,才起身去上课。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这门课的成绩早已经出来,因为时间紧迫,程楚的小组作业没有取得很高的分数,最后成绩也只得了B。 教室里很嘈杂,许是因为是最后一次课,许多人都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程楚很安静的坐在最后一排。 旁边的座椅猛然一动,周彦时和叶心坐了过来。 “楚楚,你快看这个。”叶心有些激动地将手机怵到她面前。 程楚低眸一看。 是教授发的邮件。 邮件里说明了本次和程楚同一小组的两人没有参与期末作业,所以将他们的成绩取消,直接算作挂科处理。 “啊,爽死我了,爽死我了。”叶心忍不住拍掌叫好。 “我最看不惯这些混子,看我们是交换生,就想着占便宜,现在好了吧,直接挂科哈哈哈哈哈,楚楚做得好。” 叶心是海音一起来交换的另一个女生,性格豪迈直爽,和程楚关系不错。 她只以为这次是程楚亲自去举报了这两人,夸赞的话就没从她嘴里停歇过。 但只有程楚心里明白,她并没有去举报。 今天的课从早排到晚。 从教学楼里出来时,天空高悬着一轮明月。 这几天没有下雪,街上的雪被扫到了两侧,可幽静的小道却没有人管。 程楚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里,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楚楚。” 略带深沉的声音穿过寂冷的空气,传进程楚的心里。 她呆愣地抬眼。 男人站在不远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他周身,他冷峻的眉眼如同初融的冰雪般,化成了柔软动人的水。 “你怎么过来了?”程楚问。 他慢慢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来接你放学,下雪天路不好走,我背你。” 他说着,径直蹲下来,背影宽厚极了。 落满雪的路撒着吱吱作响,程楚顺从着靠在他背上。 男人身上的体温很高。 她慢慢地将头靠近他颈侧,小声说:“渺哥,是你吗?” “什么?”他似乎有些不明就里。 “那个举报,是不是你。” 她只跟他一个人说过,连周彦时都不知道。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 两人就这样相依着走在雪地里,身后是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顾渺的步子顿了顿,低低地“嗯”了声。 想也明白,他是计算机方面的高精尖,找些证据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雪慢慢地落下,程楚贴在他耳边,温热的鼻息轻轻拂着。 “渺哥,我舍不得你走。” 她知道,春节的假期并没有很长,再过几天,顾渺就要离开了。 雪夜里路上的车很少,他背着程楚走上空旷的街道。 那颗跳跃鼓动的心,因为女孩儿的一句话,逐渐平稳下来。 我更舍不得走啊,楚楚。 他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不想走,想一直留在这里,陪楚楚 * 下一章就是国内篇了,回国毕业啦!两人要一直黏在一起拉! 第63章 又是一年的冬季。 一月初的海市格外寒冷, 呼啸的风中像夹了刀子, 阴沉的天上掠过的几只鸟雀,发出有些凄厉的鸣叫。 宽敞明净的办公楼内,身穿笔挺西装的男士穿过纷乱的格子间,许多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 恭敬地问好:“江总好。” 男人友好地点点头。 待到他的身影渐渐走远, 几个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惊疑不定:“这个方向, 不会是去找顾总的吧。” “应该是的。” “不会又要去吵架吧,上次因为技术问题,江总声音都快震破天了。” “说实话,江总这种情绪化一些的我更容易接受,顾总的冷脸我是真的怕。” “不过顾总这几天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昨天还对我笑了一下,吓死我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光听听我就能吓死。” “没有, 诶诶诶,不说了, 有人来了。” 江行很快走到那间紧闭的办公门前, 手指蜷了蜷, 犹豫着敲了敲。 “请进。”门内的声音很沉,徐徐地飘出来, 裹上了丝冬季的凉。 江行扯出了个笑脸,推开门,“嘿嘿嘿, 顾总早上好。” 顾渺只以为是其他下属,没想到是前几天刚跟自己有过争吵的江行。 他瞥了江行一眼,没说话。 江行舔着笑,一脸谄媚:“顾总,我错了,昨天晚上我突然灵光一现,感觉你说的那个点没有错。” 顾渺低低地“嗯”了声。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行,又补充了句:“没事。” “卧槽今天这么好说话的。”江行本来还站在门边,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跑进来,一屁股坐在顾渺对面的椅子上,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过几天那个发布会你准备了吗,这可是你第一次以CTO的身份亮相,一定得郑重。” 他胡天海地说了一通,说完之后还发觉有些口渴,问:“有喝的吗?” 顾渺按了下电话,对外面的秘书说:“送点喝的进来。” 江行被他这行为彻底惊到,僵着手问:“你今天是入魔了吗,对我这么好。” 顾渺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事求你。” “什么事?”江行顿时来了兴致。 顾渺咳了咳,“我,过几天有个重要的事,缺一身衣服。”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破事啊,行,包我身上了,我早就说了,你这幅一丝不苟不衬衣是该改改了。” 江行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说:“诶不过,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啊。” 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是不是接女朋友啊?” 这间办公室的楼层很高,冬日里耀眼的太阳顺着落地窗照进来。 江行看着平日里严肃刻板,雷厉风行的顾渺低下头,双睫似乎是不好意思的颤了一颤。 他僵住,只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 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蹦出一句,“卧槽,不会是真的吧,你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顾渺握着钢笔的手攥了攥,迎着江行惊异的眼,一向冷峻的脸上竟露出丝得意的笑。 “一直都有。” 这一天,陪着顾渺挑衣服的单身狗江总表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 一月中旬,严冬已至。 天还未黑,顾渺就醒了,几乎是一睁眼,他眼中的迷蒙便消失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穿上提前一周就挑选好的衣服,亲自驾车,去了机场。 凌晨五点的机场冷冷清清,呼啸的寒风随着开关的自动门拂进来。 离飞机降落还有三个小时,顾渺坐在机场旁的麦当劳里。 寒冷的冬季里,手中的咖啡渐渐冰凉,可他低着眸,漆黑的眼里迸着光亮,似有烈火熊熊燃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瞟了瞟这个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坐在麦当劳里的男人。 他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微曲着腿坐在狭小的座椅上,都可以看出完美的身材比例。 八点整,迎着明媚的晨光,他站起来,郑重地整整西服,那双黑沉沉的眼在光亮的白昼中,依旧熠熠生辉。 人群接踵,他直直地立在等待处,昂首期盼。 时间仿佛一瞬间慢下来。 顾渺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缓慢而规律地跳动着。 直到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闪着光的女孩儿。 她穿着松垮的米白色毛衣,精致的脸颊在机场的灯光下熠着光彩。 顾渺听到自己的心停滞了一瞬,接下来思念的情感,便像是灼热的岩浆涌出地表,疯狂地四处奔流开。 女孩儿仰起头,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和他对上。 她绽开笑容,张开双臂,像颗裹上蜜糖的小炮弹,撞进顾渺滚烫的怀里。 蜜糖顺着温度化开,流进那颗冰凉,孤寂的心里。 他拥着怀里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眼眶红了。 “回来了。”他吻了吻她的发,喃喃低语。 女孩儿仰头,一双桃花眼落满光华。 “嗯。”她踮脚吻住他的唇,含糊着说:“再也不走了。” 清晨的机场人群攒动,归家的旅人风尘仆仆,一颗颗满怀善意的心,见证着这一对相拥的年轻人。 ~ “吃早餐了吗?”顾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问。 程楚说:“还没有呢。” 车上的暖气徐徐地吹着,温度很适合,并不令人觉得燥。 她的手上被塞了个纸袋子。 顾渺说:“我刚刚买的,你先垫垫肚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程楚打开纸袋,是薯饼和粥。她含糊地低下头吃着,问:“我们去你的新家吗?” 顾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程楚撕开薯饼的袋子,一股香味在车内弥漫。 路旁的冬青树郁郁葱葱,她看着急速远去的树木街景,心却越跳越快。 这条路...... 顾渺的车开得很稳,几乎没什么颠簸,可她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了颤,半块薯饼落在干净的米白色毛衣上,沾上一小块油渍。 “先擦一下擦。”顾渺递上纸巾,语气关切,“怎么有点魂不守舍,是不是没睡好觉。” “没事没事。”程楚敷衍着笑笑。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一路飞驰,穿过繁华的街道,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冬季的风轻轻地吹着,他将车停下来。 程楚下了车,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心中浮上复杂的情感。 这是,前世他们一起住过的那栋别墅。 顾渺很期待地领着她进去。 客厅很大,阳光透过落地窗映进来,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撒下清影。 角落里,是一架木质的古董钢琴。 不知为什么,顾渺觉得女孩儿的手有些凉。 他连忙吩咐保姆将暖气开得更高些。 “我带你上楼看看。”他沉稳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期待雀跃。 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一阵闷响。 一切彷如前世一般。 男人温暖的体温透过相处的肌肤,徐徐地传到她身上。 程楚感觉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丝暖意。 走廊有些长,顾渺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 那些早已远去的痛苦记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脑海里。 “那你呢,你睡在哪儿?”她站在门前动也不动,仿佛对着一切,并不好奇,只直勾勾望着顾渺问。 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楞,很快便反应过来,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那儿。”他说。 程楚抿了抿唇,说:“我不想睡这个房间。” “那你看看其他房间,喜欢的都可以去住。” 程楚打断他,“我想和你睡一个房间。” 男人的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声音猛然停滞。 “跟,跟我睡,一,一个房间?”他犯了结巴,嗓音愈发艰涩。 女孩儿抬眸,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儿漫起点点水光,“渺哥,我怕。” 他心停了一瞬,颤抖地伸手替她抹泪,又低下嗓,轻声哄慰,“怕什么呢,我在这儿呢,别怕。” 他看出了女孩儿是真的害怕,并非是像以往一般逗他的玩笑话。 走廊里很静,顾渺将女孩儿拥进怀中,他闭了闭眼,声音透上了克制的哑,“你要是,实在怕,就跟我一个屋。” 不大了,大不了,他忍着就是。 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那些潜藏的冰冷记忆,像是冰霜遇见了太阳,在这一刻微微化开。 程楚伸手回抱住他,感受着那滚烫炙热的体温,溢满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用害怕,她对自己说,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 程楚是提前回来的,家人还不知道她回来的事儿,可朋友们都已经知道了。 中午时,陆湫湫和季明月发信息,约着她明晚去看音乐会。 顾渺在厨房做饭,听到这个消息,握着锅铲的手都顿了顿。 她才刚到没几个小时,就约了别人了。 男人垂着眼,微肃的面庞透着显而易见的低落。 程楚有些好笑地环住他的腰,“要不你也去吧。” 他唇角愉悦地勾了勾,立刻应“好。” “你都不用看看有什么安排吗,CTO的档期这么松的吗?” 顾渺笑着应:“不用。” 关于你的事儿,就不用。 程楚笑着蹭蹭他的背,“感觉你现在竟然有点霸道总裁的感觉也。” 顾渺抿了抿唇,不自然地问:“你,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他顿了顿,耳根漫上一层淡淡的粉,声音也低下来:“就,就是,现在的我。” 女孩儿清凌凌的声音荡在微暖的空气中,分明是如流水般的冷,却又像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糖衣。 “我都喜欢。” 顾渺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握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可女孩儿似乎没有察觉到他震颤到不正常的心跳,继续说:“不管是以前爱害羞的渺哥,还是现在的霸道总裁渺哥,我都喜欢。” 他正切着土豆片,手上一颤,差一点儿切到指尖。 女孩儿没发觉,低低闷笑了声,清亮的声音头上愉悦,“不过我觉得,渺哥还是那个渺哥嘛,耳朵还总是害羞的红通通。” “哪,哪有?”顾渺察觉到自己耳上不正常的温度,却还是强撑着狡辩。 “不承认我就亲你耳朵。”女孩儿娇嗔着。 他那颗本就震颤的心,彻底失了控制,疯狂地跳动起来。 好,好像,不承认,也挺好的。 可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他低眸,黑沉沉的眼中透出些不好意思。 女孩儿没等到他说话,径直地踮起脚,吻了他的耳根。 寒冷的冬季,那一缕带着甜香味的暖风,拂过顾渺的耳畔。 他彻底失了心跳,缴械投降。 “还不承认吗?”那股风悄悄地,又在他耳边淌过。 “承,承认。” 女孩儿终于获得了胜利,笑着松开他,“早点儿承认就好了嘛。” 窗外天气正好,餐厅里很安静,顾渺回头看着笑容正盛的女孩儿,心中沉甸甸地涌上久违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我没变吗? * 感谢在2020-06-04 20:13:48~2020-06-06 20: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屿白 20瓶;风墨 3瓶;要吃小朋友了、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冬季的天时常灰蒙蒙的。 程楚来到顾渺的公司时,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晚上要去看音乐会, 所以她稍微打扮了一番,大波浪卷松松的披散至腰际,本就又大又亮的眼睛花了略带珠光的眼影,眼波流转间, 似有星星洒落。 程楚本就生得明艳, 如今用心的画上淡妆, 便更显地艳色逼人。 前台小妹着实被惊艳了一下,愣了几秒才恭敬地问:“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程楚笑了笑,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直将那股子略带侵略性的艳丽压下了几分。 “我找你们顾总。” 前台的动作一顿, 压抑着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说:“好的,请问您姓什么呢?我可能需要通传一下。” “我姓程。” 前台旁摆着皮质的小沙发, 前台很客气地让她坐在那儿等,又给她倒了水。 她还没喝一口, 就见顾渺急匆匆的从楼梯间推门出来。 前台差点没被吓到。 这顾总怎么亲自下来了, 而且这连电梯也不坐的。 她战战兢兢地望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面杀神, 解释道:“顾总,这位小姐刚刚说找你, 公司的规定我就没让她直接上去。” 程楚转头,朝她笑笑,“没事儿, 没事儿。” 她明灿的桃花眼望着顾渺,眨巴眨巴,“是吧,顾总?” 顾渺沉声说:“是,但是以后看到这位小姐,就让她直接上来。” 前台看着动作亲昵的两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回到自己的工作位上,她偷摸地打开手机,颤抖的指尖压抑不住激动,在屏幕上疯狂的舞动着。 「刚刚顾总的女朋友来找他啊啊啊啊,是我接待的!」 这消息一发,群里顿时,炸了。 「卧槽真的假的」 「顾总会有女朋友??她女朋友不会被冷死吗」 「好歹人家也是个帅哥啊,只是平时冷了点,工作狂了点」 「只有我关心女朋友长得怎么样吗」 前台小妹啪啪啪地回。 「长得超级漂亮!真的那皮肤嫩的,毛孔都看不见,我感觉比明星还漂亮,而且还巨温柔」 她看着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心中颇为得意,继续回 「而且顾总对她无敌温柔的,刚刚还帮她拿包,我还听到他问她今天累不累,下午在家有没有睡觉,你说他们是不是同居了啊啊啊啊」 很快群里更炸了 「卧槽我好像也看到了,刚刚顾总和一个大美女去了办公室,两分钟之后就收拾好东西下班了」 「苦命的我们为什么还在加班啊啊啊,人家都已经去约会了啊」 而另一边的顾渺,对群里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他乐滋滋地牵着程楚的手,附身为她打开车门。 “我们先去吃饭?我订了位子。”顾渺转着方向盘,沉声说。 程楚转头看着顾渺眼下的青黑,“要不我们吃完饭,你回去睡一觉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顾渺在一家游戏公司工作,这些天正是新游戏的发布期,他忙得连轴转,现在还有挤出时间陪她看音乐会,程楚真的有些舍不得。 “没事儿。”红绿灯间隙,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程楚的头,温声说:“我手上这一段差不多完成了,要不然几天怎么能提前下班。” 程楚拗不过他,只是那双明澄清澈的桃花眼儿满含着关切,看得顾渺的一颗心都化开。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透着点哑:“我答应你,陪你看到音乐会,就回去好好休息。” “好。”程楚这才松了口气。 低调的黑色奔驰车驶入夜色中。 那家私房菜馆的菜色很好,几乎每一道都让程楚赞不绝口。 从餐厅里出来时,天边早已挂上了一轮高高圆月。 “我们可能要快一点儿了。”程楚看了看手机,“湫湫和明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好,那我开快点。”顾渺也有些着急。 还好今天一路顺畅,并不像往常一样堵车。 音乐厅前人群接踵,这个交响乐团在国际上很出名,海市又是他们在国内的唯一一个巡回站,许多对交响乐感兴趣的人都怕错过这次机会,因此消息几乎一放出来,就一票难求。 好在季明月托了关系,提前就抢好了票,一共四张,本来是要带上林其风的,但他不想来,刚好就把这张票让给了顾渺。 音乐厅的灯光并不十分耀眼,柔和又不失力道地映照着。 序曲过后,演奏的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这几乎是最经典的一首交响乐曲。 这个交响乐团的水平没话说,程楚听得激动又过瘾,一颗心都愉悦地飘起来。 季明月和陆湫湫也是一脸亢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激昂的音乐声中,程楚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碰了碰。 她正听到兴头上,也没想到旁边坐的是顾渺,不满地转过头。 明灿的灯光下,只见坐在旁边的男人半阖着眼,清冷的眉宇间写满了疲惫,脑袋无意识地往这儿移。 程楚的心猛地一酸,伸手轻轻扶住他的头。 男人正在半梦半醒间,突然被触了一下,立刻条件反射地醒过来。 旁边的季明月和陆湫湫不知什么时候也看了过来,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瞬间,顾渺几乎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好在季明月和陆湫湫两人怕他尴尬,连忙转过头,面不改色地重新投入音乐会里。 顾渺攥着手,一脸无措地看着程楚。 他是不是害她在朋友面前丢脸了...... 之后,顾渺再也没了睡意,只是时不时地侧过头看看程楚,一脸忐忑。 幸而中场休息很快就到了,程楚碰了碰顾渺的手,小声说:“你先回家休息吧,好吗?” 他这几天工作辛苦,熬了几天的夜,才换来这一天的提前下班。 可程楚并不愿意他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的,永远无条件的迁就她。 顾渺抿着唇,脸色竟泛起些白,声音渐渐压低,透上些小心与讨好:“对不起楚楚,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之后我一定好好听。” “我已经给你叫了代驾了。”程楚态度强硬,“回家,立刻,躺到床上睡觉,听到没有。” 男人清冷的脸煞白,手指尖微微触着程楚的手,小声说:“我,我,对不起,楚楚。” 程楚听出他语气中的小心,心顿时酸了一片,她轻轻笼住男人试探的手,柔声说:“我没生气,真的,我就是担心你身体,快回家睡觉吧好吗,等等结束她们还要去吃烧烤什么的,要很晚的。” 来听音乐会的人都很有礼貌,纵使是中场休息时间,音乐厅里只窸窸窣窣的发出些轻响。 顾渺低眸,小声应:“好,都听你的。” “嗯。”程楚这才如释重负地笑开,忍不住叮嘱:“回去立刻睡觉知道吗?” 硬挺高大的男人点点头,一副乖巧又听话的样子。 “好了,代驾来了,快点回去吧。”她趁着周围人没注意,悄悄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乖乖听话,要是我回去发现你在等我,我会生气的。” 男人垂下的睫颤了颤,“好,我回去就睡觉。” 中场休息时不时地有人走动。 顾渺走后,陆湫湫连忙凑过来,小声说:“我的妈,楚楚,佩服佩服,顾总简直就是被你治的服服帖帖。” 季明月一脸赞同,“是啊,我刚刚听到他跟你道歉是吗,也太乖了吧,上次林其风睡了一整场,我说了他几句,他还说以后这么无聊的事别再叫他。” 程楚摇摇头,“以后这种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别叫他们了。” “你说的也是。”季明月附和。 自从顾渺走后,三人便全身心地投入在这场音乐会中,后半场结束,出了音乐厅,三人还意犹未尽。 海市的夜景繁华,冬夜里灯火流离。 三人去了以前常去的地摊吃烤串喝啤酒。 季明月去年和林其风订婚了,如今连婚房都准备好了。 她提到林其风话语上虽全是吐槽抱怨,可眼中的幸福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地摊的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和三人都十分熟悉,见她们来了,还多送了十串猪肉串。 “几天没和男朋友一起来?”他将装满烤串的不锈钢盘放到桌上,笑着问季明月。 陆湫湫笑着吃了口烤土豆,说道:“快变成老公咯。” “是吗是吗,恭喜恭喜啊。”老板笑眯眯地大手一挥,“那今晚再送你们十串牛肉串。” 寒冷的冬夜里,地毯上却热火朝天,坐在一起的人天南地北地侃着,乒乒咣咣地撞着啤酒瓶。 结束时,林其风开着车来接人,顺便送程楚和陆湫湫。 季明月喝得双颊透着粉,说话也有些迷糊,“楚楚啊,你和顾渺什么时候结婚啊。” 程楚也喝了不少啤酒,但她还不太醉。 “不知道。”她转头看着窗外流离的灯火,轻轻说。 “那你给我当伴娘吧。”季明月抱着她,呼吸之间全是酒气。 程楚嫌弃地将她的头推开,话语却柔软,“当然了,要不然你想让谁当啊。” “嘿嘿嘿。”她傻笑着又凑过来,“你也要快点哦。” “知道啦知道啦。林其风快点管好你老婆。”程楚将她从身上撕下来,“我到了,要下车了啊。” 林其风这才伸手扶住季明月,抬头对程楚说:“你小心一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程楚摆摆手。 别墅前外种着几株香樟树,在冬夜中依旧郁郁葱葱。 一下车,清冷的夜风便将她身上残存的酒气吹散了。 明明只有几步的路程,她却冷得颤了颤。 回到家时,客厅里留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的灯光将撒下一片温暖的光影。 程楚微微勾了勾唇角,推门看了看。 顾渺埋在被里,睡得正熟。 几缕光影迷蒙地透进来,落在男人清冷的脸庞上,他睡得很熟,但眼下疲惫的青黑依旧清晰可见。 程楚轻轻地坐在床边,低眸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温暖的水。 床头柜的手机下压着一张纸。 程楚手指微顿,半晌才呆愣地移开手机。 「对不起,楚楚(哭脸)我有听话好好睡觉的,水杯里是解酒的,你要记得喝」 寂静的夜里,程楚看着纸上那个生动的哭脸表情,忍不住地“噗嗤”一声。 她小心地将纸叠起来,又拧开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头是泡开的温热蜂蜜水。 甜滋滋的味道,似乎要渗进她心里。 冬夜很冷,程楚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上床时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关了灯,黑暗里,男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摸索着掀开被子,有些冰冷的双脚触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 是一个充好的热水袋。 有一瞬间,程楚的眼眶有些热,她抱着热水袋向旁边移了移,慢慢地钻进男人的怀里。 睡梦中,他低喃了一声“楚楚”,下意识地伸手,将女孩儿揽到自己滚烫的怀中。 夜里很静,程楚靠在男人的心口处,听着他一声声平稳有力的心跳,悠悠钻进她耳朵里,又化为又甜又暖的蜂蜜水,浅浅地漫到心底。 她闭上眼,突然觉得,季明月说的话,还挺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有很听话的睡觉! * 感谢在2020-06-06 20:01:16~2020-06-07 23:1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135503、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个小朋友 17瓶;间接性少女病患者 3瓶;A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清晨的一缕光穿过窗帘缝落进来。 顾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怀中空荡荡的, 但似乎还残存着一缕温暖。 他只以为昨晚是错觉,低眸穿上拖鞋,径直走下楼。 冬日的清晨阳光和煦,透过餐厅的窗子映进来, 桌上的透明玻璃花瓶里插着束开着正盛的洋牡丹, 上面还沾着点点露水。 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几声轻响。 顾渺疾步走过去。 女孩儿的背影迎着阳光, 渡上几分柔和温暖。 冬日里,顾渺的心上绽开了一朵小花儿,迎着冰雪寒风,悄悄摇曳生姿。 他忍不住走上前,环住女孩儿的腰。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将头靠在女孩儿的肩上, 闷声说。 程楚笑了笑,“你今天不是有什么发布会吗,我起来给你做早餐。” 她有些生疏地举起铲子, 翻动着锅里的煎蛋,语带嗔怪, “你怎么自己醒了啊, 我还没做完呢。” 顾渺伸手接过铲子, 低声说:“我来做,你坐在桌上等等我。” “我都没做过, 想做一次嘛,你去那等我,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女孩儿笑着, 声音甜蜜。 顾渺这次没抵抗,将铲子递给她,又伸手将火调的小一点,“少倒点儿油,要不然会溅到自己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程楚顶了顶他,催促道:“你快点儿去外面坐着啦,让我自己发挥。” 这次他终于听话地闭了口,但没多远的路硬是回了好几次头。 好在程楚虽娇生惯养,却不至于笨手笨脚,没过几分钟就做好了早餐。 煎蛋和烤肠,配上牛奶面包,营养搭配。 女孩儿端着白瓷盘子,俏生生地跑过来,献宝似地将盘子递到他面前,一迭声问:“怎么样,香不香?” 他抬眸,漆黑的眼缀入阳光,声音却温柔的像黑夜里的月,“香,楚楚真厉害。” “那你快尝尝。”女孩儿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含着期待,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顾渺喉结滚了滚,低头囫囵地咬了口煎蛋,赞道:“好吃。” 他几乎还没有嚼就说出这样的话,偏生语气还真诚极了。 程楚不争气地被取悦到,也不管是真是假,明媚的桃花眼儿弯成月牙。 “看来我也是挺有做菜天赋的,以后可以经常给你做菜试试。”她撑着手,一脸期待。 顾渺的心一紧,体内的血液像是被掺入兴奋剂,肆无忌惮地飞速流淌。 但他还是克制地说:“做一次就好了,我喜欢做菜,我做给你吃。” 晨光下,顾渺低眸。 女孩儿的手指纤细莹白,以为弹钢琴的缘故,她的指甲修得圆润可爱。 这样的手不应该用来做菜。 女孩儿那双笑眼更弯,亮闪闪的,像是撒入了细碎的水晶。 “那好吧,我感觉你做的也确实比我好太多。” 她知道顾渺不舍得他做菜,便也依着他。 一顿早餐吃得很快,顾渺上楼换了衣服。 深色的西装很合身,更衬得他挺拔俊朗。 “我帮你系。”程楚温声说。 顾渺指尖一滞,依言将领带递过去。 “你头低下来点儿。”女孩儿抬眸,小声说。 他心尖震颤,黑沉沉的眼中漾起光亮,听话地低下头。 女孩儿垂着眸,长睫微微颤,像是春日里漫天飘飞的蒲公英,有几缕悠悠地落在顾渺的心上。 痒丝丝的,却又带着春天的暖。 “好啦。”女孩儿莹白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衣领上整了整,声音温柔极了。 顾渺垂下眸,颤着指尖,眼眶莫名地有些热。 窗外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的人身上暖呼呼的。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漆黑的眸犹如春风吹过的深潭,漾起一阵又一阵温柔和煦的波澜。 这似乎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屋里寂静,他听到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伴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爱意,犹如奔流涌动的潮水,几乎将他溺毙。 别墅里幽静,开了门,门口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顾渺低头,轻轻吻了吻女孩儿的唇。 “我走了。” 女孩儿揽住他的脖颈,娇艳的唇触了触他的脸颊,小声说:“那我等你回家。” 今天的天气很好。 公司的员工发现,爱加班的顾总,这几天开始按时下班了。 下午时分,顾渺接到了程楚的电话。 沉浸在工作里的他听到电话铃,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笑意便从眼中荡漾开。 他连忙接起电话,低沉的声音透着温柔,“楚楚。” 电话那头女孩儿的声音清亮,“渺哥,我给你们订了外卖,蛋糕和咖啡,不过给你订的是热可可,你胃不好,不能喝咖啡哦。” 顾渺心间一暖,“嗯,好。” 女孩儿似乎有什么事,跟他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办公室的视野开阔,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辽阔的江景。 夕阳一缕缕落进来,分明是寒冷的冬日,他的心却被泡进了温和的春水,漾得四肢百骸都酥软起来。 外卖很快就到了。 顾渺放下了电话走出办公室。 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这才反应过来,程楚口中的“你们”是指全公司的人。 本来还以为是给他一个人订的呢。 顾总抿着唇,默默地排在队伍的对后面。 “谢谢顾总。” 几个捧着咖啡和蛋糕的员工路过,连忙感谢。 还在排队的员工反应过来,慌忙退到两侧,给他空出一条道来。 顾渺肃着脸,走上前去。 蛋糕有很多口味,被切成小三角,用塑料膜包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热可可呢?” 顾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程楚特意为他订的热可可,连忙拉过旁边的员工问。 那个被拉到的员工僵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回:“刚刚,好像被江总拿走了。” 他试探地抬眸,看到顾渺的冷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那,那个,这里还有焦糖玛奇朵,要不然您喝这个?” 他哆哆嗦嗦地说。 顾渺淡声说:“不用了,你们自己分一下,吃完了好好工作。” 他明白,自己才刚上任不久,程楚这是帮他收拢人心。 旁边的人看着顾渺远去的背影,这下松了口气。 “哎,你说这顾总为什么执着于这热可可呢。” “谁知道,看他平时咖啡也没少喝。” “看他走的这个方向,好像是江总的办公室啊,他不会是去要那被热可可吧。” “应该......不会吧,一杯热可可,至于吗?” “说的也是,应该只是去谈谈工作的。” 而另一边,去“谈工作”的顾总站在江行的办公桌前,漆黑的眸垂着,冷冷地望着他。 江行靠在椅背上,握着热可可的手抬了抬,笑道:“谢谢顾总了,这么贴心,竟然知道我不爱喝咖啡,特意订了被热可可给我。” 他嘿嘿笑了几声,“老顾啊,你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的。” 顾渺紧抿着唇,看着面前一脸欣慰的男人,强压下心中的委屈。 那可是楚楚给我订的! 但好歹是几年的同事了,也不好因为一杯热可可朝他发脾气,只得咽下心中的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喜欢就好。” 说着,顾渺径直推门离开。 傍晚夕阳西下,自从忙完了前段时间的事儿,顾渺每天都按时下班。 他交代了秘书些事,正要乘上电梯,手机便震了震。 「我订了餐厅,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你要是还有工作没做完的话就慢慢来,不急」 怎么能不急!顾渺眼睛一亮,阔步乘上电梯。 一楼的前台区很大,离电梯口却只有短短几米。 电梯门一开,顾渺便见到坐在等待区的程楚和......江行。 江行也算是公司最受欢迎的一位高层了,他爱打扮,性格随和,幽默风趣,深受公司小姑娘的欢迎。 不知说了什么,面前的程楚被他捂嘴笑。 顾渺摇了摇牙,跨步走了过去,低声唤:“楚楚。” 程楚这才注意到顾渺在身后,连忙转过头来,笑着应:“你下班啦,今天好早。” “嗯,最近轻松了点。”他轻轻牵住女孩儿软软的小手,“走吧,去吃饭。” “那江总,我们走咯。”程楚冲一旁的江行招了招手。 江行瞪大了眼,视线惊疑不定在两人身上穿梭,最后落在了相握的手上。 “你,你,你是他女朋友?” 程楚点了点头,“对啊。” 江行现在心里是十万八千个后悔啊,谁知道在公司楼下搭讪的大美女,竟然是顾渺的女朋友。 冬季里,寒风随着公司门口开开合合的自动门拂进来。 江行讪笑了两下,说:“那,那你们快去吧,呵呵呵。” 顾渺背对着程楚,漆黑的眸冷冷扫过他,对着程楚的语气却温柔:“走吧,今天晚上吃什么?” 程楚被他拖着走了两步,“火锅,怎么样?”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渺说。 两人乘上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程楚坐上副驾驶,笑着说:“感觉这个江总跟你关系应该不错嘛,不要乱吃醋啦,人家就是聊聊天。” “嗯。”顾渺附身过来,灼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 “咔哒”一声,他帮程楚系好了安全带,才闷闷地说:“他今天喝了我的热可可。” 那是你特意给我买的! 他抿了抿唇,黑沉沉的眸透着丝委屈,补充道:“害我没东西喝。” “噗嗤”程楚忍不住笑了,“我们的顾总真是小气,一杯热可可而已啊,下次我多点几杯。” 他才不是小气! 被女孩儿这么笑话,顾渺更气闷了,他垂眸坐着,微颤的双睫像是把小扇子,一下下扫上程楚的心。 她眸中的笑意更深,几乎要从晶亮的桃花眼中溢出来。 “过来。”她冲顾渺勾勾手。 他面上虽委屈,可动作却诚实,几乎是立刻凑过来。 “补偿一下。”程楚“啪叽”一口,亲上男人冷峻的侧脸。 停车场里很安静。 顾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慢慢地漫上一层浅粉色的晕。 “这样呢,不气了吧。”程楚笑着问。 他漆黑的眸里缀入光亮,低低地应了声:“嗯。” 这可比热可可甜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那,那好像不喝热可可也没什么 * 感谢在2020-06-07 23:10:45~2020-06-08 16: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程楚订的是一家最近新开的网红火锅店。 两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门口摆的等位小凳子上坐满了人。 服务员领着两人进了包间。 “今天必须我请客。”程楚一边翻着菜单, 一边说。 顾渺见她一脸喜气,心里也不由得漫起愉悦,“有什么好消息吗?” 女孩儿撑着头,一双明灿的桃花眼儿在灯光下愈发明亮。 “我要开个人演奏会啦。” 在K大时, 菲利普教授很欣赏她, 不仅给了她许多历练的机会, 还介绍了很多音乐节的人脉。 她在国外便已在业内崭露头角,所以几乎是一回国,offer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顾渺看了一脸雀跃的女孩儿,漆黑的眼底漾开笑意。 “太好了。”他沉沉的声音带着欣慰,只觉得自己升职都没这么开心。 女孩儿点点头, “不过,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了,可能得回自己家住了。” “没事儿。”顾渺握住她娇嫩的手, 轻轻摩挲了几下,温声说:“以前我忙的时候都是你等着我, 现在换我等着你。” 程楚忍不住笑开。 氤氲的热气飘荡的两人中间, 她撑着手望着对面这个正为自己洗漱餐具的男人, 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 冬季的海市阴晴不定。 付蓉知道程楚要回来,吩咐家里的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 “你那个独奏会什么时候开啊。”付蓉给程楚夹了排骨, 一脸慈爱地望着她,“多给我留几张票,我要送亲戚的。” “好好好。”程楚拦住她不停夹菜的手, “可以了可以了,我自己夹。” “行行行。”付蓉不满地抱怨,“出去这么久,回来连妈妈夹菜都不要了。” 程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你夹吧。” “好嘞。”付蓉这才展露笑,一个劲儿地往程楚的碗里夹菜,直到堆成一个小山才停住筷子。 餐厅里很安静,程楚吃饭很文雅,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付蓉问:“明天有空吗?” 程楚抬眼,“什么事啊?” 她明天约了顾渺要一起吃饭的。 “前几天林太太约我们一家人吃饭来着,你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去吧。” 程楚为难地皱了皱眉,“可以不去吗?” “不行。”付蓉斩钉截铁,“这几年林家和我们家的生意往来密切,她知道你回来了,特意跟我说带上你,你哥哥不去也就算了,你一定要去。” 她一脸“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的眼神望着程楚,语气严肃认真。 程楚只得无奈答应,“好吧好吧。” 付蓉见她答应,这才懂了一口气,但没过几秒,又忍不住唠叨:“明天穿得好看一点啊,不可以随便,知道吗?” “好啦好啦知道了。”程楚敷衍道。 一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关上房门,摆脱了付蓉的啰嗦,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已是夜晚,花园里朦胧的灯火映进来,程楚站在窗前眺望。 寒冬里,一株株红梅在寂冷的风中开得正盛。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顾渺的电话。 程楚连忙接起来。 “喂,渺哥。” 那边的声音很低沉,漫着浅浅的期待。 “楚楚,明天想去吃什么?” 自从程楚开始忙独奏会的事儿,他们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今夜无月,只余点点寂寥星子缀在天边。 程楚听出他语气中的雀跃,有些不忍地说:“渺哥,对不起啊,我家里明天有一点儿事,可能没办法和你去吃饭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顾渺沙哑的声音才透过电话线慢慢地荡过来。 “没事儿。”他的声音藏着失落,可却还是温柔地说:“你也这么久没和家人在一起了,多陪陪他们。” 他顿了顿,轻声说:“我......没关系的。” “渺哥,对不起啊。”程楚听着他的话,心里更酸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搬过去和你住,好吗?” 夜风很冷,顾渺站在阳台上,远处寂寥的灯火穿过长夜,尽数映入他漆黑的眼底。 他指尖冰凉,却因为女孩儿的一句话溢出些暖意。 “好。”挂电话前,他哑着嗓回。 ~ 第二天的天气很晴朗,到了傍晚,天边火烧云一般,深红色的晚霞浸染着大地,仿佛冬天都不再寒冷。 程楚挽着付蓉的手走进餐厅。 一旁的服务员殷勤地带路,付蓉摸摸程楚的手,满意地说:“等等记得叫叔叔阿姨好,知道吗?” 程楚默默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有些无奈,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这种礼貌还是懂得吧。 这是一家老字号餐厅,开了二十多年了,程楚小时候爷爷奶奶就经常带她来。 如今过去多少年了,这里依旧还是老样子。 古朴的装饰给餐厅平添了岁月的底蕴,就连包厢的木门上都添了些岁月的痕迹。 一进门,林太太就迎上来,拉着程楚的手,脸上笑开了花儿,“哎呦呦,楚楚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现在长大以后,我这个老太婆看了都心动哟。” “林阿姨好。”程楚连忙展开招牌微笑,“您也是越来越年轻啊,和以前都没怎么变,走出去人家都以为您是我姐姐呢。” “哎呦呦,这小嘴甜得哟。”林太太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边。 “来来来,楚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也是学音乐的,你们俩应该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年轻人嘛,大家交个朋友。” 程楚脸上的微笑一滞,她回头看到一脸鼓励期待的付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相亲宴。 她压下心中的脾气,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看向林太太的侄子。 莹润的灯光落下来,仿佛给周围所有的摆件都渡上了一层清影。 俊秀的男人长身玉立,正站在不远处,温柔的目光宛如春天的风,就这样柔柔的拂过来。 程楚心中一紧,“彦时?” 男人轻轻地笑了笑,“楚楚,好久不见。” 林太太听着两人的话,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线,“哎呀,原来两人是认识的啊,这是什么缘分啊,你看看。” 付蓉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是啊,我原来听说彦时是拉小提琴的,我就想着,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可能不认识吧,今天一看,还真是缘分呐。” 程楚看着旁边的周彦时。 他神情放松,十分自然地招呼着付蓉,既不失礼貌,又不会显得过分谄媚。 付蓉显然对他满意极了,话里话外都是恨不得两人立刻在一起的意思。 这顿饭像是三个人的狂欢,程楚坐在一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赔笑着。 出包厢时,林太太拉着程楚的手说:“哎呀,我听说最近有什么新出的舞剧,我拿了两张票,等等你们两个人去看啊。” 程楚正要拒绝,付蓉连忙接话道:“好啊好啊,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小周今天应该开车了吧,等等就带着楚楚一起去啊。” 周彦时笑着应:“好的,阿姨。” 走到餐厅的一楼,司机早已经将车开过来,见她们来了,连忙殷勤地弯下身,打开车门。 付蓉和林太太透过车窗对两人招招手,笑得开心极了,“你们两个好好看啊。” 程楚端着微笑,强撑着招手:“好的。” 海市的夜很冷,餐厅门口灯火阑珊,有几个喝醉的中年人被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程楚唇边的笑冷下来,淡淡地说:“那我回家了。” “楚楚。”周彦时声音低下来,透上了些小心:“舞剧,你不看了?” 程楚抿了抿唇,抬眸直视着他,说:“彦时,你是知道家长的目的的吧,也知道晚上来的是我,为什么还要答应。” 她不明白,自己不管是大一刚入学,还是去年在K大,都已经拒绝地够直接了。 海市的夜景很美,流离的灯火映进女孩儿那双明灿的眼里。 可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雀跃,就连强装出来的礼貌笑意也没有。 周彦时心中一空,无声地嗡动了下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解释的话。 他是知道的。 知道家长们的用意,也知道今天来的是程楚。 可内心那点不甘心战胜了风度和理智。 他卑微地想着,总归是,还有一点儿希望,对不对。 他们家境相当,爱好一致,平时聊起音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可她那个男朋友能和她聊什么呢? 新出的游戏?还是新季度又赚了多少钱? 远处的昏黄的灯光穿过冬青树的叶子缓缓地落下来。 程楚的手机嗡动了两下,她低眸看了看,对着周彦时说:“我男朋友的电话,要不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周彦时声音低落,“那你先去接吧。” 程楚踩着高跟鞋走到角落,接起电话,“喂,渺哥。” 餐厅二楼的窗开了条小缝,寂冷的风钻进来,顾渺站在窗前,声音中掺进几分寒意。 “和家人聚会的怎么样?” 女孩儿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挺好的呀。” 顾渺的手滞了滞,眼中的光亮暗淡下来。 他声音中浮上几丝小心的试探,“今天,除了你的家人,有什么其他的人吗?” 程楚顿了几秒,说:“还有一个以前认识的阿姨,怎么突然问这个?” 男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哑,荡在清冷的夜风中,像是落叶摩擦着粗粝的地板。 “没什么,随便问问。” 程楚回过头,看周彦时还站在原地等着,心里急着想跟他把话说清楚。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渺哥,我妈妈叫我了,等等再打给你,好吗?” 男人低眸,沉默地看着站在一楼角落的女孩儿。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头发卷成大波浪,用精致的钻石发卡别着,寒冷的冬夜里,她只穿着一身长裙,配上件单薄的米色风衣,显得风情又优雅。 顾渺喉间干涩,心中的苦涩几乎压抑不住地涌上来。 海市的夜又冷又长,他指尖僵直,声音艰涩压抑,“好。” 平生第一次,他迫不及待地先一步挂了电话。 江行不知从哪冒出来,拍了拍他的肩,急声说:“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跃宏的张总问了好几遍你去哪儿,你说说你,前几天说不来,昨天有临时改主意,结果到了这儿还半天找不到人。” 他看着顾渺泛红的眼眶,刚刚还带着埋怨的话猛地滞住。 “老,老顾啊,你不会是被我说哭了吧。”江行颤着声,惊慌不定地说:“你,你,你疯了吗这是?” 顾渺低眸,眼中逐渐浮上冷色,声音淡漠,“没事,刚刚站在窗口,风有点儿大。” “害,我说呢。”江行上前几步关上窗,小声嘀咕:“这大冷天的,谁把窗给开了。” 顾渺冷声打断:“走吧,不是说张总找人吗?” “诶,是,是,走吧。” 顾渺双手攥得发白,逃一般地离开窗边。 夜风飘过来,带着几缕浅淡的花香。 程楚挂了电话,回头对周彦时说:“回去我会和我妈妈说清楚的,先走了。” 她拦了辆车,钻进车里,没再回头看他。 天上有几只雀儿飞过,叫声孤冷凄厉。 程楚钻进出租车里,便开始给顾渺打电话,可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对面始终没有接通。 可能是忙着工作吧。 程楚望着穿梭而过的几许灯火,闷闷地想。 回到家,顾渺依旧没有回她电话。 夜晚的别墅很幽静,付蓉跟林太太去打牌了,还没回家。 程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这一夜睡得很熟,她清醒过来时,闹铃已经被按掉好几回了。 一缕晨光穿过窗帘缝隙落进来。 程楚眼睛还有些看不清,摸索着打开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顾渺的未接电话。 她莫名的有些慌,急忙回过去。 没等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渺哥,怎么了?”程楚急忙问。 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顺着电话线悠悠地落入顾渺的耳中。 他手指攥得发白,声音低哑艰涩,“我生病了。” “啊?”程楚吓了一跳,急声问:“那你在哪儿呢,医院吗,我现在去找你。” “我,我在家。”他咳了几声,才说。 程楚挂了电话,马上就往顾渺家跑。 好在他家很近,坐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程楚下了车,急急地跑上楼梯,推开房门。 晨光有几缕落进来,洒在深灰色的床单上,男人卧在床上,眼下布着一圈深重的青黑,脸色苍白。 听到声音,他猛地抬眸。 那双漆黑的眼落进了光,可眼底却一瞬间红了。 屋里静谧,他掀了被子,跑过来一下子拥住女孩儿,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怎么了?”程楚拂着他的背,只以为他是病中不舒服,才闹小脾气了。 男人怀中滚烫炙热,似乎燃着一把火,顷刻之间就能将她燃烧殆尽。 “楚楚。”他压抑着嗓,崩溃般地在她耳边唤。 程楚温声劝慰,“我在呢。” 他吸了吸鼻子,近乎委屈一般地说:“你还愿意理我。” “嗯?”程楚不明所以。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漆黑的眼中隐隐透出几许水光,声音透着迫切的恳求,“别不要我。” “求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不要我了 * 这篇文应该还有一两章就要完结啦~会写番外的! 楚楚和喵喵会好好在一起的!大家不用担心 第67章 几缕阳光斜斜的照进来。 屋里静默, 程楚靠在男人的怀里, 渐渐地感到肩膀处传来隐约的湿润感。 她心中一紧,亲亲那委屈的侧脸,连忙柔声劝:“谁说不要你了。” “你骗我。”他耳廓因为那蜻蜓点水似的吻泛起羞红,可克制的委屈却从声音中透出来。 程楚抿了抿唇, 小声问:“我骗你什么了呀?” 他压着嗓, 语气竟透出一丝哽咽, “你昨天,说和家人吃饭,其实是和周彦时出去了。” “我......”程楚有些心虚地顿了顿。 顾渺听出女孩儿话中的犹豫,指尖一紧,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窗户开了条小缝, 呼啸的寒风钻进来,像把利刃直直地插进男人的心底。 那颗忐忑了一整个晚上的心,瞬间被刮得支离破碎, 刺骨疼痛顺着血液渗出来,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冬天很冷, 窗外的树早已掉光了叶子, 只余下枯枝在风中凄凉地摇曳。 顾渺那双红透了的眼泛着水汽, 不知什么时候,泪就这样滑下来。 他粗暴地抹了抹眼, 厌弃又嫌恶一般地谴责着自己的脆弱。 可心底的一个角落又泛起一点儿卑微的希望。 她愿意来看他,愿意费心骗他,是不是代表着, 她有那么一丝丝在意他的感受? 一瞬间,那颗几近崩溃的心,随着窗外逐渐消逝的寒风,安静了下来。 没了冷风,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女孩儿从他怀中退出来,清亮的桃花眼儿触到他眼底的红,心疼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哎。”她无奈地伸手,轻轻抹了抹男人泛红的眼角。 顾渺手指微蜷,那股绝望又缓缓地从心底涌上来。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男子气概。 他不该哭的,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到她也许就要离开,眼底的酸就止不住地冒出来。 他垂下头,紧抿着唇,自欺欺人般地闭上眼。 这样,她就看不到他红透的眼了吧。 女孩儿的手指还带着冬天的凉,就这样轻轻地拂着他的眼,动作温柔极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呢? 男人闭着眼,感受着女孩儿几乎小心翼翼般的动作,紧闭的眼里忍不住又渗出泪来。 他受不住的。 他不许她离开。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溢出来,缓慢地从清冷的脸庞滑落。 女孩儿心中闷疼,擦了又擦,可那泪水就像掉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落下来。 “你别哭了。”她忍不住劝。 男人猛地背过身,哑声说:“对不起。” 他几乎急迫地出口:“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不去刨根问底,甚至可以逼迫自己不去在意。 只要,你不离开。 他转身,宛如冬夜般的眼落满了卑微到心碎的祈求。 程楚的心揪到一块儿,语气急迫:“你又在瞎想什么呢?我昨天确实是和妈妈还有林阿姨出去吃饭了,只不过她们俩先走了,周彦时是她的外甥,一起去罢了。” 顾渺只觉得自己宛若被释放的死刑犯,那颗疼到几欲爆裂的心,一瞬间松快了下来。 他看着女孩儿清凌凌的眼,试探般地小声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屋里的暖气开很足,似乎能将人冷得像冰一般的心都融化。 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眨了眨。 “我怕你多想嘛,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刚刚又脑补出什么惊世大戏了。”她嗔怪着说完,便慢慢地凑过来,依进他怀里。 男人的怀抱炽热,她靠在他心口,清晰地听到那欢愉雀跃的心跳声,宛如劫后余生般剧烈的跳动着。 “对不起。”他抱住女孩儿,耳廓因为羞愧红了一片,说话也开始结巴,“我,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儿仰头,踮了踮脚,准确地吻上那紧抿的薄唇。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撒谎的。” “不,你没错。”他漆黑的眼落满细碎的喜悦。 她怎么会犯错呢?永远不会。 程楚柔柔地靠在他肩上,小声说:“渺哥,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呢,你总是很没有安全感,遇到点儿事就乱想。” 那双紧贴着她肩膀的手猛地一滞。 窗外几只鸟雀跃上枯枝,叽叽喳喳地叫开。 顾渺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在温暖的空气中化开,“楚楚,你做的够好了,是我不够好。” 他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吃过太多的苦。 楚楚是那暗淡无光的生命里的第一束光,是他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渴盼。 她不仅是他唯一爱的人,还是他心里唯一的亲人。 他没有办法想象着,失去光和爱的日子。 所以总是患得患失,自卑惶恐。 顾渺低眸,看着女孩儿明净清澈的眼,低声说:“楚楚,我,我会努力改的。” 女孩儿低低笑开,轻快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我知道了。” 她桃花眼儿弯成了晶亮的小月牙,声音像藏了蜜一般的甜,“你可能是太爱我了吧,对不对?” 男人的心跳漏了一拍,空气又暖又湿,漫着股莫名的旖旎。 他喉中艰涩,顿了半晌才低低地应了句:“嗯。” “好吧好吧。”女孩儿笑着说:“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你就随便试着改改吧,但是改不了也没什么。” 她踮脚,藕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亲一下,小醋包子。” 小醋包子陷入了这个柔软缠绵的吻,许久许久,才意识自己还在生病。 他猛地松开女孩儿,“我,我病了。” 女孩儿扁扁嘴,“反正都亲这么久了,要传染早就传染啦。” “好,好吧。”他呐呐地说。 程楚看着他通红的眼底,小声说:“不仅是小醋包子,还是小哭包子。” “别,别说了。”运筹帷幄的顾总这会连脸都红了。 “好吧,好吧。”程楚笑着说:“那今天小醋包子生病了,就由我来照顾一下吧。” 她将男人推到床上,用棉被牢牢盖好,才说:“你吃完午饭就乖乖睡一觉。” “好。”他闭上眼。 空气中弥漫着女孩儿身上清浅的香味,他心中的雀跃止不住般地漾开,漆黑的睫微微颤着。 程楚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悄悄地掀开被子,钻进去,一下子抱住男人的腰。 “照顾的项目包括□□。” 他应该是发着烧,身上烫得像火。 “楚楚......”他身体僵住,抵抗不住地哑声低唤。 程楚从他怀中抬眸,轻声说:“快点睡吧,这样热热地闷着,一觉起来病就好啦。“ 他抵住心中的震颤,强迫自己闭上眼。 许是病中虚弱,他没过几秒,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顾渺这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 过几天就是过年了,付蓉和程若海一起去了瑞士过年,临去之前,程楚和他们坦白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 付蓉眯着眼,分析道:“难怪了,那天相亲那么不情不愿的,那么好的小伙子都看不上眼,等我从瑞士回来,把男朋友带到家里来,知道的吗?” 程楚点头应声。 付蓉的语气很不屑,“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小伙子有小周好。” 程若海倒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在一旁打圆场。 程楚无奈地将两人送去了机场。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程楚牵着喵喵,去顾渺家和他一起过年。 这是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顾渺紧张地准备了很多。 清冷的别墅门口被挂上了大红灯笼和春联,茶几上摆了许许多多的年货,都是程楚平时爱吃的零食。 就连花园里都摆上了许多迎春花儿,远远望去火红又喜庆。 年夜饭由他一个人操刀,却丰盛的像是饭店一样。 就连喵喵都获得了一个专属狗房子,豪华的像个小型别墅。 它蹦蹦跳跳地钻进自己的小屋里,一双黑澄澄的眼睛好奇地左右打量。 两人吃完年夜饭,程楚说:“我要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顾渺笑得很开心,冷峻的眉眼有暖意流淌开。 “什么礼物?” 女孩儿握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个盒子。 “给,快点打开看看。” 那是一个十分精美的礼盒,高级的深灰色盒身上系着银色的绸带。 他缓缓抽开那个绑得细致的蝴蝶结,打开盖子。 隆冬时节,外头呼啸着寂冷的风。 盒子里躺着一条温暖的米白色的围巾。 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传到心底。顾渺颤着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望见围巾上并不十分齐整的针脚,心底冒起一个隐约的猜想。 “这,这是你织的?”他寂寂黑眸中漾起光亮,声音中压抑着雀跃。 女孩儿点了点头,伸手取出围巾,低声说:“你蹲下来一点儿,我给你戴上试试。” 男人的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几乎是下一秒就弯下身子。 脖颈上被一抹温软围住,他就这样傻愣愣地笑着,清冷的脸庞柔软得似是春日初融的冰雪。 女孩儿满意地点点头,“好看,这个颜色衬你。” “不过......”她犹豫地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说:“我第一次织,好像有些地方不是很整齐,你就收着,当个心意就好了,不要戴出去了。” “不。”他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些,“我要戴出去。” 男人几乎克制不住那颗急切炫耀的心。 这可是楚楚给我织的! “好吧好吧。”程楚无奈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埋在她的肩窝处,闷闷地说:“我好喜欢。” 心底的喜悦如同爆裂的火山,不停地奔涌舞动,他只觉得这是平生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了。 “好啦。”程楚撒娇似地说:“快点松开,好热呀,春节晚会要开始了。” 电视里放着喜悦的歌舞,宽敞清冷的别墅好像瞬间注入了活力。 两人窝在沙发里,彼此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顾渺时不时地摸摸围巾,又低头吻一下怀里的女孩儿。 他像只粘人的大狗,蹭得程楚心里又热又痒。 女孩儿也不再矜持,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就这样重重地吻下去。 那双环住她的坚实小臂绽起青筋,腰部因为女孩儿的亲近而绷紧。 他环着女孩儿,情不自禁地勾着她的舌头,轻吮着。 程楚被亲得软成了一滩水,就这样柔柔地倚在他怀中。 “楚楚。”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是抑制不住地汹涌情潮。 “嗯?” 啧啧水声中,夹杂着程楚模糊不清的应答。 “你,你下去吧。”他压抑着,唤起内心压抑着的最后一丝理智。 女孩儿低低的笑着,修长的双腿环住男人的腰,娇声说:“不要。” 他双颊通红,清冷的眉间压抑着深切的欲.望,声音艰涩喑哑,“听话,要不然我忍不住了。” “那就不要忍。”程楚倾身,吻住他泛红的耳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渺哥。”女孩儿的声音透着魅惑,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他耳畔。 时间仿佛停滞住,顾渺听到身体里崩腾的血液瞬间汇聚在身下,他迷失在纷乱的情.欲里,直到听到女孩儿在他耳边低低说:“我爱你。” 他的世界在瞬间天崩地裂,脑海中残存着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粉碎在女孩儿的话里。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迷乱而朦胧。 冬日里寒风虚虚地拍打着窗子。 女孩儿双颊通红,眼神含着迷蒙的情,挺翘的鼻尖上缀着晶莹的汗。 他清醒过来,猛地起身,“楚楚,我,我没有套。” 女孩儿的声音柔软得像块棉花,还含着一缕不知所措,“那怎么办?” “我,我去买。” 他飞似得冲出去。 隆冬时节的寒风不要命地挂着,正是除夕夜,街上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跑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开着的便利店。 冬夜里的风又冷又长,可直到他跑到家时,身体却依旧滚烫。 他附身吻住女孩儿,身上还带着寒风的清冷味道。 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体温,如同搅乱的毛线,无休无止地纠缠着。 顾渺低喘着,眼底一片猩红,就连通红的脖颈上绽着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可他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问:“楚楚,你确定吗?” 女孩儿一把将他拉下来,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空气变得湿热而缠绵。 视线变得模糊而朦胧,她忽得感觉到一丝剧烈的痛感。 “嗯......”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楚楚,是不是疼了?”顾渺额上是压抑着的汗水,声音破碎沙哑。 他绷着身子停下来,眼底布满猩红。 程楚不想他忍着,睫毛微微颤了颤,咬着牙轻轻地说:“不疼。”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像是天空上那朵最轻最静的云,托着他压抑着近乎爆裂的身子飞向天空。 他再也无法压抑地沉溺在无穷无尽的快感里。 床吱呀吱呀地叫着。 程楚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她身上湿漉漉的,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抑或是还有别的什么。 记忆的最后,她只听到顾渺近乎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问着她什么。 整夜的疲惫让她几乎失去的思考,只能轻哼着应和着。 天边既白。 程楚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窝在男人宽厚的怀里,刚睁开眼,便收到了一个湿热的深吻。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身上虽然酸痛,却很干净,应该是顾渺帮她清理过了。 男人又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很早就醒了。” 就这么看着她,很久很久,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 程楚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手指沉沉的,有些抬不起来。 璀璨明媚的光透过窗子映进来。 程楚低眸。 那纤细莹白的无名指上,套着一颗耀眼的鸽子蛋钻戒,在阳光的折射下,闪出璀璨梦幻的光晕。 她指尖一僵,“这是?” 房间里很安静。 冷硬的男人从背后环住她,炙热的体温传过来,他的声音急迫又小心,“你昨天答应过的。” 窗外的雀儿声声叫着。 程楚艰难地将戒指脱下来。 身后的男人呼吸一滞,眼底还未泛上红,下一秒就听到女孩儿说:“我要去洗漱啦,这么重的钻戒怎么戴的过去啊。”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那你以后还愿意戴吗?”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 女孩儿转过头,那双明灿的眼像是落入了全世界的光。 “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反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嘿嘿 * 明天最后一章完结,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评论告诉我~ 第68章 三月初春, 海市褪去了寒冬的冷, 街边的小花悄悄绽放。 程楚举办了自己毕业后的第一个独奏会。 她吩咐助理仙仙给家人朋友都留了票。 春光正好。 顾渺一身笔挺西装,坐在音乐厅最显眼的位置。 悠悠的琴音流淌着。 他看着台上耀眼的女孩儿,漆黑的眸中落入光,目光温柔得像是三月拂过的春风。 付蓉时不时地打量着一旁的年轻人, 只觉得他眼中的倾慕都快溢出来了。 散场时, 她试探地问:“你觉得这女孩儿弹得怎么样?” “很好。”顾渺笑着点头。 付蓉巡视般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直看得顾渺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低咳了一声,礼貌地问:“阿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付蓉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小伙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顾渺只觉得这个阿姨有些奇怪, 但还是礼貌地回:“在一家游戏开发公司工作。” 付蓉点点头,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有女朋友吗?” “家里有什么人啊?” 顾渺抿了抿唇,生硬地回答道:“没什么人, 就我一个。” 他突然想起江行曾经说过,有些上了年纪的阿姨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他眉心一跳, 连忙补充道:“我还有一个未婚妻。” 果然听了这话, 面前的阿姨端起的笑脸都垮了下去, 剩下的话几乎都是从嘴里挤出来。 而另一边的程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演奏会结束,她还要接受许多媒体的采访, 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时,天空早已高悬着一轮明月。 手机里的信息都快爆了。许多同学和老师都发来祝贺短信,就连许久未见的罗茜茜都发来了短信。 程楚一个个回复着, 嘴角洋溢的笑却猛然僵住。 「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的了,明天马上带他回家解释清楚」 过年回家后,付蓉的气也消了,她好像忘了这件事似的,对于见家长这事绝口不提。 春夜的风很温暖,徐徐地吹过来。 程楚坐在音乐厅旁的咖啡店里,手中突然被塞进一个温热的纸杯。 “热可可。”顾渺看着她,温柔地说:“怕你晚上喝咖啡睡不着。” 程楚啜了一口,握着杯壁的手紧了紧。 “我跟你说件事儿。” 顾渺柔声说:“说吧,什么事儿?” 程楚抿了抿唇,“我妈让我明天带你回家。” “带,带我?”男人的声音带上了颤,像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地在座位前乱转,“你爸爸妈妈喜欢什么,你哥哥喜欢什么?要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停一下。”程楚制止住焦躁的男人,温声劝慰:“没事儿的,我爸和我哥都比较好说话,关键是我妈有点难搞。” 他坐下来,紧张地手都在抖,“那怎么办?” “没事儿,她喜欢包包首饰之类的,明天我俩一起去挑几个,你跟她说话时候顺着她一些,应该也没什么事。” 春天的夜很舒适,可顾渺一夜未眠。 他目光穿过夜色,望着窗外高高的悬着的明月,心中逐渐被不安填满。 他没有亲人,也鲜少有和长辈相处的经历,孤寂的生命里,程楚那抹唯一的亮色。所以他不敢想象,若是她依赖的亲人们不喜欢他,抑或是阻挠他们在一起,该怎么办? 直到顾渺牵着女孩儿的手,走进那栋肃穆沉冷的别墅,心中紧张的颤还是止都止不住。 他犹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满身狼狈的自己也是这样被女孩儿牵着手,忐忑又紧张地走进这儿。 明灿的灯火映在大理石砖上。 付蓉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屁股只挨到三分之一,斜斜地瞥了他们一眼,也不起身迎接,语气有些凉:“来了。” 顾渺的呼吸猛地滞住。 这,这不是昨天坐在自己旁边的阿姨吗? 他回忆起自己昨天说的话,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好在程若海连忙迎上来打圆场,“来啦来啊,听说你们要来啊,你妈妈老早就吩咐阿姨做好菜了。” “叔叔好。”顾渺连忙问好。 “诶,好的,好的,这个小伙子长得倒是很精神嘛。”程若海和蔼地笑着,“在哪里工作啊?” “在创娱。”顾渺毕恭毕敬地回。 程楚连忙补充,“顾渺可厉害了,去年就当上CTO了啊。” 程若海赞道:“创娱啊,不错不错,前年上市了对不对,你年纪这么小就当上CTO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顿了顿,回头小心翼翼地冲着付蓉问:“你说是不是啊?” 付蓉冷哼了声,没说话。 程越细细地打量着顾渺,这才走过来沉声说:“先吃饭吧。” 今天的菜确实很丰盛。 程若海开了顾渺送的酒,喝得热火朝天。 顾渺不动声色地给程楚的碗里放了几只剥好的虾。 餐桌上有些安静,却并不尴尬。 付蓉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 盘子里的菜渐渐空了,她眉间挂着的不满,也随之抹去。 吃完饭,顾渺小心地陪着程若海说话,付蓉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她这才知道这孩子确实没什么亲人,孤苦无依的,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打拼到现在这个地位。 付蓉出生富贵,和程若海青梅竹马的长大,被丈夫和儿子宠了一辈子,所以做起事情来我行我素。 但她面冷心热,听着程若海和顾渺这一问一答,冷硬的心便彻底软下来。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倾盆雨水携着狂风,似乎要将这个喧嚣的城市清理一新。 天色已晚,顾渺知道这时候应该要起身告辞了。 但付蓉却先一步说:“外面雨太大,要不然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顾渺呆住,僵立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询问地望了眼程楚。 女孩儿对他微微点头。 “谢谢阿姨。”顾渺小心地答应。 夜里的别墅很安静。 窗外的雨逐渐转小,飘零的细雨斜斜地打在窗户上,又静静地蜿蜒而下。 顾渺躺在客房内,静谧的气氛让他紧吊着的心放松了些许。 手机震了震。 是程楚发过来的消息。 「渺哥,睡了吗」 他连忙回「没有」 可对面却再没有应答。 静悄悄的屋里,房门微不可查地轻响了一下。 顾渺猛地坐起来。 “楚楚?你怎么过来了?” 窗外的月光斜映进来,程楚竖起食指,对着他轻轻地“嘘”了声。 女孩儿灵巧的身影小猫似的溜进来,一下子钻进他被子里。 她黏糊糊地抱住他,轻轻蹭了蹭。 夜色里,女孩儿的声音掺了蜜一般的甜,“我来陪你,今天一定紧张坏了吧,我来给你疏通一下。” 她说着凑过来,洁白的藕臂柔柔地环住他的脖颈,湿热的吻如温水般包裹着他。 顾渺无法抑制地回应着她。 前段时间忙着准备音乐会的事,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热了,如今凑在一起,暗涌着的情.潮无声蔓延开。 空气仿佛变得湿热缠绵。 “不行楚楚。”他猛地滞住,压抑着嗓低声说:“这是在你家。” 有一缕月光落进来,程楚清楚的看到男人额间的汗水和苍白脖颈上的青筋,他咬着牙忍耐着,不敢再进一步。 “没关系,我们小声一点儿。”程楚轻轻说。 他眉心一跳,那双猩红的眼闭了闭,“我没带套。” 程楚气结,“你为什么又不带。” 他附身亲了亲女孩儿的眼睛,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程楚郁闷地去拧他的脸,那张带着汗水的清冷脸庞冒着红晕,性感又撩人。 今晚的月光很温柔。 顾渺低眸,看着怀中的女孩儿。 她还微微喘着气,挺翘的鼻尖上缀着俏皮撩人的汗珠,一双明亮的桃花眼迷蒙慵懒。 男人喉结剧烈地滚了滚,珍惜地摸了摸女孩儿的脸,沙哑着嗓唤:“楚楚。” 他手心有几颗茧子,拂在程楚细软的脸蛋上,泛起一阵酥麻。 女孩儿摇了摇唇,小声应:“干嘛?” 她还未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子就缩进被子。 丝质睡衣的裙摆被撩起来,她还来不及阻止,快感就从尾椎骨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 空气里泛起缠绵的湿热。 那种感觉陌生又刺激,程楚不敢发出声音,只得咬着唇,无声地低喘着,可脚背却无法抑制地绷紧,身下的床单也渐渐被捏得凌乱不堪。 窗外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女孩儿全身是汗,无力地仰躺在床上,眼神迷离茫然。 花园里昏黄的灯光映进来,程楚胸口上下起伏,手脚像是过了电般的酥麻。 男人不知何时从被窝里钻出来,他清冷的脸上全是汗水,薄唇上晶莹水润。 “楚楚,舒服吗?”他摸着女孩儿的脸,粗喘着,低声问。 女孩儿娇美的脸上早已绯红一片,她捂住双眼,压抑着心中的羞涩,点了点头。 “舒服就好。” 他不知从哪取了纸巾,温声说:“我帮你擦一下。” “不要。”程楚羞得不敢看他,急急地翻身下床,“我要回自己房间了,你早点睡吧。” 地上铺着地毯,她就像踩到了棉花,双脚都有一瞬间的酸软。 顾渺伸手要去扶,却被她慌乱地避开。 房间安静下来,顾渺看着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根,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纷乱的心跳中闭上眼。 第二天,他是被闹钟叫醒的。 第一次在程楚家过夜,他怕自己起得太晚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将闹钟定到了六点半。 顾渺的脚步很轻,即使踩在木地板上,也没有什么声音。 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楼的餐厅却已经亮起微弱的光。 顾渺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还是起晚了。他正要下楼,就听见程若海低沉的声音。 “你觉得顾渺那个孩子怎么样?” 餐厅里的碗筷发出轻轻的脆响。 付蓉的声音很平淡,“还好吧。” 顾渺指尖一颤,心中涌起剧烈的恐惧。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渐渐亮了。 他听到几声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付蓉的声音。 “今天怎么做的是蟹粉汤包啊,快点去换掉。” 阿姨的声音有些惶恐,“太太,您平日里不是最爱吃蟹粉汤包了吗?” 付蓉顿了顿,声音渐渐放缓,“我听楚楚说,那孩子对螃蟹过敏,你快去做些菜肉包子。”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却是个艳阳天。 明媚的晨光透过窗子,有一缕映在顾渺脚下。 他呆呆地站着,蓦的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暗处,听到的却是表弟和舅妈冰冷的话语。 外头的鸟雀声声叫着。 他听到程若海说:“哎,你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付蓉低低哼了声。 程若海继续说:“这孩子不错的,你也不要总对别人摆脸色,知道吗?” 顾渺手指微颤,漆黑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阳光很温暖,伴着清脆悠扬的鸟鸣,仿佛冬日都不再寒冷。 他屏着呼吸,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餐厅里很静谧。 付蓉的声音逐渐带上了几分温柔,“知道了,以后迟早是一家人的。” 热意一瞬间漫上了顾渺的眼眶。 雨后初晴,空气中满是阳光的味道。 少年时,他常常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有时也会怨怼上天不公,让他失了亲人,孤苦无依地生活在这个世界。 直到出现了那一轮明月,照亮他暗无天日的心。 卑微的少年开始幻想着能够变成一颗星星,默默地陪在月亮身边。 海市的冬天很温柔。 顾渺站在楼梯处,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一抹光亮,蓦的明白过来。 原来,上天从来都不会薄待任何人。 时过经年,他终究变成了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而所有曾经丢失的一切,都化成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身边。 (正文完) 第69章 番外 海市的十一月还未入冬, 秋日里的风带着些微微凉。 两人想要郑重的办一场婚礼,所以看了许久的日子, 才郑重地定在了明年三月中旬。 天朗气清。 这天的“创娱”的员工,发现他们的顾总竟然提前下班了。 之前,根据江总那个大嘴巴的传播,公司上到高层下到做卫生的阿姨,都知道顾总即将结婚的消息。 “听说顾总今天是陪未婚妻去试婚纱的。”知情人江行又在一本正经地传播八卦。 顾渺经过时,格子衬衫们将江行围成一圈,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他抿了抿唇,脚下的黑色皮鞋在地上咔哒咔哒发出声响。 整层楼霎时被按下了消音键,江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他讨好地笑笑,声音都带着心虚,“老顾啊,下班了啊。” 顾渺微微颔首, 夹着冰似的黑眸扫了一圈, 直看得大家都打了个冷颤。 秋日的风带着些微凉, 可却又很温柔。 他声音有些低,融进瑟瑟的秋日里, 竟显出几分温暖, “喜糖, 喜帖和伴手礼在周助理那边, 你们可以去找他领,不收红包,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 秋日的风徐徐地吹进来。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时, 顾渺已经走远了。 “卧槽,刚刚顾总竟然那么温柔的说话。” “吓到了吓到了,有人找周助领了吗?” “有有有,我拿到了,卧槽这个香水超级贵的,我女朋友之前一直缠着我给她买。” “卧槽这个盒子也太好看了。” “巧克力是Godiva也。” “呜呜呜,突然觉得顾总人好好啊。” 而另一边,提前下班的顾总,一路疾驰着到了程楚家。 “你来啦。”程楚本来在坐着陪付蓉喝茶的,见他来了连忙起身去迎。 分明是凉爽的秋日,他额上却缀着汗珠,说话也有些喘:“我,我迟到了吗?” “没有,没有,他们还没把婚纱送过来。”程楚笑着说。 昨天店里打电话来说,婚纱已经到了,但程楚有些忙,便让他们送到家里试。 话音未落,阿姨便走过来,说负责婚纱的人已经来了。 顾渺陪着她来到二楼的试衣间,刚要进去便被阻止。 “你坐在那儿等吧,他们试妆什么的要很久的。” 顾渺听话地点点头,坐在二楼的露台上。 秋日的阳光很柔和,不带一丝侵略性,就这样温柔地落下来。 顾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随着天上的云彩飘飘荡荡,欢欣愉悦几乎要蹦出心尖。 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儿,将会成为他的新娘,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再不分开。 身后的门“啪嗒”一声,顾渺应声回头。 下一秒,他霎时红了眼眶。 花园里的鸟雀声声唤着,屋子落满了秋日的阳光。 女孩儿就这么站在不远处,身上像是落满了整个世界的璀璨光华。 “好看吗?”她那双盈盈桃花眼儿望向他,期待又渴盼。 顾渺颤着手指,酸意顺着鼻腔,涌到眼底。 空气仿佛也漫上些浅浅的热意。 男人望着他的新娘,目光变得缱绻温柔。 “好看。”他吸了吸鼻子,猛地转过身拭了拭眼角,转回来时,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好看。”不善言辞的男人讷讷地重复着。 一旁的工作人员善意地笑着,说:“有好多新郎看着新娘穿婚纱都会忍不住哭的。” 程楚笑笑,没说话。 大概谁也不会相信,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总不光看她穿婚纱会哭,其他时候也动不动就红眼眶。 工作人员俯下身,为她细细地整理着裙摆,才低声询问着两人,“这套还满意吗?如果觉得不适合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天知道这套高定婚纱是多久才到货的,价值或许都抵得上普通人十几年的工资了吧。 婚纱的裙摆像是朵盛开的芍药花,缀上点点星光,纵使在白日里,也落满了光。 程楚提着裙摆向前走了两步,艰难地转了个圈,娇娇地说:“你觉得要不要换啊,之前我看另一件也不错。” 旁边的人附和着说:“程小姐身材好,长得也漂亮,穿哪一套都是美的,但是如果要另一套的话,估计还得等几个月呢。” 他们的婚期定的比较远,还是来得及的。 程楚抬眼,询问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傍晚的几缕夕阳落在他身边,带着暖意的光似乎将他平日眼里的寒霜融化。 他还呆愣着,漆黑的眸含着点微微的水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温柔又痴迷。 程楚蓦得一笑,转过头说:“算了,不换了,我感觉这套很不错。” 至少,他看起来很满意。 送走了工作人员,天上已经缀上了一轮弯弯月儿。 付蓉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别墅里空无一人。 程楚已经换下了婚纱,但脸上还带着妆,她正要走进卫生间卸妆,就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男人的手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低声说:“好漂亮。” 程楚忍不住笑出声,娇嗔着说:“都换下来多久了。” 他入了迷似地望着她,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 “这样也漂亮。”他哑着嗓,低头吻上女孩儿樱桃般的唇。 可下一秒,便被制止住。 女孩儿纤细莹白的手指点住男人的薄唇,轻声说:“不行,唇上都是口红。” 他失落的低下眸,眼睫可怜地微微颤,声音里尽是止不住的失落。 “好吧。” 程楚将手背抬到他眼前。 女孩儿手上戴着很多年前顾渺送的那根小月亮手链,衬得肌肤莹白似雪。 顾渺喉间一酸,“你还戴着?” 这条手链被保存的很好,看出来主人的细心呵护。 顾渺很多年前就觉得这样的手链配不上她。 可那个少年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这条手链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礼物。 屋里静谧,月光柔柔地映进来。 女孩儿抬眸望着他,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潋滟着动人柔波。 她笑了笑,声音温柔得像月光,“你送的啊,我当然戴着了。”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上前轻轻握住女孩儿的手,小声说:“等等我们去逛街,我给你买更好的。” 女孩儿眨了眨眼,“谁跟你说这个了。” 她的意思是,可以吻一吻手背。 顾渺一愣,温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程楚目光微微闪,声音低下来:“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啪”得一下关上浴室门。 顾渺直挺挺地怵着,他侧耳听到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黑沉沉的眼中闪过疑惑。 所以,她原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根筋的顾总还未想明白,便感到面上刮来一阵风。 门从里面被猛地打开。 秋日的夜里,天上缀着寂寥的星子。 女孩儿站在他面前,素面朝天的脸上还带着点点晶莹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面颊滑过脖颈,锁骨,再缓缓地隐进衣服里。 顾渺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喉结不自觉地剧烈滚动。 他感觉世界一下安静下来,胸膛内鼓动的心跳一声又一声,轰然作响。 “楚楚,我们走吧。”他出声时,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女孩儿笑着踮起脚,环住男人的脖颈,指尖在他颈后一下一下,轻轻滑动着。 她凑近他,小声说:“等等嘛,刚刚不是有些事情还没做完吗?” 窗外拂起一阵风,顾渺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蹦出胸膛,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奔涌着,宛如潮水般漫进他的脑子里。 他晕乎乎地感受到自己耳廓的热意。 不会又丢脸地红耳朵了吧。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地想。 可下一秒,唇上的柔软便封住了他所有的思绪,鼻尖瞬间盈满了女孩儿身上清浅的香气。 他喉结滚动,情不自禁地溢出几声动人的轻喘,有力的手掌环住女孩儿的腰,默默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室旖旎。 ~ 海市的秋天很短暂,随之而来的冬天伴着寒风悄悄走过。 婚期近在咫尺。 他们已经同居一段时间了,付蓉对待这件事也持着默许的态度。 可结婚前几天,许是因为某些风俗,两人得分开一段时间。 付蓉板着脸,煞有其事地说:“新婚男女结婚前几天不能见面,要不然会走不长久的。” 一旁的程若海只是笑笑,显然对这种可笑的话并不感冒。 但顾渺听说了这话,一改往日恨不得和她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态度,竟然主动地将她送回了家。 一连几日,两人都没见面,只靠着通电话排解相思之情。 结婚的前夜,天空无月,可漫天灿烂的星星仿佛将整个夜空照亮。 天气预报说,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顾渺站在别墅门口,远处寂寥的灯火穿过漫漫长夜,尽数落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他拨通了女孩儿的电话。 “喂,渺哥,想我了吗?刚刚在洗澡,没接到你电话。”她一如往常般直白。 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顾渺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夜色里,他抬眸。 二楼角落的房间映出一缕浅浅的光。他想象着女孩儿坐在床边,含着水汽的头发就这么披在肩上,空气里都是她身上令人目眩神迷的香味。 他突然,很想见见他的新娘。 但那句话涌到嘴边,却生生顿住。他垂着身侧的手蜷了蜷,终究没有说话。 他想和女孩儿长长久久,再不分离。 “渺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女孩儿的声音柔柔地顺着电话线钻进顾渺的耳朵里,又像是电流般传进心里。 他压下心中涌上的思念,低着嗓说:“嗯,想你了。” 别墅外很安静,远处有一束刺眼的车灯射过来。 女孩儿的声音很期待,还含着丝浅浅的紧张,“明天就能见到啦。” “嗯。”他望着二楼的那抹温暖的灯光,柔声说:“早点睡。“ “好。”女孩儿低声应着:“你也早点儿睡。” 她咬了咬唇,手指也紧张地攥了攥,“晚安,老公。” 电话那边空了一瞬。 春夜柔和又寂静,可顾渺却觉得自己脑海里似有千万束烟花炸开。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他失了心跳,呆呆地不知站了多久。 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在开心地眨眨眼。 谁也不知道,这一晚,顾渺激动地彻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顾渺:我我我我我,疯了! * 明天结婚!! 最后想推一波自己的预收文!卑微求收藏!!点我专栏里就可以看到啦!! 《捡到反派的笔记本》 纯情大叔*明媚少女 文案: 程千收到了本奇怪的笔记本。 深夜时分,笔记本里总是凭空出现陌生的笔迹。 那字迹清隽利落,字里行间却满满的厌世气。 某天夜里,笔记本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空白的纸页上,字迹变得狂躁潦草,还不断地重复着“好想死”。 程千终于忍不住提笔回道:“别啊,人间这么美好,咱要不再想想?” 字迹停了下来,几秒之后缓缓地打出了个“?” * 大佬贺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高考前夕,贺然被诬陷入狱。 狱里鱼龙混杂,冷漠傲慢的他受尽苦楚 某天夜里,贺然望着黑漆漆的铁栅栏,绝望地想着一死了之。 但没想到,栅栏里突然投进了一束光,照亮了晦涩黑暗的人生。 出现了一个人,成为他活下去的勇气 * 人人都以为贺然千帆过尽,游戏人间,玩儿够了收了心,才娶了比他小十岁的程家大小姐 可没人知道,那个夏天夜里,在车上一触即离的吻,是贺然的初吻 而程千,是他放在心尖上,暗暗渴慕了十年的女孩 阅读指南:小甜文,双初恋